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热闹了一夜的小院重新安静下来,严老板带着孙子和两个婢女回了马车上,同霍老告别。

宝意跟洛芷宁坐的是宁王府的马车,宝意要先送洛芷宁回家。

她们跟欧阳昭明一起出门。

在院子里关着门吃着酒不觉得冷,可等一走出院子门,外面的风吹过来,就将身上的那股热意都带走了。

宝意的马车上准备着披风,等在那里的小厮见她们出来,已经机灵地把披风都取下来,给了郡主跟表小姐。

两人的披风一件是靛青色的,一件是粉色的,从头遮到脚,把风牢牢地挡在外头。

两人站在门口,看着欧阳昭明带来的人也从厨房里撤出来。

临走前,还把厨房跟院子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霍老背着手,来到了门边送他们。

等到他们一走,这院子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欧阳昭明同他说道:“你一个人在这里住着到底还是不方便,不如我拨两个机灵的小厮过来。”

霍老却摆手拒绝了:“不必,我一个人住着自在。”

先前他病得半死的时候,在灵山寺的后山都是一个人住着,现在身体大好了,更胜从前,自然不可能再要人服侍他了。

他抬手作势要把他们都赶出去,免得在这里扰了自己的清静:“走吧,走吧。”

洛芷宁拢着披风站在宝意身旁,问他:“霍先生,我下次还能同宝意一起来?”

霍老听见她的话,看向这小姑娘:“你下次还想来,不怕被我骂?”

洛芷宁看上去像是怕的,但是比起怕来,她更想能画好她那一手梅花。

否则长此以往,同宝意相交,她就真的没有什么能够跟宝意交流的了。

见她这样,霍老点了头:“行,下次让宝意再带着你来。”

他对洛芷宁说完,又看向宝意,对自己的孙女说道:“你那幅画我会替你装裱好收起来,等到半年之后,你打赢了他们再拿出来。”

这就是他这孙女在这个圈子内的成名之作了。

也许过多几十年、几百年,后人在说起她的名字时,在他们的印象中,这幅画也会占上重要的一席之地。

宝意应了,拉着洛芷宁一起同爷爷告了辞,又同一起站在门口也披上了披风的欧阳昭明拜别。

两人上了马车,车子从槐花胡同里出去,由城东一路驶向城南,到了顺国公府,将洛芷宁放了下去。

洛芷宁要抬手解了身上的披风还给宝意。

宝意从马车门口探出头来,按了她的手:“不用还我,你穿回去吧。”

“那我就不还了。”洛芷宁停了动作,站在顺国公府的明亮灯笼下,望着宝意道,“回头我打算在我的院子里栽他个十株八株的梅花,等梅花开了,叫上江平她们,再办个梅花宴,画画作诗,岂不美哉?”

宝意应了她这邀约,洛芷宁站在马车前望着她,觉得真是羡慕宝意的人生。

她每一日要做什么,都排得满满,都有目标,不像自己。

但是转念一想,换了自己过宝意这样的日子,学她要学的这些东西,便是拼尽全力也是学不到像她这样好的。

这样一想,洛芷宁就释然了,同宝意挥别,转身上了台阶,从侧门进去。

……

宝意回到府中,冬雪早已经望穿秋水。

见着她一回来,立刻便把人引去了洗漱,一边帮她解着披风,还一边问她要不要吃什么。

宝意都说不用,等到洗漱完之后也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去了书房完成今日的书画练习,直到冬雪来喊她去休息,提醒她明日还要出门,宝意才放下了手中的笔。

昨夜晴朗,月光清亮,第二日起来也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宁王父子上朝,马车最先从宁王府出来,宝意的马车在稍晚的时间,也从侧门出来,去了玄武大街。

今日在朝堂上,宁王感到成元帝一直在看自己。

他眼观鼻鼻观心,猜测应该是三皇子昨夜同他提了赐婚的事,所以成元帝是迫不及待到下朝,想拉自己问个究竟。

偏偏今日朝堂上要解决的事情多,群臣的争执也让成元帝分心。

就算他再想叫宁王来问个清楚,也只能耐着性子坐下来,把事情都解决清楚,两边都不再吵了,才吩咐了一声退朝。

宁王不用他让人来叫,自己主动去了御书房外等着。

成元帝换了常服,来到书房中,听到宁王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心中一喜,知他肯定也是要来跟自己讨论儿女亲事的,于是扬声道:“去让宁王进来。”

等到宁王一进来,成元帝又立刻吩咐道,“赐座,上茶。”

这样在朝堂上站了这么久不吃不喝,年纪稍微大一点的老臣都要受不了。

成元帝自己是去更衣,还用了些茶点才回来的,听宁王下朝就在这里等自己,成元帝都怕他累着了。

他按捺着,等到宁王在凳子上坐好,接了那杯奉上来的茶以后才开口道:“昨夜三皇子来找朕,想让朕给他跟柔嘉指婚,你可知道?”

