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杰自从回到房间内, 就绷不住了。
在别人面前,他不能露出脆弱的一面。一个人的时候他才完全放松下来。
会想起小时候的记忆,他感觉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心脏。那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光,他曾经无比的信任帕梅拉, 将她当作自己的人生导师。
在他还是个孤儿的日子里, 是帕梅拉教会了他如何战斗, 给了他后来努力的资本。
所以, 当他发现这一切都是帕梅拉为了自己的儿子而设计的骗局时, 他是崩溃的。
他那个时候甚至想过,要不就算了吧。
没有帕梅拉, 他甚至可能早就死了。帕梅拉给了他一点点的温暖, 他就像是溺水的人一样抓住不放, 直到爬到最上面,以为能够真的拥抱那束光时, 才发现一切都是骗人的。
可是每次想要放弃, 想要不再挣扎的时候, 那些回忆就会像是针扎一样, 伤的他生疼。帕梅拉是给了他二次新生,但却没有资格剥夺他的生命。
任何人都没有。父母没有兄妹没有家人没有。一个人的命是只属于那个人自己的,只要他还没有放弃自己, 就没有一个人能阻止他继续为活下去拼命。
所以, 阿尔杰反抗了。他仍然记得他后来躲在角落里悄悄地看着帕梅拉寻找自己时的心情,他曾经也有过一点点的期待,希望帕梅拉寻找自己并不是因为想要抓他回去给她的宝贝儿子做身体,而是单纯的想念他了, 发现不能失去他。
毕竟相处了那么久了。帕梅拉将阿尔杰从还是一个小豆丁开始捡回家, 和他在一起呆了有好几年的光景。虽说她总是很忙, 也不是每天都来看他,而且来的时候还会用非常惨无人道的方式训练他,根本不在意他的感受,但是在她庇护之下的那段日子里,阿尔杰衣食不愁,比起在街上流浪,还是要好不少。
哪怕是利用,在一起度过了那么长的岁月,总该也有点感情吧?就算是和一个石头一起呆了几年,看它也会觉得眉清目秀的。
但是他很快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一个母亲能为了自己的孩子做太多太多事,温柔的简直难以想象。只可惜,他从来不是帕梅拉的孩子,所以他只是一个牺牲品而已。
那个时候他有多遗憾,有多爱帕梅拉,后来就有多恨她。
他躲来躲去,一晃就过去了一整年。帕梅拉并没有花很长时间找他,几个月后就放弃了。
他那个时候还想不明白,帕梅拉花这么久的时间和精力培养他,他逃跑了难道就找几个月就放弃了吗?
现在他看到了莱特,才总算明白。
那是因为他从来都不是帕梅拉唯一的选择,那个女人做事向来万无一失,除了他和莱特以外,帕梅拉也许还准备了更多的人以防万一。
阿尔杰在知道这件事的那一刻是最崩溃的。
因为原来,他连做容器都不是帕梅拉最好的选择。
他根本就从来没有被帕梅拉放在眼里过。
阿尔杰闭上眼睛,将眼球上的血丝隐藏了起来。这么多年过去,帕梅拉比起仙度瑞拉钟的后妈来说还要伤人的母亲形象仍旧在他心里无法消除。那些痛就像是杂草,风一吹,又将仇恨散播在了他的整颗心中。
但是比起在这里伤春悲秋,阿尔杰知道自己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做。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瓶药水,盯着它看了许久。
他其实并不讨厌陆芸,虽说对方一直牵着他的鼻子走,但也算是个可敬的对手。刚刚在餐厅,帕梅拉的裙子突然燃了起来显然是陆芸的手笔。
可是,他不能让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
帕梅拉得死,知道了太多的陆芸呢?
能让她活下来吗?
阿尔杰捏着那个小药瓶,表情微深,看不出具体在想些什么。
他思索了好一会儿,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也没做出决定来。
恰好在这个时候,阿尔杰的阳台上的门响了。他寻思着还没到午夜,便拿了把刀防身,打开了门。
门外的竟然是他刚刚在想的陆芸,她手里拿了一盏烛灯,那张漂亮的小脸在烛火的映照之下若隐若现。
她的手边,狼崽的心情似乎不太好的样子,耷拉着耳朵靠在她的臂弯里,一句话不说。
阿尔杰立刻将那个药瓶藏了起来,他表情如常地道,“怎么了?”
