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月躺在床上, 她并不是个迟钝的人,甚至可以说对别人的情绪变化非常敏感。
她手指在枕头边缘摩挲了几下,一时浮现乔淮忽然发过来的那句话,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和第三天沈千言都没再回宗亲府, 而迟月却像是没发现这件事情一样, 有条不紊的继续做去伯里斯念书的准备。
奶奶坐在一旁看电视, 何管家边收拾东西边开口,“宗姬, 伯里斯大学校外的公寓已经确定好了, 昨天张姨带了人先前去打扫布置。”
沈理宗亲名下的资产不少,以前因为沈千言没成年,所以大多是何管家在打理。
原本如果迟月没回来的话,这些东西多半都是等沈千言成年后再正式继承, 但现在却因为沈静宗姬为她争取过的缘故, 大部分都被划到了迟月的名下。
大霖的宗姬要外出求学, 当然不能太过寒酸,自从迟月提出要提前入学的要求后,整个宗亲府就快速的忙碌起来, 前前后后力求给她打理出一个较为舒适的生活环境。
但这座位于伯里斯大学外的房子, 却是何管家知道迟月被伯里斯录取后, 早就预备着购置下来的。
说是公寓,但其实是个面积小些的二层小洋楼,一楼附带一座小花园,位置便利清净,十分有利于迟月在伯里斯的求学。
“嗯,”迟月点点头。
“不知道宗姬这次,打算带着哪些人前去照顾起居?”
迟月对这些并不挑剔, “何叔你安排吧。”
何管家这段时间,对迟月的性格也有所了解,如果不是确定迟月的确不可能是沈理宗亲亲自养大的,他都忍不住要怀疑这脾气做派了。
或许这世上真的事情真的只能用血缘基因来解释,迟月的生活习性竟然大多都和她父亲相同。
话少,对一些生活琐事不甚在意,但对做下的决定却很坚定。
何管家到底是看着沈千言长大的,有心想要为她多说几句,但张了张嘴后,看着这样的迟月,却莫名的开不了口。
“何叔,您看着点我奶奶,我下楼去一趟。”
从群里兑换来的提取液要分三次服用,迟月估算着间隔的时间,打算下楼借着倒水,给奶奶服下最后的一剂。
“好的。”
因为没有主人在的缘故,一楼大厅里的人很少,迟月刚从楼梯上走下来,却看到沈凌怒气冲冲的冲进客厅。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追过来的佣人,因为他身份高贵的缘故,宗亲府的佣人也不敢太过拉扯沈凌。
没想到刚进来就看到从楼上下来的迟月,沈凌愣了愣之后,劈头盖脸的开口,“迟月,你现在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这样针对千言姐?”
他这样发脾气,本以为迟月会回敬他几句,按照她那样恶毒容不下人的性子,这再正常不过。
但令他失望的是,迟月不仅没反驳,甚至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就像没听见他这句话一样。
迟月对沈凌的出现有些诧异,她和他面都没有见过几面,听见这些无理取闹的话,半点情绪波动都没有也正常。
和沈千言等人预想的不同,迟月对待这些亲人,一开始就没有抱有什么期待。
谢离离等人都以为,迟月知道自己是这样的身世却流落在外几十年,肯定会产生一些怨怼之情,而沈凌这些本应该是自己亲堂弟的亲人,却这么偏心沈千言,她心里肯定会难受。
但迟月却发现,在面对这些的时候,她却是奇怪的没半点情绪波动。
“沈千言是怎么给你说的?”迟月的声音很平静。
这份好像事不关己的平静,让沈凌的头脑稍微冷静下来了一点,“千言姐什么都没说,我自己会判断。”
迟月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半晌后才慢吞吞的开口,“真的吗?”
虽然是问句,但是个人都能听出话里面的“我不信”。
沈凌被她这个语气搞得怒火中烧,“当然是真的,你自己做过什么事,你自己不知道吗?”
两人现在还站在楼梯口,迟月一边下楼一边回答,“不知道。”
沈凌嗤笑了一声,“千言姐现在宗姬的身份都没了,你说你不知道?”
他厌恶的就是迟月这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好像多不谙世事,从没有在背后耍过这些手段似的。
但迟月不大关心这些事情,却是真的直到他开口,才知道沈千言现在已经不是宗姬了。
她垂了垂睫毛,想起前几天傅原发过来的那条言语不详的消息。
“你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我知道你嫉妒千言姐,但当年她也只是个孩子,什么事都做不了主,而且当初明明是沈理堂叔不知道你们母女的存在,才让你在外面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你怎么能把帐都算在千言姐身上?”
“说到底,她也是毫不知情的。”
说到这几句话的时候,沈凌的语气放缓和了一点,试图让迟月放弃再针对沈千言。
迟月想了想,才开口,“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帮沈千言骂我一顿吗?”
沈凌没想到她会一开口就问这个,一时有些语塞,骂迟月几句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他过来的目的当然不仅是如此。
沈凌只是想着,傅原和顾临川此时正迷恋迟月,如果她肯在傅原面前为沈千言说几句话,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你想让我帮沈千言?”
被迟月戳破了来的目的,沈凌此时又拉不下面子屈尊降贵的求人,神情不由有些恼怒。
到底是个麻烦,迟月直接开口,“不管你信不信,我一开始没想过针对她。”
沈凌离开后,驱车去了他位于京都市中心的一处住宅。
沈千言正在客厅里等她,她之前还日夜惶恐着迟月回来后,自己养女的身份会被公开。
但直到此时她养女的身份都没有了,自己一无所有,她才开始真正后悔,如果一开始和迟月交好就好了。
见到沈凌后,她忙开口问,“迟月那里怎么说?”
沈凌抬头看到她焦急的表情,却莫名的想到了临走之前,迟月最后说的那句话。
她说自己一开始没有针对过沈千言。
摇了摇头,沈凌的语气有些迟疑,“千言姐,迟月真的......”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住了嘴,沈千言现在正是最难过不安的时候,他怎么能当着她的面问出这种话。
但回忆起迟月的神态,分明又不像是在撒谎。
沈千言现在一无所有,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沈凌,虽然对他没能说动迟月感到有些失望,但很快,她就打起精神作出了一副强颜欢笑的体贴样子。
现在她已经落到了这种地步了,她不能失去沈凌。
而沈凌心里存着事情,并没有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