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大长公主、

因为心里没底, 所以从主院出来之后,杜夏就一直拉着宋嘉言打听这位长公主的为人。

宋嘉言沉默了半晌,才低沉着声音说道:“大长公主是先皇和冯太后所出, 冯太后没能替先皇诞下皇子,只有大长公主这一个孩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陛下从小就被抱养在了冯太后的宫里,和大长公主也是有些姐弟感情。”

“前些年陛下和冯太后斗法, 冯太后一系落败,她自己被陛下幽禁在了慈宁宫, 一年之后就病逝了,冯太后倒台之后,她的父兄族人皆受了牵连,大长公主因为和陛下感情深厚, 倒是没受什么影响,反而是比以往更得荣宠了, 行事作风也越加张扬了。”

宋嘉言在脑子里回想着和大长公主有关的信息,思索了好一会儿后, 他想到自己应该从最基本的开始说起。

“大长公主今年二十八岁,前两年驸马病逝之后, 她就一直自己独居在公主府。”

“大长公主喜好奢靡,一年到头公主府里的宴会少说也要举办个七八次,什么赏荷、赏梅、赏菊的,名头都差不多。”

此时府里大部分的仆人都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自己的房间睡下了,他们身后就只有一个宋海跟着。

身边没有外人, 宋嘉言也就没那么多的顾忌了, 他往杜夏身边靠了靠, 小声的说道:“用现代的话来说,大长公主这个人就是享受被别人讨好、仰视的感觉,所以她才会乐此不疲隔三差五地举办这些宴会,就是为了听京城的夫人小姐吹捧她。”

要是别人,宋嘉言肯定是不会说出这番简直称得上是刻薄的评语的,但是那个人是大长公主,他和杜夏说起她的时候,也就不在乎什么君子不背后议人的风度了。

杜夏也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一件事,她仰头看着是,问道:“你很不喜欢这位大长公主?”

不然依照他平常的性子,显然是不会对一个女性抱着这么大恶意的。

见杜夏一脸的探究,宋嘉言摆了摆手,神色不怎么高兴的说:“没什么,我和那位确实有些不愉快的经历。”

除了这些之外,再多的宋嘉言也不想告诉杜夏了,反正横竖就是一些糟心的事情罢了,让她知道了也只会让她跟着不开心。

明天她还要去赴宴,要是让她心里对大长公主有了看法,席间她再对那位露出什么不好的脸色 ,那就是横生事端了。

然而宋嘉言不想说,跟在他身后的宋海却是忍不住的。

宋海没好气的替自家公子抱不平:“那哪是一些不愉快,这位大长公主和已经去世的那位冯太后一样,嚣张跋扈是个丝毫不在意自己形象的人。”

宋海从小跟着宋嘉言一起长大,对冯氏母子简直称得上是深恶痛绝好,这会没有外人,他也不用顾忌自己说话是不是大不敬了。

“因为我家公子一直未娶妻,大长公主就在外面到处宣扬,说我家公子心悦她,之前她还要顾虑着一点颜面,没有大肆宣扬,钱两年驸马走了之后,她行事就更加嚣张了,每天跑到皇宫等我家公子下朝的时候堵他就不说了,甚至还放出话来,说公子迟早会是她的驸马,谁敢惦记就得小心,弄得京城其他家有未婚女子的人家,都不敢和我们国公府多来往,就怕被她惦记上。”

除了这些以外,这位大长公主各种明里暗里的小骚扰也不断,今日在宴会上吟两首意有所指的诗,明日往府里送几样自己所做的诗词字画,虽然对宋嘉言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就是特别的惹人厌烦。

还弄得宋嘉言本来就恐女的心理疾病更加严重了几分。

庆朝自开国以来就放开了对女性的禁锢,既不要求女子裹小脚,也不要求女子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两百多年以来,庆朝女子的自由程度比唐朝还要宽松。

