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葵水走了,胤禛刚松口气,他一闭眼,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回来了。
他的心情一时间格外复杂。
原本这些天他一直在期盼能够把身体换回来,如今葵水走了才换回来,他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了。
不过,比起这些个事,胤禛更想处置钮钴禄氏。
“苏培盛。”胤禛掀开被子,起身唤了一声。
“奴才在。”苏培盛从书房外走了进来,胤禛把跟前原先乌林珠看着的书合上,站起身对苏培盛问道:“你去传我的话,让钮钴禄氏抄写十遍《法华经》,几时抄完了,几时再出来。”
“是。”
苏培盛虽诧异于胤禛突然间发作了脾气,但却没多说什么,领命而去。
彼时。
钮钴禄氏正在宋氏屋里与宋氏一起坐着说话。
这两人那感情是真塑料姐妹情,明明都恨不得把对方置之于死地,可明面上却表现得仿佛姐妹情深似的。
“妹妹,且喝下这杯茶,这是内务府年初送来的新茶,格外清新可口。”
宋氏笑眯眯地翘起带着指套的手指,对着钮钴禄氏说道。
钮钴禄氏掀开茶盏喝了一口,这茶果然不错,她心里不禁起疑,这宋氏一向抠门刻薄,怎么突然间对她这么大方?她才刚这样想到,就听见宋氏说:“妹妹可千万别客气,我瞧你这阵子神色憔悴,瞧着都心疼,唉,爷也真是的,太过不怜香惜玉了。”
钮钴禄氏捧着茶盏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她就说宋氏没这么好心,现在果然暴露了真实想法了。
她唇角翘起,将茶盏搁在一旁,微笑着说道:“姐姐说的极是,多谢姐姐这么关心妹妹,说起来,妹妹今日也备了些小礼物给姐姐。婉月,还不快把我准备的手脂递给姐姐?”
“是。”婉月答应一声,捧着两盒子手脂送到宋氏面前。
流月和秀月都不敢接过手来。
这手脂乃是后宫女子保养柔荑的东西,以往送这东西自然无妨,可她们格格被四阿哥罚抄佛经,罚了这么久,这钮钴禄格格送这东西,就明摆着在伤口上撒盐的。
这谁敢接过手啊。
宋氏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仿佛笼罩着一层寒霜。
就在婉月和秀月等人尴尬地对峙的时候,外头一个小宫女打起帘子,走了进来,冲着宋氏浅浅福了福身,道:“格格,苏公公来替爷传话给钮钴禄格格。”
“让他进来吧。”宋氏听见这话,眼眸中掠过一丝惊讶,不冷不热地摆摆手说道。
这阵子,爷对她们两个都极其冷落,每日下了上书房,就进自己的书房看书,要么就去练骑射,压根都不往后宅走,这苏培盛好端端的,来干什么。
苏培盛走进屋里后,打了个千,“奴才给宋格格、钮钴禄格格请安。”
“起来吧,苏公公,爷让你传什么话啊。”宋氏拿帕子擦了擦手,随意地问道。
苏培盛低着头,视线落在地上那光滑的红砖上,“回宋格格的话,爷让奴才传话给钮钴禄格格,让您抄写十遍《法华经》,几时抄完,几时再出来。”
苏培盛的话音落地后,次间里安静了下来。
这句话如同一道天雷劈中了钮钴禄氏,她手上一松,粉彩茶盏落在地上,啪地一声碎了一地。仿佛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钮钴禄氏脸上。
宋氏以帕子捂着嘴唇,轻笑了一声,眼神带着不屑地看了婉月手上的手脂,似笑非笑地说道:“这手脂还是妹妹自己留着用吧。”
钮钴禄氏握紧了手,她皮笑肉不笑,起身对着苏培盛说道:“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钮钴禄氏这话可不客气,苏培盛也没放心上,跟一个不得宠的小格格计较个什么劲,掉份儿,他自觉地退了下去。
婉月还愣在原地,不知是该把手脂留下还是该带走。
钮钴禄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还愣着做什么,姐姐都这么说了,自然是不缺手脂用。”
宋氏笑眯眯,心情格外愉悦,就算是被钮钴禄氏顶了这么一句,也丝毫没损她的好心情,“妹妹,十遍法华经可不好抄,就算日赶夜赶,恐怕也要明年一月多的时候才能写完。”
“不劳姐姐费心,妹妹自然会抄好这佛经的。”
钮钴禄氏屈膝行了礼,“妹妹身子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
