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艳阳高照的晚夏,但屠鹭却感到不寒而栗。
她走在队伍的最后面,阳光热辣地刺在头顶,然而她却感觉浑身都在冒寒气。
萧靳言就在她的身前,宽阔的脊背、修长的大腿,以及露在手腕处精致的手表无一不在展示这个男人如今的地位以及高贵。
她只要微微加快一步,就能踩掉他的鞋,只要手臂弧度大一点,就能与他的手撞上。
如今的情况就像是把她绑在一辆车上,前面就是一碰就炸的“炸。弹”——简直快要了她的亲命了。
她想不通萧靳言为什么要来这里,难道是念着自己上一次咬了他一口,要还回来?
又或者是要……
她的思绪飘了一秒,就落了几步,回过神发现那几个人都回头看她。
萧靳言逆着光,没有被发丝遮挡的耳廓发粉,一双长眸清亮,带着晦暗的情绪。
程晨按捺着不耐烦,勉强挤出一个笑:“屠鹭,发什么呆,还不快跟上。”
屠鹭看着程晨,暗骂了一声。她刚才本来已经快要逃走了,没想到被这个傻x给抓了回来。突然,她想到什么,问系统:
“程晨也勉强算是我的前男友,萧靳言要是知道了该不会出事吧?”
【程晨的威胁性太小,不在考核范围内,宿主可以放心。】
屠鹭吐出一口气,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如果程晨也算在考核范围内的话,那她以前在白家结交的那些小明星岂不是更危险?
她皱着眉走过去,热风带走额上的汗,勉强吐顺一口气。
萧靳言收回视线,看了一眼自己头上的伞,然后给助理一个眼神。
助理愣了一下,马上会意,原来老板是想换个人打伞。马上小跑着把伞递给屠鹭,然后把她带到萧靳言旁边小声道:“同学,麻烦你了。”
屠鹭:“……”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高自己一个多头的萧靳言,感觉靠近他的这半边身体有些发麻。她本来以为自己就是个陪走的,没想到还要兼职助理的工作?
萧靳言闭了闭眼,皱着眉看向自己向来机灵的助理。
助理感觉老板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有些不明所以地回视。
程晨暗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接近萧总的方法,赶紧走过去:“屠鹭,我来吧。”
屠鹭松了一口气,萧靳言高她太多了,她这么举着很是费劲。刚想把伞递过去,萧靳言长腿就迈了出去:
“走吧。”
屠鹭一顿,只好尽力举高雨伞追了上去。
程晨握了一下拳头,再接再厉:“萧总,我们学校有一百多年了,是全国知名的学府。近年来在‘211’以及‘985’工程的支持下……”他滔滔不绝地说,声音和远处的蝉鸣鸟叫混成了一体,被夏日的热浪蒸成了模糊的聒噪。
屠鹭站在萧靳言的身边,右臂微微举高,赤.裸的皮肤若有似无地蹭在他微硬的西装布料上,黑伞以及他高大的身影都挡去了大部分的阳光,再加上他身上自带的冷气,这样的环境比她毫无遮挡地站在太阳下好多了。
——除了她必须要因为身高差距而不时踮起的脚,以及还要控制两人之间的距离。
如果能这样打完伞就把萧靳言送走,她还是可以接受的。
正这么想着,突然感觉有一丝不对劲。她下意识地抬眼,猛地一怔。
在被黑伞遮住的这相对密闭的空间内,不知何时萧靳言已经转过了头,微微垂着眸子看着她。他的鬓角带着细汗,发丝更加乌黑,明明半侧身体被曝露在阳光下,然而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有那一双长眸,明明像是黑潭一样幽暗不见光,如今像是被太阳晒软了般,带着隐约波光。
……里面映着一个发愣的,小小的她。
瞬间,她想起那个站在河边眺望远方少年,他回过头,热得鼻尖都出了汗,眸光却如冰般坚定:
“我早晚是要离开的。”
屠鹭的手一软,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却不妨对方突然抬起手握住了伞柄。
两人的手指堪堪交错,带着这个夏天粘热暧昧的潮湿,对方袖口里的的手表撞在她手腕的皮肤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下意识地握了一下手腕。萧靳言握紧了伞柄,缓慢地收回视线。阳光洒在他的脸庞,像是冰层融化,恍惚给人柔软了一瞬的错觉。
李元华几人听见声音,程晨赶紧过来:“屠鹭,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来吧。怎么能让萧总亲自打伞呢?”