所以像大长公主这样公然放话说自己喜欢宋嘉言的,并不会引起别人的嘲笑,甚至于在一些人眼里,她的这一番所作所为,还能称得上一句敢爱敢恨。

之前宋嘉言和秦氏想着自己(儿子)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娶妻了,所以对于大长公主说的话就一直抱着不承认,不辩驳的态度,要是有人问到宋家人面前了,他们就解释两句,要是没人问,他们就权当不知道。

大长公主在京城积威已久,她那些话一放出来,京城那些对宋嘉言有些想法的贵女也跟着消停了不少,间接的也让宋家省去了不少的功夫和口舌。

不过既然大长公主有了冯太后那么一个亲娘,那她和宋嘉言就注定了再无半分的可能性。

当今圣上虽然对大长公主很好,大部分事情都愿意纵容她,但是当年的那件事情本来就是他亏待了宋嘉言乃至整个宋家。

所以就算大长公主这些年在皇上面前求了许多次,陛下也没有糊涂的乱点鸳鸯谱,给两人赐婚,因为他知道,他的赐婚圣旨一下,就会彻底寒了宋家的心。

就算皇上不顾虑宋国公的想法,也得顾虑一下他的皇后。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当年宋嘉言也没有受到什么实质的折磨,但是现在宋敏兰在和皇上独处的时候,还是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咽其血肉的样子。

当年冯太后在慈宁宫禁足了一年就病逝了,这其中多少也是有些宋敏兰的手笔的。

当时宋家人都恨冯太后恨得要死,宋敏兰作为后宫的掌权人,虽然不能直接对冯太后做些什么,但是平日里慈宁宫的饭菜,夏日的冰,冬日的碳,甚至于生病时的太医、药物,能让她操作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冯太后当权的时候就给陛下添了不少的堵,让他受到了不少的打压,仅存的那一点母子之情也早就被消耗殆尽,所以对于宋敏兰的这些小动作,皇上也是抱着纵容和装作不知道的态度。

不过当年的那些事情长公主既不知情也没参加,所以皇上对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倒是还保持了一些亲情,并没有迁怒于她。

听完宋海的话,杜夏心里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

听这意思这位大长公主还是她的情敌了?

虽然听宋嘉言的意思,他对这位大长公主是一点意思都没有的,但是这也表明大长公主在公主府里举办赏荷宴,还特意给她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对外的名义只是秦氏娘家的远房侄女下了帖子,只从本质上来说,她目的就不单纯了。

一想到这个,杜夏就有些不安,她伸手拽住宋嘉言的手臂,有些不放心的问:“那我明天去赴宴不会有事吧?”

看着杜姑娘搭在自家公子手臂的手,宋海飞快的挪开了自己的视线,假装自己是个什么都看不到的瞎子。

此时杜夏的脑子里塞满了各种小剧场,一时也没注意到宋海不自在的行为。

杜夏心里想着,以这位大长公主以往的所作所为,知道她和宋嘉言的关系之后,她会不会丧心病狂的迫害她。

公主府本来就是对方的主场,对方在庆朝有权有势的,想要捏死她不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杜夏脑子里想着各个电视剧里面古代权贵折磨人的桥段,不知不觉间竟然把自己的寒毛都吓得立了起来。

杜夏伸手摩挲着自己的胳膊,期期艾艾的说:“要不明天我还是不去了吧。”

宋嘉言一眼就看出杜夏心里的想法,他轻轻的牵住她的手,安抚道:“不用害怕,有母亲在不会有事的,你要是实在不放心,那明天我就跟你一起去,不过赴宴的都是女眷,我不能进去,我在公主府外面等你们。”

说完怕杜夏不放心,他还加了一句:“你要实在觉得为难的话,不去也可以,我明天跟母亲说一声就行了。”

