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膳食的时候, 陈家一家人都有些食不知味。
胤禛倒是坦然得多,他该吃吃,该喝喝, 丝毫不受困扰。
吃完之后,时辰已经不早了, 陈学勤看了眼天色, 对胤禛说道:“不知道几位阿哥现在下榻是在何处?草民已经让人收拾了几个房间出来, 就是不知道雍郡王您几位的意思?”
“那就暂且叨扰了。”胤禛微笑着说道。
陈学勤便心领神会,领着胤禛三人去房间休息, 还嘱咐了下人们用心伺候,等从房间里出来,走到大厅, 陈学业就一把拉着他到陈学业的院子里。
陈老太爷等人都聚集在陈学业的院子中。
“大哥,你刚才怎么说那句话, 把雍郡王他们都留了下来!”陈学工不满地皱着眉头,这把胤禛几位阿哥请进他们家里, 那不就等同于引狼入室吗?
他们府上的秘密不少, 胤禛等人又心思缜密,要是被发现什么,那可就糟了。
“你当我想?”陈学勤为了这事,心里头也不高兴着,“这几位阿哥在咱们府里, 有什么动静,咱们还可以察觉到,真要让他们随意在太原城里住, 人家和赵方钢搭上线, 咱们说不定还被瞒在鼓里呢。今儿个要不是我眼尖, 认出四阿哥他们来,咱们估计还在让人打听几位阿哥的行踪!”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也哑口无言,陈学勤这话说的的确有道理。
“老大做得对。”陈老爷子拄着拐杖,沉吟着说道:“眼下咱们先别乱,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把几位阿哥送走,税银咱们都转移走了,不怕他们在咱们府上找,就怕几位阿哥不走,又或者来个屈打成招!”
“不至于吧,四阿哥不是太子这边的人吗?”陈学业迟疑着说道。
“你懂什么?”陈老爷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四阿哥是不是太子这边的,暂且不说,但是,那十四阿哥可是直郡王那边的,这回听说是十四阿哥毛遂自荐,你们说他能空手回京城吗?”
陈老爷子这番话,把众人说得心头一跳。
一家老少爷们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陈老爷子环视了众人,道:“都别愁眉苦脸,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总之先把这事给糊弄过去,决不能捅娄子。”
“是。”众人立即答应。
夜渐渐深了,胤禛躺在陈家准备的软床上,脑海里思索着这阵子发生的事,这一路上胤祯的表现让他深信这件事里头有直郡王和胤祀的手笔,就是不知道陈家这事,太子是真无辜,还是真有其事。
倘若太子真的拿税银来招兵买马,那这事可就棘手了。
明儿个,或许得去找山西巡抚赵方正一趟了。
胤禛刚这样想到,就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像是西北方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连带着床也跟着震了震。
陈老爷子刚睡下,就被这声音惊醒,他急忙坐起身来,披上披风,拿着拐杖出来,眼睛朝西北方看去,脸上神色大变。
“爹!”陈学勤等人急匆匆过来。
陈老爷子颤抖着声音说道:“快,快去咱们家的铁矿看看,看看是不是咱们家的铁矿出事了!”
“是!”陈学勤等人脸色一变,急忙吩咐下人准备马车和马,朝着外头走去。
半道上,他们就碰见了听见动静出来的胤禛三人。
“刚才那么大的声响是怎么了?”胤祯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说道。
“是啊,陈老爷,你们大半夜的又是要去哪里?”胤禛问道。
“雍郡王,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陈学勤脸色很是难看,他没想到这几位也跟着出来了,刚才那爆炸声是在西北方传过来的,那地方就是他们家的铁矿,他们现在都已经着急得不行,要是胤禛他们还插一脚,这事指定更加麻烦,“我们就是去看看那声响发生的地方,到底怎么了?”
“不是吧,大半夜的,你们全家出动,就为了看热闹?”胤祯嗤笑了一声,双手环抱,“那爆炸的地方,该不会是你们家的铁矿吧?”
胤禛刚才就有几分怀疑,瞧见陈学勤等人因为胤祯的话面无血色后,就彻底确定了。
他眉头皱了皱,“当真如此?!”
“这个,我们也还不清楚。”陈学业颤抖着嘴唇,说道,“我们正要去看情况。”
“那我们也一起去。”胤禛立即拍板拿主意,“别多废话,立即上马,耽误了事,谁担得起责任?”
