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姜晓菱一直到现在, 也没有想好要不要将这事儿告诉妈妈和奶奶。
她倒也不是对她们不信任,而是单纯的怕她们担不起事儿,哪天被什么人把话给套了出去。
可爸爸既然说了要全家人一起想解决的办法, 那她觉得, 还是得听爸爸的。
于是,干脆的出去找人了。
她这边出了门, 屋子里的姜立南望着那一大堆肉却开始头疼。
他明白女儿的意思,也懂得她的担心。
可那些在姜立南眼中来看, 只是小孩子的念头。
都是一家子人, 天天朝夕相处, 哪里能瞒得过去?
更何况这些吃的东西早晚都是要拿出来的。
瞒来瞒去, 最后的结果,要么是一家人互相猜疑, 要么是像今天这种情况,一不小心就攀扯上了别人。
说是肯定要说的,但怎么说, 说多少?这个还得再想想。
家属院就那么大,妈妈和奶奶能去的人家就那么几个, 没一会儿功夫, 姜晓菱就将两个人都找到了。
开始的时候, 她还在想要怎么解释不带几个孩子回家?
结果一去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出了门, 那仨就变成了撒了欢的小马, 早就跑得不知影踪, 根本轮不到她去解释。
顶住两个人的追问, 姜晓菱带着妈妈和奶奶回了家。
到了卧室的时候,发现爸爸依然坐在床边,而那一大堆吃食则还是摆在老位置, 动都没有动一下。
一进屋,姜老太太就惊呼了一声:“哎呀,老天爷,这是从哪儿弄来的啊?”
说着就快步走到了桌子跟前,将那些肉一一拿起来打量。
即便还隔着几步距离,可姜晓菱都能够看出,奶奶的手在颤抖。
而徐寒梅的表情则和婆婆不太一样。
她看了看那堆东西,然后又将目光落在了姜晓菱的身上,眼神很有些一言难尽。
很明显,这些肉让她立马联想到了之前厨房里的那些。
然后她就想到了早上丈夫在厨房里对女儿的“审讯”。
所以对于这些肉就有了自己的猜测。
从而望向女儿的眼神里带出了越来越多的担忧。
姜晓菱看着妈妈,知道她想歪了。
为了防止她联想的越来越多,然后再担莫名其妙的担心,她只得将目光投向了爸爸,用眼神示意他,问下一步要怎么做?
这个时候,姜立南终于发了话。
他先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口说道:“我刚才问出来了,之前厨房的那些肉,还有这些的,都不是人家彦成弄回来的,是晓菱假借了人家的名义。”
听他这么说,两个女人同时转过了头,一脸惊诧的看向姜晓菱。
姜老太太的眼中还带着几分迷茫。
她今天出去的早,并没有经历之前厨房里儿子发的那场火,有点不明白事情的走向。
而徐寒梅,则更多的是不能相信。
她着急的往回走了几步,抓住女儿的手拍了一巴掌。
“你胡说八道什么?还你弄回来的,你从哪儿弄的?你一个小女孩家家的,有什么本事弄这么多肉回来?你可别瞎自作聪明,这种事不是能瞒得过去的,你跟爸爸实话实说!”
听了儿媳的话,姜老太太算是懂了一些——孙女这是在替人家担责呢!
这不是胡闹嘛,这是能担的?!
她也连忙跟着应和:“是啊,晓菱,你可不敢乱说,你这是害了彦成呢!”
自己不过就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其他的还没来得及出口,妻子和母亲就已经自行脑补了这么多,还越说越激动。
姜立南也是明白了女儿的担忧——这俩人真的是沉不住气,心无城府,什么事都只能想清楚表面一层。
眼看着女儿已经被说的快要绷不住,马上就要自己开口澄清了,姜立南出声打断了两个人的碎碎念。
“行了,行了,都不等人把话说完,等我说完你们再说。”
他的语气里带出了点不耐烦,可屋子里的两个女人却因为这句话而终于安静了。
“这些肉确实是晓菱弄回来的,是她拿邮票换的。”
“什么邮票?”俩女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就是我给他们外婆写的那封信,不是退回来了吗?就上面的那张邮票。”
俩女人这一次是真的惊讶了。
惊讶的连表情都一模一样,全都连嘴都合不上了。
她们看看姜晓菱,又看看姜立南,似乎想问,什么邮票啊,这么值钱?
