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友善度零及零以下

八字眉在地上捡了一圈, 才总算把滚了一地的金灵币找全。

他终于摸出身上的钱袋,翻了半天,也没能凑出五十个银灵币, 满脸通红地出去了,好半天才把找零送了回来。

熊七感慨:“师兄干得漂亮, 咱们宁肯拿钱去买蜂蜜糖吃, 也不给他们。”

他还惦记着蜂蜜糖, 看来上次在娑婆盒里吃了八袋还没吃够。

客房成片,所有来参加会武的门派都住在一起,安稚他们出去晃了一圈, 就把天塔会武的事打听清楚了。

天塔会武是有赛程的,分成普通的会武和精英会武两档, 各门派的弟子们轮番比赛, 其中精英会武第一名的奖励, 就是传说中的妙髓珠。

南沉师父完全是一副没打算让弟子比武的姿态。

他这次除了符渊这个假的以外,一个高阶的大弟子都没带, 带来的安稚他们几个,全都是刚进门没两天的新弟子,也只能看看而已。

比武就在离客房不太远的一大片空场上,早就已经开始了。

南沉是被符渊逼着来的, 连去看看比武的兴趣都没有,一个人关在屋子里看书,根本不出来。

符渊来九碧, 自然有他的事要去办, 临走前给安稚留下了一大袋钱。

“你们几个不用去看比武,更不用非要留在天塔门里,尽管出去玩, 无忧岛很热闹,你们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他嘱咐安稚他们几个。

“不过万一有人敢欺负你们的话,不用顾虑是谁,直接揍就行了,千万不要怕惹事委屈自己,打得过就打,打不过的话记清楚是谁,等我回来告诉我,我帮你们教训他们。”

熊七他们惊诧得下巴都快掉了——

从来没见过这么教师弟师妹的师兄,人家正常的师兄,不都是嘱咐师弟师妹不许惹事不许打架吗?

他走后,安稚研究了一下那一大袋钱。

里面是满满一袋金灵币,符渊为了他们花着方便,把刚找回来的银灵币也留下来了。

安稚按他们一百进制的算法,还有上次熊七买蜂蜜糖的价格估计了一下,觉得这是一笔巨款。

她把钱袋妥善地收在她的袖珍玲珑匣里,只抓了几个金灵币和一把银灵币,放在口袋里。

几个人口袋里揣着叮当响的钱,开心地出门买零食去了。

无忧岛和娑婆盒的幻境里一样,虽然挤一点,乱一点,但是热闹非凡,卖什么的都有。

几个人逛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幻境中吃过的蜂蜜糖,倒是找到了不少别的零食和好玩的小玩意。

安稚竟然发现了烤串。

烤得滋滋响,撒着调料,上面串的各种东西,其中有不少安稚还挺能接受。

无忧岛上的东西物美价廉,几个人在外面一通胡花,逛到下午,连安稚口袋里的钱都没花完。

安稚已经逛到脚酸了,于是几个人每人举着一大把烤串,回到天塔门。

他们那群比武的人正在中场休息,到处都是穿着各门派衣服的弟子,正聚在一起聊天。

有人看见他们几个了,叫住他们问:“你们是七凉山来的?”

他猜得很对,因为这么多人里,只有安稚他们几个身上穿着自己的衣服,特别醒目。

门派没有统一衣服的,除了七凉山,大概也没别人。

熊七热情洋溢的答:“没错,我们是七凉山的。”

他们问:“那你们为什么不参加比武啊?”

熊七照实回答:“我们这次来的都是刚入门的初阶弟子,想参加也参加不了。”

安稚也跟着点点头。

虽然她现在是八阶,八阶的修为就算在整个乾旋也不算太常见,但是鉴于她刚入门没几天,什么都不懂,说是初阶,也并没什么错。

那弟子露出点小得意,“我们这次来的都是五阶以上,没办法,师父让我们一定都要下场比一下。”

熊七问他:“那你几阶?”

那弟子答:“五阶,不过马上就要升六阶了。我估计再过个两三年就行了。”

安稚嘴里正在啃的烤灵菇串串都要掉了:再过两三年?还马上??

安稚忍不住,“五阶升六阶要用两三年吗?”

熊七耐心地跟这只什么都不懂的傻海豚解释:“用两三年已经算是非常快的了,多的是的人要花好几十年呢。”

安稚叼着烤灵菇:“……”

她自己奇葩的升阶速度,让她对整个乾旋大陆正常的升阶速度有了极大的误解。

空场比武台那边有人在大声吆喝,说是下一场比武马上又要开始了。

虽然符渊临走时说过不用去看比武,熊七还是很好奇。

他伸长脖子,往比武场那边向往地张望,怂恿大家,“去看一眼?就是去看看也没什么吧?”

