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杏寿郎遭遇下弦一和上弦三却奇迹生还的消息, 没过多久就传回到了鬼杀队里, 引起了轩然大波。
原本正安心招待小侄女的产屋敷耀哉连忙召开了柱合会议,这对鬼杀队来说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 因为四百多年来, 这是第一次有人从上弦手中生还。
要知道, 鬼和人类的实力划分大概就是“上弦>柱(无斑纹)>下弦>普通杀鬼人”, 柱杀下弦时有多砍瓜切菜, 上弦杀柱的时候就差不多同理了。
在与上弦三猗窝座的战斗中, 炼狱杏寿郎失去了左眼,但好在无性命之忧, 因此去了蝶屋转了一圈处理好伤口后, 就被马不停蹄地拎到了柱合会议上。
几位柱们正摩拳擦掌地准备盘问出事情的经过,谁知道杏寿郎一进来就朝着耀哉大声道:“主公!花水小姐在哪?她的符咒太有用了!多亏了她我才能活下来!”
于是, 正蹲在后院里陪几个产屋敷孩子玩耍的薇拉就被扛到了前院来。
薇拉刚踏进庭院,一大一小两个表情呆得颇有异曲同工之妙的人用高抬腿冲刺的姿势猛冲了过来, 然后她的手就被一左一右地握住。
“花水小姐!这次真的多亏了你啊!!”
“花树小姐!谢谢你救了炼狱先生!!!”
眼前两个青少年嗓门一个赛一个大, 薇拉一看, 是炼狱杏寿郎和另一个左额有伤疤的少年,她想了想, 摊平了手掌:“诚惠两万, 钱货两讫。”
炼狱杏寿郎上缴了钱包。
之后, 薇拉才知道炼狱杏寿郎简直倒霉程度Max等级,被敌方阵营杀车轮战了,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杀鬼任务, 谁知道去到那里才发现是下弦一,虽然战斗过程有点艰难但好在大获全胜,杏寿郎也保护了一整座列车里的人,可没想到战事稍歇,上弦三猗窝座就被丢过来了。
炼狱杏寿郎差点没原地去世,他跟猗窝座纠斗良久,但实力相差悬殊,猗窝座明显未尽全力。
炼狱杏寿郎瞎了左眼,被打断了肋骨,危急关头眼看着要护不住身后的人了,情急之下便把符咒给丢出去了。
谁知道,丢出去的符咒突然自燃,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光亮,那实力强得可怕的猗窝座躲避不及,半边身子都被融掉了。
为了活命,猗窝座不得不自割脑袋钻进土里,眼下也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
但是不管他是死是活,符咒救了杏寿郎一命是真的,否则他很可能熬不到天明。
“真是太感谢了!”杏寿郎抓着薇拉的手大幅度地上下摇摆,一脸刚正义气,大吼,“能批发吗?!”
薇拉一只手被他拽着上下晃动,神情有些一言难尽:“……材料难得,一个月也只能做十几张……”
十几张!足够了!
一张光明符就能击退一位上弦,十几张还不能把十二鬼月包个大团圆?!
产屋敷耀哉也没想到薇拉有这般才能,他在两个女儿的搀扶下缓慢地跪坐而下,朝着薇拉的方向伸手,温和地道:“花水,过来可好?”
