容祁过来后,弓玉就退下了,屋里只余裴苏苏和他二人。
“你卡在元婴期门槛多日,迟迟无法凝聚出新的元婴,或许是上次损伤根基的缘故,你可怨我?”
容祁收敛起面对别人时那份疏离,眉眼温润,“我知你难做,又怎会怪你?况且修炼本就不急于一时,顺其自然便好。”
可裴苏苏急。
她希望容祁能早日记起过去的一切,早日重回巅峰。
于是那句话在舌尖打了个转,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弓玉刚才想出个法子,或可一试。”
“什么?”
“合修。”
容祁闻言,漆黑瞳孔骤然收缩一下,双手紧握成拳。
是他听错了吗?
“合修?”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激动。
裴苏苏看着他,微微颔首。
这一次,容祁终于确信,他没有听错。
他再怎么想压抑内心的情绪,呼吸还是不免急促了几分,胸臆间隐隐发烫。
“你怎么想?”裴苏苏问。
容祁垂下眼睫,喉结滚了滚,遮住眸中翻滚的情绪,低声道:“能快些突破,自然更好。”
只是说到后面,尾音还是不由得颤了颤。
“那随我来吧。”
温声说完,裴苏苏转身朝殿外走去。
容祁跟在她身后,脚步轻飘飘的,像是踩在棉花上,有种极其强烈的不真实感。
他微垂着头,耳尖发烫,胸腔里心跳如雷,如同疯魔了一般。
碧云界有个特意建造的合修台,就在空旷的后山上。
只是步仇没有道侣,所以从建造之初,这个合修台从未有人用过。
掩映的树影下,裴苏苏将灵石放入各个阵眼,中间圆台上刻着的繁复纹路泛起莹莹绿光,旁边有潺潺溪水流过,水声清透。
只是,这个合修台为何会如此大?几乎笼罩了整个山头。
“蛇族性淫,合修时喜欢用妖身。”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裴苏苏解释道。
容祁忽然想起,之前她曾说过,龙族似乎也……
还不等他多想,裴苏苏就已经在巨大的石台上放好了床铺。
“过来吧。”
容祁喉结滚了滚,看似平静地朝着裴苏苏走去。
可实际上,他此时脑海中几乎一片空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
忽然起了一阵风,树叶哗啦作响,映在台上的树影摇晃,带来一阵凉意。
看到容祁身上遍布的天罚印记,裴苏苏眼眶微微泛起红。
“你是如何扛下来的?”她指尖微凉,划过他肩上的烙印。
容祁浑身紧绷,喉结滚了滚,须臾间就想好了借口,“你送我的剑,帮我挡了些天罚。”
“幸好。”裴苏苏并未怀疑。
容祁同样觉得庆幸。
面对面盘膝坐在锦衾上,裴苏苏轻轻捧住他的脸,两人额头相贴,她将合修功法传了过来。
容祁闭着眼,用神识翻看功法和口诀,脸上温度不断攀升,如玉般脸颊泛起绯红。
“可记得口诀了?”退开后,裴苏苏问道。
容祁忍着羞意点头,墨眸泛着水光,从脖子到耳朵都彻底红透。
裴苏苏的视线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息,有些恍神。
她似乎很久都没看到过,容祁这副羞涩情态了。
不过毕竟现在的他失忆了,从未接触过这些,会觉得羞耻也是理所应当。
收起思绪,裴苏苏叮嘱道:“你待会儿要记得守住元关,真阳不可轻泄。”
容祁眸中蕴起浅浅疑惑。
裴苏苏解释道:“你修为低,若守不住,你便会成为我的炉鼎。”
她是来帮他度过瓶颈的,不是来吸他修为的。
容祁似懂非懂地点头。
独属于她的气息靠过来,如花般的唇越来越近。
容祁下意识屏住呼吸,垂下浓黑眼睫,心头止不住的悸动。
他想与她肆意亲吻,想与她交换呼吸。
可最后,呼吸交错的瞬间,他只是很克制地歪头轻轻碰了一下,刚感受到柔软,便很快分开。
“你不必担心龙涎。”裴苏苏笑看着他。
就算中了药,待会也可以解。
容祁神色微僵。
他无法不担心,更无法将自己心中的担忧如实相告。
不管心中再怎么遗憾,他都只能强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为了不让裴苏苏起疑,容祁抬起手,不甚熟练地去解她的佩环,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
容祁对于这些事,向来半点不通。
即便看过了功法上的图画,他也不能像学习剑法一样融会贯通,反倒拘谨而无措,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与他的束手无策相比,裴苏苏却十分熟练,处处主导。