反正回去也是闲着,安稚他们几个举着烤串过去看热闹。

两座大殿之间是一大片空地,中间搭起了一座高台,正是比武打架的地方。

高台的一角的杆子上挂着幡,幡上是一个巨大的标志。

安稚仔细辨认了一下,觉得好像是一只抽象的鹿,只是这鹿是由七八种颜色的回转的线条组成的。

安稚指着它问旁边的修落,“那上面画的是什么?”

修落瞥了一眼,淡淡答:“那是七色鹿,九碧王族的标志。”

冉野知道安稚肯定又不懂,解释:“在他们九碧有个传说,说是很多年前,九碧有七色神鹿从天而降,落地为王,建了九碧国,从此以后,王族都是那只神鹿的血脉。”

熊七在旁边听见了,嗤之以鼻。

“这就是胡说八道。他们九碧王族就算真有当初七色鹿的血统,也早就淡得找不着了。谁不知道现在的九碧王族原身是碧炼蛇?”

冉野笑道:“没错。他们九碧王族最怕别人说他们不是神鹿后裔,平时都不敢把蛇尾巴露出来。你看,就连和王族沾边的天塔门上下,都严格禁止大家露出兽形来。”

安稚上次就在纳闷这个,他们天塔门都没人露出耳朵尾巴,人模人样的,也不知都是什么妖。

比武台上拖拖拉拉,还没人上来,安稚无聊,四处乱看。

各门派的弟子都围在高台旁观战,全都是站着的,晒着太阳,但是在旁边大殿的玉石台阶上,搭着一片特殊的席位。

上面遮着七彩锦缎的凉棚,下面摆着一排圈椅,舒适得多了,毫无疑问是VIP席。

VIP席位上坐着的明显是各门派的掌门。

不少掌门都在互相热烈地聊天,像是把天塔会武当成了拉关系的联谊活动。

正中间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打扮显眼的女掌门。

她涂着烈焰红唇,眉心贴着花钿,头上云鬓高耸,插着一支雍容华贵的金钗,好像是只镶满各色宝石的金鹿,金鹿口中衔着吊着明珠的细链,摇摇荡荡。

安稚一眼就注意到她,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她身上穿的那件衣服。

那件衣服实在太像羽霓裙了。

和安稚的羽霓裙颜色差不多,而且也在不停地缓缓变幻着颜色。

但是安稚觉得不太对。

要是安稚从没穿过羽霓裙,一定会觉得她的裙子挺漂亮,没什么毛病,但是安稚自己穿过羽霓裙,就能一眼看出来:

怎么说呢,就是差一点。因为差一点,就哪里都不太对。

安稚的裙子,那天穿去七凉山的时候,颜色真的如同日落时晚霞,柔美绚丽,一层层过渡得非常自然,如梦似幻。

那女掌门的裙子就不太一样了,色彩变化得生硬得多了,配色也不够协调。

冉野顺着安稚的目光瞥了那边一眼,就呵了一声。

“那就是天塔门的掌门,叫蔓虞,还是九碧王的女儿呢,穿了件假货。”

安稚:叫什么?鳗鱼??

所以那个女的就是天塔门的掌门人,竟然还是九碧王的女儿,怪不得都说他们天塔门是皇亲国戚。

冉野问:“你看不出来?她身上那件,肯定是找人仿羽霓裙做的。”

冉野看安稚一眼。

“你上次穿的那条就是羽霓裙吧?当初还骗我,说是什么烟霞裙,你是玄苍王的妹妹,穿条羽霓裙怎么了?”

安稚没说话,努力吃烤串。

熊七也看出来了,“安稚,她穿的真像你那件,只不过没有你的好看。”

所以简而言之,这天塔门的掌门穿了件A货。

A货就A货,不关安稚什么事,安稚并不在意,很快就被场上的比赛吸引了。

场上上来的两个弟子,一个穿着五颜六色的花衣服,明显是天塔门的,另一个穿一身滚黄边的黑色劲装,不知道是哪个门派。

两个人上来对着行过礼后,就开始用法术对轰。

安稚心中暗暗惊讶。

本以为天塔会武来的都是各派的优秀弟子,功夫一定很好,结果这么一看——

太可怕了。

安稚一直被兰盏教着,就连平时看热闹时,看的也是符渊他们施法,不知不觉中,早就把眼光提得极高。

场上比武的弟子们每发一招,安稚就想:这要是被兰盏师兄看见了,肯定会挨骂。

他们正在用来互殴的都是罡气,和七凉山的破空隆很像,万变不离其宗,全都是来源于大梵天功的招数。

但是控制能力就差得太远了。

各种凑合,各种勉强。

熊七也在旁边说:“这种施法,会被兰盏师兄敲到脑袋肿成大包。”

就连一直很沉默的修落都低声说:“他们这种教法,简直是误人子弟。”

一看就是基础没打扎实,教出来的法术轻浮花哨,华而不实。

和七凉山根本不能比。

安稚现在终于明白了符渊当初死皮赖脸也一定要把她塞进南沉的七凉山的道理。

也怪不得南沉师父并不想来参加这个“天塔会武”。

冉野笑道:“他们才不管什么误人子弟,一个师兄带上百个弟子,都在鬼混,赚钱要紧,每多收一个弟子,每年就多收上百金灵币,否则你以为这些金顶的大殿是从哪来的?”