居然能换这么一堆肉回来?
可都没等她们来得及问出声,姜立南又开口继续往下说:“晓菱无意中认识了一个有本事的人,人家看到了她拿着的邮票,就想收购。她也是个聪明的,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和那人讨价还价了几天,最后终于把邮票给卖了,换了这些吃的。”
说到这儿,没有怎么编过故事的姜立南实在是编不下去了,干脆将皮球踢给了女儿。
他转头看向姜晓菱,问:“你卖了多少?告诉你奶奶和妈妈。”
姜晓菱眨了眨眼睛。
她这会儿已经听出来了,爸爸这是压根没准备把黑匣子的事儿跟家里人说啊!
所以,他干脆将自己刚才说的那些事,捡能说的揉吧了揉吧,编出了一个故事。
还……遇到了一个有本事的人,还,讨价还价了好几天。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不也就是这样吗?
那个邵洋,就是个有本事的人。那邮票,不也就是被邵洋拿去,讨价还价了好几天,才卖出了如今的价格吗?
看爸爸故事编的还算圆满,姜晓菱顿觉轻松了很多。
其实,如果能够用一个故事将事情圆过去,给妈妈和奶奶一个让她们挑不出毛病的解释,可能比告诉她们现实还更好一些。
毕竟,这匣子也跟不了自己太久,没准儿哪天就像是来的时候一样,突然就消失了。
留不住的东西,干嘛还要让她们也跟着担惊受怕?
想到这儿,姜晓菱朝父亲投过去了一个“收到”的眼神,然后接着这个故事继续往下编。
“卖了……二,五百块钱。”姜晓菱开口说道。
屋子里顿时响起了一阵吸气声。
“多少?”老太太觉得自己怕不是耳背,没有听清楚,又颤声问道。
“五百,卖了五百块钱。”姜晓菱干干脆脆的又回答了一遍。
噗通,徐寒梅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而站在桌边的姜老太太则用手指使劲的抠着桌沿儿,就这还晃了晃,险些摔倒。
看到母亲和妻子如此受惊了的表情,姜立南连忙站起来,将母亲扶住,扶到了床边上坐了下来。
同时朝女儿暗暗投去了一个不赞成的眼神。
姜晓菱知道爸爸这是觉得自己把钱说多了,她自己本来也是想说两百的。
可是,不行啊!
店铺里还有那么多的东西没有拿出来,她还想再给家里添置些别的。这钱要是说少了,后面还得再想办法补救。
反正都是受惊吓,那就像爸爸之前说的那样,吓一次得了。
她顶着一家人或惊诧,或呆滞的眼神继续往下说。
“虽然说是卖了五百块钱,可是那个人并没有把钱给我。”
“啊?为什么不给啊?都说好了,怎么能不给钱?”
听了孙女的话,姜老太太第一个不干了。
虽然一秒钟前她还想追问,那值钱的邮票到底长得什么样?晓菱又是在哪里跟人做的这样的交易,靠不靠谱?
可听到孙女说那人没给钱,之前的想法,老太太全顾不上了。
“唉,奶,你能听我把话说完吗?”姜晓菱一脸无语的看着她。
“你说,你说。”
姜晓菱用手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些吃的:“那人说,他手里也没有那么多现钱,而且现在就算是给钱,我也买不到吃的,所以还不如让他用食物来抵。我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行。”
听她这么说,两个女人都点了点头。
她们觉得孙女这样的想法没错。
看她们不再说话,姜晓菱又继续说道:“除了这些肉,那人还给了我好些白面,大米,还有油和调料。”
听到这话,徐寒梅和姜老太太顿时激动了起来。
“哪儿呢?那些粮食你藏哪儿了?”
比起肉,对于一个家庭主妇来说,肯定是粮食更重要。
“我放在……床底下了。”
姜晓菱脑子转的飞快:“就我睡觉那屋的床底下。妈,你和奶奶等着,我和爸爸去搬啊!”
说着,她朝姜立南使了个眼色,拉着父亲一起去了他们睡觉的屋子。
姜立南一进门就将门从里面反锁住,小声的埋怨:“你怎么能说放屋子里了?”
