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琮面色一白,坐在龙椅上,眼睛死死地盯着殿门的方向。
只见到在殿门之外那道穿着龙袍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正是之前太医一直诊断动弹不得,口不能言,病情丝豪不见好转的成元帝。
成元帝面沉如水,没有靠皇后搀扶,独自就从殿外走了进来。
“陛下!”一见帝王到来,镇国公等王公大臣就露出了惊喜交加的目光。
而成元帝看过他们,目光缓缓地落在坐在上首的儿子身上,以往温和的眼睛里除了帝王之威,还有失望。
这沉重压得萧琮背上渗出了冷汗。
“陛下……
于贵妃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看着自己方才去取玉苴的时候还躺在床上没有半点反应的成元帝,见他从自己面前走过,哪有一点病得不能动的样子萧琮迎着成元帝的目光,回过神来,阴冷地看向宁王。
宁王脸上的神色始终平静如—,对成元帝的出现也没有半分激动,萧琮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日之事早已经在成元帝跟宁王的算计之中。
他的心—时间沉到了谷底,不知道此刻心中最强烈的感觉是他父皇从头到尾都知道他跟他母妃的打算,一直对他们有所防备,还是行到这—步,要这样跟自己的父皇对上。
无论如问,他都已经没有退路。
萧琮深吸一口气,世事总不可能完美不是吗?结局终究还是要由胜利者来书写。
就算他父皇没有病倒,一人能够行动自如,那又如何?今天他鼠叟统令的禁军围了大殿,就凭殿中这些老臣,雅道还能翻出天去?
等成元帝来到台阶之下停住脚步,不等他开口,萧琮就率先道:“父皇的身体痊前了,要来上朝,怎么也不先跟儿臣说。”
成元帝看着他。
这对天家父子对峙,殿中其他人都保持安静。
成元帝缓缓地开口道:“若朕再在病榻上躺片刻,这天下是不是就已经是你的了”“儿臣不敢。”
萧琮从龙椅上起了身,他身上现在虽然穿的依旧是王爷的蟒袍,但是站在那里却已经有了天子之威。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灾皇,“儿臣若是登上这个位置,也是众望所归。父皇龙体欠佳,是时候放下这些,安心硕养天年了。”
在于贵妃进入寝宫,取了玉玺伪造圣旨的时候,成元帝就已经知道这个女人无可救药,但是在来到大殿之前,他却是一直都在想着自己的儿子或许还有可以回旋的余地。
可是如今,他看着站在龙椅前的儿子,就知道他跟他母妃一样,已经决心一条道走到黑。
成元帝举步,顺着台阶一步一步地句上走去。
萧琮看他来到自己面前,发现虽然他的父皇病了这—场,而且年纪也比自己长,但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气势却丝豪不输正值青年的自己。
—场大病之后,他的精气神好像更胜从前,丝毫没有要衰颓之势。
这不可能是—朝一夕的事,这场病……雅道是他装出来的?
随着成元帝的走近,各种想法在萧琮的心中翻涌起来,但他很快就将这些念头压了下去。
事已至此,再想这些是不是他父皇对他的式探已经没有意义。
“假传圣旨,欺君罔上,结党谋私,更私调禁军,意图逼宫……”成元帝每往前一步,就数出他们的—道罪状,“你跟你母妃,还有你舅髯,真是胆大妄为。”
成元帝字字句句落在于贵妃耳中,都是如此锥心。只是不等她开口,萧琮就已经说道:“若非如此,今日我又如何会站在这个位置上,与父皇有这番对话”此言一出,便是已然坐实了他今日是要谋朝百位,将自己的父皇从这个位置上赶下去,然后取而代之。
“好,好,好!”成元帝停住脚步,望着他—连说了三个好,才低头看向这龙椅。
这张椅子,他在做王爷之时就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坐上这个位置,只不过后来兄长早逝,传位于他,他才成为了帝王。
成元帝抬手按在了龙椅的扶手上,感受到从掌下传来的冰冷,再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萧琮,这个位置对你来说就真的这么重要,诱惑真的就这么大”“并非它对儿臣重要。”萧琮看着自己的父皇,一字一句地道,“是儿臣不得不争。”
若是他不争,等到萧璟回来,他所做的一切就都会被抹杀干净,会坐上这个位置继承江山的人只会是萧璟,而不会是他。
他的声音回响在殿中,是为自己的辩白,亦是不平。
“自古立储都是立长立贤,儿臣自问长于四弟,经纬之才亦不在他之下,为何就不能坐这个位置?就因我是贵妃所生,而他是中宫所出?”成元帝听到儿子的心声,只目露悲哀:“绝非如此。”
