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宁王府来说,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宁王太妃在宫中,比其他人更近地经历了这件事。
她是经过承天十三年之乱的人,在那个时候她都没有慌乱,此时就更加沉稳。
有儿子在,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孙子出事。
只是她也睡不着,从她归来之后,佛堂里木鱼的敲击声和诵经声就一直没有停过。
宁王妃的院子里,宁王妃同次子一起在等着宝意来。
她几次想要站起去接女儿,都被儿子劝住了。
“娘,宝意很快就来了。”
谢临渊怕她心神不宁,加之外面又黑,看不清路,“宝意既然先回来,就说明事情有转机,爹才让她先回来让我们放心。”
“对,也对……”
宁王妃喃喃地道,“如果不是有转机,你们父王不会单独让鱼儿回来的。”
她重新在位置上坐下,同谢临渊一起望眼欲穿地等着。
一见到门外出现了人,宁王妃心中一阵激动。
可等到来人走进来的时候,却不是宝意。
沈怡君走了进来,叫了一声“娘”,又叫了谢临渊一声“二叔”。
“君儿?”宁王妃见她在此时单独过来,有些意外,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儿媳听着宝意回来了,想着她应该会来娘这边。”沈怡君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我就过来看看,看三叔怎么样了。”
宁王妃让她在身旁坐下,谢临渊则问道:“大嫂过来了,那大哥呢?”
“世子休息了。”沈怡君道,“本来昨日为了输给大棋士他就闷闷不乐了一整天,晚上也没休息在钻研棋局,现在是完全撑不住了,我就用了些法子让他去睡了。”
谢临渊:“……”
他没有问大哥如此固执,嫂子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他去休息的。
问大概就是被打。
三人等了一阵,终于等到宝意从外头进来。
她一进门,就让屋里守着的紫鸢跟红芍到外头去:“你们将其他人也屏退了,不许靠近。”
“是,郡主。”
紫鸢跟红芍都领命出去了,宝意则凭着灵敏的知觉在周围查看了一番,确定这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人,而在外头的也只有跟着自己回来的监察院影卫,这才关上了门,回到了桌旁。
宁王妃他们见她一番动作,尽管心中惊疑,但却没有出声。
直到宝意坐回桌旁,宁王妃才握住了女儿的手,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可是你三哥——”
不过短短瞬间,她心中有了许多猜想,也许是大棋士真的死了,这罪名要落到自己的儿子身上,女儿回来就是要自己尽快做打算,准备把人转移走。
“不是三哥。”
宝意先安了娘亲的心,然后目光又在自己的二哥跟自己的大嫂身上扫过。
二哥是她的亲哥哥,大嫂她上辈子也是跟宁王府荣辱与共,未曾有离弃之心,他们都是可以信赖的。
宝意确定之后,才开口说:“现在欧阳大人、爹带三哥一起进宫去了。”
听到谢易行已经不在天牢里了,无论是宁王妃也好,谢临渊也好,都松了一口气。
沈怡君则问宝意:“父亲带三叔进皇宫,是因为已经找到办法能救醒大棋士,还是欧阳大人找到了另外的证据?”
沈怡君果然灵敏,一听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宝意点头:“这二者皆有。”
欧阳昭明带着灵泉进宫,又命了人带了他的令牌去连夜开城门,上灵山寺将空闻大师请来,准备救大棋士。
“而另一方面——”
三人听宝意沉声道,“欧阳大人已经查清楚了,对大棋士下手的是东狄一品阁的人,他们这样做,是想嫁祸于三哥,好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在回来的路上,宝意就想清楚了,哪怕这一次不暴露灵泉的秘密,一品阁也可以借此挑拨宁王府与成元帝、与监察院的关系。
与此同时,也可以让东狄皇室跟大周之间的关系变得僵硬。
“一品阁余孽!”谢临渊失声叫了出来,“他们还在大周境内潜伏作乱?”