“那我说放哪儿?”
姜晓菱嘟了嘟嘴:“我倒是想说是放在邵彦成那儿了,可他出差了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不在家,难道咱守着这些东西,过年都不用?”
姜立南想了想,也觉得女儿说得对。
要是平时,说放彦成那屋子是最好的解释方式,毕竟整个家属院,也就他家最空。
想来,女儿之前也是这么打算的,所以才把徒弟硬拉过来做了垫背的。
可谁让他现在出差了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不过,自己家这女儿是怎么养的,怎么就这么鬼精鬼精的?
听她刚才编的故事,那么短的时间里编的那么圆满,比自己刚才想了半天的,编的都像!
这脑袋瓜实在是灵的很。
想到这儿,姜立南又不由得一阵发愁——
要是哪天女儿把她编故事的鬼才用到自己身上,他是不是也猜不出真假呢?
姜立南这边还在七想八想,患得患失,那边姜晓菱已经趴到了床底下。
她先把下面放的东西拉了个乱七八糟,然后真的将那些面啊,米啊的,从仓库里拿出来放在那里,又从床底下一样一样给拉了出来。
这拉动的痕迹,还真像这些东西原本就是放在床底下的一样。
姜立南伸手拿起了一个装着面的布袋,在手里打量了打量。
越看越觉得和在粮店买面时用的布袋一模一样。
包括这面口袋边儿上,还有封口时标上的日期,分明写着:一九六九年一月三日。
这,根本就是月初封的口嘛!
怎么到了女儿的嘴里,都是来自于未来的东西了?
看出了父亲的疑惑,姜晓菱挠了挠头,开口解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东西特别奇怪,就是它们拿出来后外面的包装会换。
它们在匣子里的时候,都是那种特别特别好看的袋子装着的,有的还有特别好的盒子。
可拿出来就会变成和咱们这边一样的包装了。从外表让人一点也看不出来它们和咱们的东西有不一样的地方。”
听到居然是这样,姜立南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欣赏。
他点了点头,赞叹道:“要是这样,那匣子是挺厉害的,这样更好。也省的咱们再麻烦了。”
听爸爸这么说,姜晓菱来了精神,她说:“爸,我再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她用手往地上指了指。
然后那空地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大概半米多高的粗瓷坛子。
可能是因为之前在卧室里被女儿给吓着了,此刻还有后遗症。
即便姜立南明知道她又要变戏法,可看着这莫名出现的物件,他的心还是一阵砰砰狂跳。
可姜晓菱并不知道爸爸的感受,此刻她还沉浸在终于找到了同盟军的欢乐中。
她用手指着坛子,对姜立南说:“爸,我跟你说,这个在我梦里的时候是用一个完全透明的塑料瓶子装着的,那瓶子上面还有把手,做的特别精致。
可你看现在,拿出来就变成这样了,我都不知道这坛子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听了女儿这话,姜立南蹲下了身子,仔细的看了看那个坛子,觉得和一般家庭用来放腌菜的坛子真的没有任何区别。
他随手将坛子的盖子打开,这一下却实在是惊了!
“这是……菜籽油?”
姜立南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一坛油,满满一坛油啊!
要知道,现在在宁林,一个普通市民一个月的油供应量是三两,他们全家人加在一起也不过是两斤多,这还得是在把一家人的供应本办好的情况下。
可现在,这么一坛子,最少也得有十斤,快赶上他们家半年的供油量了!
看爸爸盯着那坛子油又陷入了恍惚,姜晓菱急了。
她伸手拽了拽姜立南的衣服,小声道:“爸,你等会儿再发呆!待会儿要是妈他们问我,那个有本事的人是谁,我怎么说啊?”
姜立南的眼睛还粘在坛子上,对于女儿的话压根没上心。被她又一次追问后,才胡乱的挥了下手,心不在焉的说:“你自己编吧。”
姜晓菱:“……”
姜立南看出了女儿的不满,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裤腿:“我看你编的挺好,比我反应快多了。你编吧,别怕,有爸爸给你兜底儿,没事的。”
行……吧。
姜晓菱看了看爸爸,觉得他说的是真心话,这样子确实是准备撂摊子任由自己发挥了。于是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率先开门走了出去。
看到他们出来,徐寒梅先不乐意了。
她嗔怪的瞪了女儿一眼:“去拿东西就去拿,还锁上门。家里除了你俩就我和你奶奶,你们这是锁谁呢?”