容祁舔了舔唇,挣扎许久,还是忍不住掀眸看向她,问道:“我们从前……有过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容祁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她和闻人缙当年结为道侣,情投意合,怎会什么都没做过。
果然,裴苏苏的回答是:“自然。”
容祁当即就红了眼眶,脸色发白。
一颗心像是被大手猛地攥住,疼得连呼吸都带起抽痛。
他死死抓着手下的薄衾,用力到指骨泛白,手背青筋凸起。
管他曾经有没有过又怎样?总归闻人缙很快就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可饶是再怎么自我安慰,胸中的酸涩不甘还是怎么压都压不住,妒意如同一团火,愈燃愈烈,火星几乎要爆裂开来。
只要一想到他们曾经的恩爱甜蜜,容祁就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出神,裴苏苏暂且停下,问道。
“没什么。”容祁立刻压下眼中的湿意,扯出一抹笑意,手指温柔从她发间穿梭。
再怎么妒恨闻人缙曾拥有过她,他都只能将苦涩全部咽下,藏在心里。
裴苏苏取下他头上的竹簪和镇魔绫,放在枕侧。
容祁顺从地躺下去,青丝于枕间铺陈开来,如墨如瀑,愈发衬得他肌肤苍白,少年墨眸清润,薄唇殷红,有种羸弱的美感。
裴苏苏将自己的手与他的手十指相扣,压在枕上。
她的亲吻再次落下,容祁依然只能侧过脸躲避,不让她碰到嘴唇。
“不喜欢?”她以为他不喜欢亲吻。
“嗯。”
之后,裴苏苏就不再寻他的唇了。
容祁强装不在意,唇畔的笑意几乎快要维持不住。
在裴苏苏的指引下,他渐渐领略奥妙,运转起功法,占据主导地位。
容祁湿热的吻落在她眉心,脸颊,脖颈……唯独不敢碰她的唇,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他的动作认真且小心翼翼,甚至称得上虔诚,仿佛在对待无比神圣的事情。
“师尊。”情意结合,这个称呼几乎脱口而出。
容祁动作顿时僵住。
心中还未来得及被彻底拥有她的狂喜占据,就好似被当头泼了盆冷水,瞬间从天堂跌入地狱。
他听过裴苏苏很多种不同的语气,清冷的,温柔的,愠怒的,但从未听过她用这么娇,这么软的声音说话,声音里仿佛掺了蜜糖,生了钩子,轻易就将人的心魄给勾了去。
可这钩子于他而言,却是最为锋利的利器,一下就将他的心扎出个口子,鲜血淋漓,随着冷风的灌入,疼痛刺骨难忍。
颈侧忽然落下一滴液体,裴苏苏被狠狠烫了下,纤长的眼睫微颤。
她以为是汗,并未在意。
容祁埋首于她颈间,没让她看到自己通红的眼眸,还有深处藏都藏不住的妒意和暴虐,一簇火烈烈燃烧。
她还是忘不了闻人缙吗?
他偏要让她忘记,偏要让她忘记闻人缙曾给的一切。
“嘶,”裴苏苏眼眸半阖,微皱起眉,以气声道:“你以前,从不会这么莽撞。”
想也知道,闻人缙那般清绝出尘的仙人,定然无论何时都如春水般温柔,又怎会有粗鲁蛮横的时候?
可他偏要让她明白,让她记住,此刻与她亲密的人,不是她的好师尊,是他容祁。
容祁眸中的疯狂愈演愈烈,浓到几乎化不开,暗色沉沉。
他蹭了蹭她的脸颊,气息湿润微喘,含混不清命令道:“睁开眼。”
“嗯?”裴苏苏下意识掀起眼睫,眼眸略有些迷离。
可她还是看清楚了。
眼前的容祁让她觉得既陌生又熟悉。
不是这段时日那个光风霁月般的他,而是恢复成了从前,那个冷漠而阴鸷的,像是狼崽子一样危险的少年。
“看清楚了吗?”容祁墨眸晦涩,暗藏癫狂。
薄红唇角依然带笑,却笑意凉薄,不带半分温度。
他整个人几乎被妄念和不甘折磨得发疯,理智荡然无存。
容祁俯身低头,轻含住她的耳垂,哑声喊出一个称呼。
裴苏苏心中蓦地一颤,惊疑望向他。
姐、姐。
本来在潜心修炼的闻人缙,不知为何,忽然感觉心神不宁。
他起初并未放在心上,全身心投入到实力提升中。
可随着体内魔气运转速度越来越快,唇角竟渐渐溢出鲜血,顺着白皙下颌流下。
闻人缙眼睫颤了颤,睁开眼眸,清冷眸中噙着疑惑不解。
缓缓抬起右手,覆在心口——前所未有的心悸感觉,让他十分不安。
若是继续强行修炼下去,不仅无法提升实力,反倒有可能会滋生心魔。
自他开始修炼起,还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而且他灵台清明,不染纤尘,分明不该如此才对。
难道是,裴苏苏出事了?
