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意跟着二哥进林子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他们的父兄,倒是见了在林子里的其他人。
进这里的人多,满地奔跑的猎物也多,所有人放箭的时候都很小心。
免得没有射中猎物,倒是射伤了人。
宝意跟谢临渊绕过一棵树的时候,旁边一支箭射来,差点就射中了他们。
幸好偏了几分,最终“咄”的一声钉在了树干上。
“谁?!”谢临渊愤怒地一回头,看到是镇国公家的儿子射出来的箭,顿时就发起了火,“你怎么射的?看不见这里面有人吗!”
镇国公家的独苗是个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样样都来,把偌大的家业都败了个半空。
自从被欧阳昭明的赌坊扔出来以后,他是许久没有再去别的地方赌了。
这次来狩猎,可以说是他难得的消遣。
宝意见他身边都跟旁人不同,旁人出来便是一个人,他身边跟着三个侍从不止。
原本朝着自己的箭矢去处有人也在,这小公爷还慌了一下,可是等走过来见着这差点没射中的人是谢临渊,他脸上的紧张神色就消去了,甚至恨不得那箭能射得离他更近一点才好。
宝意听这容貌俊秀,但是气质流里流气的少年人对着自己的二哥说:“我当是谁,原来是谢二公子,这不是没射中吗?你气什么?”
他说着一抬手,示意自己的侍从去把那插在树干上的箭拔下来。
虽然被谢临渊瞪着,但那箭还是很快拿了回来。
小公爷伸手接过,目光在宝意身上一转,想到这是宁王府的郡主。
自家老子总是跟宁王过不去,宁王生了三个儿子,他们镇国公府偏只得了他一个。
这数量比不上,镇国公就想着要质量上比过宁王,可是奈何儿子一点也不争气,所以他三天两头回到家里就想抓着不成器的儿子打。而镇国公夫人爱子心切,每每护着,护来护去,这儿子没打成,夫妻俩反倒互相争执了起来。
小公爷觉得自己是什么样,这已经生定了,想要追上他们宁王府很难。
原本是能够比过谢易行那个残废的,可是老天不长眼,他腿居然好了,他就一个也比不上了。
所以他左思右想之后,想出了一个新的办法——
比不过宁王的儿子,难道就不会把他的宝贝女儿娶过来吗?
宁王三个儿子,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又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丢了,这要是做他们镇国公府的儿媳妇,在他们手中任他们搓扁捏圆,宁王岂不是对他们也没辙,也只能哄着,不能跟他老子作对?
这小公爷不喜欢柔嘉,但是宝意他看着还是喜欢的,娶回家做正妻正好。
他一边想,目光就一边在作少年打扮的宝意身上打转,看得谢临渊在旁断喝一声:“你往哪儿看呢!”
宝意也不知这个初次见面的少年人在想什么。
见二哥生气以后,她只抬手去拉了拉他的袖子:“哥哥,反正没射中,我们走吧。”
被妹妹劝了,谢临渊这才作罢:“哼!”
临走之前又狠狠地瞪了对面的纨绔一眼,这才带着妹妹往另一边去了。
小公爷骑在马背上,想着刚刚宝意的表情,脸上不由得浮起了笑,对着自己的侍从说道:“你们说,小爷回去让我娘叫人上门去提亲怎么样?”
听说柔嘉都已经有人上门提亲,宁王府打算答应了,这宝意也是时候该说人家了吧?
他的侍从嘴上说着“好好好,宁王府肯定会答应的”,心里都想着,可别一去就被宁王给打出来。
这插曲过去之后,谢临渊一路提防着还有什么不长眼的把他们当成猎物,乱射一通,走得比往常更小心。
等走到里面,终于见到了大哥跟三弟,兄妹四人会合,却没找着宁王跟其他人。
谢嘉诩道:“无妨,左右等号角声响起,所有人就会从里面撤出来,我们也就不再深入了,到外面去等着吧。”
他这么一说,宝意才看到自己的两个哥哥马背上都挂着不少猎物,可以说是硕果累累。
谢临渊说着都听大哥的,不过想着妹妹是第一次来,于是选了跟刚才进来不同的方向,带着宝意出去了。
等到四人一出来,这林子外头就响起了一阵号角声,仿佛有一圈围着林子的人在同时吹起手中的号角。
这声音一响,林中的鸟就惊飞了起来。
初次狩猎结束,里面的人纷纷开始往外撤。
宝意跟三个哥哥在外头等了片刻,终于见到宁王跟成元帝的身影在里头走了出来,等到所有进林子的人都齐了,他们这才一起回了营地。
成元帝是追着鹿进去的,也成功地将那只鹿打了回来。
除此之外,还在里头收获了不少猎物,都让御厨做成佳肴与王公大臣们分享。
成元帝打到的猎物都送到了御厨面前,看得跟来秋狩的御厨直发愁。
原本秋燥就干,这鹿肉吃了是大补,可是还上火。
跟着学厨的小学徒是第一次跟着秋狩,还不大懂,见师傅这么发愁还说:“师傅,只不过就是一道鹿肉罢了,能有什么?”