说着,他就要接过伞。
只是这手刚伸出去,伞面微微一动,萧靳言垂眸看了他一眼。
一瞬间,似乎有冰棱直插在身上,程晨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这手也缩回来:“萧总,是、是否要我……”
萧靳言一句话没说,直接越过了他。
程晨不明所以,觉得萧靳言的态度变得太快。刚才不还是很平静吗?怎么现在就冷冰冰了,难道那伞是什么传家宝别人都碰不得吗?
这个理由根本不成立,他回想自己刚才的言行,并没有什么错误。所以就只能是屠鹭的问题了。
他皱着眉走到屠鹭身边:“屠鹭,你刚才做什么了惹萧总生气了?”
屠鹭摸着发麻的手腕,闻言扯了一下嘴角:“程晨,你要是想要在萧靳言面前表演原地空翻,就可以尽情地招惹我。”
原地空翻?程晨想了一下,立马会意猛地退后一步。屠鹭还想要像上次一样打他!他觉得没面子补充一句:“惹到萧总没有好果子吃,你好自为之吧。”
谢谢,她已经知道后果了。
几人走到教学楼前,程晨受到李元华的暗示,有些紧张,还是不敢把话说得太大。在他看来,萧靳言来这里捐楼就是图个美名,对方就算再有钱也不是个冤大头。他以后是要搭上萧靳言的,怎么能一开始狮子大开口就把对方得罪了?
这么一想,心里有了底,决定先试探一下:“萧总,我们学校师资力量雄厚、设备也齐全,就是有一样不好。虽然大部分的设备都很先进,但也不乏老化的,有时候ppt都放不出来。师生都抱怨好久了。”
李元华眼皮子一抽:“萧总,其实老化的设备也就那么几台,没必要……”
萧靳言没说话,视线微微一偏。
屠鹭正在发呆,过了好久才察觉到不对劲,一抬头,李元华拼命地给她使眼色,她敷衍地点头:
“可以,我没意见。”
萧靳言皱了一下眉,助理马上道:“同学,找你就是为了充分考虑学生意见的,你有什么要求就直接说。”
真是越来越麻烦了,屠鹭吐出一口气:“这个教学楼是建筑学院搬走之前建的,现在已经空了很长时间了。外墙老化,地基也塌陷……”
还没等她说完,萧靳言微微抬了一下手:“就按她说的办吧,学校里所有的设备换成枭途最新款,再建一栋图书馆。”
程晨一噎,李元华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了。
走到男生宿舍的时候,程晨看了看萧靳言的脸色,觉得自己的胆子可以大一些:“这个宿舍虽然是新建的,但是里面的空间不是很大,需要再向外扩一扩……”
李元华看向萧靳言,萧靳言偏移了一下视线,屠鹭愣了一下,木着脸道:
“明年学校就要扩大生源,扩建之后的宿舍住人只能是勉强。况且也要把里面修修吧,女生宿舍的水龙头坏了很多,空调的噪音也大。听王昊说男生宿舍也是这样。”
萧靳言说:“建新的,换旧的。”
李元华涨红着脸,给屠鹭一个大拇指。
走到校内池塘,程晨深吸一口气,说:“池塘旁边的亭子有些少,夏天时就很少有同学来这里乘凉……”
李元华捅咕了一下屠鹭。
屠鹭干巴巴地道:“池塘太小,亭子太少。”
萧靳言说:“扩了、建了。”
李元华热泪盈眶,拍了拍屠鹭的肩。
走到体育馆,程晨觉得自己这次必须拿出勇气,咬着牙道:“体育馆还是十多年前建的,现在有点小了……”
李元华直接打断:“让屠鹭先说!”
“……”屠鹭道:“别说了,你还是直接建了吧。”
萧靳言点头:“好。”
程晨:“……”
李元华激动得要厥过去,抓住屠鹭的手小声道:“屠鹭同学,你简直是咱们a大之光!”