想到这个可能,闻人缙眸光一凛,眉心渐渐拧紧。
抬手拭去唇边鲜血,他盯着手中的猩红犹豫片刻,还是起身离开修炼的石台,朝着殿外走去。
尽管他还未迈入合体期,距离一开始计划好的大乘期还有一段距离。
可一想到裴苏苏或许遇到危险,他就等不到万无一失的时候了,必须尽快离开魔域。
闻人缙走到门口,果然被羊士安排好的人拦住,“魔尊要出门,我等自当随行才是。”
这人是合体后期修为,除了他之外,暗处还有不少高手盯着。
闻人缙眉间落上戾意,厌烦地移开视线,抬步往殿外走。
那人立刻跟上,暗处也有不少人随行。
离魔王殿越来越远,羊士派来的人心生不安,半是提醒半是威胁:“魔尊,您还不回去吗?”
闻人缙停下脚步。
之前他虽然不打算贸然出逃,但并非坐以待毙,什么都没做。
从那些龙魂口中,闻人缙得知,离开万魔窟时,动用特殊的结印手法,可以将自己传送到这附近。
羊士还需要他的魔尊身份,为了不让他的身份被人怀疑,在他进入万魔窟时,羊士这些手下不会跟进来,更不会想到,短时间内,他已经从万魔窟离开去了别处。
借着这短暂的喘息之机,他就有了逃出魔域的机会。
当然,路途中依然有被发现并拆穿身份的危险。
但闻人缙担心裴苏苏出事,顾不得这么多了。
大概计划好出逃路线,为了迷惑羊士,闻人缙又走过几个其他地方,之后便暂时回了魔王殿。
只待三日后,离开魔域。
容祁没给裴苏苏太多思考的机会。
闻人缙一直都是温吞的,裴苏苏从未经历过如此狂风骤雨般的欢事,一方面疑惑不解,另一方面也实在难以招架,不得不全心应对,无暇顾及其他。
少年人的精力简直旺盛到可怖。
她微眯着眸,绕过容祁修长的身影,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看到灰蓝夜空中半挂的皎洁月亮,有种身处梦中的不真实感。
道侣之间的合修,不是为了提升修为吗?可像容祁这样,她完全分不出心神,去运转合修功法。
而且,给她带来的感受,也是前所未有的。
裴苏苏面颊泛红,气息不匀,虽然疲累,一双漂亮的眼眸却亮晶晶的。
或许,这不应该被叫做合修,应该换个其他名字。
看着月光下俊美秀逸的少年,裴苏苏心神一动,忍不住抬起手,帮他擦去额头的汗。
这一抬手,她才发现自己手臂酸痛,半点力气都没有了。
容祁微微怔住,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亲了亲。
虽然心中妒意滔天,但他还记得分寸,除了最开始听到裴苏苏的称呼没控制住力道以外,之后一直顾及着她的感受。
虽然很想顺从本能横冲直闯,但也不希望伤到她。
他必须比闻人缙做得更好。
这样才能一点点抹除闻人缙在她心中的痕迹。
容祁早就将那什么合修功法抛到了脑后,他的目的本就不是提升修为,而且,他也不需要依靠裴苏苏来度过瓶颈。
没有在第一时间迈入元婴期,不是因为之前伤了根基,而是因为他在做最后的筹谋。
借着伪装成闻人缙来让弓玉放松警惕,容祁这段时间从他那里,旁敲侧击打探到了不少消息。
如今,他收集到了足够多的消息,已经确信自己可以完全取代闻人缙。
自然就到了闻人缙该彻底消失的时候。
裴苏苏会误会他陷入瓶颈,突然提出合修,对于容祁而言,着实是意外之喜。
送到面前的好机会,不管需不需要,他当然不会放过。
“结出元婴了吗?”裴苏苏声音细弱。
容祁眸光微闪,动作未停,“尚未。”
此时,他丹田处,静静悬着一个如玉般的小人,与他容貌别无二致。
早在刚开始合修没多久,他就已经结出元婴,彻底解封了所有记忆。
裴苏苏重重呼出一口气,对他的话没有丝毫怀疑。
她常年练剑,体力尚可,却完全无法与精力充沛的容祁相比。