姜晓菱朝妈妈笑了笑。
“锁那几个小东西。要是他们忽然回来,然后猛地冲进去,你们抓都抓不住。到时候怪麻烦的。”
“麻烦什么麻烦?那还不都是你弟弟妹妹,他们知道了……”
徐寒梅一边说一边推开姜晓菱往屋里进。
埋怨的话在见到那摆了一地的粮食口袋后顿时戛然而止。
跟着她后面的姜老太太,被她这猛然一停搞得差点没直接撞到她的背上!
连忙把她往旁边推了推,说了一句:“别挡着啊!”
然后随即话语变成了一声惊呼:“天!”
说完,老太太以前所未有的麻利动作,一个转身就将屋门从里面关上,同时还没忘反锁。
她们俩同时望向姜晓菱:“这东西你都放床底下了?”
姜晓菱点了点头。
“你,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趁你们不在家的时候。”
姜晓菱这话其实是有漏洞的。
毕竟如果追问,她不见得能够说得清楚她一个小姑娘,是怎么做到能够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这些东西放在床底下。
而且这么久都不被人发现。
可这会儿,两个女人完全被这么多她们做梦都不敢想的粮食给震撼住了,根本没有一个人还有心思去对她追根问底。
大概又过了得有好几分钟,徐寒梅才缓过劲儿来,她终于想到追问这件事的始末了。
她的脸还因为之前的兴奋而涨得通红,语气却冷静了下来。
“晓菱,你认识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什么来历,靠谱不?这些东西他是从哪儿弄来的?会不会给咱家带来什么麻烦?”
而在她们惊讶的这段时间里,姜晓菱已经将故事编好了。
听妈妈问起,她就将自己想的故事完完全全的说了出来。
按照她说的就是,之前她从邮局拿这封信的时候,就被人注意到了。
因为那个邮票太过于特殊,人家一看见就想找她要的。
只是那人出于谨慎,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跟着她和张美芳一起回了家属院,在确定了她的住处之后就回去了。
后来在她出去玩的时候,那人找到了她,提出要拿二百块钱换邮票。
然后她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就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把市里面的几个邮局全都跑了一遍,打听了一番。
于是她知道这是一张错版票,国家已经要求把市面上流通的都收回了。
因为稀少,所以珍贵。
她手里的这一张,很可能是现在市面上难得一见的珍品。
在了解了行情之后,再见到那个人之后,她就开始坐地起价,然后把价格讲到了五百,还说好了以物换物。用东西来抵钱。
姜晓菱说得洋洋洒洒,口沫横飞,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精明无比的小人精。
搞得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面对谁都所向披靡的样子。
听得旁边的姜立南一阵阵无语,那眼光横扫了那明显说嗨了的女儿好几次。
只差没有明着说出声:“要收敛”了。
可徐寒梅和姜老太太却完全没有感觉,她们听得简直是着迷极了。时不时还跟着惊叹出声。
不能怪她们如此相信一个小女孩儿。
实在是姜晓菱在她们的心目里,原本就是可以依仗的,是值得她们信赖的。
她们就是打心眼里相信,她们家的女孩儿就是和别人不同,比所有人都出色!
特别是在姜晓菱的指挥下,平安的将双胞胎从景平带出来之后。这姑娘在妈妈和奶奶心里的可信任度,直逼姜立南这个做丈夫和做儿子的。
有些方面甚至很可能已经超过了他。
所以,此时她这明显有些浮夸的故事听在徐寒梅和姜老太太的耳朵里,只让她们觉得乖女能干,却并没有去深想事情的真实性。
看她们终于扯的差不多了,忍无可忍的姜立南再次发了话。
“别的回头再讲,先说说这些东西你们打算怎么办?”
一句话将几个人的兴奋劲儿全给打击没了。
徐寒梅和姜老太太互相对视了一眼,俩人也没说话,一起走过去蹲下身子查看那堆东西。
越来越兴奋,到最后,老太太将手伸进米袋子里,抓出了一把,然后盯着那晶莹洁白的米粒子,控制不住的抹起了眼泪。
“怎么这么好呢?这米怎么能这么好?我活了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大米啊!”
