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谢易行握住了缰绳,瞬间就控住了这马。

他骑在这马上,视野高过其他人,又想起幼时大哥二哥都在父亲的教导下开始练习骑射。

就只有自己坐在轮椅上,只能羡慕地看着。

那时候哪怕他年幼,也知道是这双腿让自己不能像哥哥们一样。

穷尽一生,都可能无法骑上马背,纵情奔跑。

可是没有想到,长到弱冠之年却有了转机,让他双腿伤势尽复。

谢易行一时间只感到豪情万丈,仿佛这周围的围栏也不能拘束住他。

“驾!”他双腿在马腹上一夹,这温顺的马儿就绕着围栏跑了起来。

众人见这马儿的脚步一开始还温吞,后来就越跑越快,变得迅疾如风。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宝意跟柔嘉也让到了场中,看着马背上的谢易行身姿潇洒。

仿佛褪尽桎梏,一张俊脸上也露出了飞扬的神采。

他们还从未见过谢易行这般飞扬的样子,哪怕是柔嘉看着他,也得承认双腿好了的谢易行在这京中比起任何出色男子都不差。

这个念头更让她对自己遗失的玉坠执念深了一分。

是玉坠才能让人有这样奇迹的蜕变,上一世能够铸就自己,这一世也能铸就谢易行。

她目光追逐着这抢了自己机缘的人,看他操控着马在场地里跑了几圈,然后一勒缰绳,让胯下的骏马慢慢地缓了下来。

密集的马蹄声原本犹如雨点,溅起飞扬的尘土,也渐渐消散。

马蹄声变得清浅,这策马的人最后停在了兄长跟两个妹妹面前。

谢易行骑在马上,背对着骄阳,朝着兄长和妹妹露出一个微笑——

策马扬鞭,原来是这种感觉。

一直屏着呼吸的谢临渊见到弟弟这一手浑然天成的骑术,立刻鼓起了掌。

他一拍手,宝意也跟着反应一致地拍了起来。

“好!”谢临渊眉飞色舞地道,“我们谢家儿郎,果然是天生的骑马好手!”

原本以为要练上一段时日,弟弟跟妹妹们才能够自如的驾驭马匹,结果这才一下午时间,就看到他们各个表现都出众无比,已经能够熟练地自行御马而行。

谢临渊心中感慨,在回去的路上骑着马走在马车旁,也透过掀起的帘子对坐在里面的弟弟和妹妹们说:“比起哥哥当年来,你们的表现可厉害多了。”

谢易行坐在正中,左手边是宝意,右手边是柔嘉。

听见二哥的话,他看向车窗,对谢临渊说道:“二哥你当年学骑术的时候还是稚龄,我跟宝意他们比起你初学的时候年纪大了多少,比你学得快也是自然的。”

他这么一说,谢临渊就觉得颇有道理。

他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等回到家中一家人齐聚的时候,就踊跃地向父母汇报了今日的成果。

上回家宴之后,全家人聚在一起吃饭就成了宁王府的新习惯。

宁王听着次子说起今日他们在别庄练习骑术的顺利,心中也是十分高兴:“好!”

本来说着让幼子跟两个女儿在秋狩的时候跟着一起去,宁王心中其实没有存着特别大的期望。

可是现在一看,到时候要独自骑着马上场,那是绝对没问题。

谢嘉诩也来了兴致。

他说:“你们再练多两日,就可以开始练习射箭了。到时候轮到我休沐,我也过去看一看。”

“好啊!”宝意高兴地应好,谢临渊抬手一敲她的脑门:“大哥来教你这么高兴?那就让大哥教你好了。”

这是宝意今天第二次被敲脑门了,还是在同一个地方,不过她却不生气,脸上的笑容不曾改。

同亲人在一起,正是她最想要的。

然而这个和乐融融的景象落在柔嘉眼中,却令她舒心不起来。

她垂下了眼睛,想着到时候又再多一个人,就更加不方便自己的动作。

秋狩的事情,宁王已经被空觉提醒了不能往东南方向去,她再说效果就要打个折扣。

而且只怕也是会给谢易行造成了警醒,让他不会轻易往陷阱那里去。

她想了一晚,眼下最好是把这两件事拆分开来。

最佳的动手时机,就是在他们练习骑射的时候,无论是谢易行从马上坠下来,还是在射箭的时候被流箭射中,又或者在别庄上遭到贼人侵袭,都是说的过去的理由。

上辈子她跟陈氏想要除了宝意,就是动过用城外流匪的念头。

现在水患未平,那股山贼流匪也已经由这些逃亡到京城来的,又不愿意在棚户区等着的人充实壮大,已经形成了一小股力量,又没有大动作到引起官府的注意,若是让他们到别庄上一闹,也是有机会把谢易行给除掉的。