熊七嚼着串串说:“比我家还会做生意?佩服。”

安稚一直觉得,南沉坚持认为收钱教人有违大梵天功的道理,不肯多收束脩,搞得门派上下穷得要命,实在有点迂腐,但是现在看看天塔门这种把教人当成敛财之术的作风,觉得好像也不太对。

场上的弟子你来我往,打得十分热闹,安稚吃着串串,时不时和冉野他们点评几句,怡然自得。

正开心着,比武的那个天塔门弟子一起手,一大股白气飞了出来。

可惜不小心打偏了,白气的走向很不对劲。

安稚眼睁睁地看见,那道白气直直地冲向自己手中的烤串。

安稚:!!!

串串!有人要打掉她的串串!!

安稚想都没想,就用空着的一只手起手掐诀,一团紫焰呼地奔着白气扑了过去。

紫焰速度极快,抢在白气离宝贝烤串们还有相当一段距离时,就迎头撞了上去,毫无悬念地一口吞没了白气。

台上的弟子只是五阶,实战经验有限,看着一团火球流星飞电一般朝自己的方向飞过来,早就吓得连躲都忘了。

然而什么事都没有。

紫焰的大小拿捏得相当好,力道也刚刚好,在吞掉白气的瞬间立刻湮灭了。

安稚的紫焰是符渊精心教过的,上次在天藤岛时,安稚又用紫焰融过上万玄铁兵,对紫焰的控制早就得心应手,熟极而流。

烤串们得救了。

安稚十分地不好意思。

“对不住,”她扬声对台上比武的天塔门弟子和裁决说,“我怕那道白气打到我,一不小心发了一招。”

裁决扬手对她示意没事,然后退后,打算让台上的两名弟子继续比试。

忽然有人说:“等等。”

是那个穿着仿版羽霓裙的天塔门女掌门蔓虞。

蔓虞凤眸斜挑,正望向安稚这边。

仿佛留意到安稚没穿门派的衣服,她开口问:“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该不会是……七凉山的吧?”

她的声音不大,却稳稳地送了出来,每一个字全场都能清晰地听到,显见得修为不错,引来一片惊叹声。

安稚心知肚明,她就是早晨不肯出来迎客的天塔门掌门,十有八九,也是南沉师父这次过来不愿意见的人。

也不知道这个蔓虞和南沉师父到底是什么关系,是敌是友,有什么爱恨情仇。

情况不明,安稚乖乖地回答:“是,我们是七凉山的。”

安稚并不会用修为把声音送出去的功夫,虽然清脆,声音就小得多了。

蔓虞从鼻子里轻轻笑了一声。

安稚立刻意识到,她把这声不那么友善的轻笑也用功力送出来了,全场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们七凉山这次没人参加比试么?”蔓虞又问。

安稚老实答:“没有。我们就是来看看的。”

“看看?”蔓虞曼声道,“你们七凉山从没来过,不知道我们天塔会武有个规矩,无论是谁,只要出手,就算下场,就得参加比试。”

竟然还有这种规矩?

安稚吓了一跳,连忙说:“刚才就是个意外,再说我刚进七凉山没多久,还没学什么,也得参加比试吗?”

“那当然。”蔓虞说,“出手即下场,无论是谁,一视同仁。”

她招手叫来管赛程的弟子,“过去把她的名字登记上,让她参加精英会武的比试。”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天塔会武的比试分两档,其中参加精英会武的弟子起码都是八阶以上。

八阶以上在乾旋已经很难得,有些门派的掌门也不过是这种修为,能达到的弟子更是凤毛麟角。

安稚刚刚发的紫焰,只为了救烤串,并不想伤人,没尽全力,只和台上五阶弟子发出的白气相当,因此台上台下,人人凭她刚刚那一下推断,觉得她大概也就是五阶六阶的样子。

如果真的参加精英会武,和高阶弟子比试,只怕只有挨揍的份。

安稚扬声问:“为什么我要参加精英会武的比试?”

安稚心念电转:难道蔓虞这么火眼金睛,只从刚刚那一下很克制的紫焰小火团,就能看出她其实是八阶了?

然而蔓虞好像没有,她没提几阶的事,只冷笑了一声:“我主持天塔会武,自然有资格安排比赛,你有异议?”

安稚心想:这个蔓虞,好像友善度很低啊。

过来登记的弟子就是早晨收钱的那个八字眉,他刚走到安稚面前,蔓虞就又说话了。

“他们七凉山太穷,出不起参加比试的钱,不用跟他们收了,那两百五十银灵币,我们天塔门帮她出吧。”

四周响起一片低低的笑声。

安稚心想:她这不是友善度很低,友善度分明就是零及零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