虽说杜夏不去参加大长公主的宴会不太好,但是依照宋家如今的权势,倒是不必太过忌惮她。

秦氏让杜夏去参加宴会,也是权衡之后才做的决定,她自信在自己的庇护下,小夏一定能够毫发无损的回来,从而觉得没有必要因为这种小事引起大长公主的不满。

宋嘉言也明白母亲的担忧,宫里的皇后的太子都得陛下看重,如今宋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不过国公府在享受了各种优待的同时,又被动的承受了各大家族的注意力,一些宋国公的政敌、后宫里的其他妃嫔的母家,更是恨不得往国公府安上一堆眼线,一天十二个时辰里都等着抓宋家人的小辫子,然后一举扳倒宋家这个庞然大物。

不过就算形式如此,宋嘉言也不愿意勉强杜夏。

杜夏原本也是不想去的,答应的话都已经冲上她的喉咙口了,但是她一想到宋嘉言在现代时为了她所做出的那些努力,拒绝的话就说不出来。

宋嘉言为了适应现代的生活,没事的时候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陪着她去医院上班,生活中处处为她打算不说,对她的父母也是敬重有加。

相比于宋嘉言,她在古代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

她的性子慢热,短时间之内对秦氏和宋国公肯定做不到真心的亲近,这次秦氏只是让她跟着出去赴宴,她先头才答应了下来,过后马上又改变的注意,委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虽然秦氏看着宋嘉言的面子上,可能不会往心里去,但是杜夏就是不想让秦氏对自己生出什么不好的看法。

思虑了好一会儿后,杜夏还是没有说出明天不去赴宴的话。

反正她明天低调一点,就跟在秦氏身后,多看少说话,那位大长公主总至于当着心上人母亲的面故意找茬为难她吧。

杜夏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朝宋嘉言摇了摇头:“算了,还是去吧,公主府又不是龙潭虎穴。”

想通之后,杜夏的心就安定了下来,她牵着宋嘉言的手,就着月色和屋檐上挂着的灯笼,慢慢地往临风院走去。

然而在临风院门口,杜夏竟然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看着站在院门灯笼下的瘦小人影,杜夏松开宋嘉言的手,往前快走了几步:“桃花,你怎么在这。”

桃花看到杜夏,眼睛唰的一亮,不等她走进,就连忙屈身行礼:“杜姐、杜姑娘。”

原本桃花是想叫杜姐姐的,不过话出口之时,她又想到这段时间在府里受到的教导和叮嘱,所以十分生硬的中途转换了一个称呼。

杜夏是个粗神经,也没注意到桃花称呼上的不对,她看着小姑娘圆润了不少的小脸,满意的点了点头。

今天白天她还问了宋海桃花和杏花两姐妹的事情,宋海说她们两姐妹在绣房待得挺好的,已经跟着绣娘在学习刺绣针法了。

原本杜夏之前还想着抽空去绣房看一看两个小姑娘,如今在临风院看到了桃花,倒也放下了心。

一个多月不见,小姑娘脸上长了不少肉,显然在府里过得不错,宋海确实没有骗她。

桃花看着眼前的杜夏,一张小脸激动得通红,结结巴巴的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桃花和堂姐杏花在绣房也待了一个多月了,最开始绣房的管事只教她们在府里要注意的各种事项,几天之前她才真正的领到了一块不大的布头,开始跟着她的师傅练习刺绣。

小姑娘在府里吃得饱穿得暖,心里就更加感激杜夏这个恩人了。

只是杜夏带着她们回府没多久就跟着公子出门了,桃花想感谢她也找不到人。

这不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听到有人说起杜姐姐和公子今天回府了,一得空就跑到临风院来了。

然而不巧的是今天杜夏在主院待了大半天,小姑娘就一直在院门外等到现在。

此时杜夏也听到临风院伺候的小厮说了,桃花已经在院外等了她一个多时辰了。

她扭头和宋嘉言交代了了几句后,回身把小姑娘拉回了自己的房间,在灯光下看清小姑娘额头上的汗珠之后,杜夏无奈的说道:“你这孩子也是个傻的,等不到我就应该回去了,怎么还一直在院门口守着呢。”

桃花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磨蹭了半晌之后,还是伸手从怀里掏了一个东西出来递给了杜夏。

看着小姑娘手上摊着的白白一团,杜夏纳闷的问道:“这是什么?”

