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都是野兽尸体,血流进了泥土里。
有些幸存的野兽在往其他方向逃窜的,萧璟也派出了一支小队,去将这些漏网之鱼剿杀干净。
至此,为秋狩准备的猎物无一幸免,全部都在这一战中死光了。
“这秋狩才举行了两天,剩下的五天也不用搞了……”
众人在从坍塌了一角的看台上离开的时候,心中都忍不住想道。
可是尽管秋狩提前结束,但所有人却依然留在帐中,没有立刻启程回去。
帝帐中,欧阳昭明同帝王禀报了自己的人前去探查的结果:“并未抓到可疑的人。”
为那些野兽准备食物,看守笼子的人有上百个,此番死伤无数,也无法核查谁他们接触过野兽。
不过这围场是封闭的,有人要是逃出去的话,定然显眼,所以策划了这一整个事件的人肯定还留在其中。
让所有人留下来,就是让监察院好好地排查来参加秋狩的人。
帐中,宝意换过了衣服,手上的伤口也由冬雪先替她处理了一番。
那两只由冬雪抱去的小鹿崽不安地叫了很久。
为了安抚它们,冬雪还用温水给它们擦干净了身上还没有彻底弄干净的血污,又喂了它们一点牛乳。可是两只小东西还是等到宝意换好了衣服,把它们抱起来,才安定下来。
冬雪没有办法,只好由宝意抱着它们,自己继续给她处理手上的伤。
宝意这手上的伤口实在是太深了,看得冬雪一阵心疼,一边为她包扎,一边低着头说道:“郡主今日倒是出风头了,所有人都看见你在上头是怎么射箭的了。”
“嘶——”宝意倒吸了一口气,小声道,“姐姐轻点。”
现在知道疼了,爬上去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
冬雪想着她那次被困在屋顶上,被惊雷吓得魂不守舍的样子。
还以为她这辈子都不敢再爬这么高了,结果……
“好了。”给她将手指包扎好以后,冬雪站起了身,变成宝意坐着她站着。
见冬雪伸手要来抱回两只小鹿崽,宝意忙把它们递了过去。
一离开她的怀抱,这两只小东西顿时又叫唤了起来。
冬雪为宝意担心了那么久,又不能直接念她,于是就对着它们两个说道:“叫什么?我抱跟郡主抱不一样吗?”
宝意正在起身,还要去见自己的父亲。
闻言,她抬手摸了摸两只小东西的脑袋,对冬雪说道:“姐姐在这里等着我回来,好好照顾它们两个,别让它们被狐狸咬了。”
那两只狐狸还在笼子里关着呢,自然不会咬到这两只小鹿。
不过冬雪还是应了,她对着宝意就是没辙,还叮嘱了一声:“郡主小心些。”
宝意这才笑了起来,出门去了父亲那里。
宁王帐中,父子四人一坐三立,正在说话。
宁王妃因为这前后受惊吓,引发了头痛,回另一个帐中休息去了。
有她的侍女在身边,也有柔嘉在照顾,所以宁王父子就放心在这帐中说话。
先前谢易行是在下方直面野兽的,谢临渊跟在萧璟身边,更是在战局之中。
谢嘉诩倒是没有下场,站在看台上看了全程,现在是萧璟跟欧阳昭明两方在调查这件事,宁王也没有放松,就在这里同自己的儿子们分析了一番今天的情况。
谢嘉诩道:“御医已经来了,在检查那些猎物的尸体。”
“嗯。”宁王点头,问道,“检查出什么结果没有?能让这些东西变得这么疯。”
谢嘉诩摇了摇头。
这样大规模的发狂,肯定是人为的。
若是御医也查不出原因,只可能是因为制造这场混乱的人用的药连御医都没见过。
“……无色无味,又无据可依,这天下,哪里的药能做到这种程度?”
宁王一说,下首的三兄弟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都浮现出了两个字——
东狄。
不过东狄封禁已久,也没有听说他们有什么动作。
所以这个事情到底是不是东狄人干的,还很难说。
而且就算是东狄,在它分裂的那么多个部分里,是哪一部干的也不知道。
正在这时,营帐的帘子掀开,换了身衣服的宝意从外面走了进来。
父子四人于是默契地停下了这个话题,纷纷看向了宝意。
宁王坐在桌后,望着女儿说道:“鱼儿来了。”
宝意叫了一声“爹”,又叫了三个哥哥,这才走到了近旁。
谢易行的目光落在她包扎过了的手指上,这是刚才射箭的时候没有护指,所以弄伤的。
谢临渊对宝意的箭术最是好奇,立刻说道:“妹妹是什么时候练得这么厉害的?”
她这射击还是自己教的呢,徒弟教得这么好,他这师父都要饿死了!
“没有。”宝意摇头,“三哥知道的,我就是被逼急了。”
谢临渊挑了挑眉,听听他妹妹这话,谁信啊。
“好了。”宁王说道,“你们妹妹都已经换过衣服了,你们三个也回去更衣吧。”
宝意一回来就去了自己的营帐洗漱更衣,可是谢易行他们跟着父亲回帐中,都还没有去换衣服。
没有动手的谢嘉诩还好,但是谢临渊跟谢易行身上就非常需要去洗漱一番了。
兄弟三人于是同父亲告了退,一起从帐中离开。
在经过妹妹身旁的时候,谢临渊抬手捏了捏妹妹的脸,谢易行则摸了摸她的头,谢嘉诩看上去还没有忘记刚刚被妹妹抱了一下,目不斜视,没有动作。
等到三个哥哥离开以后,这帐中就剩下自己跟父亲,顿时显得空旷了许多。
宝意看向坐在桌后的父亲,开口问道:“爹,这混乱是谁制造的?可查出了结果?”