而徐寒梅也抱着那坛子油,激动的手不停的发抖。
嘴里反复的念叨着:“这么多油,能炸多少东西,炒多少菜啊!妈,你看看,这油多好,多干净啊!”
看到妈妈和奶奶这副样子,姜晓菱有点难受,可更多的是感同身受。
她走过去,蹲在了两个人的中间,伸手揽住了她们的肩膀,温和的说:“妈,奶奶,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爸爸和我的意思都是,咱们得先把这些东西找个能放的地方。还有,这事儿暂时别对三个小的说。”
“对对对。”
听她这么说,两个女人连连点头。
然后一起看向她问:“那咱放哪儿?”
旁边站着的姜立南望着这一切,郁闷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忽然觉得自己在这个家可能就是个摆设。
可能还没有女儿在母亲和妻子心里的份量重。
可即便心里这么想,他还是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这些粮食暂时还是先放在晓菱的床底下吧。一般情况下,只要家里不出什么大事,没人会能想到这里会放着粮食。”
两个女人赞同的点了点头。
可马上,姜老太太又摆了摆手:“这样不行。”
说着,她转头看向儿媳:“寒梅,把你那屋放衣服的木箱腾一个出来,把粮食放到箱子里,再放床底下。万一有老鼠呢?再说了,万一那仨小疯子钻床底下玩的时候看见了呢?”
“好。”徐寒梅赶紧点头同意。
“那些肉呢?”姜晓菱问了自己最担心的事儿。
如果说粮食招老鼠,那肉的味道岂不是更招?
家里之前那些,妈妈一直都是用瓦盆扣住,上面还压了重物。可那才有多少?
还没有今天拿出来的一半多。
姜立南想了想,再次开了口:“那些肉拿一些出来分一分吧。给对面谢家,还有王哥家都送一点过去,就说我这次出差带回来的。你们整出来,晚上我去送。剩下的,把米缸腾出来,放到缸里面去。”
“嗯,这样行。把肉放下面,中间垫个板子,上面还可以放粮食。”徐寒梅补充道。
至于姜立南那个送东西给人的建议,家里人虽然肉疼可还是答应了。
王厂长那边,是欠着人家人情的,能用这些肉还了,大家都愿意。
而谢家,两家关系这么好,给一点也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门对门,将来自己家万一蒸个肉,味道传出去,也有个解释。
“那三个小的那里,也说这些肉是你出差带回来的。”徐寒梅说道。
姜立南点了点头,又望向妻子,说:“跟他们说好了,这事不能跟外人说,谁说,这肉就一口也不给他吃!”
徐寒梅连忙点头:“我晓得的,放心吧。”
“另外,我还要再说一点。”
姜立南的表情非常严肃:“晓菱换邮票这事儿到此为止,除了咱们几个人,其他人都不能提。你们一定要闭紧了嘴,万一不小心传出去,这事会给家里引来大的祸端!”
其实即便姜立南不讲,两个女人这会儿心底也是慌张的。
她们俩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好东西。
激动过后,自然害怕了起来。
“晓菱啊,咱自己家人不用怕,肯定没人往外说。可那个人怎么样,他靠谱吗?会不会在外面乱嚼舌根啊?”徐寒梅担心的问道。
“就是啊!那人到底长什么样?你知道他是干嘛的吗?”姜老太太也紧张的追问道。
姜晓菱秉承着无论怎么问,只说什么都不知道的原则,摇了摇头。
“是他找我交换的,他肯定不会往外传啊?不然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姜晓菱先看着母亲说道。
然后又看向奶奶:“我不认识,根本就没有看清楚过长相。那人神神秘秘的,找我说话的时候都戴个大口罩,还把身上包裹的严严实实。我不但不知道他长什么样,连是男是女都闹不清。
而且他给我东西的时候也都是他找我,不是我找他,我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听孙女这么说,老太太更担心了。
她不无埋怨的唠叨了起来:“哎呦,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大?小姑娘家家的,居然敢和陌生人做交易?你这胆子哪儿来的,真是大到天上去了!”
姜晓菱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和她们多讲,索性再次耍起了赖。
她嘟起了嘴:“我怕什么?就一张破邮票。他喜欢,觉得是宝贝,愿意拿东西换,那是好事情呀,我干嘛拒绝?