桃花凭着心里的一股冲动把东西拿了出来,这会儿听到杜夏这么问,她把头埋到胸口,呐呐道:“是我给姑娘您绣的手帕,绣的不好。”

这方手帕是桃花用自己的月钱买的布料,她的月钱不多,还要计划着送回家里一部分,所以这方手帕的布料是她花了二十文钱和绣房里的小姐妹一起买的。

手帕上绣的是桃花的图案,桃花现在的刺绣水平才刚入门,也绣不出太传神的花样,所以手帕上绣着的桃花只用了粉白两种颜色,看起来十分的简单。

不过刺绣水平不行,桃花给手帕锁边的时候特别的仔细,这是桃花自己单独绣成的第一方手帕,她听说杜夏回府之后,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她想要感谢她,手边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最后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地就把这手帕揣进了怀里带了过来。

杜夏伸手接过手帕,就着屋里的灯光,仔细的翻看了一遍,这手帕的精致程度虽然比不上她衣柜里的那些,但是这手帕是桃花倾尽心思绣出来的,只是这一份用心,就足够珍贵了。

杜夏小心的捏着手帕的一个角,对着一脸忐忑的桃花笑了笑:“不会,你绣的很好,我很喜欢。”

杜夏伸手摸了摸桃花的脑袋,欣慰的说道:“看得出来你是用了心学的,你就照着这个劲坚持下去,以后只靠着自己的手艺就能养活自己了。”

然后谁都不用依靠,哪怕是以后成亲了,靠着刺绣的手艺,在夫家也有底气,这句话杜夏却没有说出口。

古代的女孩子过得十分的不容易,她真心的希望桃花和杏花这两个小姑娘能靠着自己的双手和努力,挣出一个幸福的未来。

小姑娘在院门外等了两个多小时,就是为了送一张手帕给自己,杜夏心里感动之余,还是没忘记催促小姑娘赶紧回绣房。

她已经过来很久了,这会儿府里不当值的下人都应该休息了,也不知道小姑娘没有回去,绣房的管事会不会惩罚她。

桃花离开的时候,杜夏从衣柜里翻出了两个荷包,把自己带过来的奶糖和桌子上的点心都给她装了满满两个荷包。

杜夏不知道府里的下人平常吃什么,就想着这些奶糖和点心能让桃花在觉得饿的时候垫垫肚子。

担心小姑娘一个人回绣房会被骂,杜夏还没忘让临风院的一个小厮跟着桃花一起回去,要是遇到绣房的管事,也好替小姑娘说两句话。

如今临风院的下人都知道杜夏是院里除了宋嘉言之外的第二个主人,所以能帮她跑腿,这位被临时安排了差事的小厮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还十分的高兴。

因为杜夏不习惯麻烦别人,让人帮她跑腿的时候,也随手塞了几颗糖过去。

桃花回到绣房,因为有杜夏安排的小厮,倒是没有受到管事的责难,她顺利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屋里已经熄灯了,她抹黑找到自己的床位,然后脱了鞋子爬了上去。

感觉到身旁的动静,甄杏花从睡梦中睁开眼睛,撑着随意含糊的问道:“桃花,你回来了,怎么样,你见到杜姑娘了吗?”

桃花低声应了自家堂姐几句,听着杏花重新变得清浅的呼吸声,她伸手把杜夏给的两个荷包小心的藏到了枕套里面。

桃花觉得自己变坏了,因为她只想把杜夏给她的点心好好的藏起来,并不想拿出来和杏花或者其他的人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