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半个小时前。
陈泊宇藏进了一座石雕的佛龛里。
龛:原指掘凿岩崖为空,以安置佛像之所。
南山曾经是一个佛教名山,山上有大大小小数百座石雕佛像,都依凿山壁而建。
陈泊宇前几次上南山的时候,曾经勘察过附近的佛龛石洞,知道这些佛龛最大的有两三米高,最小的只有半米高。
每尊石像背后和山壁之间有半米的空间,刚刚好容纳一个人藏身。
所以爆炸发生时,他根本没有空隙思考什么,下意识就闪身躲了进去。
佛龛中有一尊千年地藏菩萨像,是用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当爆炸的巨大冲击波到达时,他靠在这尊地藏菩萨背后,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同时张大了嘴巴——以此减少身体内外的气压差,从而保护肺部的安全。
冲击波到达,一瞬间,爆炸声震翻了整个山顶,巨大的石块铺天盖地般坍塌下,四面八方都升腾起了滚滚的浓烟,这是真正的地动山摇。
顷刻之间,地藏菩萨像从头到脚龟裂开来,但没有倒下。
爆炸产生的巨大轰鸣声,令他的心脏猛然往下一沉,好像一股力量重重击打在五脏六腑上。
这一瞬间,他的耳中剧痛,继而失去了知觉,陷入了一片黑暗。
……
黑暗中,他恍然间做了个梦。
依稀走入了一片密林中,周围都是菩萨雕像,安安静静和他对视着。
接着,密林中走出了四个人来。艳阳天下,战友们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互相嬉皮打闹:“老大,要是我们能抓住方宇龙,你记得请客哇!”
“班长,你什么时候结婚,兄弟们给你包个大红包!”
“班长,我觉得呢:这方宇龙也没什么好怕的。人都是肉长的,南山悍匪再凶残也tmd是个人……要不我们上山去看看?”
那是他的四个战友,每个人都洋溢着青春朝气。
可他一转身之间,枪声响起,红樱满地,山花染血,连风儿都在呜咽。
他抱起了四个战友的身体,他们的呼吸也慢慢停止。
“班长,你快走吧……”
“班长,我不行了……”
“班长,我……咳咳咳……坚持不了了,替我跟珊珊她说一句:我不能娶她了……让她找个比我更好的男人……好好对待她……”
“班长,别难过……你哭起来的样子……真难看。”
徐晓磊、刘楚梁、黎勇、黄前斌。四个人,他们永远葬在了那片花丛中。
他想……好兄弟们,方宇龙已经死了,现在他的帮凶肖文东也死了。五年了,兄弟们啊,我总算是为你们讨回了公道。
他非常累,可即使在这最黑暗的沉睡中,他也记得:蕾蕾在家里等着自己。
他想,如果自己醒来的话,她肯定会睁大眼睛盯着他,楚楚可怜道:“你就不知道好好心疼自己么?为什么非得受伤呢?”
或者是嘟起嘴巴,眼泪汪汪道:“上次的手伤还没好,你怎么又受伤了呢?下次不许再这样了。要不然,我不理你了!”
好,他答应她:下次决不再让自己受伤。
他记得:蕾蕾只在他面前哭过两次。第一次是初遇那天晚上,自己不小心弄疼了她。第二次是液氮冻伤了手,蕾蕾心疼他的伤势,睫毛一扇,就扇出两行热泪来。
要是他再醒不过来的话,爸和蕾蕾都要担心了。
所以,他拼命想醒转过来,和她发誓:下次自己绝不再这样冒险。
很快一缕阳光照耀进了他的黑暗中。记忆的迷城瞬间云破天开。
依稀间,他仿佛看到四个战友站在南山上。
他们穿着迷彩服,欢声笑语间,只见天高云阔,北雁南飞,时光匆匆如水。
他们一一对他挥了挥手:班长,我们走啦!这辈子没有缘分,那咱们下辈子还做兄弟!
好。
你们安息吧。
他想:下辈子,我还做你们的兄弟!