柔嘉心中定下了这样的计策,也想好了要如何驱使那些山贼流匪。

要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些亡命之徒只要足够的钱,什么他们也能做。

不过要让谁去联系他们,这件事还要好好想一想。

用过晚膳之后,她神色如常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本来采心是跟在她身旁,不过她今日去别庄,就让采心休息了一日。

回到院子里,柔嘉刚坐下,就见到采心满脸喜色地捧着个小盒子过来。

柔嘉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小盒子上面,见到这是个造得挺精致的珐琅盒子。

“回来了?”采心一进门,柔嘉就问道,“手里拿着是什么。”

“小姐。”采心喜气洋洋地道,“今日休息,我便去城中逛了逛,正好遇见有人在卖这个,说是对祛疤很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来,将手里的盒子给了柔嘉。

在柔嘉接过查看的时候,采心又说道,“这药叫玉露膏,那商人说对小姐脸上的这样的伤是很好的,只需要这么一盒擦下去,就能消去。”

柔嘉一听到“玉露膏”三个字,就知道她被骗了。

看着这里面纯白的药膏,再拿近鼻端闻了闻,确实香气清雅,不过决然不可能是真的。

柔嘉把盖子重新合上,对采心说:“你个傻子,这些在路边卖的怎么可能是真的玉露膏?”

要是真的东狄秘药玉露膏,确实可以祛疤,她上辈子是知道的。

这么一小盒就价值连城,不是采心能买得起的。

上辈子那贱人仗着萧琮的宠爱来她面前耀武扬威,被她一巴掌打在脸上,指甲在她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那贱人就缠着萧琮哭,哭了这东狄的玉露膏来,消了她脸上那条疤。

“啊,没用吗?”采心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她为了买这个,花了好不容易存下来的银子。

柔嘉听她说道,“那东狄人也太坏了,亏我见他们主仆不熟悉这里,帮他们领路找了大夫,结果却这样骗我。”

柔嘉捕捉到她话里的“东狄”,心中一动,只说道:“把这中间的事情跟我细细说来。”

采心于是把自己今日在城中是怎么遇见了那突然发病的主仆二人,然后带他们去了城中的大夫处用了药,保住了那据说是来北周做生意的东狄商人的命。

对方问她想要什么,采心却没有什么想要的。

她跟在柔嘉身边,对柔嘉最是忠诚,一时间想到的就只是柔嘉脸上的伤疤,于是问这商人,有没有东西可以去除疤痕。

然后,那商人身边的侍女就给了她这盒玉露膏。

柔嘉听她说道:“她说这不是白给的,要奴婢用身上所有的钱来换。”

这种东西要是普通的送,那就肯定是假的,可是采心觉得她这样要自己所有的银子才能换到,那就觉得多半是有效的。

抱着这样的念头,她才出了钱,将这盒玉露膏买了回来。

而这整件事情听起来,真的像是采心被那所谓的东狄客商和侍从给骗了。

可是柔嘉想着灵山寺又是住着东狄来的客商,身体也不好,说不定就是这么巧在城中遇上了。

她再想到宝意那存善心做好事有好报的一套,不由得又拿起了这药膏再闻了闻。

前世她只是见过那贱人在她面前炫耀这玉露膏,可是并没有亲自用过,因为那时她有玉坠,有灵泉,完全不需要这个来恢复伤口。

但是现在玉坠不知何时才能回到手中,先用这个去掉了脸上的疤痕也好。

柔嘉想着,拉过了采心的手,采心的手是一双干活的手,在上面有很多细小的伤口。

柔嘉望向她,温声道:“其实这药也未必就是假的,你可以先试一试,用在手上的伤疤上看有没有效果。”

采心“嗯”了一声。

她很乐意为小姐试药。

她拿起了盒子,对柔嘉说:“若是这药对祛疤有用的话,我再拿来让小姐试试。”

夜晚安静,今夜又是个晴朗的天气。后山的亭子旁,白翊岚已经早早在树下等着。

四野无人,只有蝉鸣声。

他今天已经严令师兄待在院子里不准跟过来。

今天虽然跟着去了别庄,也看到了宝意,但是那样远远的看,跟现在可以见到她哪里一样?

白翊岚本来是很有耐心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却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

好不容易等到约定的时间到了,见到宝意的身影出现在山路上,白翊岚立刻站直了身。

宝意今天仍旧是穿着小丫鬟的衣服,提着个盒子,朝着树下走了过来。

一见白翊岚在这里,宝意就加快脚步,小跑了过来。

等来到白翊岚面前,她就笑着问道:“你等很久了?”

“没有。”白翊岚撒谎道,“没有很久。”

“来。”宝意说着,拉着他在地上坐下,打开了盒子。

白翊岚看着这盒子一打开,里面就冒出森森的凉气,而这些冰块之间的是——“荔枝?”

宝意听到他的声音,拿着盖子抬起头来,在月亮下对他点了点头:“对,我找遍了全城才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