宁王拿着杯子,点头道:“臣知道。”

他琢磨着萧琮是怎么跟成元帝说的,又说了多少内情。

宁王一边想,一边观察成元帝的神色,猜他应当是只说了些表面的喜欢,没有说内里的原因,于是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接下来成元帝问什么,他就以最简单的话答什么。

这样一来,倒是为难了成元帝。

他见着宁王这神色淡淡,回答的话也这么简单,一时拿不准他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于是坐在书桌后试探性地问道:“三皇子同你说的时候,你同意了?”

“臣同意了。”宁王点了点头,见着成元帝的神色显然是对自己说的话半信半疑,于是多说了两句,“三皇子才貌出众,柔嘉作为宁王府的养女被指给三皇子当侧妃,还是宁王府高攀了。”

况且柔嘉为了达到那样的目的,还用了这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也就是三皇子愿意让她做自己的侧妃,否则,宁王府绝容不下她再留在京城。

成元帝见他竟然是真的答应,想起自己昨夜同皇后的商议,心中一喜,顺势说道:“那柔嘉做三皇子侧妃,宝意做四皇子妃,趁太后千秋之时,朕就请旨赐婚,把他们两对的喜事一起办了——”

宁王一听,脱口而出:“不成!”

“嗯?”正沉浸在自己美好想象中的成元帝听到宁王这一句不成,顿时被拉回了现实当中。

他望着坐在面前的好友,听宁王坚定地道:“柔嘉可以,宝意不行。”这不是买一送一。

“这个、这个——”成元帝有些着急,撑着御案眼看就要站起来了,朝着宁王说道,“双喜临门,这不是很好吗?

他的四皇子比三皇子更优秀,许宝意的又是正妃之位,怎么看也是门当户对,他这又是再三相聘,宁王何以拒绝得这么干脆?

宁王是铁了心不答应,说道:“对这个女儿,臣跟臣的妻子打算一直没有变过,想让她在身边多留两年。四皇子虽好,但身上肩负重任,臣不忍心让这个好不容易得回来的女儿要负上那样的重担。”

成元帝听来听去,这就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太优秀,所以好友才不想把女儿嫁过来?

这……这难道还要自己说不打算把皇位传给他,宁王才会松口吗?

两人互相瞪了片刻,宁王摆出一副绝不后退的样子。

成元帝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是要彻底落空了。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既是这样,朕也不会勉强,那就只给柔嘉和琮儿赐婚。”

成元帝心想,璟儿比起琮儿要小两岁,便是再等个一两年也是等得的。

这一次给他分了府,就先不急着指婚吧。

等过两年宝意也大了,该出嫁了,到时候再看。

两年的时间,变数大着。

听到成元帝不再盯着宝意不放,只打算给柔嘉赐婚,宁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放下了杯子,从凳子上起身,对成元帝行了一礼,真心实意地道:“臣谢陛下。”

见着他这么隆重,成元帝反而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忙说道:“快起来。”

结儿女亲家是好事,阿衡怎么还搞得像是自己有恩于他呢?

等宁王起来以后,成元帝又同他商量了一番册封的事。

说到底,柔嘉只是要做三皇子侧妃,册封之礼定然是不可能像正妃一样隆重的。

而本朝皇子纳侧妃,也向来是一气纳两位,到时还会有一位侧妃跟柔嘉一起入府。

成元帝道:“这祖宗旧例,是不能变的。”

宁王表示自己明白,并对此没有异议,只是问道:“三皇子正妃的人选可定下了?定了哪一家贵女?”

成元帝没有瞒他:“定的是镇国大将军家的独女。”

“贵妃的侄女?”宁王想着于将军家那位大小姐在回到京中之后的许多传闻,有着这样一位正妃在三皇子府中,柔嘉嫁过去还带着身孕,只怕不会太好过。

宁王府。

柔嘉被禁足在院中已经数日,这数日之中,她院子里的人都被遣散了出去,只剩下桑情还在她身边,这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天花发作时。

不能出去这件事却并不困扰桑情,盖因月重阙的病情已经在空闻大师的灵丹妙药之下大有好转。

她不必为着那边牵肠挂肚,只需留在宁王府中等待。

相比之下,被隔绝了同外界所有的交流,柔嘉就要烦躁许多。

她像是失去了眼睛,失去了耳朵,只能被困在这一方院落之中。

她是因为腹中这个不知存不存在的胚胎,落到今日这样的田地,可之后她能不能顺利出去,能不能扭转一切,又落在了这个她恨不得去之而后快的孩子上。

此刻,柔嘉坐在桌前,低头看着自己平坦依旧的小腹。

算来算去,这都才不满二十日,离一月之期可确诊有孕还远着。

但她已经没有耐心等下去,于是抬头问桑情:“现在可有办法知道我究竟有没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