陆芸好像没看到他的动作一般,开口说道,“我有个计划。”
阿尔杰抬了抬眼皮,知道她难得主动来找自己一定是有目的的。他看陆芸的神色寻常,不确定对方有没有看见自己的动作,不过想着药瓶里的药水已经用了,就算是陆芸真的发现了,也已经晚了。
于是,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他道,“讲。”
“我打算冒个险。”陆芸笑眼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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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陆芸的门外一如既往的想起了敲门声。
陆芸睁开眼,揉了揉狼崽的头。狼崽笑声问道,“真的得这样吗?”
“就算不去,咱们也得见莱特呢。”陆芸知道他担心自己,轻声安慰道,“别担心。”
狼崽哼哼唧唧了一会儿,跳到了陆芸的怀里,十分警惕。
傅屿扬在刚刚抓紧时间睡了一觉,现在一点都不担心防沉迷会将他拦下来。
当然,在他重新上线的时候,还没忘了对着电脑讲那首他共同创作的大作。看着系统一言难尽的对话框,他的心情十分愉悦。
正打算把这首诗分享给陆芸的时候,陆芸就告诉了他一个自己想到的计划。
傅屿扬飞扬的小心情,顿时就像是被浇了冷水一样熄灭了。他一点都不想让陆芸去冒这种随时都有可能回不来了的险,即使是知道这是陆芸必须要去做的事。
但是陆芸已经做下了决定,他除了支持以外也别无他法,只能任由陆芸安排。
敲门声过了许久之后,陆芸总算从床上翻了下来。她走到了那扇门前,深吸了口气,是人是鬼,总得看看才知道。
这便是她的计划,她想要以身犯险,跟着魔物去他们的大本营。反正他已经见过了恶魔小男孩,这次就算是过去见到的也只会是差不多一样的画面而已。
她问阿尔杰用了一个东西带在身上,这样阿尔杰能够随时知道她的动向,她出现在哪里都他都可以跟过来。
陆芸敢冒这么大的险,其实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她之前见到恶魔小男孩的时候,跟对方聊了许多,也达成了一些共识。
也正是因为这些共识,她才能够有恃无恐的大胆出击。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受了一下自己正热烈跳动着的心脏。最后猛然起身,拉开了门。
即使是知道门背后可能是很可怕的东西,陆芸也依旧被吓了一跳。门外站着一个浑身都是针线的人。它的身体像是被各种东西拼合起来一样,勉强地维持着没有碎成一堆肉块。
外面雷声阵阵,房间里却格外的安静。那句缝合起来的身体出了一点小意外,左手安在了右手的位置上,右手安在了左手的位置上,并且大脑还装反了,陆芸现在看到的只是一个后脑勺。
陆芸忽然想到阿尔杰曾经说过像帕梅拉这样的魔物无法在一具身体里呆太久,大概明白这个魔物是因为找不到自己的身体而变成了这个模样。它的身体一次又一次衰败下来,最后只能将自己拼起来才能维持人样。
不过,这具身体并不是它力量的全部。就比如陆芸现在打开了门,身旁的几扇门也依旧在持续性地被敲响。每扇门上都有一只半透明的手,在一下又一下地敲着。
跟陆芸猜测的没错,昨天隔壁的那个姑娘半夜想必就是突然看见了这么一幅画面才会被吓到尖叫出声。而她之所以看不到门外有人,是因为敲门的只是一个半透明的手而已,并没有身体。
魔物看到陆芸……不,应该说是感知到她的存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对她伸出了手。如果不是早有准备,陆芸可能都躲不开。
但即使是这样,她现在感觉也有点反悔了。在她的计划里,魔物一击不成,就会换个样子,然后带着她去见恶魔小男孩。
可是事情却并不是这样,魔物没打中陆芸,换了个姿势,又像陆芸袭来。陆芸反复告诉自己这些只是书中的世界而已,书中世界发生什么都是很正常的不是吗?