薇拉抬头,看向产屋敷耀哉,这位鬼杀队的家主是个奇人,薇拉在见他的第一天便这般觉得了。
他话语带着奇特的韵律,里头藏着绵软的丝,能层层叠叠地将人捆缚,却让聆听的人生不出半分抗拒的心思——仿佛一种温和而又不伤人的心灵暗示。
产屋敷家的几个孩子都生得俊秀,天音的容貌更是美得如同白桦树妖精一般,薇拉早已知晓产屋敷耀哉的容貌定然不会逊色到哪里去。
而事实证明,辉利哉和其父亲耀哉生得很像,但比起容貌还未长开的辉利哉,家主耀哉更显风姿卓绝,眉目清丽如月下白芍,雅而贵,俊且秀。
虽然家族遗传的疾病毁去了他的容貌,鼻梁往上的皮肤经脉凸起,肤色发紫,眼珠子更是已经蒙上了灰白色的云翳,但他依旧不减风姿。
他也实在是个温柔的人,就像现在这样,身为鬼杀队的家主,他用词并非命令式的“过来”,而是征询般的“可好”。
薇拉走向产屋敷耀哉,原以为他会询问符咒之事,还没想好用词,便见耀哉歉然一笑,满怀关心地询问道:“绘制符咒,可会于你有害?”
薇拉:“……不妨事。”哇真的可怕,这谁顶得住啊?
面对着能够消灭上弦的巨大诱惑,产屋敷耀哉的第一反应却是询问绘制符咒是否会伤到她,而不是关心符咒能否量产。
就算这是收买人心的手段,她也认了。
毕竟,如果只是装腔作势,又怎会注意到这般微妙的细节呢?
产屋敷耀哉没有追问符咒之事,而是先把几位柱介绍给了她,又认认真真地向柱们介绍了薇拉审神者的身份。
如今的鬼杀队里,柱级的杀鬼人足有九位——分别是炎柱炼狱杏寿郎,水柱富冈义勇,风柱不死川实弥,虫柱蝴蝶忍,音柱宇髄天元,恋柱甘露寺蜜璃,蛇柱伊黑小芭内,霞柱时透无一郎以及最强的岩柱悲鸣屿行冥。除此之外,还有那位跟鬼舞辻无惨打过照面的灶门炭治郎。
耀哉说完,薇拉却实打实地懵了一下,她扫了扫微笑望着她的柱们,又看了看产屋敷耀哉。
“那其他两位呢?”薇拉觉得被略过的两位有点尴尬,只能打圆场道。
谁知道家主微微一怔,他眨了眨布满云翳的眼瞳,淡笑的面容上竟有几分酷似辉利哉的茫然:“两位?”
薇拉顿时明了了,姑父双目失明,恐怕不知道庭院里到底有几个人吧。
“就是一位身穿蝴蝶羽织的长发少女,还有一个跟霞柱长得很相似的少年。”
“应该是兄弟姐……”薇拉扭过头,却猛然发现这两“人”的身后居然没有影子,她表情空白了一瞬,双目放空,火速道歉道,“……对不起,请您当我没说。”
耀哉:“……”
柱:“……”
……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才发现这个世界有鬼魂是什么体验?
薇拉深吸一口气,她自出生便没有离开过神宫家,那里是鸟居神社,又有神主庇佑,寻常魂灵根本不会出入这种地方。
薇拉拿着朱砂笔蹲在地上写写画画,她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薇拉一时口误就准备战术规避一下,结果下一秒就被柱团团包围了起来,那个身材娇小玲珑可爱的虫柱蝴蝶忍抓住她的手,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被吓得从心的薇拉低头认输,这才知道,柱里面的确曾经有一位身穿蝴蝶羽织的长发少女,她是蝴蝶忍的姐姐蝴蝶香奈惠,已经在和鬼的战斗中殉职了。
香奈惠殉职之后,身材娇小力量不足的蝴蝶忍继承了她的羽织,依靠卓越的药理知识成为了虫柱,是鬼杀队中唯一一位无法凭借自身力量斩杀恶鬼的柱。
而时透无一郎是个十四岁的少年,是最年轻也是晋升最快的柱,拿刀仅仅两个月就成了霞柱,但因为过往悲惨的经历而失去了记忆,变得冷漠且不近人情。
在薇拉说出“兄弟”时,时透无一郎猛然想起自己似乎有一个兄长,他不想放过过去的蛛丝马迹,便开启了紧迫盯人的模式。
“并不是幽灵。”薇拉一边绘制阵法一边说道,“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思念体,因为亲人的思念以及死者对现世的放不下而凝聚而成的一种灵物,叫思念体。”
“思念是唯一一种可以超越生死的力量,一般思念体的形成必须完成极为苛刻的要求,一是死者本身意志要足够坚定,二是生者的思念不会断绝。”
“第三。”薇拉画完阵法的最后一笔,站起身道,“他们必须要怀揣着强烈的执念和不甘,因为放不下,才会以思念的方式停留在最爱的人身边。”
薇拉自己其实也是思念体的一种,在思念消散或是自身执念溃退的情况下,就会有消失的一天。
“我是不赞成生者和死者的世界互相交织的。”薇拉看着抹去眼泪已经冷静下来的蝴蝶忍和一脸恍惚的时透无一郎,冷静地询问道,“你们要明白,一旦你们相见,他们就可能因为心愿了却而步入轮回,再也无法陪伴在你们的身边,这样也没关系吗?”
