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见到欧阳离的第一眼,江平就不爽了。

她转过头来问小二:“他是哪根葱哪根蒜?”

先不说宝意改生辰这件事是上报给了成元帝的,就说她们现在正在说的,明明是说不过这个生辰了,他还要在这个时候将果盘送来,还一送就是两份,这不是要跟她们对着干是什么?而且还等同宣告他在偷听她们说话!

“郡主——”

小二一听江平的话,忙苦笑着摆手道,“那是我们少东家……”那可不是随便哪根葱哪根蒜。

“少东家又怎么样?”江平白了他一眼,再次瞪向坐在角落的欧阳离,瞪完之后收回目光,看到这些果盘又心头火气,对着小二质问道,“要他送什么,我是买不起吗要他送?”

欧阳离坐在角落的位置上,听着江平的话,心中对这个娇蛮的少女越发没有好感。

小二忍不住抬手擦了擦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收果盘的宝意跟柔嘉,嘴上对着江平解释道:“这、这不是送给郡主您的,是送给这两位——”

江平是这里的常客,小二认识她,可是宝意跟柔嘉他是第一次见,他不知道她们的身份。

柔嘉此刻一改先前受气的模样,一切果然跟她所预料的一样。

她看向欧阳离,对他送去一个带着感激的浅笑,用上了她最柔弱的模样。

欧阳离果然是欧阳离,她救他一次,他就记在心里。

就像上辈子他对江平一样,只要见到她们陷入重围,就会出手替她解围。

有了柔嘉的提前介入,这少年也提前入了欧阳昭明麾下,现在就是青云直上了。

柔嘉对欧阳离传达完自己的感激,便转头看向被江平为难的小二,对他温温柔柔地道:“请小哥替我们谢过你家少东。”

“是是是。”听见这话,小二忙不迭地点头,然后就顺势退走了。

柔嘉不再处于劣势,欧阳离也就不再准备做什么。

只是见宝意还在看着自己,这有着一双狼瞳的少年碰见她的目光,便也同宝意点了点头。

此刻江平还待要闹,宝意一伸手就按住了她。

“不要闹了。”宝意微微侧身,背着欧阳离对江平小声道,“这是欧阳大人的义子。”

欧阳昭明的名字果然好使,江平一听到这四个字,立刻便抖了一下,只不过依然怒气未消。

她做得好好的局,偏叫这个不知所谓的人来破了,下次要找到机会来踩柔嘉的痛脚,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见江平作罢,宝意才收回了手。

柔嘉已经一改先前的窘迫受气,方才江平叫上来的果盘她动也没动,现在她却有闲情逸致伸手拿了叉子,开始品尝这新送上来的荔枝,感慨了一声:“果然香甜呢。”

“哼!”江平气呼呼地一甩袖子,别过头去不看她。

坐在角落的欧阳离似是有事,起身离开,宝意的目光就追在了他的背影上。

他对柔嘉出手相帮,是因为当初在城外粥棚,柔嘉救过他?

看柔嘉这样毫不意外,显然是认出他来了。

可欧阳离的变化这样大,便是熟悉他的人,一时间都怕是无法将他同先前那个满面疮疤的少年联系到一起,柔嘉怎么就一眼认出了他?

江平被扰了兴致,见欧阳离一走就气冲冲地道:“这小贼,不就是仗着他有个义父?他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谁的义子?事事做派都在学。”

宝意原本在思索,骤然听见江平的话,一回想方才欧阳离的神态举止,确实是满满的都是欧阳昭明的影子,顿时忍不住掩着唇干咳了一声。

江平磨着牙,反问道:“我有说错吗?”

她说罢,看向将荔枝尝了一点,就在用帕子轻轻擦拭嘴角的柔嘉,心里骂了一声小人得志,又见自己的侍女已经排队买了糕点回来,正站在楼梯上朝自己举了举手中的纸包,于是起身道,“好了,我的糕点买到了,我先走了。”

“嗯。”宝意放下手,起身来送她。

柔嘉坐在原位,不为所动。江平再次瞪了她一眼,一甩袖子,从这茶楼的二楼离开。

等江平的身影一消失在马车上,柔嘉也对宝意说:“我们也走吧,我瞧着采心在铺子里排队,应该也已经排到了。”

宝意看了看这一桌基本没有动过的时鲜瓜果,对莺歌画眉说:“这些赏你们了,你们也尝一尝。”

“是。”两个丫鬟得了赏,都欢欢喜喜,这茶楼的时鲜瓜果是何等金贵,这桌上放着的基本都没动了,也就是跟郡主才有这口福了。

宝意同柔嘉一起先出了茶楼,去了点心铺。

铺子里,正好排到了采心,两人于是各选了些糕点让店家打包起来,便打道回府。

月上柳梢头,天色还没完全暗下,宁王府的家宴便准备开始了。

宝意午睡起来以后,便在宁王太妃的院子里陪祖母说话逗趣,又在佛堂中为她抄了一卷佛经。等到宁王妃人来,说要开始用晚膳了,宝意这才扶着祖母从院子里出来,来到了花厅。

见宁王太妃来,已经在厅里的众人都起身行礼。

宁王今日也是早早就回来,正坐在桌前满面笑容地同妻子一起,与长子说话。

这说起的内容不外乎是沈怡君已经出了孝期,很快就可以把两人的亲事操办起来了。

谢嘉诩道:“一切都听父亲的。”