“不止。”宝意狠了狠心,尽管不想让娘亲陷入焦虑,但为了让他们有所防范,还是说道,“欧阳大人还确定了,一品阁这次是死灰复燃。他们迎来了一位新阁主,策划了前面的一系列事情。”
一个重新在新阁主统领下聚集起来的一品阁,比起一群只是散落在外的一品阁余孽威力可要大多了。
宝意不等他们说话,继续快速地道,“我先回来也是因为我们府中混进了一品阁的眼线,必须要有所防范,他们这一次布局陷害三哥能这么顺利,也是有人里应外合。”
现在父亲不在,大哥不在,谢临渊就是府中的顶梁柱了。
他展现出了同平时不一样的一面,宝意听二哥分析道:“爹跟欧阳大人他们进了宫,很快就会开始着手布置反击,但我们府中谁是一品阁的眼线,我们自己却没有办法查出来。”
沈怡君同样沉着:“所以之后在府中处事,要更加小心谨慎。”
“也只能如此了。”宁王妃也回过神来,虽然在儿女之事上面她优柔寡断,但是面对这样严峻的情势时,她还是拿出了一家主母的果断,“现在不能打草惊蛇,让一品阁的钉子狗急跳墙。府中诸事,关键的都自己多费心,不要假手于人,也不要走漏已经知道他们在府中的消息。”
沈怡君、谢临渊跟宝意都应了一声“是”。
宝意见自己的母亲、大嫂跟二哥都已经有所打算,只感到一阵安心。
果然这种时候,就该一家人团结在一起,才有底气。
府中人口众多,也不知哪一个是一品阁的眼线,更不知道他们这是混进来了多少人。
他们就按兵不动,等着宫里的事情处理完了以后,再配合监察院之后的动作,把这些暗桩揪出来。
有所防范,就能够尽量地减少伤害。
真到了非不得已的时候,她手中的灵泉拿出来也能解决问题。
那么,之后要做的就是等待了,等待着这长夜过去,黎明到来。
等到第一缕阳光出现,这些阴暗、这些魑魅魍魉,都会随着烈日蒸融而消散。
……
城外,一辆马车停在城门口。
马车的颜色跟标志同刚刚送宝意回宁王府的那一辆完全一样,方才城门的守卫才在他们出去的时候给他们开了一次门。
“开门!”
值守到半夜,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守卫听见这声音,立刻打起了精神。
看清是监察院的马车之后,他马上转头对着下方的同僚喊道:“快开门!”
片刻之后,赶车的人看着面前的城门缓缓地打开。
他驱策着马车向前走了几步,在从城门口经过的时候被拦了下来。
守城的卫官看上去也很怕他,不过却还是让他出示欧阳昭明的令牌,说道:“大人勿怪,职责所在。”
赶马车的人没有说话,直接从怀中掏出了欧阳昭明的令牌,让他看清楚。
那卫官再次检验之后,让挡在前面的人退开,对他一拱手:“大人请。”
这辆从灵山寺回来的黑色马车于是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放开了速度狂奔,奔向皇宫的方向。
马车里,被深夜从灵山寺请下来的空闻大师闭着眼睛,手中攥着佛珠。
欧阳大人这样深夜命人来请,定然是有非他不可的急事,老人安稳地坐在马车里,直到行进的马车停了下来,才睁开了眼睛。
在外面驾车的监察院官员敲了敲门,说道:“大师,请下车。”
空闻大师应了一声“好”,马车的门从外面打开。
他弯腰从马车上下来,见到他们现在已经身在宫门前。
宫门的守卫已经看过了赶车的官员手中的令牌,又看过了空闻大师。
空闻大师对二人略一颔首,他并不是第一次来宫中,而这两个守卫应当也是去过灵山寺,认得他,确认清楚之后就放了他们进去。
随着面前的人走过这宽阔的石板路,空闻大师跟着他在皇城错综复杂的通道中穿行。
走了许久之后,才来到一座院子外,里面灯火通明,紧闭的房门外站着几个人影。
空闻大师从其中分辨出了欧阳昭明、宁王、谢易行,还有一个就是成元帝了。
接他来的监察院官员没有再跟着过去,只在院外停住了脚步。
空闻大师独自走到了众人面前,先对成元帝见了一礼:“贫僧见过陛下。”
成元帝忙道:“大师不必多礼。”
他们现在在这里等着,就是为了等空闻大师过来。
欧阳昭明方才从天牢提了谢易行出来,又带他和宁王一起进了宫,对已经安寝的成元帝言明,已经寻到了可以让大棋士醒来的灵药,只不过这灵药用起来,宫中的御医不行,只有曾经接触过的空闻大师才知道该如何使用。
哪怕他这样质疑御医医术的话令留守在这里看顾大棋士的御医感到不忿,但面对欧阳昭明,他也不敢说什么。
成元帝更是对他要请何人过来完全没有意见。
他刚刚听着谢易行在天牢里遇到毒虫袭击,光是听就觉得情况凶险。
这还好是宁王过去了,否则的话,答应容嫣公主将谢易行作为这样的嫌疑人暂时收押在天牢的自己,只怕就会因为这件事跟宁王离心。
空闻大师一来,欧阳昭明就同他简要地说了大棋士现在的状况,带着他进了房中。
老人来的时候匆忙,什么都没有带,不过这是在皇宫中,无论是要金针还是药材都有现成的。
随着欧阳昭明一进到这房间里,他在空气中一嗅,就闻到了止血药的味道。
除了他们之外,谢易行也一起进来了,宁王跟成元帝就留在了外面。
原本守在这里的宫人跟御医都出去了,空闻大师先来到床边为昏迷中的大棋士诊了脉,再掀开被子,解开大棋士的衣襟,看过御医为他处理的伤口。
“阿弥陀佛。”空闻大师将大棋士身上的被子盖回去,“这样的伤势处理,宫中御医确实技艺高超,即便是老衲来也做不到更好了。”
他说完,就看向了从小就是自己帮他看诊,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宁王三公子。
这样的情况下,要大棋士能够迅速醒来,除非是有奇迹,又或者说是还有灵泉。
现在欧阳昭明在场,空闻大师没有立刻提起灵泉的事,只想着他们叫自己来,或许是认为在自己手上还有没有用完的灵泉可用。
不等他开口,欧阳昭明在旁已经取出了宝意交到他手上的其中一只瓶子,递到了空闻大师面前。
老人看着这递到自己的面前的瓶子,虽然比谢易行那时候在别庄上给自己的要小很多,但一看材质就知道,这是出自同一批烧制的。
空闻大师一边伸手接过,一边向欧阳昭明确道:“这是?”