蝴蝶忍的眼圈微微发红,但闻言还是璀然一笑:“花水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如果一直让姐姐放不下,不是很悲哀的一件事吗?”
时透无一郎神情空茫,有些呆地说道:“我可能过一阵子又会忘掉,所以没关系。”
当事人都不在意了,薇拉也不好说些什么,画好符阵后便朝着一边霞柱的兄长时透有一郎伸出了手,思念体必须握着她的手才能在阵法中现形。
结果时透有一郎僵在原地半晌,神情百般挣扎,最后居然一个转身就逃跑了。
薇拉:“……”
薇拉面无表情地回头望向紧迫盯人的无一郎,道:“……你哥跑了。”
“……?”无一郎的神情更加茫然了,他垂了垂眸,没多少表情的脸上莫名显露出几分脆弱之色,“为什么?”
薇拉耐心地安慰他道:“可能是害羞了。”
围观者:“……”
有一郎跑了,就只剩下一个蝴蝶香奈惠了,正如蝴蝶忍所说的那般,香奈惠是个温柔良善到连鬼都会同情的美丽女子,容颜盛极仿若色泽瑰丽的彩蝶一样。
薇拉牵住她的手,把她往符阵里带,于是就像画家速写的水彩画一样,温婉秀丽的女子凭空出现在符阵里,容貌如故,面上带笑。
“姐姐!”彻底绷不住笑脸的蝴蝶忍快步上前,想要拥抱姐姐的手却从女子幻影里穿了过去。
没想到居然真的召回了死者,所有人都呆住了。
产屋敷耀哉向香奈惠问好,之后却邀请柱们一同进入室内品茶,显然是准备给蝴蝶姐妹留一个谈话的空间。
薇拉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甘露寺蜜璃还感动地擦了擦眼角,握着小拳头对她露出超级可爱的鼓励的笑。
牵着蝴蝶香奈惠的手原地充当五百瓦电灯泡的薇拉忍不住扶额,心想,这都什么事啊?
……
“花水小姐,花水小姐……?”女孩子的呼唤声轻轻软软地传来,还伴随着手指的戳戳。
薇拉从自闭视听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抹了一把眼睛和耳朵,看着尽在咫尺几乎要亲上来的蝴蝶忍,淡然道:“你们聊完了?”
香奈惠和蝴蝶忍显然都哭过一回儿,两人的眼眶都红红的,但脸上却满满的都是释然的微笑。
“是,非常感谢花水小姐,能让我再见姐姐一面。”蝴蝶忍露出灿烂的笑容,开心地道,“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薇拉看着蝴蝶忍的笑容,忽而想到什么一般,学着艾德的口吻,语重心长地道:“不想笑就不要笑了,提起唇角是很累人的。”
蝴蝶忍没料到她会这么说,顿时微微一愣,但好一会儿后却是莞尔,道:“这次可是真心的呢。”
薇拉放开了香奈惠的手,温婉的长发女子朝着两人挥了挥手,便微笑着消失在了空中,但薇拉知道她还在,蝴蝶忍也知道。
蝴蝶忍自然地牵起薇拉的手,一边往回走,一边歉然地道:“很抱歉,那么麻烦你,但是花水小姐,我想请问一下,刚刚院子里真的只有两位思念体吗?”