她如是想着,大手一挥二话没说,把门关了起来。
虽然说觉得自己能忍得住,但是她还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她打算稍微缓一缓再开门,却在门上看到一团黑漆漆的影子。
陆芸的第六感让她立刻蹲下,下一秒就听到了自己的头顶上传来“砰”地一声巨响,她回过头,发现那个魔物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后,那只装反了的左手正一拳锤在了门上。
她吓得一个激灵,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些这方面的文学故事里曾经有说过。这些怪物想要进入你的房间其实不一定需要走正门,但是在你们给他们开门了之前,他们并不能随心所欲的进出你的房间。
直到你为他们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你便再也拦不住他们了。
陆芸的心砰砰乱跳,她庆幸自己留了后手,阿尔杰发现她出问题,肯定会立刻赶过来,只不过这也意味着他们的计划就失败了。
难道真的要这样吗?如果不在今天晚上解决这一切,一切可能就来不及了。
狼崽在室内不好发挥,但是还是帮她挡下了魔物的两三次攻击。陆芸没有几分钟犹豫的机会,她最后还是决定先向阿尔杰求救。她做出了自己和阿尔杰约定好的一个手势,之前他们商量过只要她做出这个手势就意味着她坚持不住了,阿尔杰必须马上来救她。
然后,她胳膊都举累了,阿尔杰那边也没有任何反应,更没有人跳到阳台这边来的声音。她怀疑阿尔杰睡着了,心里一片绝望。
她不是没有后手,但是这么早用掉这个机会显然不太值。咬了咬牙,她看着再一次对她动手的魔物,最终决定再坚持一下。她推开门,往外跑了出去。
走廊里黑漆漆的,守在门口的女仆们都不见了踪影。陆芸抬起头,确定了一下自己还在走廊内部而不是在梦里,走廊的两头都是阳台,并没有梦中那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确认了这一点,陆芸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她怀中的狼崽已经跳了下来,形态稍微变大了一圈,是能在狭窄的走廊里活动的开的体型。对付魔物他们经验不足,不敢硬碰硬,陆芸一边躲闪,一边跟傅屿扬道,“我后悔了啊啊啊。”
她试图将城堡里的其他人叫醒,但是大家都似乎睡得很沉一样。尤其是杀千刀的阿尔杰,房间里一点声响都没有,安静的吓人。
刚刚使用玩“啊呸”和“我tui”的傅屿扬跟着她一起,“所以我说这一定是个馊主意嘛!”
“莱特不是说要跟我见面的吗?”陆芸狼狈地跳来跳去,仿佛地板烫脚,在傅屿扬的指挥之下又一次躲开了魔物的攻击,全身上下都肌肉酸痛,也就嘴皮子还能动一动吐槽。
但这到底不是战斗系统,陆芸的反应和身体素质都不够用,她能撑到现在还是多亏了傅屿扬的那些技能。只不过这些技能都有冷却时间,傅屿扬使用了一圈,就只能真狼上阵了,正当它打算冲上去给那魔物一爪子的时候,魔物忽然从嗓子里发出了呜咽的声音,然后一点点地往后缩。
门上的那些手也一点点变得透明,那家伙似乎是在忌惮着些什么,最后终于还是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陆芸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穿那个特别华丽的裙子,不然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她扶着旁边的墙,心里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但总归短时间内应该安全了。她直起身子来,心里依旧警惕着,然后还是没忍住去踹了一脚阿尔杰的们。
她对着那扇门发了一会儿脾气,一回头,才发现发现莱特就站在走廊的转角处等她,并且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
很显然,刚刚那个魔物是莱特赶跑的。
“抱歉,我来晚了。”莱特也拿着一盏烛灯,就站在转角处,他身材挺拔,眼睛在珠光的照耀下闪着光,“跟我来吧,特蕾西在等你。”
陆芸和傅屿扬对视一眼,没想到他们的推理竟然完全正确了。那张纸条就是莱特写的,并且莱特大概率真的是那个容器。
“不等阿尔杰了吗?”陆芸看了一眼毫无响动的门,撒气过后,她便意识到了奇怪。
阿尔杰不可能放着她去死,刚刚没有出来一定是有原因的。
莱特淡淡地扫了一眼阿尔杰的房门,“我给你几分钟的时间,你进去叫他出来吧。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那魔物一旦回去报信,我们都要完蛋,所以你一定得记着快一点。”
陆芸点了点头,迅速地从自己房间的阳台来到了阿尔杰房间的阳台上,对着里面轻轻地喊了一声,“阿尔杰,快点出来。”
然而,里面没有任何人响应,就好像没有一个人听到了她的话一样。陆芸一连呼唤了几声都没有获得任何的答复,心里不安的预感越来越浓。
她吁了口气,决定还是先走一步看一步,不知道阿尔杰究竟是什么情况,所以她没有放下心,回到莱特面前,装作无所谓地问道,“他可能睡着了吧,我们要去哪儿?”
