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
打个络子本来是非常简单的事,宝意自己来打两个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可是莺歌画眉将她的彩线拿出来之后,就提议到花园去。
两人一唱一和地道:“郡主,刚才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见花园里的菊花都开了,煞是好看,不如我们出去看看?”
“是啊郡主,今天的阳光特别好,我们到花园里去打络子,顺便晒晒太阳,对身体好。”
宝意见她们这么殷切,便答应了下来:“好,去花园。”左右在屋里打络子跟在外面打,也没什么不同。
她由冬雪帮着将身上这套新衣裳又换了下来,然后主仆四人一起来到了花园的亭子。
花园里花团锦簇,宁王府的花匠培育出的菊花繁盛,颜色众多,这热闹比起过去的春日夏日来,竟也不输几分。
秋日的阳光晒在身上也暖融融的,让宝意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看着像只小猫一样在阳光下舒适地展颜的郡主,莺歌和画眉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就说该早点让郡主出来晒太阳的,看她现在多舒坦。
宝意享受了阳光以后,才开始低头在筐里选线配色,又琢磨样式。
虽然有一段时间没有打络子,但她的熟练度一点也没有落下。
冬雪在旁看着她挑了线,纤细的手指像从前一样,灵活地将这些线打成了一个漂亮的结,不由得想起从前宝意也是最喜欢做这些。
比起其他,这个活计更能让她想起疼她爱她的奶奶。
莺歌跟画眉在旁看着,怕宝意累着了,等看明白了她想打什么样式,就伸手抢了过来。
两人说道:“郡主我们看懂了!后面让我们来就好,郡主在旁看着。”
宝意习惯了她们现在不让自己动手,“嗯”了一声就收回了手,只在旁看着,见到哪里不对就出声指一下。
在这两枚玉佩上,宝意准备打的是一模一样的络子,只不过丝线配色不同。
莺歌和画眉都心灵手巧,很快就将这络子打出了形状来。
两人捧着这由郡主指点着打好的络子,对着阳光看了看,然后惊喜地道:“郡主这颜色是怎么配出来的?真好看!”
冬雪在旁微笑。
这打络子的事情,宝意本就擅长,等跟霍老学了画以后就更厉害了。
“真好看。”
两个少女都盘算着偷了郡主的师,以后自己也要来打打这样的络子。
冬雪在旁侍立着,望着花园里远远出现的身影,便弯腰对宝意说道:“郡主瞧是谁来了?”
“谁来了?”宝意朝着冬雪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到三哥坐在轮椅上,正在被小厮推着出来晒太阳。
在他腿上还乖乖地趴着雪球儿,谢易行抚摸着雪球儿的背,听着掌下的猫儿发出咕噜咕噜的舒服的声音。
远远地瞧见妹妹在亭子里朝着自己望过来,他于是朝她笑了笑。
宝意听见画眉的声音在说:“三公子今日的气色瞧着好了些。”
宝意心里嘀咕,这看着像是自己画的颜料褪色了些,所以显得气色好了。
谢易行被推着过来,却没有上亭子来,只是停在栏杆下面仰头望着妹妹,问道:“在这做什么?”
宝意朝着莺歌伸手,把她手里拿着的那玉佩拿了过来,从这栏杆缝隙里递了下去:“给玉佩打络子呢。”
谢易行一见这络子,就想起当初宝意来自己身边的时候,自己用的也是这么一个借口。
这一转眼就已经过去了那么长的时间,发生那么多事了。
他拿着玉佩看了片刻,抬头问妹妹:“这是准备送给大哥的贺礼?”
“就知道瞒不过三哥。”宝意说道,“是我挑的料子,找我师父刻的,三哥打算送什么?”
谢易行把玉佩递回给了她:“保密。”
宝意伸手接了,说了声“哥哥小气”,然后看向惬意地待在哥哥腿上的雪球儿。
仿佛察觉到她的气息,雪球儿也睁开了眼睛,朝着宝意懒懒地叫了一声。
这让宝意想起自己在秋狩上带回来的那两只狐狸跟鹿崽。
原本是想着自己养着,喂它们一些灵泉,让它们长些灵性的,可是出了这中毒的事,又去了别庄休养,这几只小的就只能留在府中养着。
小丫鬟们照顾两只小鹿还好,在园子里给它们圈了一角,就让它们在那里活动。
可是狐狸狡猾,有攻击性,就只是关在笼子里。
宝意回来之后见了它们两个,大概是被关得久了,看起来都蔫蔫的。
她琢磨着自己手上也有小的玉石,回头给它们做个项圈,就用这玉石做铃铛挂在上面。
然后,就把它们放出来罢。
谢易行同妹妹说了一会儿话,大概是脖子一直仰着累,就让小厮推着他去别处转了。
他从前不能走,要天天坐轮椅,宝意还以为哥哥会抵触这工具。
不过现在看来,他倒是不抵触,还有几分重温旧梦的意思。
望着三哥远去的身影,宝意收回目光。
本以为今日在花园里遇见三哥就已经够稀奇了,可是没想到在这里又坐了一会儿的功夫,她就看到二哥谢临渊同样也坐在轮椅上被推了出来。
“快走,快到那边去看看。”
比起谢易行的气定神闲,谢临渊被这样拘着哪都不能去,还要伪装,就很难为他了。
他今日坐着轮椅被推出来,简直就像是坐牢出来放风一样,哪哪他都见着稀奇。
这一回在宝意身后说话的是莺歌。
宝意听她说道:“我瞧着二公子的精神看起来比三公子还好。”
正说着,谢临渊就瞧见了妹妹也在这里,顿时催着自己的小厮把他推过来:“妹妹——”
往常见着宝意,她身边都总有好吃的。
谢临渊急急的要来亭子里,就指望能在妹妹这里找到点吃的解馋。
可是没想到,在府里宝意连打个络子,丫鬟们都怕她累着,又怎么可能让她亲自下厨?