屠鹭干巴巴一笑,下意识地看了萧靳言一眼。
对方双手插兜站在前面,似乎心有所感,微微回了一下头。
凌厉的轮廓一半化在温暖的阳光里,又与那个瘦削冰冷的少年重合。
他说自己肯定要离开这个小山村,然而下一秒目光一变,像是揉了一滴温水,弯下腰挽起裤腿:
“又要吃鱼?真是拿你没办法。”
真是拿你没办法……
屠鹭感觉脸颊一烫,瞬间收回了视线。
又来了……助理哀愁地想,那种老板像是土大款一样拿着一袋子金银珠宝往台上撒的既视感又来了。
由于老板单身多年,助理这种不发达的发现“奸.情”的神经终于在今天抖动了一回,他的视线在萧靳言和屠鹭之间来回移动,联想到几天前老板在深夜来到a大的诡异举动,半晌找到了一个他老板这么诡异的理由:
这是看上了这个女学生了,老板终于意识到他这个身份、这个年纪应该走的道路了:
他想一掷千金,泡人家清纯女大学生……
助理洞悉一切地眯起眼。
屠鹭正在接受李元华的感激,程晨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他找屠鹭,一方面是为了不让李杰来,一方面是因为屠鹭够蠢,在她的衬托下自己可以尽情地展现自己的才能,这样萧靳言才会注意到他。
没想到萧靳言会这么听屠鹭的话,难道是因为……她是女生?
怎么可能?萧靳言那么大的一个人物,贴上来的女明星不计其数,怎么可能会看上屠鹭?
这么想着,程晨抬眼看屠鹭,她今天穿着单调的白裙子,不施粉黛,但被天气闷热的脸颊发红,鼻尖挂着细汗,清凌凌的双眸没有任何热切的情绪,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就送来了清风。
自从遇见向薇后,他就很少这么观察过她,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屠鹭很美,是他以前一直忽略的美。
好吧,萧靳言确实有可能会一时被美色所惑,对她听之任之。
程晨心里有吐不出来的酸涩,一方面按捺不住内心的鼓动,一方面又嫉恨屠鹭用美色迷惑萧靳言,让自己失去了这个表现的机会,他安慰自己对方只是个脑袋空空的网红,即使被萧靳言看上又如何,只可能是随便玩玩罢了。
这样想着,他的脸色勉强好看了些。决定不能就这么放萧靳言走了,上前几步,对萧靳言道:
“萧总,其实我们这个体育馆还是很不错的,除了良好的隔音设备……”
他走上前,对这个体育馆赞美得滔滔不绝,屠鹭听得挖了一下耳朵。
她觉得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可以病遁了。于是把李元华拉到一边道:
“李校长,我觉得天太热了,我身体不舒服,想回去休息。”
在李元华的眼里,现在的屠鹭就是一个大功臣,赶紧道:“行、行,你先回去。”
屠鹭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走。
阳光刺在她的脸上,她用手挡了一下,就在眼前变暗的一瞬间,手臂突然一紧,只听轻轻的“砰”的一声,她瞬间被拽到了一处黑暗之地。
身后是冰冷的墙面,她的精神猛地一震,下意识地挣扎,脚下的篮球滚落一地,她似乎踢到了一个人的腿,以及松软的垫子。就在她想要喊叫的时候,有一双微凉的手突然按在她的嘴上,克制的呼吸就喷在颈边。
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屠鹭突然安静下来:“……萧靳言?”
对方微微抬起身体,即使伸手不见五指的杂物间也能看到他微亮的长眸:“屠鹭。”
屠鹭松了一口气,她眯起眼:“你把我弄这里干什么,不怕校长他们找你?”
黑暗里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只能听见他在耳边道:“不用担心,有刘助理。”
果然,门外传来李元华惊慌失措的声音,刘助理镇定地解释。
他的声音带着固有的低沉和轻微的气音,伴着门外近在咫尺的说话声,恍惚间屠鹭会以为他们在玩一个捉迷藏的游戏,萧靳言把她抓走藏起来,然后告诉担忧的她:“不用怕,外面有人守门。”
她控制不住地想笑,但隐秘狭窄的空间里,彼此纠=缠的呼吸,再加上贝占合的身体,却让她在好笑之余,控制不住地心脏鼓动,想把自己缩起来。
她抬眼,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靠感觉找他的耳朵:“你这是强抢女大学生,如果不放我走我就喊了。”
嘴唇却似乎扫过什么温热,是嘴巴?还是脸颊?她猛地抬起头。
耳边的呼吸乱了一瞬,萧靳言道:“你碰到的是我的脸。”
屠鹭松口气,萧靳言似乎对她的放松有些不满,微微压低身体,西服的衣料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黑暗里格外明显:
“我没有强抢。我是正大光明。”
屠鹭感觉有一些喘不上气,她喉咙一动:“好啊,你敢正大光明地就这么抱着我出去吗?”