莱特蹙了蹙眉,对于忽然少了一员猛将似乎有点不太满意,但是陆芸和狼崽的实力他也见识过了,如果阿尔杰真的不在,他也不能强求,便道,“第一天你梦里我带你去的地方。”
“那个梦是你让我做的?”陆芸惊诧。
“没错。”莱特拎着烛火转身,给陆芸留下一个背影。陆芸连忙跟了上去,听他边走边道,“特蕾西现在被帕梅拉控制着,她根本没有能力做到那一些。我本身没想要反抗的,但是我不能让我的妹妹就这么死去。”
陆芸看了他一眼,心里的疑惑依然存在。她飞速整理了一下表情,说道,“莱特,帕梅拉想要让你做恶魔的容器是吗?”
“没错。”莱特平静地道,“做恶魔的容器需要很多特定的要求,比如不能多高,不能多胖,从外貌上要符合恶魔对自己的预期,要会各种东西。所以我从小就被帕梅拉训练,不过,我想阿尔杰阁下也是如此吧。”
陆芸愕然,“你猜到了?”
“你不是也猜到了吗?”莱特边走边道,“我真羡慕他,能够逃跑。如果不是父亲一时脑抽竟然以为自己爱上了帕梅拉,我或许也不会继续被困在这里吧。”
陆芸冷静下来,觉得这也不奇怪。
阿尔杰的反常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只不过既然莱特都猜到了,帕梅拉本人肯定也是猜到了的。
那么在餐桌上,帕梅拉对阿尔杰的行为应该也可以算得上是敲打了。
“我其实听说过他。”莱特一边呆着陆芸在幽深的走廊里走,一边说道,“就是因为他逃跑,所以帕梅拉对我更加苛刻了。她锻炼我克制自己的欲.望,将自己伪装起来。她逼迫我做一个乖巧听话的人,所以才造就了今天的我。”
陆芸没说话。
莱特便继续讲了下去,“如果不是发现了她并非人类,并且还在折磨我的妹妹的话,我会继续听话下去。”
陆芸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对过往生活的无奈,忍不住问道,“帕梅拉之前在古堡里,扮演的角色,是什么?”
莱特的脚步一顿,最后说道,“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他讲烛光抬高,照亮了走廊两侧的一幅画。他将盖在画上的布扯了下来,一个精致貌美的女子露了出来。
女子身着贵妇的服装,一双美目充满了戾气。她虽说看上去并不小了,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却带着成熟女性的韵味,让人着迷。
画的右侧写了一句话:“致我最爱的夫人。”署名是侯爵本人的名字。
陆芸心里有了数,她道,“帕梅拉曾经就是侯爵夫人,对吧。”
她其实之前不是没有这样猜过。特蕾西被帕梅拉附体的时间正是侯爵夫人消失的时间,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莱特苦笑,“没错。”
他带着陆芸继续往下走,边走边解释,“她来到庄园的时间很早,那个时候我的母亲刚刚去世。她跟我的父亲侯爵说,为了能够给孩子们一个美好的童年,她希望能够让孩子们觉得他们是她亲生的。所以从小到大,我都以为帕梅拉是我的生母。”
“侯爵就这么听她的?”陆芸道,“就没有任何一点怀疑吗?一个人这么多年都没有老去,不觉得奇怪吗?”