“是的。”这并不是什么好隐瞒的事,薇拉便点头应了。
蝴蝶忍迟疑了一瞬,薇拉看出她有难言之隐,好心询问道:“你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人吗?”
“倒也不是。”蝴蝶忍温柔地勾了勾唇,略显腹黑俏皮地眨了眨那双颜色瑰丽的眼睛,“花水小姐有看到那个特别不合群还讨人厌的义勇先生吗?”
这个评价真的精准又莫名的毒,薇拉点点头,蝴蝶忍便道: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请求……”
……
不合群还讨人厌的水柱富冈义勇再次翘掉了柱合会议,半路离席,结果被还留在庭院中的薇拉堵了个正着。
惯来“目中无人”的富冈义勇不知为何没有避开,反而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薇拉。
这是个憨憨。
薇拉几乎是瞬间就得出了结论。
“富冈先生,您介意同我说说关于您羽织的故事吗?——我或许能帮你寻找到思念体的存在。”
薇拉的话语对于富冈义勇而言是一个无法抗拒的诱惑,是以他沉默良久,还是选择了倾述。
富冈义勇和蝴蝶忍一样,都是将对死者的思念披在身上的人。
他身上穿着由暗红色色无地和黄绿格子对半开的羽织,色无地的主人是义勇的姐姐,黄绿格子是义勇的师兄锖兔,他们都丧命在恶鬼的手中。
富冈义勇用艰涩而又寡淡的话语,讲起了自己的过去。
在婚礼上被恶鬼残忍杀害的姐姐,被姐姐藏起才苟活下来的怯懦幼弟,豪迈而又坚强的挚友兼师兄锖兔,以及被埋葬在藤袭山上的无数同门们。
“我不是水柱。”富冈义勇眼帘微垂,神情空洞地道,“最终选拔的第一天我就被鬼打得失去了意识,锖兔杀死了所有的鬼,最后却因为刀刃断裂而死去。”
“他才应该是水柱,而我不配。”
“如果我能早一点,早半天,早半年,早几年开始锻炼……或许姐姐和锖兔就都不会死,炭治郎一家也能够活下来。”
“……都是,我的错。”
他在绝望的洪流中挣扎,被愧疚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像我这样的人,他们不愿陪在我身边也是自然……”
“我不这么觉得啊。”
薇拉打断了富冈义勇的话,看着神情略微困惑的青年,她很冷静地分析道:“来,我来给你说说,思念体是必须有着强大的不甘和执念才能存活于世的,对吧?”
“那么,如果你姐姐的魂灵看见你终于交上了锖兔这样可靠的朋友,有师父庇护,还加入了鬼杀队,她会不会很放心地离开?”
富冈义勇:“……”有道理。
“然后,你姐姐走了,锖兔出事——但是从你的描述里可以得知,锖兔是个很有男儿气概的人,没错吧?”
“那你说,他会不会觉得‘男子汉就要顶天立地,再怎样的疼痛都要咬牙忍下去,义勇也要当个男子汉’然后果断放手跑去轮回?”
富冈义勇:“…………”你说得好有道理。
“所以说。”薇拉拍了拍富冈义勇的肩膀,神情略微怜悯,“他们没有陪在你身边,就是他们对你信任的证明。”
富冈义勇微微一怔。
“不过当然。”薇拉话语一转,天然黑道,“也不排除他们觉得除了你之外还有更加放不下心的人,所以看开点啦。”
……
…………
………………
“……蝴蝶。”
“怎么了?义勇先生?”
“我没有被讨厌。”
蝴蝶忍:“……”
那你可真的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呢义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