谢临渊兴冲冲地凑过来,没见着吃的,顿时失望得不行。
最终,谢临渊只是看了看妹妹打算送给他们大哥做新婚贺礼的玉佩,就走了。
宝意忍着笑,看着二哥离开,想着待会该不会爹也出现吧?
这个念头刚闪过,就见到宁王也被推着出来晒太阳了。
宝意:“……”
宁王:“……”
父女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遇上,都深刻地认识到府中的大家是多朴素地信奉着晒太阳对身体好,一见着天气好就都把主子们推出来晒。
宁王在园子里绕了一圈,跟走到别处去的两个儿子也撞上了,然后才去了宁王太妃的院子。
他们回来之后,宁王太妃的身体又好了些,宝意眼下有了那么多玉石,她盘算起了要做成什么送给祖母。
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如就用玉石打磨些珠子出来,给宁王太妃串一串手串。
宁王太妃吃斋念佛,手串是时时持在手中的,最容易有效果。
拿定了主意,宝意又将剩下的玉石可以做的物件跟去处都想了一遍。
等到她想了个齐全,莺歌和画眉手中的络子也打好了。
宝意看过,十分满意,于是说道:“好了,太阳也晒过了,该回去了。”
她们还有各自的事情要做,不能在亭子里待一上午。
只是还没起身,就见到从花园的另一端又匆匆的来了人。
宝意望着那个方向,发现这回来的是柔嘉,身后跟着她的侍女采心。
柔嘉步履匆匆,较平日要快一些,而且姿态有些奇怪。
不过在走进花园,见到亭子里正坐着宝意的时候,柔嘉行进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宝意原本做好准备,等着她像平时一样过来同自己虚与委蛇,可是没有想到柔嘉只是朝这里点了点头,就继续向着她自己的住所走去。
走远之后,还踉跄了一下,被采心眼疾手快的扶住,主仆二人的身影一起消失在花园转角。
宝意心道奇怪,柔嘉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就听见莺歌小声道:“这是做什么呢?见到郡主也不过来。”
她还未开口,冬雪就在旁道:“少说两句。”
画眉收拾好了她们拿出来的丝线,手里捧着匣子对宝意说:“郡主,收拾好了。”
冬雪则来到宝意身边,扶着她起来,说道:“我们回去吧。”
宝意应了一声好,这才由冬雪扶着从亭中离开。
一回到院中,柔嘉就立刻对迎上来的丫鬟说道:“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然后皱着眉,匆匆地走进了自己的房中。
她在灵山寺为了能够尽快离开不让人发现,并没有做清理,穿上衣服就走了。
这一路行走的时候,都还感觉得到身上的黏腻跟……柔嘉咬住了唇,更加被提醒自己刚刚同萧琮做了什么。
“是……”
被她命令的小丫鬟有些疑惑,站在原地想着这大白天就要洗澡,她们小姐是怎么了?
桑情看着柔嘉在气头上已经顾不得掩饰,只寻了个由头为她掩盖了过去,说道:“没事,就是方才在山路上走得急了些,摔了一跤,不光衣裙弄脏了,手也破了一些。小姐从来爱美,所以有些生气,你别问了,快去准备热水吧。”
听了她的话,这小丫鬟才恍然大悟,连忙去了。
桑情看了柔嘉消失的方向一眼,也跟着走了进去。
进门之后,她就见到柔嘉身上的衣服从转角开始,掉了一地。
她一边走一边弯腰捡起,看到衣服的主人正穿着中衣在墙角的水盆前,打湿了帕子在用力地擦着身上的痕迹。
桑情走进来,开口道:“木已成舟,是三皇子还是四皇子又有什么不同?”不一样都是嫁进帝王家?
柔嘉霍地转过了身,怒道:“我要你们替我找的是萧璟,你们找萧琮来做什么?!”
见她如此在意,桑情道:“我也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原以为主上离去,就是去拖住三皇子了,好让四皇子独自来跟柔嘉独处……
正想着,就听见水盆哗啦一声响,她看过去,只见柔嘉把毛巾直接砸在了水里。
柔嘉再次转过身来,恨道:“我这辈子就是嫁猪嫁狗,也不会嫁给萧琮!”
桑情顶着采心的脸一挑眉,不嫁就不嫁,这有什么打紧?
她本以为柔嘉像她们东狄女子一样,喜欢上谁就敢这样去做,没想到她也不过如此。
正要劝她这还是在宁王府,不要这样大声,就听见外头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柔嘉立刻闭了嘴。
桑情把她脱下来的衣服都卷了卷,抱在手上。
这上面的粘到的东西不能让人看。
进来的是几个小丫鬟,合力抬着浴桶。
小厨房一直备着热水,柔嘉现在说要洗澡,她们也很快就把浴桶抬了进来。
等到放好以后,柔嘉望着这飘着花瓣的水,对她们说道:“不用伺候,都出去吧。”
小丫头们应了一声是,退了出去,而桑情等到柔嘉脱了衣服跨进浴桶以后,也拿着她脱下的衣服走了,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柔嘉把自己整个泡进了热水里,感到浑身酸痛。
她不甘地用力拍击了一下水面,那水带着花瓣被溅到桶外。
她看着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想到明日就是谢嘉诩成婚的日子了,她却偏偏在这个时候马失前蹄。
没有跟萧璟在一起,反而失身于萧琮。
柔嘉满腔怒火,却无从发泄,只能一边用力地搓洗,一边想着回头要用玉露膏消除这些痕迹。
就算是失身了,也没有什么,这世间多得是方法可以掩盖。
只要把这件事压下来,当做没有发生过,再寻机会去找萧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