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盘打得好好的, 到了宴会之上,殿内已人声鼎沸,百官与妃嫔们到齐入座而圣驾未至。
于心然注意到父亲永安侯也已到了, 在殿侧来回踱步, 时不时地往大门外瞧,手里揣着折子,定是准备在皇帝进殿之后立即呈上。
此时她又意外瞥见不远处大太监,正吩咐着宫人们做事。
“刘公公, 去请我父亲入座吧。”于心然神色自若道。
大太监闻言立即前往。
于心然盯着父亲手里那本青色折子,千万不能叫父亲自交给皇帝,两家早就串通一气, 徐雁秋势单力薄根本就无力反击!若是父亲交到大太监手里,或许还能有转圜余地......
“你们二人,真的全然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
正全神贯注看着另外一处,一声呵斥令她立即回神。皇后娘娘怎么来了?于心然见着她有些心虚,立即起身行礼。明日出宫祭祀,祈求五谷丰登, 皇后理应是要去的, 她怎么将这桩事忘了。
皇后被禁足多日, 气势如猛虎下山, 脾气尤胜从前, 一双锐利的眼眸扫过她与谢清, “今日宫宴是你们谁准备的?”
于心然怕极了不敢出声。
“是臣妾准备的。”谢清挺直了腰杆,不卑不亢地回答。她身量纤纤着一身素色长裙,模样温婉和顺。
“你有什么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皇后含怒的双眸瞪着谢清。
皇上左手边的位置向来属于皇后,谢清只当她不出席便自己占了。于心然正看着热闹,猛然想起折子之事, 立即回眸去找,父亲已经入座了,手里只有酒杯,没有折子。
折子呢?去哪里了?
正要去寻背后一个外力推得她踉跄往前。
“娘娘当心。”大太监冲过来扶住了她。原来是身后的华琳琅气急败坏推了谢清,谢清又往后撞到了她背上。
待于心然站稳,大太监走向皇后,擦肩而过之际,她余光瞥见一抹青色,折子到了大太监手里攥着。皇帝今夜不招任何人侍寝,这折子要么送去御书房,要么送去灵兮殿,单看皇帝宿在何处了。
此时圣驾已至,皇后坐了原本谢清的位置,若换了从前于心然必定会将自己的位置让给谢清,可今日她必须跟着皇帝回寝宫才能够得着那本折子。
宴会开始,奏乐声缓解了此时的紧张气氛。皇后在此,于心然可不敢褪下外袍,只能沉住气另想办法。
未过多久,见皇帝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于心然双眸一转,若他今夜喝醉了那定看不了折子。不等大太监动手,她亲手端起起酒壶给皇帝的酒杯斟满酒。
皇帝与不远处的宗亲攀谈了几句,低头见着酒杯满了,瞥了她一眼,像是没想到她会为他斟酒,再次一饮而尽。
计划很顺利!
于心然手持酒壶不撒手,皇帝喝一杯,她倒一杯。宴席才过半,皇帝已经喝了整整一壶酒。若再灌上一壶......于心然心中窃喜,她今日一定要将折子弄到手。
“皇上,臣妾想同皇上商量明日祭祀之事。”隐忍了一会儿不开口的皇后突然转换了态度。
皇帝再次饮尽杯中酒水,“嗯,宴会之后朕去月华殿与皇后商议。”
太好了,情况峰回路转,皇帝要去皇后寝殿,那今夜定看不成折子,她还灌什么酒。于心然安心将酒壶放置到桌上后执起筷子,满桌的美味佳肴她还什么都没尝。
才吃几口,一只景泰蓝九龙纹酒杯被悄无声息地放置到了她手边,身侧皇帝继续与皇后说着话,却有意叫她继续斟酒。
“......”他就是喜欢使唤她!于心然无言以对,执起酒壶满上。
宴席全程,她恍若成了专门给他倒酒的宫人,整整倒空了四个酒壶,皇帝也毫无醉意,与宗室的皇亲国戚相谈甚欢。
终于熬散场,一旁的谢清备受冷落带了宫人负气离开,帝后要同归月华殿。于心然没空去管别人,一心只盯着大太监,他手里收了不少折子,走出大殿之后朝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
待他消失在路口转角处,于心然立即带着一喜跟上,一直跟到御书房躲在暗处,见大太监空着手从里头出来。
书房门口还有守卫。算了,被弹劾的是徐雁秋,横竖与她无关,转身要回芙蓉轩。
“娘娘,奴婢去引开他们。”身边的一喜出乎意料地走了出去。不知她对守卫们说了些什么。门口的八个守卫突然间都跟着她走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都已经到了这步了。于心然左右看看没有其他人,乘机溜入院落大门,书房正殿的门虽然紧锁,有几扇窗户却敞开。她并非为了徐雁秋,而是为了妹妹。这么一想,不顾仪态扒着窗户翻进了御书房。
房里一片黑暗,弥漫着淡淡的熏香,是白日里的点熏香炉的余香,于心然顿时感觉道些许惧意。来不及多想,毕竟伺候了皇帝两年,对于御书房再熟悉不过,摸到御案上厚厚一叠折子,大太监果然将其送到这儿来了!
