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报告单的一瞬间, 屠鹭吐出一口气。
虽然和她最开始猜想的有些出入,但还不算太过离谱。
她想得容易,要是让系统听见了肯定会吐槽她脑袋有问题。“贺飞是白世昌的儿子”和“贺飞是白旭升”的儿子完全是两码事情, 这不仅关系着老一辈的纠葛,还关系着她的辈分!
她从白仲英的女儿一跃而上成了他的妹妹!
要是白家的人知道了这个事实,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医生也看了那一张单子, 似乎猜到了什么:“……屠小姐,我知道这些事不该是我多问,只是我真的想知道这个贺飞是……”
屠鹭将东西收起来:“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医生不明所以。
出了医院,系统问她:【你要把这份证据公开吗?】
“还不到时候。”
【现在陆心慈处于昏迷状态,白家没有依仗, 这是你反击的最好时机。】
“公开这份文件,那不叫反击, 叫澄清……况且在找出我父亲死亡的真相之前, 我不能打草惊蛇。”
【宿主准备将所有证据都找出来再一网打尽?】
“我……”屠鹭打了一两出租车,心里话一顿:“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的事了?我以为你只会催我稳住那几个王八蛋。”
重生以来,系统一直处于看戏的状态,对她的感情生活和身世并不参与太多,今天在她拿到证据之后对方不知道怎么了, 突然话变多了起来。
【虽然我视宿主为任务完成者,但跟随你重生, 一路走来难免想为这段旅程画个圆满的句号。】
“你倒是感性。”屠鹭把车窗拉开一点缝隙, 冰冷的风冲了进来。她勾着嘴角, 神色一变:“什么叫做圆满的句号?你要走了?”
【根据数据计算, 审核日期就在这周之内。我就要离开了。】
屠鹭沉默了一会:“这样的好消息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这几天查dna还要担心那几个王八蛋作妖。终于摆脱你了, 我不知道有多开心。”
【虽然只剩下不到一周的时间, 但宿主也要时刻警戒。几个男主对你都有多多少少的怀疑, 最后时刻如果被他们抓住你的把柄,即使是我网开一面,上级也不会留情的。】
“知道了。”屠鹭依靠在车座上,闭上了眼。
根据这份新出的证据,她大致推测出当年发生过的事情:
当年贺梅进入白家,成为了病卧在床的白旭升的保姆,然后怀上了贺飞。白世昌为了确认这个孩子是谁的,把尚在贺梅腹中的孩子与白旭升做了亲子鉴定,这就是为什么医院里也有白旭升dna样本的原因。可能是由于家丑不可外扬,白世昌把贺梅安排到了白家之外的别墅静养。
在此期间,陆心慈也怀上了白仲英,但不确定白仲英到底是白世昌的孩子还是杜立的孩子,于是也拿着白世昌的dna做了亲子鉴定,结果证明,白仲英是杜立的儿子。
之后,白旭升、白世昌相继离世,贺梅隐姓埋名来到屠家隔壁,贺飞和屠淑一起长大,在屠淑怀上她之后和母亲被烧死在了农房里。
屠淑怀着她,找到了白家,然后嫁给了白仲英。二十年后,她被赶出了白家,兜兜转转知道了这一切。
她不是傻子,很容易就看出这里面的疑点,当初贺梅为什么会突然从白家别墅溜走?她父亲的死真的只是意外吗?如果不是意外屠淑又为什么会中途放弃学业,带着她嫁给了白仲英?
如果当初父亲的死真的不是意外,那么到底是谁出的手?
是陆心慈还是白仲英,又或者是杜立?