——
再次醒来的时候,陈泊宇发现自己身处医院里。
他一睁眼就翻了个身,枕头和被子都是陌生的白色套面,上面印着【南山医院】的标志,空气中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的大脑瞬间清醒许多。
他的头有些隐隐作痛,爆炸前的记忆是模糊的片段。好在检查了下,身体没什么大碍。受伤的手也重新包裹好。想来,那地藏菩萨的石像真的保佑了他。
这时候,门开了,走进来几个人。
为首的是父亲陈中良。看到父亲来了,陈泊宇立即坐直了身子,这是他们父子相处时养成的习惯。家法也是军法。
陈中良的脸色有些沉重,他说:“你躺下来吧,这次就别坐起来。”
陈泊宇看着父亲的嘴唇一开一合,像是风从耳旁掠过,就是听不到父亲在说什么。是爆炸震聋了耳膜。让他暂时失去了听力。
陈泊宇指了指耳朵,表示自己听不到,陈中良就不再说话。
他虽然听不到声音,但照样可以说话,醒来以后,他最想见的人是:“爸,蕾蕾呢?”
“……”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或者说:除了陈泊宇,没有谁敢再问这个问题。
陈泊宇现在还没恢复记忆,陈中良和李队长的脸上都压抑着什么,还得小心翼翼不让他察觉。
顿了顿,陈泊宇觉得反正也听不到他们的回答,干脆直接提出了要求:“爸,你们把蕾蕾叫过来,我想见她。”
死里逃生这一回,他并不在乎会迎来多少荣耀,他只是想见见可爱的妻子。因为他很害怕蕾蕾再次为自己哭鼻子。
“……”
可是……谁能知道颜蕾在哪里呢?
李队长忍不住想告诉他实况,但对上陈泊宇期盼的眼神,他咬了咬牙,闭上了嘴。
人心都是肉长的。在这种时候,告诉陈泊宇一个不确定的坏消息,是对他的二次伤害。
陈中良心里也非常不好受,他更加不忍心让儿子知道这个消息。干脆踱了几步,走到了窗台边上,目光遥望着不远处的南山。
山顶上现在是一片焦黑的颜色,那里还有大爆炸留下的屡屡残烟。
而在山的对面,长江大坝上崩了一角。这是爆炸的冲击波造成的。好在大坝最主要的部分没有倒塌,现在有数千人正在坝上抢修。
但父亲避开自己的这个举动,让陈泊宇心中一凛。一种直觉告诉自己:父亲不想告诉他蕾蕾的下落。
这时,他的太阳穴开始阵痛,陈泊宇紧张道:“爸,蕾蕾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听到这句话,陈中良无法再忽视儿子的问题。
他的眼眶也红了,当了一辈子的警察,原来他这个老局长也有这样柔软的一天。
可是颜蕾现在下落不明,而且很大概率上……她是活不下来的。这件事,谁敢告诉陈泊宇?!
但这件事情,只有他这个做父亲的来蒙,要不然,儿子是不会相信别人的话。
于是,陈中良跟小护士借来了纸和笔,然后写了纸条给他看:【你放心养伤吧,小颜只是带着孩子去了白家。南山爆炸发生的时候,他们母子两个受了点惊吓,白家夫妇想把女儿和外孙接过去住几天。】
“……”
这几句话,陈泊宇越看越不对劲。
——他是蕾蕾的丈夫,也是蕾蕾最依赖最喜欢的人。按照她的脾气,受惊了,也只会回到自己身边,圈着自己要安慰。
她在这方面一向有些小孩子脾气,他也非常喜欢她这种乖巧讨喜的性格。
但,白家夫妇和她并不是太熟悉,蕾蕾没道理带着孩子去白家常住。
这时候,他的脑袋又开始疼起来,爆炸前的片段再次涌入了脑海中。
忽然间,肖文东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中。
那是爆炸发生前五分钟,肖文东嚣张地笑着,嘴里发出嗤嗤的声音,恶毒的诅咒随之响起:“陈泊宇,你杀了我弟弟,我要让你看着最爱的人死在面前!”
!!!
陈泊宇瞬间睁大了眼睛。
他终于回忆起来了:当他进入龙王庙以后,当时陵园方向也发生了爆炸!
肖文东那个混球说:你让我失去了弟弟,我就让你失去最心爱的女人。你看好了,你救不了她的!
那么他最心爱的女人是谁?
选项有且只有一个,一辈子他也只认定这个妻子。
蕾蕾!
蕾蕾在哪里?!
爸和李队长都来了,怎么蕾蕾不见踪影!