借着身后窗户透进的月光,她找到了青色那本后翻开查阅,上面所述内容与妹妹所说的无不相同,合上折子后拿了要走,又瞥见剩下那堆。会不会又父亲党派的其他大臣也递了折子?
书房外静悄悄的,守卫们还没回来,纠结片刻,决定铤而走险检验其他折子。指尖迅速翻过,确定其他折子并非是参徐雁秋的,她得马上离开,否则守卫若回来就走不掉了。
“去芙蓉轩传贵妃过来。”一个声音划破夜晚的宁静。
皇帝居然没留在月华殿,还、还要传她过来?于心然心里一沉转身打开身后的窗户,脚步却乱踩到了自己的裙摆,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好疼!膝盖剧烈的疼痛令她顿时清醒,对了还有折子,折子她要拿走,仓皇站起转回身从桌上挑出青色封面那本。
此时门口传来铁锁给打开的声音,糟糕来不及了!在御书房门被推开那一刹,于心然立即钻到御案之下。
殿中骤然亮起,脚步声由远及近,御案之上有些响动,皇帝近在咫尺。于心然屏住呼吸抱紧了折子蜷缩在角落里,捂住了自己的嘴。
皇帝若夜宿于御书房,大多数情况宿在偏殿,她现在只求他不要在主殿中多做停留。不成,若大太监去芙蓉轩发现她不在可如何是好?
“贵妃来了吗?”耳边近在咫尺的声音再次吓得她一激灵。与平时说话的声音相比略显模糊不清,酒意上来了。
守在殿外的小太监应了一声,“禀告皇上,刘公公已经去请了。”
糟了,皇帝已经在书房坐下,若等不到她,他也定不会走。他不走,自己也出不去啊,这成了死结。于心然心里无以复加地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谢天谢地,皇帝突然又离开了主殿。于心然敏捷地从御案底下钻出,扑向窗口手脚并用地翻了出去,直接掉到了窗外的草丛之中,来不及思考别的,慌忙站起来往芙蓉轩跑。
“娘娘!”一喜一直在路口等她。
于心然将折子给她,“藏起来,本宫得速回芙蓉轩!”
“娘娘,您是不是拿错折了?”一喜翻开看了后惊呼道。
啊?拿错了?不可能。于心然一着急又扯回折子,就是青色这本怎么可能有错,可等看清其中内容,脑中一道惊雷劈过,怎么、怎么变成了杭州巡抚的请安折子?
回忆方才的过程,难道是皇帝进书房时,她太急切拿错了折子?!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对视片刻后,“你先回芙蓉轩,若见到刘公公就说我独自散步去了。”交代完后于心然掉转方向往回走,若皇帝没回来她就再翻进去再偷一次。
照着原路回到窗口,于心然立即蹲下,皇帝已经返回御书房!不成了,偷不到,皇帝今夜定会看到折子。
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挫败感,只能沿着小路往回走。
“娘娘,折子呢?”一喜没回去一直等在路边,见到她后迎上来焦虑地问。
“快回芙蓉轩,这里太过引人注目。”折子没偷到,当心被人听见。
“可这样一来,徐御史不久......”一喜还要说。
“娘娘!”背后响起一声惊喜的惊呼,主仆俩皆愣住了。
尴尬地回眸,原来是是大太监。
“娘娘,皇上传唤您去御书房,奴才正四处找您呢!”刘公公欣喜万分道。
“那、那娘娘快去吧。”一喜话锋一转,要扶着她往书房方向走。
是啊,此时她去皇帝跟前,兴许还能挽回些。若皇帝真看了折子要惩罚徐雁秋,自己就硬着头皮为他求情好了。
***
须臾,她堂而皇之地回到了御书房。皇帝果然在御案前,靠着圈椅闭着双眸似是睡着了。
桌上的折子没有被动过......
小心翼翼地走到皇帝身边,他依旧没有睁眼,于心然不知从何处借来的胆子,伸手去够那夹在其中的青色折子。
“爱妃来了。”皇帝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声。依旧闭着双眸,只是捉过她左手手腕拉她到身边。
他满身酒气,似是喝醉了,还未触到折子她便缩回手,谨慎为妙。
“皇上?”见皇帝再未作声,于心然轻轻唤道。话音刚落,皇帝蓦然睁眸,一双眼眸清明无比。
“臣、臣妾伺候皇上沐浴?”她心虚地提议,眼神躲闪着也不知道往哪里放好。
皇帝不言语却突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完全将她笼罩住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又席卷而来。她本能地往后退,皇帝却往前一步搂住她,将她抵在御案边缘。
皇帝凑道她的脖间,似吻非吻地,酒气愈发浓烈,真的喝醉了?于心然别过头,尽量地远离皇帝,无奈他手臂力气太大,圈得她几乎动弹不得。
真就满身酒味。
“嫌弃朕?”皇帝在她耳边似是调笑般问。
“臣妾不、”话还没说完,唇就被狠狠吻住了。皇帝倾身过来,不管不顾地。
他绝对是故意的!于心然心里愤恨地想,双手攥成了拳头,她嫌弃他身上酒气重,他便故意令她也沾染上酒气。
这人骨子里真真坏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