屠鹭捏了捏眉心。她心中怀疑更甚,大量的信息都指向当初她父亲的死不自然,但就是差了一点关键证据帮她证实心中的猜想。
有一天等她开始质问白家的时候,她总不能说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第六感。
同样的感受还出现在她刚重生的时候,她对上辈子的死一直微妙,且心中有预感那不是一次意外。这样想来,上辈子父亲死于意外,母亲死于抑郁而终,自己也死于意外,她们这一家竟然一个都没有剩下……
想到这里,她突然内心一跳。
上辈子的白家,真的是一个人都不剩。除了她们一家三口之外,还有前后相继去世的白旭升父子。这两个人在白仲英生下不久就离开人世,且一个是因为病重,一个是因为猝死,这么凑巧的时间,实在不能让人不多想。
她坐了起来,冰冷的月光洒在手边的证据上,只是普通的一张纸却像是划开真相大门的一片刀,让人不寒而栗。
她道:“看来我不仅要查我的父亲,还要查我父亲的父亲,我父亲的父亲的父亲。”
系统:【……】
白家可真够乱的。
【宿主打算怎么查?】
屠鹭想了想:“在白家待过的,除了陆心慈母子和杜立之外,还能有谁?”
【那不就是你们母女了。】
“我没有在开玩笑。”她难得严肃,刚想反驳对方,突然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
她打开一看,原来是萧靳言发的一条信息:“有东西给你,在楼下。”
屠鹭一愣,她打开窗户去看。狭小的酒店广场上,一辆路虎很是违和地停在那里,黑色有如蛰伏在夜里的黑豹,在雪中纹丝不动。
她换上衣服走下楼,离得很远看见一个人影站在车前。顿时踟蹰了一下。
那人走到路灯下:“屠小姐。”
“刘助理。”屠鹭抿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个笑:“怎么这么晚过来?”
刘助理回身把东西拿出来:“老板的旨意,别说是晚上了,就算是今天过年我也得过来。”
比起萧靳言的沉默,左右逢源的刘助理一句话打破了尴尬,将东西递给屠鹭:“这是老板让我给您的东西。”
屠鹭不接,刘助理叹息一笑:“您放心,这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是您老家的东西,老板专门去c市取的。”
屠鹭愣了一下,缓缓抬起手接过东西。一个很大的包裹,不重,摸着很软。想来应该是棉袄之类的保暖的东西。
“他去了我老家?”
“是。”刘助理点头,吐出一口冷气:“昨天今天早上出发,刚回来没多久。这里面的东西都是您的姥姥给您带的。东西有点多,除了大衣和帽子之外,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您先放在这里,我帮您拿上去。”
屠鹭抱紧了东西,摇头:“不用,我自己可以。”然后声音平淡:“他去我家干什么?”
刘助理的脸皱了起来:“实话说我也不知道。老板最近不怎么说话……当然他以前也不怎么说话,最近就更是沉默。今天早上突然放下会议要走,然后消失了一整天。回来后就让我把这些东西送到您这里来。告诉我如果您不收的话,就说这是您姥姥给您带的东西。”
指尖陷进软软的包袱里,屠鹭“哦”了一声:“他这个老板可真轻松啊,只要一句话当助理的多晚都要过来。”
刘助理却摇头:“他倒是想来。只是不仅要补今天早上的会议,还要处理新型材料合作失败的事。”
“那他倒是很忙……无论如何,刘助理谢谢你。”
刘助理知道屠鹭这是要上楼了,点了一下头:“举手之劳,屠小姐不用客气。”
只是屠鹭刚转身,他就叫住了她。屠鹭回头,刘助理欲言又止,最后轻轻一叹:“没什么,屠小姐晚安。”
屠鹭点头道别,回到房间,打开包袱,里面是她落在姥姥家的棉服。因为上次走得急,也没来得及把所有东西都带走。这次回a市,气温骤降得快,屠鹭也只随便地买了两件棉服应急。她执着于真相,奔波在路上,心中像是燃着一把火,哪里顾得上身体的寒冷。
现在摸着衣服,突然觉得没有关好的窗户上,溢进来的空气格外地冷。
“自从回到a市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姥姥联系了。老太太恐怕一个人在村子里,每天心惊胆战地怕我再也不理她。”
当年的事她身为孙女,身为女儿,无法站队也无法言论对错,在真相大白以前也只能逃避。但她却忘了,对于这段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亲情,她的沉默不仅不会让老太太放心,反而会更让对方忐忑。
她叹口气,给姥姥回了个电话,电话里姥姥的声音比平时大了些许,然后细细嘱托她要注意保暖,多注意身体,细细碎碎地像是夏天里的夜虫,带着一点暖意将整个房间都嚷活了。
两个人绝口不提屠淑的事,祖孙仿佛有种默契这事就算翻篇了。
屠鹭一一应着,然后问姥姥,萧靳言是不是去了她家。
姥姥道:“今天一早来的,说是路过咱们村下午就回a市,问我有什么要给你带的。我就把东西给他了。”
“……他有没有问什么?”