“父亲最开始并没有想那么多,她貌美,且知道怎么勾人,理由又如此冠冕堂皇,父亲便信了。”莱特叹气道,“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引狼入室。”
“为什么不选择琼斯呢?”陆芸问道。
“琼斯从小就讨厌恶魔。”莱特想起自己昏迷不醒的哥哥,表情更加难看了道,“他可能是对我们的生母有些印象,所以无论如何就是对帕梅拉喜欢不起来。每每见到对方总是呲牙咧嘴,说对方不是她的母亲。而我那时候要小一些,想不到那么多,帕梅拉经常把我抱在臂弯里唱歌,我就信了她的鬼话。”
莱特带陆芸走的是一条只有城堡内部人员才知道的小路,这条小路连接着城堡的后门,而且没有任何人把守。
从古堡中出来,莱特带着陆芸去往关押异生物的地方。白日里热闹的庄园现在安静地一片死寂,没了敲门声,这个地方就像是没有了活人那样安静。
但是总有人想要半夜逃跑。
那瘆人的敲门声停下之后,没睡的人们都开始做起了逃亡的准备。
庄园的一栋小洋房里,一个戴着帽子的女人小声地催促着自己的两个仆人。白天她本身在惊吓之中她已经彻底没了要逃跑的心。但是后来知道帕梅拉要办理继承典礼后,她又因为怕被国王责罚,而再次开始想要逃跑。
她带着帽沿很大的帽子,两个仆人一人手上拿着一些他们来时带着的物件。大雨之中,她脸上精致的妆容被冲掉了不少,现在看起来无比的憔悴。
但她却对自己的狼狈现状丝毫不在意,反而小声催促着身旁的两个仆人。仆人们都低着头,跟着她往外面走。
“快点走,快点走啊。”女人心里着急,嘴上也停不下来,虽说声音不大,但也不小。看仆人们趔趔趄趄地,还忍不住上去踹了两脚,“没用的东西,要是被你们错过了逃跑的好时机,信不信我把你们的头都给拧下来。”
陆芸看到了这一幕,扭头看向莱特。莱特并没有立刻走进大雨之中,在到了城堡后门处后,他便停下了脚步。
“她们能跑得出去吗?”陆芸问道。
莱特并没有阻止这些人,他用看死人一样的视线看着他们,说道,“不可能,周围的魔气结界能感应到有人在庄园里移动,一旦发现可疑迹象就会通知那些魔物守卫,这些守卫在晚上的时候可不太好说话,这三个人恐怕会死的很惨。”
陆芸沉默了一秒,“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她没有办法去阻止那主仆三人,毕竟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而且她要是贸然行动,可能也会被魔气结界捕捉到动向,她现在只有跟着莱特才有办法,因此心里再怎么想要去救人,都得老老实实地跟着莱特走。
她的眼神一刻都没有离开主仆三人,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里。狼崽蹭了蹭她,她都只是敷衍的揉了揉对方头上的毛。
“没有。”莱特道,声音甚至有些生硬,他看了两眼后,便收回了视线,“你现在只有打败帕梅拉,你才有可能救我们所有人,不然的话,大家都得死在这里。”
陆芸不语。如果她能够打败帕梅拉,还用得着现在在这里寻求莱特的帮助吗?
“魔气结界一次能检测到的人有一个上限。”莱特又道,“等这个上限达到了,你就跟我跑,不要回头,慢一步我们都有可能和他们同归于尽,你明白吗?”
陆芸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莱特话语中的意思,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她看着莱特的眼睛,知道对方的意思是牺牲这些贵族的命,来换取他们能够打败帕梅拉。
她咬了咬牙,想到了之前做的一道道的题目。
一辆车即将要路过一个岔路,如果选择左边,会压死一个人,如果选择右边,会压死五个人,请问你选择哪一边?