他忽然感觉到身体被抛向了万米高空,然后,一个美梦轰然坠地。碎的无法忍受,痛的也几乎失去了知觉。
滚下额头的冷汗凝结在下巴上,心脏不可遏制地紧缩起来,陈泊宇听到自己艰难地问道:“爸,蕾蕾她是不是出事了?!”
声音都在发抖,仿佛这不是自己问出来的,而是另一个陌生的人在提问。
陈中良叹息一声,儿子既然想起来了,他也正好把实情告诉他——
没错,颜蕾出事了。
岸边最后的监控显示:颜蕾跳入了江水中。
二十分钟以后,那艘满载炸药的运沙船在江中心炸了开来。隔着七八百米远,冲击波仍然威力巨大,大坝都差点被炸塌。
好在,名湖大坝还是抗住了爆炸,八年前洪水漫天的场面没有再次上演。
除了徐文博之外,陵园里的200多个客人也都安然无恙。大家都平平安安地活了下来。
南山上的警察军人们也都一一归队。这都要归功于陈泊宇喊的早,爆炸发生的时候,大家都跑到了山下躲起来。不少人受了皮外伤,但没有谁受到严重的致命伤。
至此,陵园大坝和南山,肖文东的三场连环计全部失败。
除了恶贯满盈的徐文博以外,所有人都活了下来,按理说:他们应该是大获全胜。
可是……只有颜蕾不见了!
火光冲天过后,监控显示:颜蕾没有爬上岸。
巡逻队沿着长江边上走了一遭又一遭,还是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当然,他们都是专业人士,知道那满船的硝酸甘油威力究竟有多大。
想想三百多吨的硝酸甘油同时被引爆,隔着800米,大坝都差点扛不住,更何况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呢?
江面上升腾起的那朵蘑菇云的爆炸半径,就达到了200米。那么,人体站在爆炸点方圆100米以内的话,直接遭受了爆炸的冲击力,就很难找到任何痕迹。
她现在是整座城市的女英雄,是拯救了数万市民的传奇,可唯独她的生死是个谜……
这种事,有的时候过于残忍。
不是好人就能有好结果的,自古将军不许见白头,美人也是如此。
当然,他不能跟儿子这么说。陈中良只能在纸上写道:【你冷静一下,小颜她只是失踪了。】
陈泊宇的面部表情瞬间僵硬起来。
失踪了?失踪了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他颤抖地问道:“爸,你跟我说实话,她到底怎么了?!”
陈中良安慰道:【别担心,警方已经出动了所有的力量去找她。】
【她肯定不会有事的。】
——
与此同时。
另一边颜蕾还真的没事。
只不过,她现在比较纳闷的是:江秋池到底想要做什么?
没错——她现在和江秋池在一起。这件事说起来比较诡异,可确实发生了。
话说,半个小时前,当运沙船爆炸的时候,爆炸产生的闪光让她瞬间致盲,眼前是一片漆黑。
虽然失去了视觉,但她并没有昏迷过去,只记得那巨浪把身体裹挟着向前推。
她在水中什么都抓不住,浪头一个连着一个,身体被卷来卷去的,她只好拼命把头露出水面呼吸,同时双脚乱蹬踩水,以此减缓下沉的速度。
如此这般,她还是呛了好几口水。
就在她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忽然间,有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了她。
凭借握手的力气就知道:这个人的力气非常大,生死之间,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于是,她拼命抓住他的胳膊,拼命扣紧。
与此同时,对方的手也拽住了她,然后一使劲,他一个人把她提了起来。
完全露出水面的那一刻,颜蕾终于恢复了视觉,却是对上了一张年轻英俊的脸——救了她的人居然是江大少爷江秋池!
坐上了他的小艇,她一阵猛咳,咳出了肺部的水:“谢谢你救了我。”
江秋池穿着冲锋衣,他看了一眼她的胳膊和大腿,上面都有斑斑点点的血迹,于是非常冷静道:“你身上有伤,别乱动,先上岸去再说。”
“你家有电话吗?我想打个电话报警。”
她还惦记着陵园和南山上的人们是否安好,还有陈泊宇肯定要着急了吧?