“慢走,恕不远送。”宋氏笑道。
等钮钴禄氏走了之后,宋氏爆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没走多远的钮钴禄氏听着次间里传出来的笑声,又羞又怒地咬着下唇。
宋氏和钮钴禄氏都被罚了之后,四阿哥的后宅便格外的风平浪静。
十一月中旬,钦天监挑了好几个日子给胤禛,这回虽然胤禛和胤祺都定了福晋,但是长幼有序,得胤禛挑选完日子之后,再轮到胤祺。
胤禛瞧着钦天监送来的几个日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今年要想结婚,那是不成了,眼下已经十一月了,内务府的人都在忙着新年的事,就算要他们赶出来,那也免不了有遗漏的事务,一月又有上元节,三月有万寿节,四月里没有好日子,也只能是二月了。
想到这里,胤禛只当做没瞧见那五月初十的好日子,直接大笔一挥,将那二月十六的日子圈了起来,递给钦天监的太监,“就这日吧。”
“是,四阿哥。”钦天监太监答应一声,把结果报了上去。
乌喇那拉府上也很快知道了日期。
星辉福晋完颜氏悄悄松了口气,二月十六虽然近了些,但是时间也算是来得及,乌林珠的嫁妆其实也不必太操心,她生母给她留下了一大笔嫁妆,前阵子乌林珠让玛瑙把那册子给完颜氏瞧过一回,好家伙,那嫁妆都快比她和二弟妹西佳氏两人的嫁妆还多了,什么描金彩漆拔步床,珍珠宝冠,那珠子眼一颗都快比龙眼还大了,颜色莹润,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稀罕物,仅仅那个宝冠价值恐怕就不下千两银子。
完颜氏是想不到乌林珠不声不吭,手头上竟然捏着这么多的东西。
她想了想,郭络罗氏在乌喇那拉府上当家当了有十多年,乌林珠能在她眼皮底下把自己的嫁妆保管的这样好,这姑奶奶的心性和手段都非常人啊。
当天晚上,完颜氏正和心腹白嬷嬷商量着去江南采买绣娘的事,眼下乌林珠嫁妆里头别的不缺,就缺几身新制的衣裳,这嫁衣倒是不必担心,乌林珠早就备下了,这些天,乌林珠正在跟内务府派来的嬷嬷学规矩。
她们刚入宫时,在储秀宫中已经学过了一些规矩,但那时与此时的身份不同,自然要另外好好学。
乌林珠悟性极好,那嬷嬷说了一遍,便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喜得那嬷嬷成日眉开眼笑。
她们虽然是内务府派来的,可也是奴才,对着这些主子也没胆子罚,这主子聪明,她们自然宽心了,对比起来,负责教导他塔喇氏的那位嬷嬷就叫苦不迭了。
他塔喇氏门第不高不说,人也愚钝,单单一个坐姿就叫嬷嬷教了三天都没学会,那嬷嬷急得嘴巴上都长了燎泡,还只能安慰自己,好歹婚期是在五月,时间还长,可以慢慢学。
“福晋。”
星辉大阔步地走进屋里来。
他们夫妻感情不错,星辉甚少往其他小妾屋里钻,平日里多半在完颜氏这里睡下。
“爷回来了。”
完颜氏瞧见星辉,脸上露出笑容,她放下手中的册子,起身福了福身。
星辉在她旁边坐下,自然而然地拿过她手里的册子,“这是在给妹妹准备嫁妆呢?”
“是啊,我想着与其去商铺里买那些成衣,倒不如采买几个绣娘来的划算,何况姑奶奶一向有自己的想法,外头买的终究不如自己做得好。”
完颜氏笑着说道。
“你说得对。”星辉点了点头,“趁着这事,顺便也给妹妹多置办些首饰料子吧,妹妹这些年受得委屈实在是太多了。我们都是男子,平日里也没办法护着妹妹,也不知道妹妹在福晋手下受了多少委屈。”
说到这里,星辉自责地叹了口气。
完颜氏怔了怔,她脸色古怪地瞥了星辉一眼。
她们姑奶奶能受委屈,她们爷怕是想多了,郭络罗氏没被她们姑奶奶气死,已经算是命大了,谁能有本事给她委屈受呢?
完颜氏也懒得和星辉掰扯这些。
横竖她早已习惯星辉这些当哥哥的和费扬古这个当阿玛的疼乌林珠了,不过,乌林珠也的确可人疼,族里头姑娘家不少,可像她那样人人都处得来,又行事有规矩的姑娘着实不多见,就好比这次置办嫁妆,别的姑娘要么畏畏缩缩,不敢提意见,要么是狮子大张口,想着吞了娘家肥了婆家,可乌林珠不同,她把想要的列了个单子给完颜氏,都是些该有的东西,既方便了完颜氏,也方便了她自己。
完颜氏之前还想过要是乌林珠撂了牌子,就帮她族弟求娶她,没想到,却是没这等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