老太太答:“没有啊,咋了鹭鹭?”
“没事。”屠鹭安抚老太太,直到半夜才挂了电话。
然而,她却没有放下手机。
萧靳言发来的信息里,寥寥几个字映在她的瞳孔:“他为什么会突然去姥姥家?”
【我以为宿主心知肚明。】
屠鹭沉默了一下,看着手机失神。然后突然皱眉:“萧靳言不是性格冲动的人,他如果真的想要软化我的心,也不会这么突兀。”
对方突然去她的姥姥家,不仅帮她带了东西,还间接地缓和了她和姥姥的关系。她不相信对方只是路过。
捏了一下眉心:“他已经怀疑我了,而且比我想象得更深。”
以她对萧靳言的了解,这个王八蛋虽然沉默,但做事雷厉风行,他现在可能不仅在查她的过去,在查她的交际,更可能在查她的现在。
当初她在村子里询问当年的事情,因为环境闭塞,并没有太过隐秘,因此以对方的实力知道一些事情也是轻而易举。
今天萧靳言送来这个包袱,有两个意思。一个是想缓和她和姥姥的关系,另一个就是在示意,他很可能知道她的身世有问题了。
不过他只让人送了东西来,并没有插手她的事,这样游离在她警戒线上的行为真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不过这也正是符合萧靳言的性格。如果陆章知道,会隐忍不发,直到知道全部真相再拿捏她。如果是江景,恐怕早就冲过来对她嘘寒问暖,如果是方致术……对方早就知道了,而且已经开始潜移默化地插手她的生活。
【宿主过于敏感。不过临近审核完毕,警惕性高也是情有可原。】
屠鹭道:“和任务没关系,我只是不喜欢别人掺和进我的私事。”
【可是当初你也参与到了他们的生活。你帮助萧靳言夺回家产,帮助陆章摆脱兄弟影响,帮助江景找回自己,帮助方致术找到出路。如今他们已经出现在了你的生活里,没有交集是不可能的事情。】
系统指出了她的双标。
屠鹭哑然,只好道:“有交集又怎么样呢?他们不早晚都会走?”
说完,她回给萧靳言一个谢谢,关了机。
走到窗前,吐出一口气:
“我现在不想想这些,还是想想该怎么找当年的白家见证者吧。”
说完,她看着楼下的路虎留下的车辙印,内心一动。
在白家待过的,不是保姆不是管家,不还有一个司机吗?
在白家工作过的司机不计其数,本来找人就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还要找在四十多年前在白家工作过的司机。
没有凶案发生,找一个人就没办法动用警方的力量,屠鹭只能自己寻找。幸好在白家还有几个工作了好几年的人,倒也勉强能查到点线索。
她经常来往于白家,不仅a市上层开始注意,连网上也有了波澜。
所有人惊讶于她当初已经被白家赶了出去,又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顺利地回到白家,更多的人在猜测:“难道屠鹭又被白家承认了?”
白家不了解内情的人心中忐忑,不知道屠鹭有什么打算,也不知道每天板着脸的白仲英是什么想法。向海棠每天红着眼伺候在陆心慈床前,对此默不作声。向薇也很是反常地没有多说一句话。
整个白家平静得有些诡异。
直到一件事打破了沉默。很是平凡的一天早晨,陆心慈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