江秋池道:“你现在先顾好你自己的身体,至于别的事情,你不用多管。”
“嗯……”事实上,颜蕾的耳朵里进了水,现在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看他真挚的眼神就知道:江秋池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于是她点了点头。
很快小船靠了岸。这会儿,颜蕾才发现:这里是他家开的那座“激流度假村”别墅区的后院大坝上。
去年的时候,陈泊宇曾带她来过这个度假村辅导面试。所以,她对这里的印象比较深刻。
而且,她还记得:这度假村离名湖大坝并不远,顶多也就一公里的距离。
也就是说:她漂流了没多久,江秋池就坐着小船,从长江里面捞起了自己。
但仔细一想:这件事不对劲呀!
下一秒,她的心头弥漫起一阵恐怖感来:这么说,她从跳江到坐上他的小艇 ,中间可能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
那么,江秋池怎么会恰巧救了她呢?
他怎么会在这种阴雨的天气里,独自驾驶小船去往长江中间?
难道说:江秋池预感到了:有人要从水库上游飘下来?!
难道说……他知道名湖大坝即将炸开的吗?
而且自己落水了,他甚至都没问自己:上游发生了什么,好像他早就知道了一切。
这三点加起来,让她不得不怀疑起江秋池来。其实怀疑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件事不太地道,但是她现在也顾不上这些计较。
“……”
因为:江秋池可能是蛇哥的同伙!
她的呼吸一瞬间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她这算倒霉还是幸运:刚刚脱离了生命危险,却可能落入了敌人手中!
可她不能表露出这种恐慌的情绪来,要不然的话,如果让江秋池知道了自己怀疑他,说不定双方很快就要撕破脸皮。
到那时候,她在人家的地盘上,身上还有伤口,完全是逆风局,想打也打不赢呀!
……
这时候,小艇靠了岸,江秋池将她抱了起来。
同时迎上来的,还有江家的四个保镖,个个都是人高马大的中年壮汉。
颜蕾的胳膊骨折了,她真的没法在这时候干架,也打不赢这四位,只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只见江秋池非常轻柔地抱着她,走到了附近一个度假别墅里,然后把她放在了床上。
她浑身都是湿漉漉的一片,说这样盖被子很难受,想换衣服。江秋池立即给了她一套干爽的睡衣,“你先换衣服,胳膊不要乱动,以免骨节错位,我去给你找医生看看。”
她恢复了一点听力,就张了张嘴唇,“谢谢你,对了,我饿了,你能给我弄点吃的吗?”先把江秋池支开的越远越好。
于是江秋池就出去了,他刚一关门,颜蕾就挪着跳下了床。
先检查了一遍周身,手机、耳机全部丢失在江水中。身上没有任何联系设备,这房间里也没有电话。
颜蕾骂了一句可恶的,再看了看四周,这时,她才发现这是个有人住的房间。衣柜里都是男士的服装。而床头摆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是——白蔷蔷!
不光如此,柜子上的照片是白蔷蔷的,画了一半的画布上是白蔷蔷。墙壁上的大幅海报是白蔷蔷。
这里的每一幅画面上都是白蔷蔷,每个白蔷蔷都笑的十分灿烂晴朗。
颜蕾很快就猜到了:这房间应该是江秋池的,白蔷蔷的画像和照片都是他的所有物。
原来这些年来,江秋池从来没有忘记过白蔷蔷。并且把她的倩影收藏在这里,黑暗里,他默默欣赏着这片白月光。
原来江秋池这般纠缠白蔷蔷,于是,她的大脑中不自觉浮现出两个字:蛇哥!
据她所知,蛇哥很在意白蔷蔷,和江秋池对白蔷蔷的执迷不悟对的上号。此外,江秋池从前跟她说过:白蔷蔷是他的补习老师。
难道说:江秋池就是迷恋白蔷蔷的蛇哥吗?!
她浑身的血液几乎要凝固起来。这一刻,她知道自己非得赶紧离开这里!