回答他的却是谢易行。
谢易行道:“是我之前给了我妹妹,她一直没有用的泉水。”
空闻大师打开瓶塞,感到从其中逸散出来的水汽。
他看了看这瓶子里灵泉的量,虽然不多,但是要让大棋士醒过来已经够了。
“如何?”欧阳昭明没有去揭穿谢易行还在空闻大师面前的谎言,只问道,“这样一瓶够吗?”
“够了。”空闻大师点头。
他没有用灵泉给人洗过伤口,不知道这外用之后会有怎样的效果,但是光从内服增加生机,生出气血来看,是完全可以让大棋士恢复意识的。
他也知道,如果让大棋士这样过了一夜就变得生龙活虎,伤口痊愈,是会引来些注意。
老人思忖了片刻,道:“要用这泉水的话,给他服用的时候就要减少量,最好是控制在既能够让他脱离生命危险清醒过来,但又不至于一下子伤势尽复。”
空闻大师完全不迂腐,面对这样的事况能有所取舍,令两人都放心几分。
欧阳昭明道:“这瓶泉水一部分用来内服,一部分用来外用,先试试用一两滴融在一杯水中,为他清洗创口,再以二倍的量溶于水中,给他内服。”
“不错,”空闻大师点头,“这样逐量增加,就能够让灵泉平稳地起效。”
他接受了欧阳昭明提出的方法以后,就立刻在床边坐下,开始了动作,而欧阳昭明则到一旁去取水,在将水拿过来之前还用了几种方法试过了水中有没有毒。
谢易行原本还不确定欧阳昭明是知道了多少,现在看着他这样清楚灵泉的用量跟用法,他就知道宝意是将灵泉的许多功效跟用法都告诉他了。
妹妹竟如此相信他,而且先前他们似乎就有过往来。
宝意不是这样轻易就将秘密全盘托付给别人的人,谢易行想,哪怕这是为了救自己。
她对欧阳昭明是不是……
谢易行皱起了眉。
如果说现在那么多对宝意有意的人里他觉得最好的是白翊岚,那他最不看好的就是欧阳昭明了。
宝意就算是接受赐婚,嫁给萧璟做璟王妃,也比喜欢上欧阳昭明好。
似乎是他盯着欧阳昭明看的时间太过久,这位权倾朝野的欧阳太尉在取了水给空闻大师以后,就站在床边转头看向了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谢易行有种他看透了自己正在想什么的感觉,可是相比之下,他却看不透他。
不过再想想,谢易行又觉得这个想法会不会有点庸人自扰。
欧阳昭明身在这个位置上,又是那样的性情,那样的做派,像自己的妹妹这样的小姑娘,他应该不会喜欢才是。
眼下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谢易行于是率先撤开了目光,只去看已经将两滴灵泉融在杯中的水中,解开了大棋士胸口的绷带,正在用这掺了灵泉的水在上面再一次清洗伤口的空闻大师。
清洗伤口带来的痛楚令大棋士在昏迷之中,身体也抑制不住地抽搐起来。
欧阳昭明一伸手就摁住了他,让空闻大师可以完成这次清洗。
等到杯中的水倾倒尽了,大棋士胸口这个原本上过药,现在又被擦干净好清洗的伤口看上去却像是没有什么变化。
空闻大师放下了杯子,取了另一杯水来,这一次在其中倒入了四滴灵泉,稀释之后要让大棋士喝下去。
欧阳昭明依然配合得恰到好处,他这在审讯中练出来的手法,熟练地把昏迷的人扶了起来,一捏他的下颚就令在昏迷中的人张开了嘴。
空闻大师倒了水进去,即便是在昏迷中,在欧阳昭明手下,大棋士也依然吞咽了。
“好了。”空闻大师示意欧阳昭明把他放回床上。
然后,三人就在床边等着。
屋里很安静,先前宁王他们中毒的时候服用了灵泉,见效的时间很快,“封喉”的毒随着他们体内的杂质排出来,在肌肤表面形成了一些黑色的脏污。
可是现在他们看着大棋士,却是发现他的伤口没有肉眼可见的变化。
空闻大师于是伸手再去为他把脉。
在他指下,大棋士的脉搏比起方才在用灵泉之前要壮了许多,灵泉确实是在起作用的,便对二人点了点头,又再开始了第二轮。
第二轮,清洗的灵泉变成了四滴,饮用的灵泉则变成了八滴。
