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柔嘉在这里坐了一会儿,心中有了计策。

采心去把赏赐都收好了,一出来就听柔嘉对自己说:“采心,过来。”

采心来到她面前:“小姐?”

柔嘉望着她,拉过了她的手。

采心听她叹息一声,说道:“我身边现在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得力的人了。”

她这院里原先的人都已经被打发出去,后面拨进来的人,在她失势的时候也都各自找了出路。

紫鸢是能干,可她一是听从宁王太妃的吩咐,二是宁王妃身边的人。

柔嘉于她没有像太妃那样的救命之恩,操控不了她。

借着这次施粥赈灾的事,她收了采心的心,现在这个小丫鬟已经将她当成真的主子了。

柔嘉说:“你方才也瞧见了,我跟郡主是不一样的。你是个好的,跟着我,我们主仆二人想要谋个出路,还得再努力。”

“嗯!”采心一双眼睛望着她,用力地点头。

柔嘉将掌心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望进她的眼睛里,说道:“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小姐要我做什么事?”采心恳切地道。

柔嘉似是有些伤感地一笑,说道:“我要你去为我找一个人。”

柔嘉要她去找的人是春桃。

春桃虽早早就出了院子,但因为跟秋云来往,也得了天花。

她身上伤势未好,这天花又来势汹汹,她好起来也比旁人凶险,脸上身上更是留下了不少疤痕。

因着之前害柔嘉落水的事,春桃的父母如今在府中也不得重用,日子并不好过。

无用之人,在府中自然不可能占着这么好的位置。

迟早全家都要都排挤出去,好让出位置给别人。

春桃的爹娘不复从前张扬,整日愁眉苦脸。

春桃自己又破相,便是去许人家,也成不了爹娘的助力。

见采心带着柔嘉的话来,让她回从前的院子去一见,春桃的心立刻狂跳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曾经服侍过的主子不再是这宁王府的金枝玉叶。

论起先前的境况,比他们也好不了多少。

只要想一想便知道,她们会落到这境地,那都是宝意害的。

若是没有宝意在,她又怎么会因为乌龙把柔嘉推下水,挨了那一顿打?

柔嘉又怎么会被剥夺封号,从正经的金枝玉叶变成一个身份尴尬的养女呢?

可是柔嘉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他们全家落入谷底,也没有办法再爬上来。

柔嘉却已经借着这施粥赈灾的东风,又重新得了王爷跟王妃的心。

而且还刚刚受了皇上的嘉赏。

往后的日子,她就又会扶摇直上。

跟她刚被从云端打入尘埃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旧主既然想得起自己,那自己对她来说还是有用的,春桃想翻身,就要抓住一切机会。

她想到这里,下定了决心,说道:“好,等入了夜我便悄悄地去。”

采心却道:“不,小姐说了,等我走之后,你便光明正大地去。”

春桃不解,采心道:“你们全家不是已经被逼得快没有立足之地,要从府里出去了吗?便借着这个由头,去同小姐告别一场吧。”

采心说完,就从春桃的院子里悄悄地离开了。

春桃一咬牙,换了身衣服,去了从前的郡主院子。

她在门外下跪,红着眼道:“春桃求见小姐,还请小姐许奴婢同小姐告别!”

青鸾殿中。

皇后拉着宝意的手,偏头问宁王妃:“这便是你家小郡主了?”

宁王妃坐在一旁,微笑着点了点头。

宝意跟宁王妃来宫中,一来便直接来了皇后居住的青鸾殿。

行过礼之后,皇后便给她们都赐了座。

然后招宝意到身边,握着她的手细细地看她。

宝意看着面前这最为尊贵的女人。

皇后年过四十,又生了四个孩子,容颜依然保养得很好。

都说相由心生,宝意一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同自己的母亲一样是温和宽厚的人。

帝后夫妻,是为一体。

成元帝继位,许多事情也没瞒着自己的皇后。

皇后知道如今国库空虚,幸好现在战乱平定,不然这局势也是难办。

皇后还知道,宝意不仅仅是宁王府刚认回来的金枝玉叶。

她还继承了将近二分之一的兴隆钱庄。

这次水患,宝意直接便捐出了四百万两黄金,用于赈灾。

这样一个好孩子,或许正是因为前面过得太苦,后面才给了她这么多的福报吧。

皇后知道宝意这些年在府中都是做的小丫鬟,就没有问她读过什么书。

只问她平日里有没有什么喜好,还让她以后多进宫里来玩。

宝意按照宁王妃教导的礼仪,进退有度,完全不怯懦。

皇后同她说了一会儿话,便笑道:“我跟你母亲在这里说说话,让人带你到外面去随意逛逛吧。”说完便叫来个跟宝意年纪相仿的小宫女,让她领着宝意去。

现在天还没黑,又近傍晚,正是暑气将消散的时候。

宁王妃知道皇后是有事要同自己说,于是也对宝意说:“去吧。”

宝意起身,那个看起来十分机灵的小宫女便领着她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离青鸾殿不远,正是繁花盛开的时候。

宝意走在其中,看着这御花园,果然同其他地方不一样。

“郡主看这花,这是南边进贡的——”

小宫女给她介绍这御花园里的景致。

宝意一边听,一边往前走,倒也十分趣致。

走到一座假山后,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了哭声。

宝意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抬手拦住了身旁的人。

“怎么了,郡主?”小宫女像是没有听见,宝意现在的听觉却是因着灵泉而变得十分灵敏。

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凝神细听从假山后传来的动静。

后面有哭声,也有犬吠声。

还有一个高傲的少女声音在怒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踢我的狗!”

“雪晴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是故意的……是刚刚这狗扑出来吓到了公主,奴婢才……奴婢才……啊!”