“我敢。”萧靳言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只怕你不敢。”
屠鹭一噎,不敢说话了。
萧靳言道:“我只想和你说几句话。”
停了一下,问:“那个程晨,和你是什么关系?”
屠鹭道:“你不是无所不能的总裁吗?自己去查。”
“我说过,我要听你亲口告诉我。”
屠鹭道:“什么关系都没有。”
他摆明了不信:“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夹杂着爱恋、嫉妒,不屑、以及不甘。我猜他是对你爱而不知的对手,或者是你的前男友。”
说到最后三个字,他的语气突然变得阴沉。
屠鹭被“前男友”三个字吓了一跳,心虚地说:“他不是。”
“屠鹭,你没有对我说实话。”他的手微微抬起:“如果不告诉我,我不会放你走。”
他带着她缓缓腾挪,不知道碰倒什么突然摔倒,两人倒在垫子上,挤落一地排球,发出不小的声音。
李元华突然疑问:“什么声音?”
脚步声一近,屠鹭瞬间屏住呼吸,萧靳言的呼吸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把她按在了怀里。屠鹭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听到了对方的心跳声。
咚、咚、咚,一声接着一声,比自己的慢一拍。她竖起耳朵,微微偏了偏脸颊,“咚!”他的心跳似乎狠跳了一下。
在脚步声快要接近门口时,刘助理道:“校长,可能是老鼠吧,别管了。对了,在萧总方便的这段时间,您再给我讲讲a大的历史吧。”
“好、好。”
李元华的脚步声远去,屠鹭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把萧靳言推开,拍了拍身上的灰:
“你现在好歹是一个总裁,玩什么捉迷藏。”
萧靳言道:“只有这样才能抓住你。”
屠鹭一噎,她想了想凑过去。指尖一抬,就能触到他的脖颈,指腹下微微凹凸不平,还能摸到上次她咬下的伤疤。
“我猜你还有一件事不敢做。”
脖颈下的脉搏一震,他的声音平稳:“什么?”
“你敢不敢告诉我,你来这里找我到底是为了复合,还是为了报我上次咬你的仇?”
萧靳言的呼吸猛地一顿,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射过来。
半晌,他没有说话。
屠鹭就知道会这样,这个王八蛋每当遇到为难的事或者回答不上来的问题就会当哑巴。
就像是在第一个世界里的乡下时,他就经常这么看着她。
那一次,她被他从山上背回来,两个人因为初见的“被咬”之仇关系缓和了许多。他决定找机会再逃跑,她答应帮他保守秘密。
他带来的那只京巴,已经快脏成了泰迪,每天在猪圈里打滚,和她家养的那两只公猪混在一起。
乡下的生活无聊而又平淡,每天的闲暇时光,就是看河边的大人小孩摸鱼,摸出的往往都是手指粗细的小鱼,和农村的大酱煮在一起,就是能吃上好久的鱼酱。
没有油水的鱼酱除了咸腥只能吃出一点香味,但那个时候就算是孩子们上好的菜了。
屠鹭放鹅的时候,远远地就看着孩子们站在河边捞鱼,孩子们分团体,萧靳言这个新来的自然不能融入进去,每次都能看到他一脸严肃地站在河边,眺望远方。
别的孩子以为他脑子有问题,但在他眼里,那些小孩子全都是心智不健全,因为抓鱼就笑得像是白痴。
萧靳言在乡下的日子不好过,屠鹭也不好过。系统总让她用爱心温暖萧靳言冰冷的心灵,但是屠鹭觉得自己也很惨,没有一个人来温暖她。
这天,西街的老李家又病死了一条猪,被扔在了村边的壕沟里,屠鹭被臭得头疼,和家里人抱怨。
半夜,她睡得朦朦胧胧,就闻到一股臭味,然后又是一阵怪香。第二天一早,她吃到了来第一个世界后的第一口猪肉,她幸福得热泪盈眶。问父母家里怎么有钱买猪肉,屠老爹和屠老娘对视一眼,让她快吃别说话。
她破天荒地多吃了一大碗饭,虽然肚子有些不舒服,但没当回事。直到她带着大鹅小鹅回家,在壕沟处没有看见那只病死的猪,顿时明白过来,吐得昏天黑地。
回到家,她一看见猪肉就吐,并且表示一口都不吃,被母亲塞到嘴里也吐了出来。
屠老爹把碗摔在桌上,一巴掌就扇过来。指着小妹骂她浪费粮食,小妹都能吃凭什么她不能吃。
母亲抱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她的不懂事,也哭这个贫穷的家。
但是当时的屠鹭一点都没有懂这种悲哀,她只是气自己为什么要受这种苦。
她被打了屁股,趴在炕上一声都没哭。只是脸憋得煞白,家里人没办法,借了钱买了猪肉给她吃,她都没有张口。
直到萧靳言过来,他趁没人在的时候静悄悄地出现在她面前,屠鹭满心哀怨,干脆破罐子破摔:
“下午三点李家有一趟去县里的马车,你赶紧走吧,不要在这种破地方。”
萧靳言看着她不说话。
她皱眉:“你怎么又不说话了?你是哑巴吗?”
