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 这就是刚才发生的事,媳妇是不是给额娘惹麻烦了?”
他塔喇氏带着些许不好意思地对宜妃说道。
倘若不是四嫂告诉她宜妃性子护短,又脾气爽直, 他塔喇氏都不敢来告诉她下午发生的事。
她刚才一时脾气上来, 就怼了董鄂氏,现在想想,心里头才知道后怕, 不过, 就算再给她一次机会, 他塔喇氏也还是会这么做。
宜妃喝了口茶,瞥了他塔喇氏一眼,“你是给本宫惹麻烦了。”
“额娘……”
他塔喇氏低垂着头,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
宜妃抿了抿唇,将茶盏搁下, “不过这也不能怪你, 毕竟是那董鄂氏不坏好心,想利用你去对付老四媳妇,这事说到哪里去,都是董鄂氏不对。”
他塔喇氏眼睛顿时一亮,她抬起头来, 高兴地看着宜妃。
宜妃瞧见她这模样,心里头不由得一软。
这憨也有憨的好处,至少这什么事都摆在明面上,不藏着掖着。
“你就放心好了, 不过, 额娘可提醒你, 往后可别这么莽了。”
“额娘, 放心,儿媳绝不会再做出这种事的。”
他塔喇氏信誓旦旦地说道。
宜妃这才笑了。
他塔喇氏瞧见宜妃的笑容,眼睛里露出惊艳的神色,“额娘笑起来真好看,该多笑笑才是。”
“你这孩子别的不说,嘴巴倒是挺甜的。”宜妃很是受用地笑着说道。
旁边的宫女嬷嬷们都暗自惊讶,瞧她们娘娘这语气,像是挺喜欢他塔喇氏的,这可真是稀奇,以宜妃以往的性子,素来是最讨厌别人惹麻烦,没想到,今日五福晋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她竟然还能对五福晋生出好感,莫非这就是缘分?
他塔喇氏陪着宜妃说了一会儿的话,才喜滋滋地出了翊坤宫。
回到院子里,她就对银杏说道:“这回得亏四嫂帮忙提点,不然我怎么能把这事解决了还讨了额娘的喜欢。”
“福晋说的是。”银杏也点头表示赞同。
次日,众娘娘和福晋们去宁寿宫给皇太后请安,趁着众人都在,荣妃就不客气地为儿媳妇出头了,她笑语晏晏,语气却丝毫不客气,“昨日老三媳妇邀请嫂子弟妹们去赏花,不知怎地老五媳妇却是说了老三媳妇的不是,老三媳妇素来是个胆小心善的,若是有哪里得罪了老五媳妇的,本宫先在这里替她赔句不是。”
荣妃这句话说得那叫含酸带刺,乍听像是在替董鄂氏赔礼道歉,但句句听来却都是在说他塔喇氏不敬长辈,嘴上不饶人。
众妃嫔都是后宫里头厮杀爬出来的,哪里能听不出荣妃这话里头的火.药味儿。
董鄂氏红着眼眶,站起身来,屈膝对着他塔喇氏就要行礼道歉,“五弟妹,昨儿个是我说错了话惹恼了你,五弟妹还莫要见怪。”
他塔喇氏脸上露出慌乱神色,她下意思地看向了宜妃。
宜妃不慌不忙,她给他塔喇氏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捧起茶盏啜了一口后,才笑着说道:“荣妃姐姐和老三媳妇说笑了,老三媳妇素来是个好的,这阖宫人人皆知,本宫这媳妇怎会不喜她呢?说起来这事也得怪本宫这媳妇太过心直口快,昨日听见老三媳妇说老四媳妇嫁妆多,而她嫁妆少,说老四媳妇张扬,她低调,这孩子实诚,又知道老四媳妇不是这等人,就连忙替她辩解,言语之间不慎就把老三媳妇得罪了,还是老三媳妇莫要见怪才是。”
“是啊,昨日多亏五弟妹替我说话,不然我倒是不知道三嫂心中是这么想我的。”
胤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荣妃和董鄂氏都愣了愣。
昨日董鄂氏就跑去找了荣妃告状,她们婆媳今日来势汹汹,本来是想抹黑他塔喇氏的名声,让宜妃嫌恶这个儿媳妇,只要让宜妃觉得他塔喇氏是个爱惹祸的,往后他塔喇氏要想再在宜妃跟前讨到好,那可就难了。
可她们想不到,他塔喇氏昨天被胤禛一提点,早已把事告诉了宜妃。
“这就是老三媳妇的不对了。”佟妃拿帕子擦了擦唇角,微笑着说道:“这嫁妆多就是张扬,那当初太子妃嫁入皇宫时,嫁妆可比老四媳妇还多,莫非你的意思是太子妃也是张扬的了?”
“儿媳绝无这个意思。”
董鄂氏慌忙跪下,神色有些慌乱。
太子妃眉头皱了皱,这点儿她倒是没想到,虽然佟妃这话是向着四弟妹说话,但太子妃反应过来后,也觉得心里头有些不舒服。
这嫁妆多寡本来就是族人和爹娘的心意,轮得到她来嫉妒?
“若是没有这个意思,那可就别拿这些话来说嘴,知道的明白是你说错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那起子瞧着人家嫁妆多就嫉妒人家的呢。”
宜妃轻笑了一声,不冷不热地说道。
她这句话让董鄂氏只觉得躁得慌,董鄂氏咬着下唇,半句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生怕越说越错。
“宜妃娘娘,三嫂不是那种人,这回想必不过是个误会。”
胤禛唇角翘了翘,语气平和地说道。
“既是个误会,那说开就好,荣妃姐姐,老三媳妇,你们觉得呢?”