此刻她累得完全不想动,懒得分出神识,去查看他丹田的情况,更没想过容祁会在这件事上骗他。
容祁忽然抽身离开。
“嗯?”裴苏苏下意识疑惑望去,眼前却被遮住,视野一黑。
容祁温热的手掌盖在她眼前。
随着她眨眼的动作,手心有些微痒。
此刻,容祁正用手肘支撑身体,手臂肌肉因用力而绷紧,后背隐约覆起一层坚硬的黑色鳞片。
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胸腔剧烈上下起伏,呼吸不匀,汗水顺着光洁下颌滚落,砸在薄衾上。
刚才,他差点忍不住变出妖身,幸好及时停下。
容祁深呼吸两下,喉结滚了滚,嗓音低沉沙哑:“我缓一缓。”
在这时候说这样的话,着实显得狼狈。
可他无法抵御血脉的本能。
如裴苏苏所说,蛇族喜欢用妖身合修,所以才会建这么大的合修台。
龙族也一样。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情难自抑时,便会忍不住幻化成妖身。
他必须先与她拉开距离,免得被她察觉出异样。
裴苏苏了然,以为他是元关难守,便静静躺在床上,并未催促。
正好,她也需要休息一下。
自从继承了凤凰妖王的血脉之力,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累过了。
仗着裴苏苏看不见,容祁墨眸沉沉盯着她的唇,恨不得扑上去撕咬。
可越是这么想,身体里的血脉之力就越是沸腾,甚至有了幻化出龙角和龙尾的趋势。
低头看了眼身体的变化,容祁咬牙,在心里暗骂一句。
这样不被发现才怪。
他只能强逼自己甩开所有念头,默念许多遍清心咒,背上的鳞片这才渐渐消失。
容祁微微松了口气。
只是想起另一件事,依然颇觉遗憾。
裴苏苏先前说,让他守住真阳,免得修为被她吸去。
如今他恢复记忆,自然知道怎么样既欢畅,又能不被吸去修为。
可即便知道,他还是不得不如她所说,守住元关。
只因——他守了数万年的元阳,蕴含着极为强大的力量,比任何天灵地宝都有用。
除非裴苏苏忽然变傻,否则绝对不可能发现不了。
但真正的闻人缙怎么可能还留有元阳?他此举定会让她生疑。
自从容祁被某个毒修带进魔域,终于踏上修炼之途,这还是他漫长人生里,第一次如此憋屈。
为了留在一个女人身边,不仅要战战兢兢地扮演另一个人,连合修都小心翼翼。
不能亲吻,不能幻化妖身,还要死守元关。
容祁自己都不明白,他这么做到底图什么。
罢了,等他恢复全盛时期的实力,到时直接将她掳回魔域就是。
总归,不管是恢复记忆前还是后,自己说什么都不可能放手。
温热躯体又一次靠过来,裴苏苏紧闭的眼睫颤了颤。
弓玉带人守在后山下,等得心焦。
“这都三天了,怎么大尊和尊夫还没下来?”
“大尊修为这么高,只是一个元婴期的瓶颈而已,应当很容易突破才对。”
“难道是容祁天赋太差,一直没结出元婴?”
弓玉心中猜测不断,却不敢上去打扰,只能在下面等着。
三天后,容祁总算抱着裴苏苏下山。
这次,他换上了黑衣,步履沉稳,缓步走来。
弓玉看着这样的容祁,总觉得他似乎有什么地方跟以前不一样了。
“大尊、大尊她怎么了?”看到裴苏苏双眸紧闭,弓玉面色大变,惊慌问道。
不会是容祁心生恶念,将裴苏苏当成炉鼎了吧?
虽说大尊修为高深,但她对容祁毫不设防,这也不是没可能。
弓玉怀疑的视线望向容祁,却在对上后者视线的瞬间,识海蓦地一震,大脑空白了一瞬。
待他回过神,容祁已经抱着裴苏苏离开此处。
一阵风吹过,弓玉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这还是容祁吗?
他怎么会有如此厉害的威压?