两下巴掌声,又是几声犬吠。

随后是另一个少女的声音,颤抖地哭求道:“不要打!不要打蕊珠,不要——”

两声犬吠打断了她的话。

宝意从假山后面微微探出头去。

就看到在不远处的一座桥上,有两个少女跌坐在地。

一开始求饶的是个小宫女,脸上带着鲜红的掌印,而在她身旁抱着她像是被犬吠吓到不敢说话的,则是个穿着宫装的少女。

宝意看她的打扮虽不十分华贵,可也不像身份简单的人。

她又再看向她们对面站着的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骑装的少女,怀里抱着一只狗。

这狗虽不大,却很凶,在朝着对面那两个少女龇牙咧嘴,还不时地吠几声,而在那少女身后的几个宫人都在看着对面的笑话。

感到自己身旁的小宫女也探出头朝着那个方向看了看,宝意于是退了回来。

她在假山后悄悄地问小宫女:“看见没有,桥上的是谁?”

小宫女也缩回头,小声道:“那跌坐在地上的是五公主和她的侍女。”

宝意知道,成元帝的其中两位公主都是由他早逝的那位侧妃所出。

其中一个已经嫁了人,如今在宫中的这个,便是五公主了。

她问:“那对面那个是……”

宫女再次小声地道:“对面那个是镇国大将军的独女,雪晴小姐。她也是于贵妃的侄女,自小在边疆长大,端是个飞扬跋扈的性子。”

桥上,于雪晴看着面前这个只懂得哭的五公主,心中又是鄙夷,又是不耐。

成元帝还未曾继位的时候,在成王府,这五公主就只是个庶出的女儿,性情柔弱。

在她这个建国大将军的女儿面前一直是低着头的,现在成元帝继位,她一下就成了公主,反倒要自己向她行礼?

于雪晴这次进宫之前听着身边的嬷嬷说这话便嗤之以鼻,她是什么东西?

一个没娘的可怜虫,一个庶出的女儿,要自己给她行礼,她也配?

刚刚在御花园逛着,放她刚从三哥那里得来的小狗在花园里跑,听见桥头这边传来小狗的哀鸣,她匆匆过来,就看见这贱婢在踢自己的狗。

于雪晴火气上来,顿时过来就赏了她两巴掌!

好啊,狗仗人势,现在是做了公主的丫鬟了,连她的狗都敢打了!

宝意看到五公主明明身为公主,却被欺负得连身边的丫鬟都护不住,就感到不忍。

看来哪怕是公主,在宫中没有母亲,跟自己之前的处境也是差不多的。

宝意闭上眼睛,又睁开,就看到同自己一起躲在这假山后面的小宫女脸上也是一样不忍。

宝意心中一动,问她:“想要救五公主吗?”

小宫女望向她,迟疑地点了点头。

她是想救,可虽然她是在皇后宫里当差,但也没有什么分量,就算想救五公主也难啊。

宝意一抬手,让她附耳过来,在她耳边这般那般说了一番,然后对她说道:“去吧。”

“来人——”

桥上,于雪晴被哭得心烦。

她抱着怀里的狗,对身后的人说道,“这贱婢做错了事还要狡辩,拖下去,替五公主好好地管教她。”

五公主一听,于雪晴的“好好管教”下来,蕊珠还有命吗?

见那些人要过来拖走自己的婢女,五公主忙伸手去挡,一面哭着一面求道:“不要!雪晴姐姐,我会好好管教,你放过她,求你放过她!”

于雪晴看着她这样子便解气,一挑眉,刚要再说什么,就听见一个宫女的声音从假山的方向过来,一边走一边叫道:“五公主,五公主?”

所有人转头望向那个方向。

跟在于雪晴身边的内侍连忙上前来提醒道:“是皇后宫里的人。”

皇后宫里的人?于雪晴皱起了眉,跌坐在地上的五公主跟蕊珠也看着来人的方向。

主仆二人抱在一起,依然在抽泣不停。

小宫女来到了桥边,见了于雪晴,像是吓了一跳。

她连忙跪了下来:“奴婢见过雪晴小姐。”

“起来吧。”于雪晴态度还算好,这到底是皇后宫里的人,她不能像对着这个没用的庶女一样随意地磋磨。

五公主泪眼朦胧,见这小宫女望向自己,然后说道:“哎呀,五公主怎么摔跤了?快起来。”

小宫女一边把她们冲突的事情粉饰太平过去,一边伸手去扶跌坐在地上的公主。

还不忘对于雪晴说,“雪晴小姐,皇后娘娘命奴婢来是找五公主去问些事情。”

“皇后娘娘要找她?”

于雪晴不大情愿地对自己的人说了一声“回来”,让他们松开了蕊珠。

仗着他们家的军功跟贵妃姑母,她可以在宫中横行霸道,但是到底还是要敬重皇后的。毕竟就算是她的姑母于贵妃,在皇后面前也要礼让三分。

她看着这没用的五公主,冷哼一声道:“算你好运,走。”

说完便转身,带着身后这群人走了。

“公主……”挨了打的蕊珠扶着她,抽泣着用手绢给她擦了眼泪,“她们走了……”

五公主点了点头,勉强命自己收起了眼泪,说道:“走吧,去见母后。”

宝意见着这群人终于走了,才从假山后面绕了出来。

那听了宝意的话,借着皇后的名头去解救五公主的小宫女笑了起来:“公主别急。”

她说:“其实娘娘没在找您,是奴婢陪永泰郡主逛花园,听见您在这里被欺负,所以郡主才让奴婢来为您解围。”

五公主抬头,朝着假山的方向望去,就看到一个身着华服,叫人一见就感到亲切的少女站在那里,对自己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