宜妃满意地瞧了胤禛一眼,顺着胤禛的话题往下说。
荣妃和董鄂氏能说什么。
她们婆媳今日本来是来抹黑他塔喇氏的名声,谁知道却被早有预防的宜妃和胤禛联手反将了一军,现在还不得不顺着胤禛给的台阶下,领她们的情。
“的确是个误会,”董鄂氏攥紧了帕子,忍着委屈说道:“昨日言语失状,还望四弟妹和五弟妹莫要见怪。”
“三嫂,我们不会怪你的。”
他塔喇氏心里松了口气,笑着说道:“不过你这些话以后可别说了,不然你阿玛额娘知道后得多寒心。”
听着他塔喇氏这训导一般的话语,董鄂氏恨不得撕烂了她的脸,却还含笑着点头道是。
宜妃在旁听着,唇角都忍不住掠过一丝笑意。
荣妃的脸色却是出奇的难看。
一场风波就此消失得无声无息,董鄂氏想膈应人没成功,反而惹得一身骚。
就连太子妃对她的态度也比之前冷了三分。
她气得好几天没吃下饭,就听得荣妃那边来传话,说她额娘进宫来看她来了。
董鄂氏连忙换了身衣裳去钟粹宫。
她也有些日子没见她额娘了,董鄂氏这回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自然想见见额娘,好好地诉诉苦。
“额娘。”
瞧见一身吉服的富察氏,董鄂氏眼眶就不禁一红,唤出声来。
荣妃因着前几日那事不愿意见到董鄂氏,当下便说道:“你们母女难得见面,不如去偏殿坐着喝茶说话也好。”
“谢荣妃娘娘。”
富察氏和董鄂氏连忙行礼,道谢。
富察氏心里头也松了口气,荣妃这安排恰好和了她的心思,她这回进宫来可不只是单纯来看董鄂氏的,她有任务在身。
到了偏殿后,富察氏给了董鄂氏一个眼神,让她把众人挥退后,她才正了脸色对董鄂氏说道:“雅尔檀,你在家这么多年,额娘可曾亏待过你?”
董鄂氏怔了怔,她还没来得及和她额娘说这些日子的委屈,她额娘怎么说起这话。
“额娘,您这是什么意思?您和阿玛一直对我很好,哪里来的亏待的说法?”
“那现在外头的话是怎么回事?”富察氏一想起那些福晋的话,心里头就气得怄火,她拿帕子擦了擦眼角,说道:“现在外头人都在说你嫌弃咱们家里给你的嫁妆少,因此才说四福晋张扬炫耀,雅尔檀,你扪心自问,当初你嫁给三阿哥的时候,咱们府上哪里亏待过你,我是你亲额娘,为了你的嫁妆,还和你嫂子们争吵过,结果到头来,你还嫌弃那些嫁妆少。”
“额娘,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董鄂氏慌了手脚,连忙解释。
她心里是嫌弃她们家给的嫁妆少,但这话能说出来吗?她以后还得仰仗着娘家人给她撑腰,得罪了娘家,她麻烦不说,三阿哥也要怪罪她。
“你没那个意思,那外头怎么人人都是这么说?人家还说这四福晋是真大度,你都这么说,竟没有和你翻脸。”富察氏说起这话,是既替董鄂氏愤怒又因董鄂氏愤怒。
当年为了董鄂氏嫁妆的事,富察氏是险些和几个儿媳妇撕破了脸,董鄂氏好面子,可富察氏给她攒的嫁妆又勉强不过够充八十抬嫁妆罢了。当时太子妃瓜尔佳氏一百二十八抬台嫁妆美玉在前,董鄂氏怎么也不答应嫁妆就只有八十抬,富察氏心疼闺女,便从公中拿了钱去给她置办,此事自然瞒不过几个儿媳妇,几个儿媳妇自然不肯。
毕竟说句难听的,这要是嫁给太子,那给多少都无所谓,不过是三阿哥,何必打肿脸充胖子,一来二去,婆媳就为了这事闹的有些不开心。
前几日董鄂氏的言乱传出去后,富察氏的大儿媳妇就笑了,“原来五福晋还嫌当年的嫁妆寒酸,我倒是不知道要多少金山银山才能让五福晋满意了。”
董鄂氏阿玛鹏春的脸色当时就黑下来了,董鄂氏的事闹得这么大,何尝又不是在打他的脸,他这些日子在外头行走,都叫人用眼神看得没脸出门了。
这要是他们真苛待了董鄂氏那也就罢了,当年可是砸锅卖铁都给董鄂氏凑够了一百抬嫁妆!
鹏春二话不说就让富察氏进宫来问问董鄂氏,到底是不是对娘家有意见!
董鄂氏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下。
外头人人都这么说,岂不就是说那些话都传出去了。
人要脸,树要皮,董鄂氏费劲千辛万苦,容忍那些格格三天两头作妖不就是为了个贤惠的名声,现在好了,为了膈应乌林珠,她不但把自己的名声给砸了,还成全了乌林珠贤惠大度的名声,就连他塔喇氏的名声也比她好得多。
董鄂氏以一己之身成全了乌林珠和他塔喇氏。
等她回过神来,富察氏已经走了,荣妃瞧了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扯了扯唇角,道:“本宫劝你还是把心思放在正事上,你嫁过来多久了,到如今还没一儿半女,再要这样下去,可别怪本宫偏袒其他侧福晋。”
“是。”董鄂氏苦涩地答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