“那是为何?”萧琮不甘,“父皇让四弟掌兵,让他充领虎贲营,虎贲营是京中三千禁军之外唯一的兵力,足以见父皇对四弟的偏爱。适逢东狄进犯,四弟出征,儿臣坐镇后方,殚精竭虑,可是边境大败东狄的消息一传来,所有人就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四弟身上,又有谁记得儿臣做过什么”他说着抬起了一只手,放在了龙椅的另一边,与成元帝一样在上面摩裟而过,低沉地道,“这样的日子,儿臣已经过得厌倦了。”
没有坐上这个位置,底下群臣就永远不会单独仰视他一人,永远把他放在萧璟之后。
皇后在下方,见成元帝因萧琮的这几句话而陷入沉默,只忍不住上前一步,对他说道:“琮儿,你弟弟从来没有想过要争你的功劳——”于贵妃尖锐地打断了她:“他是没有想过,可你这个做母后的就没有想过吗!”皇后转头,见她明艳的脸上带着—丝怨恨,望着自己说道,“当年你我同时进府,你为正妃,我为侧妃。你我家世明明相当,就因为开局我差你—步,夫君更偏爱你,我就步步落下。你生的儿子是摘子,我生的儿子是庶子,等到陛下登基,他们两个都是皇子,可是你的四皇子哪怕什么也不做,就已经被认作是这个位置的维承者,而我的琮儿,不管他再努力再用心为大周做什么,在你们眼中都与这个位置无缘。”
她说着转向了站在上首的成元帝,虽然脸上在笑着,可是眼中却含了泪。
“陛下。”成元帝见她笑了两声,那眼泪就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你我多年夫妻,臣妾今日才知原来你始终在防着我,防着琮儿。”
萧琮见母亲的目光转向了自己,“都说我的儿子与大宝无缘,可是我不信!便是要与天争,我也敢去争一争!我要你们都看清楚,现在离这个位置最近的是谁的儿子,最终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只会是我的琮儿!”“你疯了!”成元帝看着自己的贵妃,痛心疾首。
我没疯!”于贵妃一甩袖,反驳道,“臣妾这辈子最清醒的就是在这一日!”本来他们不至于要走到这一步,只是天不站在他们这一边,他们派去边境的人没有令萧璟身死,也没有令他落下残疾,甚至还被他抓住了。
与其等到他回来之后,抓着证据和证人对着他们发起攻击,不如先下手为强。
既然是自己想要的东西,那就自己去争取,不要想着等别人来把它放在你手上。
萧琮也不打算再与成元帝在这里争论什么,径自看向宁王那一派不肯臣服的王公大臣,对着他们说道:“今日大周的主人就要换了,你们谁若是不肯臣服一—”宁王问道:“就如问”萧琮看向他,冷然道:“那就别想走出大殿一步!”那些围在大殿内外的禁军已经重新'竖起了手中银枪,指向了殿中众人。
“选吧。”萧琮背起了手,对着站在下方的众人说道,在正统与他这忤逆犯上的皇子之间,屈服与死去之间,他让他们选。
“选”成元帝眼中的哀伤敛去,他已经说了这么多,也给过他们母子机会了,他们都还不知悔改,他也不必再等下去。
萧琮听见他的声音,看向了他,见他面沉如水地道,“你以为现在是你在给他们选择”这是什么意思?
萧琮心中一惊,下一刻便听到利箭破空的声音,接着是一阵惨叫。
这声声惨叫都是一声之后就瞬息停止,在外包围大殿的禁军纷纷倒下,一群黑衣小吏手中拿着袖珍的口口,从外面包围了上来。
萧琮见他们手中的口口袖珍,却可以连发数十箭,刚才他们只是—通扫射就将殿外的禁军全部放倒,甚至没有给他们还手的机会。
“袖箭无眼。”—个少年的声音响起,对着这些效忠萧琮的禁军跟大臣冷道,“上面还淬有剧毒,你们还是想清楚,为了这个不定的新皇,值不值得陪上你们的性命。”
先前成元帝现身,这些追随萧琮和于贵妃的大臣就已经动摇了,现在再见欧阳离带着黑衣小吏出现,他们就越发的挣扎起来。
萧琮看着阳离,又再看向站在门口的平恩侯——这怎么可能?他们不是已经将监察院封锁住了,里面的人一个也没有放出来他喷着牙,收回目光,只能说是他们低估了宁王,低估了阳日昭明。
不过这也就是失去—些武力罢了,他在朝中的追随者依旧站在他这一边,那些袖箭上淬了毒又如何?难道还能将他这个皇子击杀?
被调动过来的禁军就只剩下在殿中这些,外面的监察院官员顾忌殿中文武百官,不敢朝着里面扫射,只能按兵不动。
萧琮道:“你们真是好算计!”但是又说道,“可我还没有输!”他收回目光,看向成元帝,在下方已经被这变故惊得愣住的于贵妃见到儿子的眼神,心中—颤。
皇后怕他要做什么,意图冲上台阶:“陛下——”成元帝却抬起了一只手,让她不必过来,他看着自己的儿“琮儿,不要一错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