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小羊以红绳串了,打了结,挂在了冬雪的脖子上。
少女的玉肤雪肌叫这红线一衬,更添了几分白。
这小小的一块玉正好落在锁骨下方,在衣襟的掩映之下,贴着肌肤,源源地散发出暖意来。
冬雪戴着它,总忍不住抬手去摸。
等到夜晚入睡的时候,才没有再去碰了。
说来也奇怪,有了这只小羊伴随着她,冬雪今夜睡得格外安稳,就好似喝了安神茶。
哪怕在睡梦中,嘴角也依然含着笑意。
宝意雕完了这小羊之后,似乎就过足了瘾,今天不用冬雪催促也早早地回了房,在榻上看了会儿书就上床安置去了。
不过等到周围的声音一消下去,万籁寂静中,躺在床上的少女就又睁开了眼睛,然后整个人一下子在床上中消失不见。
玉坠空间里,少女现出身形来。
昨日她在这里雕刻送给冬雪的小羊时,也寻了另一块自己看着有趣的玉,然后在上面勾勒了图样,还粗雕了一番,她今夜进来,就是打算把这块玉精心雕琢好。
湖边摆着的叶子上,那块已经初具雏形的玉同其他没有雕琢过的原石分开放置。
这块玉遍体通白,可是在玉的中间就像宝意脖子上戴着的这块玉一样,有着点点绯红。
宝意将这点点绯红雕做了梅花,在玉石的表面又雕出了虬结的枝干,然后在这棵梅树上雕出了两个小人。
这块玉的形状大小刚好适合做一枚玉佩,在上面雕出梅花树,又还要再雕上两个小人,是极其考验功力的。
宝意这才刚开始学雕刻,还不熟练,一不小心就把小人的脖子雕得稍长了些,不得不又再谨慎地修改了一番。
她这样小心仔细,等到雕完,也不过勉勉强强看得出这是一男一女,可是五官却是空白一片。
玉佩凹凸的这一面上,两个人并排坐在梅树的枝干上,仿佛在说话。
宝意用湖水将这玉石洗了洗,然后拿在手上对着明亮的天光看。
她也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怎么就想到要雕这个了。
这玉佩上刻的是三哥别庄后山的梅花树,这上面肩并肩坐着的两个小人,自然就是上辈子的她跟白翊岚了。
说起来,她已经许久没有白翊岚的消息了,不知他跟他师父现在走到了什么地方。
送信的鸟没有再来过,在这里雕了这么个玉佩,就算是想送他,也不知该送到哪里去。
宝意叹了一口气,欣赏自己火候不到家的技艺欣赏够了,才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了彩色的丝绦,挑了根红色的,从这玉佩上钻出来的小孔里穿过,又在绳子上串了颗准备好的小玉珠。
她拿着这串好的玉佩起了身,走到了湖边的土地上最高大的那棵植物——荔枝树下,挑了根枝桠把这玉佩挂了上去。
放下手的时候,宝意就看到这红绳白玉在荔枝树低矮的枝桠上,同饱满的荔枝一起,轻轻地摇晃了两下。
她眉眼弯弯,又抬手碰了碰它。
什么时候再见白翊岚,她再请他吃荔枝,就把这个挂在树枝上的玉佩取下来送给他。
——
从雕了这三件玉雕以后,宝意就放开了手,在两日时间内连雕了好几样东西。
其中有用从万宝奇珍楼买回来的普通玉石雕的,也有用从空间里挖出来的好玉雕的。
其中一颗被她玩心大起,雕成了荔枝的模样。
放在剥了皮的果子之间,一眼过去竟分不出哪些是天生天养的,哪个是她手里雕出来的。
府中但凡同宝意亲近的,都得到了她的手作。
宁王得到了一只雕着仙鹤的玉佩,尽管雕工看起来并不够好,但这是女儿为自己雕的,他还是立刻就让人替自己打了穗子,当天就换上了。
送给宁王妃的是用血玉雕成的镯子,不费什么功夫,但是费玉。
宝意送给二哥的也是玉佩,上面雕了竹子,寓意着竹报平安,也寓意着节节高升。
因为她在画竹子上面很是下了一番功夫,所以这枚玉佩是她做的这么多玉器里除了那颗白菜以外,雕刻得最好的一件了。
送给三哥的就不是玉佩了。
谢易行佩戴了这么多年的玉佩跟那个改变了宝意的命运,也改变了很多人命运的玉坠是一并赏赐下来的,虽然在谢易行手中未见什么奇异,但他戴在身边那么多年,宝意也没打算让哥哥摘下来,于是就为他雕了只玉坠,在上面雕了桂花和蟾蜍。
谢易行今年要去参加秋闱,这雕刻着蟾蜍跟桂花的玉坠,就是宝意对他最好的祝愿。
希望哥哥此番蟾宫折桂,来年春闱大展宏图。
刚从妙华庵回来的宁王太妃收到了一串宝意亲手打磨的碧玉佛珠。
槐花胡同里,霍老则收到了一只在他看来非常没有技术含量的玉葫芦。
小老头的表情有些嫌弃,伸手接过的时候,宝意坐在旁边道:“葫芦葫芦,福禄相伴。这玉葫芦福禄深厚,给爷爷你再适合不过了。”
何况雕这只葫芦的时候,她还尤为细心地雕刻出了一节藤蔓跟葫芦叶子,并没有偷懒,只不过现在也顶多就只能做到这个样子了。
霍老不甚满意,但还是收下了,真正吸引他目光的是宝意今天带来的那几颗玉石。
那是她许诺已久的、要送给爷爷的绝世好玉,今日终于带来了。
装玉的匣子一打开,霍老见到这里头跟婴儿的头这么大的玉石,目光顿时落在上面离不开了——
这样的好玉,这样的个头,便是用来雕传国玉玺也够够的!
