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殿下,只凭着这份供纸和那姑娘的话,就认定八贝勒府放贷, 未免太过儿戏了。”明珠也忍不住站出来替胤祀说话。
“皇阿玛, 儿臣也相信八弟绝不会纵容府上的人干出这种事来。”胤褆义正言辞地说道。
那恭亲王顿时就冷笑了一声, “不会?八贝勒府哪里不会, 八福晋放贷都放到我儿子头上来了!”
胤祀和胤褆心中一跳, 都下意识地朝着恭亲王瞧去, 胤祀心里头满是不解, 那文殊保亏欠了他们府八千两银子, 他们都没逼文殊保赶紧还, 恭亲王这时候跳出来说什么?
胤祀哪里晓得卓泰他们的手笔。
现在的恭亲王瞧见胤祀,就跟瞧着仇敌似的, 他弓着腰,对康熙说道:“万岁爷,臣弟别的事情不清楚,但还是八贝勒府放贷的事, 臣弟却能作证, 八福晋亲自放贷给了犬子, 这里就是欠条。”
他从袖中取出欠条, 面呈给了康熙。
瞧见上头白纸黑字,以及郭络罗氏的印章, 康熙的面色就沉了下来, 他呼吸急促, 脖子上青筋凸起, 这皇室放贷, 简直闻所未闻, 这根本就是在丢他们皇室的脸!
“老八,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康熙将纸条拍在盘子上,满面怒容地质问道。
胤祀面红耳赤,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辩驳。
他到现在哪里还不明白恭亲王早有所准备,只是不知恭亲王府为什么要对付他。
“老八,你若是缺钱,大可同我们兄弟们商量,何必让八弟妹出头,做这些事呢?”胤禛叹了口气,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胤祀一眼。
胤祀脸色越发难看,他握紧拳头,只感觉气息翻涌,口腔中满是铁锈一般的血腥味。
“放贷本就伤天害理,你还放到你五皇叔府上去,还干出逼死人的事,老八,朕对你很是失望。”康熙深深地看着胤祀,眼中有着不敢相信的神色。
“比起做事,你更该学学怎么做人,工部的差事你先别领了,回去好好闭门思过,将那四书五经好好地重读一遍。”康熙闭了闭眼睛,不愿意再看见胤祀,“另外,郭络罗氏放贷,此女无德,不得为……”
“皇阿玛!”胤祀听见前面的时候还能绷得住,可听见后头的话时却彻底慌了,“此事不能全怪福晋,皆都是儿臣所指使。”
胤祀并非真心为了郭络罗氏,而是他心里明白,若是郭络罗氏被废了,安郡王那派的势力定然不会站在他这边,而郭络罗一族的格格婚嫁也会受郭络罗氏牵连,到那时候,亲家怕是要成仇家。
为了他的宏图大业,胤祀自然得拼命护住郭络罗氏。
胤祀这番话音落地,康熙脸上的怒气更胜,他看着胤祀,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为了权势竟然会坐到这种地步,他一向不喜郭络罗氏,不但是因为郭络罗氏善妒,更因为胤祀的这种态度,老爷子这辈子就从没对人服过软,即便以前刚刚亲政那会儿,对着鳌拜,他也没像胤祀这般软骨头。
深吸了口气后,康熙冷笑一声,道:“好,好一个情深义重的八贝勒,既然如此,那朕不罚八福晋,只罚你一人,你这贝勒的爵位还是先拿下来,等你配得上再说,退朝!”
康熙起身,拂袖离开。
胤祀低垂着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等康熙走远后,乾清宫里紧绷的气氛才稍微缓和了下来,太子等人瞧着胤祀狼狈的模样,别提有多高兴,胤褆看着胤祀,心里头既怒又无奈,只是到底胤祀是他这边的人。胤褆就算再不喜欢胤祀刚才的做法,也得走过来,扶起胤祀,“八弟,你这又是何必?!”
他是真不明白胤祀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种程度。
刚才要是皇阿玛废了郭络罗氏,那大不了再换一个福晋,皇家阿哥难道还发愁娶不到媳妇吗?
“大哥,你不明白的。”胤祀站起身来,低声说道。
他抬起头,眼神落在胤禛身上。
胤禛正要从他身边经过,却被他拉住了手腕,胤禛挑起眉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八弟这是何意?”
“四哥没必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胤祀压低声音,咬着后槽牙说道:“今日的事,是你的手笔吧!”
“是吗?”胤禛饶有兴味地说道:“八弟怎么会觉得是我干的呢?我和你有什么仇怨吗?”