陆芸没想到她在真实生活中也要面临这样的选择。虽说莱特已经“贴心”地为她选好了,但她还是有一种浓浓的负罪感。她只能靠告诉自己这些都是书上的内容,这些人都是书里的角色来稍微改善自己的失落的心情。狼崽暖洋洋的绒毛也给了她一丝微薄的慰藉。
“你的计划是什么?总不能把我弄到那边去就结束了吧?”陆芸问道,“牺牲这主仆三人,甚至其他想要逃跑的人,我们总是得干成点什么的,不能让他们白死。”
“当然不会。”莱特看她同意,便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帕梅拉预计的继承典礼时间是在明天的黄昏。骑士们会在明天上午左右到达这里,魔气结界能扛住到明天晚上,所以她就有机会在骑士们的面前举办这场仪式。”
陆芸捕捉到了重要的一点,“为什么是明天的黄昏。”
“因为那是光明被黑暗替代的开始,很适合给予她儿子一具躯壳。那个时候我会被绑在椅子上,一点一点的失去自我。等天彻底黑下去,属于我的灵魂就会被完全挤走。”莱特平静地叙述道,“主持会议需要帕梅拉本人在场,只要在那之前杀了帕梅拉,或者搞定恶魔小男孩的话,就可以解决这一切。”
“当然,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那就是我现在杀了你。”陆芸忽然冷不丁地道,“你死了,就没有容器了。”
狼崽磨了磨爪子,立起了身子,一双圆滚滚黑漆漆的眼睛锁定在了莱特身上。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莱特并没有被她激怒,反而很平静地道,“但是现在已经太晚了。我的身上被帕梅拉下了魔法,死也死不掉,跑也跑不掉,这也是为什么我现在能离开她的视线,还不被她追查的原因。这是我为我自己争取来的最后的权益。”
陆芸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懂了。”
“懂了就好。”莱特继续道,“不过,我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对这次合作没有任何诚意。对于恶魔来说,他们最脆弱的时候就是在附体的过程中,换言之,在整个继承典礼的任何时刻攻击帕梅拉和她儿子,都能取得更好的效果。”
“所以你是想让我在那个时候下手。”陆芸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心中还是有一些疑问,“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现在为什么要带我去见那个恶魔小男孩呢?”
莱特解释道,“那个小男孩现在已经在准备中了,它现在的实力也大打折扣。帕梅拉并没有守在它的身边。我想试试现在下手的可能性。而且,就算是要明天动手,要是想要顺利,我们也必须偷走帕梅拉的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她的心脏。”
陆芸侧过头,眼神有些诧异,“你说她的心脏?我们要那个干什么?”
“恶魔的力量有一部分来源于母亲,明天帕梅拉在举行仪式之前会让我吃掉她的心脏,然后就可以保证整个仪式之中她的力量都会保护着她儿子,即使在那个时候我们真的要去攻击她也来不及了。”莱特道。
“帕梅拉没有实体。”陆芸沉吟。
“没错。”莱特继续道,“所以她才一直待在特蕾西的身体里,就是为了用自己的力量去养特蕾西的心脏,让特蕾西可以暂时代替她。她本身的那具身体几年前已经坏了,如果阿尔杰那个时候没有逃跑的话,她就会使用那具身体的心脏。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们今晚必须要把特蕾西救出来。”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帕梅拉如果没了实体,仪式上他的力量就会更弱,我们就更容易对她儿子下手了。”
陆芸将其中关系屡了个清楚。莱特来找陆芸有两个目的。
其一,如果在明天的仪式上杀死恶魔小男孩的话,就是要攻击莱特的身体,那个时候莱特本人肯定也保不住。所以莱特之所以如此费力气的把陆芸邀请出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提前杀死小男孩,以保下自己的小命。
其二,救出她的妹妹特蕾西。
莱特也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并没有直接跟陆芸将他真实的目的,而是先交代了杀死恶魔最好的一种方法,然后才解释了他现在的目的,无疑是告诉陆芸哪怕今天失败了,也可以通过在仪式上用捅穿他来达成解决恶魔的最终目的。
目前来看莱特还是非常有诚意的,陆芸也不介意和这样有诚意的人做合作。她已经基本上确定了莱特这个人的目的是好的,但是心底仍旧警觉。
知人知面不知心。莱特的目的或许不仅仅只有这些呢。
陆芸问到了关键点上,“帕梅拉随时都可以附特蕾西的体,我们怎么救特蕾西?”
“有一个地方,帕梅拉短时间内没办法去。”莱特道,“我们只要把特蕾西放在那里就好了。”
“你为什么不自己躲进去?”陆芸狐疑。
莱特苦涩地笑了笑,“我总不能在那里躲一辈子。”
陆芸勉强相信了他的话。她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她自然不会在嘴上说出来,当下只是微微颔首,道,“好。”
莱特得到了她肯定的答复,明显地松了口气。此时那主仆三人已经到了门口,还不知道自己即将经历什么的他们看着好像已经睡着了的守卫,小心翼翼地往出迈。
就在这个时候,陆芸听到莱特开口道,“就是现在!”
