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达八十八天的龙头抗争,最后以港口黑手党一面倒的胜利作为告终, 而一夜间联手摧毁了敌方组织的中原中也与太宰治也因此成名, 代号“双黑”。
同一天, 教堂中身背金花十字架的“极昼修女”加入了港黑, 连带着一部分出身贫民窟的异能力者也主动投靠了港黑, 一举奠定了港黑在横滨中无人可比的地位。
迫于黑手党的威势, 白道与黑道不得不在协调后双分天下, 从此, 港黑的白天属于异能特务科等官方组织,而夜晚则属于港口黑手党。
千代依靠着一手断续重连的医疗忍术接手了港黑的医疗部, 在经过打听之后才发现医疗部本来就是森鸥外自己负责的部门——这个可悲的组织里唯一的医生。
除了森鸥外以外, 医疗部门扛把子的另一个人是外貌年龄仅十二岁的爱丽丝,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千代接手医疗部是一点阻碍和异议都没有。
不, 也不是完全没有异议的。
“我不同意!”
开了污浊的中也被推进医疗部的时候差点没汪地一声哭出来,他为港黑抛头颅洒热血的,结果太宰这条青鲭居然就这么在背后算计他姐。
别问中也是怎么肯定下黑手的人一定是太宰的, 反正现在有什么超出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 那就先揍太宰就对了。
“啊,中也。”千代拍了拍中也挂在衣架上的黑帽子,满含欣慰地道,“中也今天也非常精神呢。”
“姐你到底在跟谁打招呼呢你是被那条青花鱼带坏了吧绝对是的吧?!”中也一个已经能赚钱养家的大男孩险些泪洒当场,太宰到底是什么魔鬼,居然把他温柔和善纯洁可爱的姐姐带成这么促狭的模样, 果然姐姐就不应该进港黑这个大染缸,更不该靠近有人间之屑太宰治的地方。
“安心啦中也。”千代抱着中也的脑袋塞在怀里揉了揉,眼里也有了笑的模样,“没有人能欺负我的。”
千代说的是实话,这世上只有被天然黑毒舌得泪流满面的存在,还从没听说过天然黑被别人说到扎心的案例呢。
千代加入港黑之后,遇到某个自杀狂魔的机会就变多了。
河边、天台、树下、井里……太宰治的生活日常完全可以谱写一本《每天上班都能发现同僚在自杀》。
千代在医疗部中的事务还算悠闲,也没有特别的任务需要她前往,因此千代在短短两个月内捞过水里的太宰,切过某人上吊的绳索,拽过从天台往下跳的大男孩,其概率之频繁简直男人听了会沉默女人听了会流泪,并且每次救人一命后总能得到一句热情似火的“要跟我一起殉情吗”的邀请。
在太宰治第两位数地提起“殉情”这件事时,千代终于聚拢了游离的思绪,合上手头的书籍,用认真得近乎严苛的目光打量着太宰。
刚从海里被捞出来的太宰很是狼狈,但他脸上还带着少年稚子般纯真的微笑。
如果不曾见识过他作为黑手党的那些狠辣手段,面前的少年看上去就像普通的国中生一样,满身清爽干净的味道。
千代垂了垂眸,一个问题如果重复很多遍,那就证明对这个人来说很重要,虽然并不打算插手别人的一生,但对方一次次地重复这个请求,简直像在求救一样。
“为爱情而死的行为,被称为殉情。”千代斟酌着语句,尽量诚恳地道,“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这种异样的情感,太宰。”
“你的银发是天边最为清皎的一抹月色,你的眼睛是裁剪下来的夕阳的湖光,你的歌喉是人间的天籁,你是我甘愿扑向同一枝荆棘的刺鸟。”少年的甜言蜜语随口就来,他握着千代的手,鸢色的眼眸里流淌着炽热而又迷恋的暖阳,仿佛你就是他的全世界一样,“我深爱着你啊。”
少年就像开在地狱深处渴望救赎的白花,被他注视着的你就是无尽污浊中垂下的一根蜘蛛丝,他在痛苦中那样绝望地痴恋着你,这是何等惹人怜爱的情态?
——你又怎忍心拒绝他?
千代眨了眨眼,太宰显露出来的冰山一角令她有些沉重,因为这个比月光还要静美的少年所拥有的扭曲灵魂,即便是神明都难免为之而动容。
只要他愿意,他能让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喜欢他——但也正是因此,才显得可悲极了。
千代感到了些许无措,她茫然间竟不知应该如何对待面前的少年,就像捧着一颗插满刀片、鲜血淋漓的心脏,你的任何触碰都可能会令他受伤。
千代抿了抿唇,整理好情绪后的她站在太宰治不远不近的地方,目光平静地凝视着他:“你喜欢吃咖喱吗?”