他反问的话让胤祀脸色瞬间青了。
这做贼者多半心虚,弘晖险些被人害得染上天花的事,虽然到现在还没水落石出,但是胤祀哪里不晓得胤禛早就在怀疑他了。
胤禛看着胤祀这难看的脸色,心里头舒畅得仿佛三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他甩开胤祀的手,道:“既然八弟自己都说不出来,那就不要胡说八道,以免伤了咱们的兄弟情谊。”
他说到末尾,唇角勾起,压低声音道:“何况,就算是真是我的手笔,你又如何?这些事难道不是真事?老八,人在做天在看,这便是你的报应。”
“老四,你说什么呢!”胤褆顿时不乐意了,愤怒地质问胤禛。
胤禛可不怕他,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心里明白。”
说完这话,他转身大阔步离开,胤禟和胤誐等人立即跟了上去。
胤祀的呼吸急促,他现在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疼,甚至连呼吸都仿佛带着血腥味,“大哥,他是不是找到什么证据了?”
“别胡说。”胤褆握着拳头,手背上青筋凸起,他定了定心神,道:“要是老四真有证据,你以为他会用这种方式来报复咱们,我看他根本没有证据,在吓我们的罢了。好了,八弟,你也不要多说,回去赶紧让人把这件事的手尾处理干净。”
“大哥,那我的差事怎么办?”胤祀听出了胤褆退缩的心思,着急地问道。
“你还想你的差事呢,皇阿玛都气得把你的贝勒给撸了,我看你还是先老实一阵子,等过阵子再说吧。”胤褆含糊其辞地说道。
胤祀看着胤褆的神色,心里头的石头一阵阵地往下沉,他哪里听不出胤褆的言外之意,他现在惹怒了康熙,胤褆自然不敢冒大不韪去替他求情。
他现在被罚闭门思过,没人替他求情,以他皇阿玛忙碌的程度,怎么可能想得起还有他这个儿子。
胤祀几乎是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八贝勒府。
他刚到府,就瞧见一堆内务府的人正要摘下他宅邸上的匾额。
门口,郭络罗氏正带着小厮阻拦着他们,瞧见他回来,郭络罗氏脸上露出喜色,快步走了过来,对胤祀说道:“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内务府的人怎么来摘咱们的匾额?!”
“八阿哥。”内务府的副总管对着胤祀行了个礼,“奴才等人乃是奉命行事,请八阿哥和八福晋不要让奴才难做。”
胤祀看着那朱红色的匾额,只觉得眼睛刺痛得厉害,他忍着怒气,故作平静地说道:“带走吧。”
“多谢八阿哥,还是八阿哥体恤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副总管打了个千,示意手下人抓紧办事。
郭络罗氏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拿下匾额后,又带人把他们八贝勒府里那些逾制的东西都带走,她从未受过这等耻辱,气得脸红脖子青,等人都走了后,她压抑着怒火,跟胤祀回了书房后,才对着胤祀发怒道:“爷,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好歹说句话啊!”
“我说什么话,今儿个你放贷的事,被人捅到皇阿玛跟前去了,五皇叔还告了状,皇阿玛把我的贝勒爵位给撸了。”胤祀一脚踢翻了旁边的多宝架,上头的古董哗啦啦地砸了一地。
郭络罗氏却来不及心疼那些东西,整个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您的贝勒没了?!”
“不但没了,皇阿玛还撸了我的差事,让我闭门思过。”胤祀越想越恼怒,“这要是你不放贷,也没这些事。”
“爷您还怪我,我放贷那是为了谁?”郭络罗氏听见这话,顿时委屈得眼眶都红了,“若非您说您要结交那些文人雅士,需要钱财,我堂堂一个八福晋,需要为了那些铜臭来回奔波吗?我难道不想只当个福晋,什么事都不用管吗?倘若您外家稍微靠谱一点儿,我也不必如此了。”
她说出后半句话时完全没经过脑子,纯粹是被气坏了。
当她反应过来时,胤祀正用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愤怒地看着她。
“好,原来你嫌弃我外家不得力,若是早知如此,我又何必为了你,被皇阿玛撸掉爵位。”胤祀咬牙冷笑着说道。
“爷,我不是这个意思。”郭络罗氏慌了。
这虽然是她真心的想法,可她也知道这种想法太过伤人。
“出去!”胤祀冷冷说道。
郭络罗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摄于胤祀从未有过的冷脸慌得不知该说什么。
打从这日起,胤祀就没踏足过郭络罗氏的院子,这消息传出的时候,乌林珠还不相信,直到听说胤祀宠幸了一个格格,她才相信了。
本就是靠着利益维持的夫妻恩爱,碰到事情自然就如同海市蜃楼一般,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