谢临渊在旁听着,也是高兴得很。他最是喜欢凑热闹,拿着扇子头头是道地安排道:“要办亲事,那大哥的院子该修缮一番,聘礼也该好好准备,好多事呢,到时候我们家可就有好一番热闹了。”

谢嘉诩听着弟弟的话,转头看向他,说道:“我这做大哥办完了,很快就轮到你了。”

谢临渊一听,忙摆手道:“我不急,我还年轻,不急着成亲。”

谢嘉诩眼中带笑,轻哼一声:“这可由不得你。”

谢临渊还待说点什么,就看到宝意扶着祖母进来,于是停下了话,跟着父兄一起起身行礼。

宁王太妃满脸的笑容,家中有好久没有这样相聚了。

“起来吧。”她朝儿子儿媳、孙子孙女抬手道,“今日是家宴,不必拘谨。”

“是。”宁王率先起身说道,“你们祖母说了,今日家宴,大家都松散些。”

宁王太妃由宝意扶着在圆桌的上首入座,目光在这桌旁站着的人身上转了一圈。

儿子儿媳是在的,两个孙子是在的,便是柔嘉也是在这里的,宝意是跟着她来的,唯独就缺了最小的孙子。

等宁王妃一落座,宁王太妃便问道:“行儿呢?行儿今日不过来吗?”

“来的。”宁王妃笑着说,“不过就是他的院子离这里远些,所以走的慢一些。”

小儿子确实因为腿脚所以不喜欢出席这些宴席,但今日是家宴,这席间坐着的都是至亲,宁王妃亲自同他说的,他也答应了,当然是会来的。

宝意被宁王太妃拉着,坐在祖母身旁的位置上,听着祖母跟母亲的对话。

她抬眼望向门外,等着三哥的身影出现,目光无意间落在外面那棵大树上,见到树影摇晃了一下,落下两片叶子。

叶子飘落,落在从底下端着毛巾走过的侍女肩上。

侍女没有注意到肩上多出来的轻飘飘的重量,继续往前走。

宝意却不由得凝神向着树上看去,在那繁茂的枝叶间,似是看到了白翊岚的袍角。

树上,白翊岚也捞着雪球儿,在这上头寻了隐蔽处,让自己同阴影融合为一体。

雪球儿今天是从头到尾都跟着他,白翊岚一走,它便伸出爪子勾着他的衣服,好像是舍不得他离开似的,白翊岚索性就捞了它跟在自己身边。

他在树上藏好了身,从这个角度看着厅里的热闹。

谢易行还没到,白翊岚是先行一步到这里来,想多看看宝意。

可是想看宝意是一回事,被宝意发现又是另一回事。

见到宝意的目光朝着这边过来,白翊岚的动作顿了一下。

难不成她发现了自己躲在这里?

宝意确实是看到了他,白翊岚既然来了,那说明三哥也很快要过来了。

她心里有了数,便收回了目光,拿过侍女刚刚送过来的热毛巾给祖母擦手:“奶奶,擦手。”

见宝意不再看这里,白翊岚才松了一口气。

在树叶间落下的月光中,他屈膝在树干上坐下,把装在衣襟里的雪球儿拎了出来,放在了腿上。

雪球儿慵懒地待在他腿上,白翊岚拿出了小鱼干喂它。

他背靠着树干,想着谢易行现在是走到哪里了,猛地听见背后有风声。

他目光一沉,手腕一振,手中的剑便要出鞘。

来人身法高明,宁王府的守卫都没有发现他,而他的目标又是这个方向。

白翊岚在出剑的瞬间想的不是自己存在的曝光,而是这场恶战的难打。

可是来人如同鬼魅,落在他背后,一伸手便用了一股柔劲把他的剑轻轻地推回了剑鞘里。

白翊岚微微一怔,听来人用传音之技对自己说道:“火气怎么这么大,一见面就拔剑啊师弟?”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仰头看去,见到来人露在面具上方的那双眼睛,不由得发出了意外的声音:“师兄?”

见到师兄,比其他事情都重要,白翊岚立刻起身,说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说着转手就把跟了自己一天的雪球儿放在了树上,跟师兄一起从树上离开,去往别处。

师兄弟二人在暮色的遮蔽下几个起落,来到了一个空置的院子里。

白翊岚随手推开了一扇房门,闪身进去,他身后的人也跟了进来。

两人站在房中,照亮黑暗的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月光。

白翊岚摘下了面具,在他面前站着的少年人同样抬手,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俊脸。

他看了白翊岚片刻,然后抬手一拍他的肩膀。

这一回,他的声音没了面具阻隔,清楚地传到白翊岚的耳朵里。

他说:“好小子,十年不见,长成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