顾不上刚死里逃生,支开了江秋池以后,颜蕾又开始第二轮逃跑计划。
她趴着窗户,努力从阳台上翻了出来,幸好这里是一楼,心一横眼一闭往下一跳,她就落在了高尔夫球场上。
由于连日下雨,长江水位高涨,高尔夫球场不营业,此刻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颜蕾快速打消了找人报警的想法,这里可是江秋池的地盘,所有人都听江秋池的话。
好在,她曾经记下了这个度假村里所有的建筑物方位图,眼下也没有其他可以逃跑的路线,只好选择穿过一个商业会馆,再从会馆的后面跳入长江。
意识到江秋池的可怕以后,她凭本能知道这里非常危险——所以,她宁愿再次跳江,都不想再在这里呆上一秒。
这商业会馆建在高尔夫球场的中央,她之前从未来过,现在也只好翻窗而入。
轻巧落地,她站在了一个满是照片的走廊上。跑了几步,只见走廊两侧都是江天璇和其他富豪官员的合影。看样子,这里是□□的“名人合影纪念墙”。
再走了几步,她的目光落在一副合影上:这是一张泛黄的照片,看起来有些年份了,背景似乎在某个矿山上。
照片中央,四个年轻帅气的男子并肩而立,他们都咧着嘴笑,中间那男子手中拿着一个高尔夫球。
颜蕾停下了脚步:因为照片上的四个人她都认识,这是他们年轻时候的样子——右边的两个人是周丰菱和韩韧,右边的人是江天璇。
最关键的是中间这个男子——他拿着高尔夫球,戴着一副眼镜,面容酷似陆嘉然——是年轻时候的陆华涛!
也就是说:这是一张周丰菱、陆华涛、韩韧和江天璇四个人的合影照。
颜蕾忍不住皱了皱眉,不知为什么,这张四人合拍的照片给了她一种怪异荒诞的感觉,让她只能停下脚步端详。
她再看了一遍照片的背景,这才发现怪异感出自哪里了:照片的背景是在非洲某个矿里,洞口有许多黑人劳动者,远景的木屋前有高大成片的棕榈树和香蕉树。
难道说:照片里的地方是博茨瓦纳?!(博茨瓦纳是非洲国家,黑人人口居多。)
再结合照片上的时间:1982年4月1日。这肯定是陆华涛、韩韧、周丰菱和江天璇,四个人一起去非洲开钻石矿时候的合影。
这时候,颜蕾忽然注意到了陆华涛手中的这枚高尔夫球。
照片上,陆华涛握着的这枚高尔夫球洁白到碍眼,上面有个小小的英文标记:REA。
等等,这枚高尔夫球……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REA牌子的高尔夫球……
她想起来了!
是韩韵瑶死的时候,手中握着的高尔夫球!
颜蕾快速分析起来:她还记得韩韵瑶尸检的时候,法医跟她说:“死者死前紧紧握住了这枚高尔夫球。她好像很在乎这个球。”
陈泊宇也跟她说过:“韩韵瑶死的时候,抓住了这个高尔夫球,还用血在地上画了个框框,不知道这个符号有什么含义。”
这件事一直困扰在每个人的心头。现在回忆一下当时的场景是:韩韵瑶临死前,用自己的血画了一个框框,然后用力握住了这枚高尔夫球,把球摆在了正中间!
框框……高尔夫球……正中间!
她的瞳孔瞬间缩小,明白了,明白了,韩韵瑶死前要传达的信息——是这幅照片!
她冷静迅速推理出来:韩韵瑶用血画出的框,其实不是指的高尔夫球场地,而是指的照片轮廓。
韩韵瑶特意把高尔夫球摆在正中间,是对应了这张合照上的位置——照片中间拿着高尔夫球的人——是三十年前的陆华涛。
这么说,韩韵瑶死前想要告诉警方的信息是——【合影照片上,中间拿着高尔夫球的那个陆华涛,才是韩家灭亡的罪魁祸首。】
想想也是:这张合影上既然有陆华涛、韩韧、周丰菱和江天璇这四个人。那么陆韩周江,这四家都应该保管有这张照片的复印本。
陆家的合影暂且不谈。
江家的合影照挂在这面墙上。
韩家的那张照片不知道在哪里,但韩韵瑶肯定见过。
而周丰菱已经死了,至于周家的那张四人合影照片,很可能在周楌的手上。
韩韵瑶特意画下方框框摆上球,是想提醒周楌找到这张四人合影照,并且告诉他:中间拿着球的陆华涛才是溃坝案的凶手!
而这张照片上的背景是非洲矿区,也是韩韵瑶想告诉他们:陆家灭了韩家和周家的真正目的在于:霸占非洲的钻石矿!
这么说的话:韩韧的女儿韩韵瑶,原来死前已经猜到了陆华涛才是凶手!