这一次大棋士的吞咽比起刚才变得更为主动,不用欧阳昭明动手也将这杯水喝了下去,速度比起方才快了要一倍。
空闻大师道:“再来。”
在第三次洗伤口的时候,大棋士的反应比起前面两次来要更加剧烈了。
欧阳昭明按着他的手,都感觉到上面传来的力道已经变得强劲,而谢易行看到大棋士睫毛颤抖,也是要醒来的迹象。
原本他要再往杯子里注水,好让空闻大师倒灵泉进去。
可是这一次空闻大师却停了他倒水的动作,直接将灵泉倒入了空杯子里。
倒出的灵泉刚好能够浅浅地没过杯底,欧阳昭明再一按大棋士的下颚,他就又张开了嘴。
空闻大师将这一小口纯粹的灵泉直接倒入了他的口中,接着又取了旁边的银针,在大棋士的大穴上扎了下去,给予他刺激。
在他把针拔出来的时候,原本陷入昏迷、脉搏虚弱的大棋士就睁开了眼睛。
他的神情有些迷茫,仿佛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为何面前又有欧阳昭明他们。
空闻大师再次为他胸口涂上了金疮药,然后手法熟练地包好了绷带,欧阳昭明站在床边,没有说话,而是示意谢易行站过来。
东狄人对他大多有敌意,但是大棋士对谢易行,却是把他当做值得尊重的对手。
此刻他刚醒来,见到谢易行,应当更容易被问出话来。
谢易行站了过来,看着刚刚从昏迷中复苏的大棋士,在他昏迷之前,就是那一指让他被关押进了天牢中。
他开口道:“夏先生。”
大棋士看清了站在面前的人,脸上的神色有些意外,可又明显放松了下来。
“三公子?”他问道,“我这是在哪——”
他说着想要支撑着自己起身,可是却被胸口传来的剧痛一下子夺去了力气。
谢易行伸手将他扶起,让他靠在床上,提醒道:“先生在万寿园遇刺,胸口中了一刀,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伤势颇重,昏迷了一阵,还是要小心为妙。”
顺着他的话,大棋士低头看向自己胸口缠着的绷带,像是回忆起了先前在院中遇刺的光景。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问谢易行:“我昏迷了多久?”
欧阳昭明在旁道:“不是很久,现在距离夏先生指认三公子是凶手又昏迷过去,不过过了半日时间。”
大棋士听着他的话,听到自己指认谢易行是凶手这几个字的时候,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空闻大师在旁擦着手,欧阳昭明则继续道:“容嫣公主认定先生在昏迷前所指就是凶手,要陛下将三公子押入天牢。刚刚三公子又在天牢遇袭,显然是有人想要杀他灭口,迫不得已,我才连夜去灵山寺请了空闻大师来救醒先生,以求洗脱三公子身上的嫌疑。”
大棋士目光他转向空闻大师,又再转向谢易行,才说道:“是公主误会了,也是我昏迷得不是时候。当时伤我的那人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穿着白色衣裳,面庞消瘦,决计不可能是三公子。”
也就是说,行刺那人是穿着同谢易行相似的衣服,而大棋士在昏迷过去之前只是在人群中见到了白影,就下意识地指向了他。
这同他们想的没有什么出入。
欧阳昭明又问:“那先生记得在中刀之后,可有从凶手身上扯下什么来?比如说他的玉佩——”
“没有。”大棋士道,“我在中刀之后就往后倒下,看着这凶手冷静地离开,什么也没有抓住。”
他的话音落下,成元帝与宁王就从外面推门进来。
欧阳昭明转向二人,道:“如此看来,陛下,王爷,这完全就是一品阁的栽赃嫁祸了。”
院外,在一队于宫中巡逻的侍卫中,一人目光在这打开的房门上扫过。
下一刻,他的手指略动了动,袖中就爬出了一只毫不起眼的黑色虫子。
这虫子从他手背上飞出去,飞向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