御厨反手就是一勺子敲在自己徒弟的帽子上,训斥道:“你懂什么?”
这才第一天呢,这按照规律,后面放出来的猎物一天比一天大补,一天比一天上火,要是真这么随意做,吃完了铁定人人都得流鼻血。
营地里,没有跟去打猎的人都在帐篷里待着。
宁王府的大帐里聚集了不少人,宝意跟着去了林子里打猎,柔嘉则一到营地就陪在宁王妃身边,在帐篷里坐着,同这些夫人们在一起。
这一幕,也像是从前宝意还没有回来的时候。
柔嘉还是郡主,总是跟在宁王妃身边,同她一起出席夫人们的场合。
帐中摆了两桌,夫人们打起了马吊,宁王妃今日的手气不错,连赢了好几把大。
同她搭台的三位夫人夸赞着她的手气好,又夸赞着她的福气好,洗牌时一个个望着柔嘉暧昧地道:“我听说前些日子有人来上门求亲?这是允了吧?”
宁王妃捏着牌,笑道:“打牌便打牌,说这个做什么?”
这京中贵妇们的圈子消息灵通,这边刚一提亲,那边她们便都传遍了。
只不过这还没彻底答应下来,宁王府就先不打算坐实了这话。
柔嘉听着这些人的话,表面上垂着眼睛不说话,实际上心中却在冷笑——
这京中适龄婚嫁就这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少了她一个,这些人的女儿选择的余地就更大。
别看她们表面上说得这么动听,实际上都是觉得她嫁到陆家,也是白占了一个坑。
早知在这里待着就要听她们说她跟陆家的婚事,那倒不如也穿了骑装,去林子里转一转。
好不容易熬到狩猎结束,林中众人都带着一身的肃杀跟血腥味回来,这帐篷里的牌局也结束了。
宁王妃大杀四方,令这些夫人们摆着手道:“不打了不打了,我要出去看看各家是打到了多少猎物,好比个高下。”
宁王妃笑吟吟地起身相送,见她们才掀了帘子要出去,宝意就从外头回来了。
“娘!”宝意从她们之间闪身过来,跑到了宁王妃面前,抱着她的手臂对她说道,“我给你打了狐狸!”
这些准备离开的夫人突然见着这么一个少年郎跑进来,一开口却是少女的声音,都想到这是永泰郡主,先前成元帝要她到身边去陪着他一同走,还没来这围场,就先赐了只狐狸给她。
宁王妃抬手摸了摸女儿的脸,见着秋高气爽的,她这额头上也冒出了汗,于是又用手绢给她擦了擦。
宝意一回身,朝着外面的人招了招手,那负责处理狐狸的小厮就把她打到的狐狸送了进来。
宁王妃看着这伤口虽然都开膛破肚了,但这皮毛却是非常好的,正要夸赞女儿,就听见外面有人说,成元帝赏赐下来的狐狸也送到了。
帝王赏赐,这跟宝意自己打的意义可不同。
原本要离开的夫人们都在门边驻足,还自觉地让开了路,留在这里等着看帝王赐下的狐狸。
宝意站在母亲身边,看着那内侍送了两只狐狸进来。
两只狐狸四脚绑在棍子上,都已经死了。
这两只同样是没有杂色的白狐,而且皮毛比起宝意刚刚拿进来那只更加完整。
宁王妃带着宝意谢恩,柔嘉也在她们身旁跟着跪了下来,脸上没有表情。
她想,不过两只畜生而已,外面那些人很是当作什么,可是在她看来,却——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外面又来了人:“四皇子打了只狐狸送给郡主。”
宝意一愣,刚扶着母亲站起来,就看到又是一只白狐被送进来。
只不过刚刚那两只是死了,直接缚了足在木棍上抬进来,可是这一只却还是活的。
它脚上带着伤,被包扎过了,装在笼子里,见了人还在笼子里面仓皇地打转。
这是……
宁王妃看向女儿,成元帝要送狐狸,那是已经说了的,可是四皇子是为什么……
只是见着宝意的表情,仿佛对这个也完全不知情,只对那送狐狸来的侍卫说了声“谢四皇子”,目光就落在了那只被射伤了脚的狐狸身上。
在她们身旁,柔嘉难以置信地望着这笼子里的狐狸——
为什么?为什么萧璟会送狐狸给她?
她想着宝意是什么时候跟萧璟有了来往,就听到外面再次来了人。
这次来人却是穿着监察院的黑衣,同样抬着个笼子进来。
进了帐篷,寻见宝意,监察院的小吏对她面无表情地道:“郡主,这是我家大人送给你的。”
宝意朝着那笼子望去,里面同样是一只活生生的狐狸。
只不过先前那几只都是白色的,这一只却是全身皮毛火红,就像一团火烧云一样,分外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