原来,这才是韩韵瑶至死也要传递给他们的消息——照片、非洲、钻石矿、陆华涛!
可惜的是:周楌没能读懂韩韵瑶留下的讯息。直到她看到这张合影,才幡然醒悟,最终解码了韩韵瑶的临死暗号。
颜蕾默哀,要是他们能早点听到韩韵瑶说这些,就能早点发现陆家才是元凶。
当然,这些想法也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念头。即使她终于明白了韩韵瑶想要传达出来的讯息,但也要先逃出去再说。
逃不出去的话,一切推理都是白费功夫。
然而,她刚一转身,江秋池就从走廊的尽头走了出来,把她吓了一跳。
就在刚刚,颜蕾一逃出别墅时,度假村中四面八方密不透风的监控,顷刻发现了她的踪迹。江秋池立即带着保镖跟了过来,刚好在这里拦截住了她。
此刻,四目相对。
江秋池凝视着她,颜蕾也默默看着他。
这一瞬间,他们互相提防,也都想看破对方的内心想法。
颜蕾的目光非常锐利,而江秋池的目光非常温和,面对颜蕾,他并没有杀人灭口的念头,只是淡淡威胁了一句话:“你,别查下去了。”
这句话没头没尾。
可是,颜蕾瞬间听懂了他的意思。
如今看来:江秋池肯定是十二生肖之一,他肯定不希望自己再往下探究蛇哥的秘密。
不,看到这张合影,颜蕾已经确定无疑:当年的溃坝案是陆家引起的,罪魁祸首应该是陆华涛的贪婪。
这么说来的话:江秋池难道也是陆家的盟友吗?
她想想也没错,这张合影也说明了:钻石矿的利益相关是四家。那么周家韩家覆灭的话,此消彼长,剩下来的受益者就是陆家和江家!
这时候,颜蕾只好拿出演技,假装听不明白,装傻充愣道:“什么别查下去?我只是出来随便走走。你家的地方好大好大哦。”
江秋池却不给她装傻的机会,直接挑明道:“颜蕾,我是说:你别再查十二生肖的案子了。和蛇哥作对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
她的目光瞬间凌厉起来,抛去了所有的伪装。
江秋池一步步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保镖,他淡淡道:“颜蕾,是你们阻止了肖文东的计划。这样一来,大坝没有炸开,蛇哥一定会很震怒,听我的话,别再去挑衅蛇哥。否则的话,就算你是蔷蔷的亲妹妹,蛇哥也不会放过你的。”
颜蕾冷笑道:“江大少爷,这是你的好心提醒吗?”
江秋池点了点头:“是。”
颜蕾是白蔷蔷唯一的亲妹妹,她们姐妹两个长相非常相似。因为白家的缘故,他对她不能见死不救,也无法残忍下去。
所以,他只能提醒她:别再得罪那条蛇,后果,你承担不起。
……
江秋池居然把话说明到了这份上,颜蕾也算明白了:对方已经不想再伪装下去了,这就等于直接公布对立关系。
可笑的是:江秋池救了自己以后,主动挑明了身份,她才确信他也是十二生肖之一。
江秋池却劝说她别跟蛇哥作对?
她冷冷道:“江先生,既然你把话都说清楚了,看在你是我救命恩人的份上,我也要把话说清楚——我可以死,但绝不会放弃追查最后的真相!”
江秋池叹息一声,那这样的话,他们之间就没话可谈。
其实,刚才他救她上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结果:因为以颜蕾的聪明才智,他肯定会猜到自己是蛇哥的属下。
要不然的话,他不会出现的刚刚好。
这么一来,颜蕾若是离开这里,就是他的入狱之时。也是江家的末日。
所以,他不能再放她离开,干脆道:“颜蕾,你跟我回去吧,你乖乖留下来。我不会为难你,也不会再让你接触外面的人。”
江秋池果然想将她囚禁起来!
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她问道:“江秋池,你的生肖代号是什么?”
“兔。”
他淡淡回答道。
到目前为止,十二生肖已经出现了7个。
余家兄弟、钟家姐妹、陈凌辉都在监狱里,肖文东自杀身亡、丁尹豪被暗杀。除了蛇哥和已死的方宇龙之外,十二个生肖里只剩下三个生肖没有露出真面目。
而他,就是剩下来的生肖之一:【卯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