反正他给我东西我就接着,他要是真的不找我了,不给我东西了,那就不要了。那咱们也不吃亏呀!
一张邮票换这么些,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他不再来找我也无所谓。要是来找了,那就是人家有良心。”
姜老太太被孙女说的哑口无言。
即便心里还在埋怨她实在是胆子大,什么人都敢接触,可又不得不承认,正是孙女的胆量,才让他们有了这些好东西可以吃。
看母亲没话好讲,徐寒梅再次和起了稀泥,几个人全都忙活了起来。
很快就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将东西重新做了分配,并且都妥善存放了起来。
姜老太太亲自上手,准备了两份腊肠,全都是挑的肥肉多的,看上去更饱满一些的。每一份都是甜咸和麻辣的各一根。
她用姜晓菱之前带回来的报纸将这些腊肠包的严严实实,从外面一点也看不出痕迹,然后放在了一边,方便儿子天黑了去往那两家送。
姜晓菱想了想,又拿了一个小碗舀了半碗白糖包好放在了其中一个纸包的旁边,让爸爸去王伯伯家的时候一起带过去。
王伯伯在为了给他们家办户口这件事上是担了风险的,从哪方面讲,都应该对人家更重视一点。
姜晓菱原本还想就着今天这个时机,趁热打铁将自己想去收购站的事儿也和爸爸说一下。
从爸爸对于黑匣子的态度,她觉得,没准儿这事有戏。
所以,在帮着爸妈一起收拾家里的东西的时候,她就开始在心里酝酿措辞了。
可让姜晓菱没有想到的是,她这边还没有找到机会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呢,那边王伯伯居然找到了家里来。
王建平来的时候,天刚擦黑,外面刮着大风。
姜家的人都聚在客厅里,围坐在一起取暖,然后等着开饭。
看着他带着一身寒意,穿着工作服从外面走进来,大家都吃了一惊。姜晓菱立刻带着弟弟妹妹起来,把烤火的位置腾了出来。
而姜立南则已经忙不迭的迎了过去。
“王哥,你怎么这会儿跑来了?这是还没回家吧?来来来,赶紧进来,屋里暖和。”
他说的并没有错。
因为这次出差带回来了好些焦炭,姜老太太张罗着已经将从老家带过来的炭盆子找了出来。
此刻已经点燃了火,放在屋子正中。在炭盆上还放了一张铁丝编的细网,上面放了几个红薯在烤。
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甜香味,暖烘烘的。
王建平走进了屋,看到这样的场景,赞叹的啧啧出声:“还是你们家舒服!这炭盆子是从老家带回来的?哎,你说我当初怎么没想着要带一个过来呢?还是这东西用着暖和。”
听他这么说,姜立南笑了。
“这值当什么?回头谁出差去那边,记得让他们帮忙代买一个回来不就行了?又不是什么难买的东西。早几天,要是记得跟彦成说,他肯定这次就给你带回来了。”
听他这么说,王建平也有点后悔,忍不住又嘟囔了几句。
看到他进来,姜晓菱已经很有眼色的将弟妹都带到了屋里去玩儿,而徐寒梅则去厨房倒了一缸子开水端了出来。
她将缸子放到了王建平手边的桌子上,笑着说:“王大哥,喝点热乎水暖和暖和。这水里我放了白糖,喝了胃里舒服。”
听她这么说,王建平顿时不乐意了:“放什么糖啊?我一个大人喝那玩意儿干啥?留着给小孩子们吃!”
说着,他在外面招呼姜晓菱:“晓菱啊,去,去拿个碗来,伯伯把水倒给你们喝。”
“不用。伯伯,我们不渴,你自己喝吧。”姜晓菱生怕他非逼着自己拿碗,在屋里喊了一声,门都没出。
看到她这个样子,王建平只得作罢。
他端起茶缸子喝了一口,那烫烫的,甜甜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原本又冷又饿,已经隐隐发疼的胃一下子变得熨帖了起来,舒服的他眯了眯眼睛。
他又接连喝了两口,这才将缸子放下,擦了擦嘴,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拆了封的信封,递给了姜立南。
低声的说:“阿烟的信来了。”
姜立南接信的手顿时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