萧靳言转身就走。
直到夜晚,她的窗户被敲响,屠鹭艰难地爬起来,小心地打开窗。萧靳言湿漉漉地站在窗外,手捧着一晚被炖得乱七八糟的鱼酱,抖着手给她:“给你……”
屠鹭看着他身上的杂草,还有腿上被水草割伤的血痕,顿时明白了什么。
他竟然也去摸鱼了。
【本想着让你去拯救萧靳言,没想到反而是这小子照顾你。】系统恨铁不成钢。
系统不说话还好,它一说话屠鹭的喉咙就是一酸,憋了好几天都眼泪顿时下来了。
她想,她是在攻略萧靳言,但又何尝不是被他攻略。
在这个世界里,她尝过贫穷的苦,也尝过被重视的甜。是萧靳言教会了她如何在逆境中生存。
那个月朗星稀的夜在眼前渐渐渲染成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屠鹭回神。心中又是酸涩又是复杂,忍不住起身抱住他。
短短的发茬和以前一样地扎人,就在萧靳言想要抬起手的时候,她道:
“等你想明白了再来找我吧。”
说完,她起身走了出去。
远处,程晨跟在刘助理身后,还在滔滔不绝,刘助理不住点头,嘴角挂着克制的微笑。
屠鹭转身就想走,却被程晨一眼看到:“屠鹭,你去哪儿?”
屠鹭没空理他,李元华说她身体不舒服,对方不依不饶:“那也等萧总回来后再走吧,这样多不礼……”
屠鹭吐出一口气,捏了捏手指,决定今天就把气发泄在他身上就好了。
就在她快步走过去的时候,手腕突然若有似无地一紧,屠鹭一回头,萧靳言已经大步走过去。
程晨左右看了看:“厕所是在那边吗?”
助理自动给萧靳言打伞,萧靳言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天很热。”
程晨回神,马上拧开矿泉水递过去:“萧总,这是新买的矿泉水,您放心喝。”
萧靳言一抬手,却不是接水,而是接过伞。程晨下意识地松手,这水就倒在了萧靳言的鞋上。
“啪”地一声,矿泉水滚落,水洒了一地。
在场的人顿时一静,李元华脸色一变,程晨脸色也是一白,下意识地弯下腰:“对不起、对不起萧总,是我的疏忽……”
只是这腰刚弯下一半,就突然想起来,自己也是程氏集团的公子,有必要这么卑微吗?
他这么想着,腰弯得慢了,试探地抬眼。
萧靳言执着伞,黑沉的目光没有任何情绪地落在他身上,程晨脸色一白,浑身一个激灵马上给他擦干净。
“不必了。”萧靳言退后一步,像是怕他的手脏了自己的皮鞋:“李校长,这次a大之行我很满意。再会。”
他不等李元华的回应转身就走,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刘助理叹口气,看了李元华一眼又一眼,啧啧两声也跟着走了。
这两个人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似乎已经说了。
程晨还弯着腰,脸色涨红得犹如猪肝。不给他补救或者献殷勤的机会,这就是最大的无视以及侮辱。
李元华叹口气:“程晨啊,什么时候你还不如屠同学细心了。不是我批评,你这次的表现真的不怎么好……”
程晨几乎咬碎了牙,勉强挤出一个笑:“校长,是我不好,我下次努力。”
屠鹭收回视线,看着远处萧靳言上了车,真是来去如风。
她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
真是拿他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