还有方才那个狠戾嗜血的眼神,带着深重的煞气,怎么都不像是从前那个容祁能有的。
可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苏苏大尊情况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弓玉赶紧朝着容祁离开的方向追去。
跟到大妖殿,他被结界拦在外面,不得寸进。
殿内,容祁将裴苏苏放到床上。
他立在床边,墨眸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半刻钟后,他将裴苏苏露在外面的手塞回被子里。
容祁在裴苏苏周围布下结界,走到桌前坐下,手一挥,面前出现一枚水镜,里面浮现出虬婴的模样。
只是他如今实力低微,水镜有些不稳,泛起波纹。
虬婴正在用膳,突然接到魔尊的联络,吓得碗筷都摔到地上。
他赶紧跪倒在桌子上,身子抖如筛糠,“魔,魔尊,您找属下有何事?”
容祁冷眼看着虬婴这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想到他居然胆大包天地拿伏妖印偷袭裴苏苏,闻人缙八成也是被虬婴带到魔域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见过他真容的人不多,现在还活着,并且有能耐将人从望天崖救出来的,只有虬婴一个。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东西。
若不是他多此一举,闻人缙现在早就灰飞烟灭了。
“你从望天崖带了个人回去?”容祁指尖在桌上轻敲两下,缓声道,低磁嗓音带着浓浓的压迫力。
虬婴脊背弯得更加厉害,连忙点头,“是,是属下将魔尊带回去的。”
容祁掀唇,嗤笑一声,语含讥讽,“蠢货。是不是本尊都分辨不出来。”
“魔尊这是何意?”虬婴压下恐惧,鼓起勇气问道。
心知水镜坚持不了多久,容祁也懒得与他解释太多,冷声吩咐:“去杀了闻人缙,将功补过。”
虬婴还欲说些什么,可水镜摇晃几下,彻底破碎。
与此同时,容祁唇角淌下鲜血。
他目前只能联系上虬婴,所以虬婴这个蠢材留着还有用。
待自己恢复实力回到魔域,再好好跟他算账。
两年前,他去凤凰妖王留下的秘境,寻找秩序石,结果却一无所获。
无奈之下,他只好施展上古禁术,想要以非神之躯,强行追踪神物秩序石的所在。
可中途不知为何,他的灵魂忽然遭受重创。
后来他离开凤凰秘境,准备去往何处,又为何会在死梦河边苏醒过来,这段记忆他却回想不起来了。
那个该死的凤凰,万年前分明败与他手,却卑劣地用凤凰泪偷袭他,趁他被凤凰泪影响,重新将秩序石夺了回去。
再之后,凤凰忽然身陨消失,若不是有人继承了她的传承,他根本无法进入凤凰的秘境。
因为禁术被强行中断,容祁依然没找到秩序石,只来得及看到,秩序石似乎变成了一本书。
旁人怀疑凤凰妖王的陨落另有阴谋,容祁却不这么想。
很少有人知晓,真神厌恶妖魔,不允许妖魔飞升。
那凤凰,应该是因为想要强行飞升成神,而被天道秩序抹杀。
活该。
收起思绪,容祁从魂芥袋里,拿出那枚精血玉坠。
其实要杀闻人缙,还有个更简单的方法——把闻人缙的本源精血毁了,就能让他身受重伤。
毁玉坠时,自己再稍微使上一些手段,便可以轻而易举让闻人缙丧命。
正是因为本源精血对修士太过重要,当初在神陨之地,裴苏苏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都没舍得催动这枚精血。
还真是对闻人缙情深义重。
想到此,容祁眸中划过一道狠辣戾意。
他握住手中的精血玉坠,逐渐收紧手。
直到里面泛着金光的精血微微颤动,他想到什么,忽然停住手。
万一哪天裴苏苏想起这枚玉坠,他却交不上来,定会让她生疑。
总归闻人缙如今实力大损,还被困在魔域,派虬婴过去杀他,应当万无一失。
没必要动用这个方法,白白惹她怀疑。
容祁收敛眸光,重新将精血玉坠收回魂芥袋中。
床上的裴苏苏并没有受伤,只是太累昏睡过去了而已。
自从闻人缙百年前失踪,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像凡人那样休息过了,大多数时候,晚上都是在打坐修炼中度过。
容祁垂下眼睫,不在意地用指背拭去唇边鲜血,重新回到床上躺下,将身边人拥入怀中。
虽然他灵魂受创,还缺失了许多记忆,但,也不是一无所获。
感受着裴苏苏清浅均匀的呼吸,容祁闭上眼,胸臆滚烫,手臂渐渐收紧。
他得到的东西,可比失去的重要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