再看另外两个匣子,里面放的虽然个头没有这第一块这么大,可是也极其稀罕,颜色通透,质地均匀,触手生温。
小丫头坐拥着这么好的玉料,难怪对那些小一些的能完全不放在心上,随手就用来粗粗地雕了这些小玩意儿四处送。
霍老眼尖,瞧见不光自己得了这玉葫芦手串,冬雪一弯腰的时候,那只白玉小羊也从她的衣领里滑了出来。
“就这些?”霍老确认道。
宝意点头:“就这些。”
霍老重新盖上了匣子,说道:“好,爷爷替你保管着,以后等你出师了,要用这个来雕出师之作再给你。”
他说着话锋一转,指着冬雪戴的小羊道:“这羊雕得也太难看了。”
冬雪在旁,一下子抬手捂住了自己脖子上挂的白玉小羊。
霍老没看她,而是对宝意说:“今日不学别的,就教你怎么画羊,怎么雕羊。”
……
宁王府。
柔嘉在宁王妃的院子里同宁王妃、沈宜君一起,点出了宴会上要用的器具。
宝意的玉器在府里送了一圈,柔嘉那里也没有落下。
宝意送了她两只玉雕的兔子做摆件,用的玉石是她自万宝奇珍楼里拍下来的那两匣好玉,光从外表上看,跟从她的空间里挖出来的灵玉也没有什么差别。
柔嘉接了画眉送过来的这两个摆件,没有放在心上,就只是随意地抛在了一旁。
她现在所欣喜的是,过两日这桂花宴上,萧璟也要来。
谢嘉诩、谢临渊都已经入朝为官,在朝中也有自己的知交好友,宁王府派出去的帖子,有一部分也是以他们的名义送出去的。
柔嘉想要打听萧璟那日来不来,便提了自己做的糕点去了谢临渊的院子,同他说着自己实验了新的点心,让二哥来尝尝。
谢临渊不以为有他,欣然答应。
柔嘉看着他中过一次毒,那样捡回一条命,还这样什么都敢吃,状似不经意地问他:“二哥,这次赏花吃蟹,萧璟哥哥来不来?”
旁人可能都是谢临渊碰碰嘴皮子,就由管家誊抄了请帖送出去。
但是萧璟那一份,谢临渊肯定是自己亲手交给他的。
谢临渊的回答没有让她失望,他一边点头一边咽下了嘴里的点心,对柔嘉说道:“送了。”
还说萧璟原本不想来,是他硬拉着,却不过才答应的。
柔嘉听着,心中欣喜,脸上却没有露出来。
耐着性子等谢临渊品鉴完她新制的点心,柔嘉立刻便回了自己的院子,想着这一次该如何动手。
桑情还没忘在宴会上她们打算做的手脚,只道:“不如就在四皇子的杯盘上抹一些。”量把握好,就让他只是觉得不舒服,需要离席。
等到了更衣的处所,自然就有新的手段在等着他。
桑情这一次用的是两种秘药,分别放在熏香中跟饮用的水中。
非得要同时接触到这两种药,药性才会发作。
等萧璟沾染到了熏香,又喝了水,出来见到柔嘉,自然而然就会行动。
桑情的声音还回荡在柔嘉的脑海中,带着微微的沙哑,说道:“这两种秘药合在一处,还会给人一种错觉……”
仿佛情动是来源于自身,而非中药。
到时候要萧璟对柔嘉负责起来,就更容易了。
柔嘉收回思绪,回到眼下。
沈宜君正在跟宁王妃再次确定宴会的细节,在更衣之处,她也没有忘记。
柔嘉听她说道:“螃蟹到底寒凉,哪怕喝了酒,宾客中也有人要受不住的。”
她说得含蓄,宁王妃却是听得明白,忍不住笑道:“你说得对。”
柔嘉见宁王妃转向自己,对自己说道,“看看你嫂子,何等的心细如发。”
“母亲说得是。”柔嘉露出和婉笑容,点着头道,“从前我听人说,大嫂管家的本事比起京中许多夫人来还要强,我不大相信,这几日在母亲这里见了,才知道什么叫做名副其实。”
沈宜君现在就已经想到了这一节,到时候就算是泻药生效,也不会让她多慌乱几分。
所幸柔嘉的目标已经落在了萧璟身上,给沈宜君添麻烦只是顺带。
她沈宜君再厉害也好,等自己嫁给了萧璟,她的手也伸不了那么长。
宁王妃握住她的手,说道:“你就跟在你嫂子身边,多学学。”
虽然她没提,但柔嘉跟沈宜君都已经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
陆家的求亲,十有八九宁王府是准备应了。
柔嘉现在开始就要加紧学习打理家务,等来日嫁过去,才好在那样一个大家族中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