他说完这话,大阔步走出陈府,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陈学勤心里头暗暗叫苦,可眼下这种情况,的确耽误不得,他连忙带着几个兄弟,带路领着胤禛等人过去。
随着距离越近,空气里的硝烟味就越发严重,瞧见那滚滚热浪和冲天的火焰,陈学勤的心就慢慢地往下沉,他虽然已经料到爆炸的是他们陈家的铁矿,可是心里头仍然存着一二分的侥幸,现在现实就摆在他的面前,陈学勤无法再自我欺骗,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喉咙里一股血腥味就弥漫开来。
“铁、铁矿……”陈学业脸色苍白,浑身都发冷。
“陈学勤,你们来得正好,这是怎么回事?”赵方正骑着马,朝陈家人赶了过来。
“这位是?”胤禛眼中露出疑惑,朝陈学勤看去。
陈学勤握了握拳头,他现在哪里还不晓得他们陈家被人算计,这铁矿往日从未出过问题,今天胤禛他们来了,就爆炸了,这要是没问题,那还得了。
他现在脑子里嗡嗡作响,可却是压下心中的愤怒和紧张,道:“雍郡王,这是山西巡抚赵大人。”
“原来是赵大人。”胤禛眼神闪了闪,冲着赵方正微微颔首,“赵大人来得倒是挺快。”
“雍郡王,下官是听到声响才赶紧赶过来的,就怕出事,可没想到……”赵方正回头瞧了眼那冒着滚滚浓烟的铁矿,深深地叹了口气。
“赵大人别感叹了,快让人救火才是正事。”胤禛不客气地打断赵方正的话。
赵方正顿了顿,道了声是,转过头吩咐人喊人来救火。
这铁矿的爆炸威力是真不小,众人忙活一晚上才把火焰浇灭,凌晨时分,陈学勤等人走入已经成了废墟的铁矿,脸上满是茫然的神色。
“四哥,这铁矿炸了,陈家难逃其咎,您看?”胤祯眼神带着探寻的意味,看着胤禛说道。
胤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铁矿爆炸,定然有原因,我看,这事咱们拿不了主意,十四弟,你觉得呢?”
胤祯嘿嘿笑了笑,道:“四哥说得当然有道理。”
旁边的赵方正听见两兄弟的对话,眉头紧皱,他正要说什么,就瞧着有个畏畏缩缩的人被衙役压着走了过来,顿时收住原本想说的话,看向衙役们,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人哪里来的?”
“回大人,此人说昨儿个夜里瞧见用□□炸铁矿的人,小人这才压着他过来。”一个獐头鼠脑的衙役说道。
众人怔了怔,眼睛顿时大亮。
陈家人立即走了过来,陈学勤更是急不可耐地喝问道:“孙老四,你说你瞧见了人,那你可能把那人面貌描摹出来?”
昨夜的事,他们陈家是难逃一劫,可是若是能抓到凶手,那至少还能逃脱死罪。
“小人不必描摹,那人就在此处。”孙老四臊眉耷眼地说道,小眼睛滴溜溜打转,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陈学勤心头突然一跳,就听得赵方正追问道:“是谁?”
“正是陈府的管家!”孙老四拿手指朝着管家指过去,“昨夜小人想到铁矿里头偷点儿东西,可没进去就听见砰地一声巨响,铁矿就炸了,紧跟着陈管家就爬也似的从里头滚出来,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你放屁!”陈管家气急败坏地抬脚就想冲着孙老四踢过去,却被赵方正一脚踹在心窝,赵方正阴沉着脸,说道:“把他给我拿下!”
几个衙役立即应声上千,擒拿住陈管家。
赵方正眼神看向陈学勤等人,他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得逞的意味,道:“陈家人也都一并擒拿起来,我说这铁矿怎么炸了,原来是你们陈家贼喊捉贼!”
“放屁,赵方正,你别血口喷人,趁机打击报复我们。”陈学业刚叫骂几句,就被衙役堵住了嘴巴,两拳头下来,顿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雍郡王,我们陈家绝对没有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请雍郡王明鉴!”陈学勤朝胤禛喊道。
胤禛沉着脸,昨晚上一宿不睡忙着救火,他的眼下一片青黑,此时听见这话,眉头动了动,朝陈学勤看去,不知怎地,他想起昨日陈府门口施粥的那场面。
“四哥,您还犹豫什么,这事明摆着陈家做贼心虚,怕咱们查,连夜让人把铁矿给炸了,咱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斩了他们,查抄陈府,再进京跟皇阿玛阐述情况。”胤祯瞥了陈家人一眼,毫不留情地说道。
陈家的老少爷们听见他这番话,有的胆子小瞬间就吓得昏厥过去,陈老爷子更是两腿一软,直接软倒在地上。
胤祥看着他们这模样,心里头有些于心不忍,但他知道现在陈家这事,并不是他能够插手决定的事,太子和直郡王的争斗,随意卷入,即便是皇子,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暂且先拿下,押送入京,让皇阿玛定夺。”在众目睽睽之下,胤禛做出了决定。
胤祯和赵方正两人脸上瞬间掠过不悦的神色。
陈家人却都松了口气,押送入京虽然吃苦,可到了京城,他们说不定还有活路,要是真按照十四阿哥所说,他们说不定连今年都过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