陆芸立刻跟着莱特拔腿就跑,傅屿扬看她有些跟不上莱特,便从她怀里跳了下来变成了一匹马那么大的样子让她骑了上来。
陆芸匍匐在狼崽的背上,感受着狼崽身上的绒毛和呼啸的风划在脸上。跑了一阵子,她回头去看那主仆三人的状况。
主仆三人还是原来的样子,但又似乎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他们拎着箱子往回走,好像是不打算离开了一样,脸上却没有任何垂头丧气的意思。
为首的女人之前一直趾高气昂的,现在却是微微地弯着腰。对两个仆人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不再像是之前那样不把他们当人看。
陆芸默了默,收回了视线。知道这三个人肯定是已经被魔物附体了,至于他们的灵魂,也许也已经被魔物吞噬着吃了个干净。
陆芸越想越不是滋味,索性收回了视线。现在只有救出特蕾西,打倒帕梅拉才能够让她心里几乎是要溢出来的愧疚感稍微磨平一点。
装载着异生物的建筑是一个地下城堡。根据莱特的说法,这里和城堡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是地上一个是地下的而已。
“就是这里了。”到了目的地,莱特示意狼崽停下来,然后说道,“我的父亲也被关在这里。”
“侯爵还好吗?”陆芸含含糊糊地道。她依旧坐在狼崽上,缓缓抬起了一点头,感觉这个体型的狼崽实在是不适合骑着。
不说别的,这家伙它掉毛!
陆芸刚刚一路奔腾,前半段还想着主仆三人的事儿,后半段吃了一嘴的毛,就成功的转移了注意力。她从狼崽背后跳了下来,把嘴里的绒毛吐完,说话才清晰了起来。
莱特知道她只是随便问一句,但还是很认真地想了想,才答道,“他不太好。帕梅拉现在不让他离开,还总拿魔气吓他。”
陆芸表示了一下遗憾,然后让小狼崽恢复了巴掌大小的模样,跟着他往下走。两人的动作很谨慎,几乎是贴着墙行动,莱特告诉陆芸如果必要的时候就躲在他的身后,毕竟他出现在这个地方也无可厚非。
“别担心。”莱特说道,“帕梅拉现在很忙,应该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陆芸对他仍旧忌惮,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既然决定了冒险,就不会在这一步退却。而且,自从傅屿扬变成以狼崽的形态陪伴在她身边之后,她的胆子就大了许多,隔着手机有一个人在陪伴着她,和有一个实体的生物在身旁陪伴着她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陆芸狠狠地撸了一把狼,继续跟着莱特往下。这里和她梦中的那个走廊就差不多了,由于是在地下,黑漆漆的,而且两侧也没有阳台,只有黑乎乎的墙壁。
地下城堡很大,莱特显然对这里很熟悉,很快的时间就找到了一间小房间。
“特蕾西现在就被关在这里。”他道。
陆芸看了一眼四周,“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好躲藏的位置诶。”
莱特思忖了一下,知道她可能是想先观察一下局势。到了这里,他反倒不着急了,于是便拉着陆芸躲在了一个储物间里。
“这里可以看见一些东西,帕梅拉应该会在清晨五六点的时候过来取心脏,因为她需要新鲜的心脏,不过在那之前,她每隔几个小时就会过来看一眼,我们等她看完再带特蕾西走也来得及。”莱特解释道,“这件储物间可以看到一点外面,我以前就经常躲在这里。”
陆芸微微颔首,确定即使是在储物间里也有一个柜子可以躲藏后,才在里面坐定了。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一阵争吵的声音,随后帕梅拉似乎很开心地道,“宝贝,你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陆芸微怔,立刻来到了莱特说可以看到外面的那个小洞前往外看。
恶魔小男孩正无精打采地坐着,“是食物吗?”
“不是的。”帕梅拉捂着嘴笑,这是陆芸第一次见到她这副模样,温柔地像个人类母亲。她伸手要去碰小男孩,却被他躲开了。
帕梅拉的手僵持在了原地,她强笑了一声,回头将一个人拉了过来。
陆芸定睛一看,居然是阿尔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