宁王摇了摇头。
宝意想,这动手的人没有当场捉住,后面想要再把他揪出来可能就难了。
不过这整件事她是丝毫也不了解,具体如何,就只能指望清查的人。
“不想这个。”宁王朝她招了招手,让她去搬过椅子来坐下,“你倒是先告诉爹,怎么先前皇后娘娘让你选的时候,你就指望上爹了?”
宁王妃喝过了药,已经暂时去榻上躺下了。
柔嘉从她的账中走了出来,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直到从那看台上离开以后,她都没有见到采心的影子。
她一边往回走,一边回想着方才在这动乱发生之前的场景。
宝意被这么动乱一打断,看上去是松了一口气的。
真是愚蠢,这么好的机会居然不把握。
柔嘉想着如果是自己被皇后许诺,京中才俊她想嫁谁都行。
她要选,那立刻就是选萧璟,就算是来再多的野兽也不能阻止。
可惜,那站在众人面前,得到这样机会的人却不是她。
回到自己的营帐前,她在这放下的帘子前停下了脚步,然后伸手一掀,目光朝着里面看去。
就见采心好好地待在营帐中,手里提着水壶,像是空了,又准备要出去打水。
柔嘉走了进来,说了一声“站住”。
随着话音落下,那掀起的帘子也在她身后放下了。
采心提着水壶,有些茫然地望着她:“小姐?”
柔嘉站在原地,在这没有点灯,有些昏暗的营帐里望着面前的人,冷声问道:“你不是采心,你是谁?”
宁王帐中,见父亲要跟自己秋后算账了,宝意于是如实把自己是怎么想的告诉了父亲。
宁王听完之后,想着女儿的分析倒是跟自己想的一模一样,不过现在女儿是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他还不知道女儿自己心中是怎么个主意呢。
他想了想,于是问宝意:“不管爹跟你娘的想法,你自己是怎么想的?鱼儿喜欢四皇子吗?”
宝意说道:“四皇子很好。”不然爹也不会让二哥这些年一直同他混在一起了,“但他是皇子,这一点就不好。”
宁王很高兴,女儿没有被皇家的光鲜迷了眼,想着嫁入到那座皇宫中去
他又问道:“那欧阳太尉呢?”
宝意摇摇头,说道:“这人摸不准。”
宁王想想她的评价,确实,欧阳昭明这么多年把自己的性情都经营得让人琢磨不透。
哪怕是宁王,也不能全然看清究竟哪面是他的真心,哪面是他伪装出来的了。
“不错。”他点头道,“欧阳昭明确实也不是良配,那秦震?”
宝意还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小公爷的名字。
小公爷姓秦名震,他的父亲镇国公名唤秦重。
宁王在私下里同亲近的人叫起镇国公,都是叫他老匹夫。
宝意无奈地道:“女儿不认识他。”
小公爷就是突然在林子里冒出来的。
宁王嗤笑一声,说道:“他们家的人,是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唐突。”
总之,听着女儿对他们三人都不感兴趣,这样就好。
事实上,宁王也不想着女儿高嫁,这嫁得越近越好。
要是未来女婿能入赘,就像长公主招驸马一样,那就更好了。
宁王在心里打着算盘,嘴上则对宝意说道:“好,爹会先去跟皇上说的,鱼儿你不用担心。”
宝意欢呼一声,说道:“爹最好了!”
算起来,这场狩猎,猎杀了最多猎物的就是她了。
那些倒下的猎物虽然肉不能吃,但是皮毛还是能够扒下来,将完整的拿来用的。
宝意盘算着自己回去能够拿到多少好皮毛,当下便对宁王许诺道:“爹爹那么好,那女儿就用自己打到的皮毛给爹爹做帽子跟袄子。”
宁王被哄得甚是开心。
这营帐中父女和乐,可是在两个营帐之外,柔嘉的所在之处,却是气氛紧张。
在柔嘉的质问下,采心一开始没有露出破绽。
她茫然又紧张地道:“小姐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柔嘉冷道:“不用装了,你不是采心,采心对我忠诚,从来不会离开我半步,你究竟是谁?”
她的话音落下,站在面前的人就笑了起来。
那笑声带着一丝沙哑,不会令人觉得难听,反倒为这低沉的女声增添了不一样的魅力。
柔嘉心中警惕,做好准备,若是面前的人有异动,她就冲出去求救。
她看得清楚,在不远处正有人巡查,尽管这人是跟着自己进来的,今日之事多半是她做的,自己作为把她带进来的人,也要受到责罚,但是也比死在这里强。
可是见着对方虽然大笑,但一时间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柔嘉又忍不住想,莫不是她虽然顶了采心的脸跟了进来,但是也手无缚鸡之力?
若是如此,自己寻到机会能够杀她灭口,这样才一劳永逸。
至于采心活不活,她倒不在意。
见着柔嘉细微的表情变化,这扮成采心模样女子夸赞道:“柔嘉郡主果然心狠手辣。”
柔嘉听她叫自己“郡主”,仿佛语带嘲讽,脸上神色不变,却听对面的人继续说道,“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不被宁王府迁怒赶出去,甚至连自己的亲娘都可以下手除去。”
柔嘉听到这话,所有的镇静都一扫而空。
她露出了如同被针刺到一般的表情,防备地道:“放肆,你在胡说什么?!”
这种事情……面前的人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