少年微微一怔,他披着黑色的西装外套,浑身湿漉漉的,微卷的发黏在俊秀的脸上,美得有些凌乱。
千代带着太宰去吃了咖喱屋的猪排咖喱饭,被辣得眼圈发红的少年不停地吐着舌头,小兔子般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千酱,好辣。”
千代拿着调羹,歪头道:“那你喜欢吃什么?”
“我喜欢螃蟹。”太宰喝了一口水,脸贴在桌上哀哀怨怨地道,“如果能配上一瓶清酒,那就再好不过啦。”
千代借用了厨房,煮了当季新鲜的花蟹,又热了一壶清酒,看着太宰治吃得开心,她便沉默不语地解决了自己的那份咖喱饭。
晚饭吃到一半,两人与一周必须吃三顿咖喱饭的织田作之助撞了个正着。
“千桑,哒宰。”眼前一大一小的组合显然让佛系青年织田作感到了意外,“你们认识啊?”
“欸~织田作——”喝得浑身暖呼呼的太宰像孩子般甜腻腻地拉长了尾调,“这是我要说的话吧?原来你和我的塞壬认识呀~!”
“塞……”织田作一时语塞,他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太宰,我以为你不会有首领那种喜好的。”
“作之助,你来得正好。”千代相当自然地招呼着,将太宰吃了两口的咖喱饭推给了织田作,“太宰吃不完,你帮他解决了吧。”
已经有些微醺的太宰叼着酒杯,小奶狗般痴痴地笑着:“啊,我今天尝试跳海自杀了,结果不小心被海浪冲上岸了,于是千酱就把我救回来了呢。”
“这样啊,那就没有办法了。”织田作毫不介怀地吃着太宰剩下的咖喱饭,他看向一边身穿修女服的千代,自我介绍道,“织田作之助,港口黑手党底层人员。”
“中原千代,中原中也的姐姐,港口黑手党新上任的医疗部部长。”千代微笑,也一脸认真地道,“已经成年,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再也无法长大。”
“……原来如此。”织田作话语微微一顿,但他交友本就随心,自然不会因为对方身份的变动而改变自己的立场,“太宰麻烦你照顾了。”
“太宰还是个孩子。”千代给织田作倒了一杯清酒,自己则沏了一杯茶。
“不错。”仿佛某种默契般,织田作欣然地笑着,颔首道,“太宰还是个孩子。”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用一种堪称慈祥的目光看向了无辜的太宰。
太宰治:“……”
我要闹了。
想要找个殉情的对象结果反而给自己找了个妈的太宰很是郁卒,很快就背着千代开始搞事了。
太宰治在龙头抗争之后与中原中也共同拥有了“双黑”的名号,作为首领的直属部下,他也很快升职加薪,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港黑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干部”。
对此中也很是不服,却也不能违抗首领的命令,如此让太宰小人得志地在搭档面前猖狂了很长一段时间,因为他的身份终于比中也和千代这对怪物姐弟要高了。
被森鸥外下令跟随太宰治一起出去执行剿灭叛徒的任务时,千代是非常淡定的。
港口黑手党不容纯白无垢的人,对此千代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因此看见进入工作状态的太宰治时,千代并没有感到意外。
“为了妻女所以想要过正常人的生活——听听,背叛还要给自己找如此温情的理由。”
右眼缠着绷带的少年病病地笑着,他像是黑暗与恐惧的传染源,语气低沉下来的瞬间便散发着无形的威慑力,轻而易举便唤起人心深处绝望的情绪。
跟随太宰而来的港黑成员都忍不住低下了头,不敢直视这个笼罩在阴郁中的少年。
依照着黑手党处置叛徒的惯例,将人的嘴巴打开卡在台阶的边缘,用力踢踹其后脑勺撞碎对方的下颚骨,之后将人翻过来,朝着心口开三枪。
带着海风冷冽气息的黑将极昼笼罩,千代只觉得头顶一重,便被人搂着腰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千酱。”
少年病态的声音在耳畔边响起,太宰将手-枪塞进千代的手中,从背后环抱住少女娇小的身体,近乎暧昧地在她耳边呢喃着:“呐,要我教你吗?”
“我知道千酱不忍心踢碎别人的骨头的,所以千酱只要开-枪就好了,只要像这样子扣动机板——”
“砰”、“砰”、“砰”——干脆果断的枪-声响起,躺在血泊中的人剧烈地颤抖了三下,便立刻咽了气。
周围一时间鸦雀无声,场中甚至陷入了比方才还要更加窒息的死寂里。
修女神情平静地拉开了太宰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将手-枪递回给他,有些困惑地道:“我说这种小事情根本不需要干部亲自出马,原来你是来带我见血的?”
沉在阴影中的少年闻言笑了笑,没有说话,但显然是默认了。
“太宰,我是有信仰的人。”千代不明白自己究竟给别人留下了怎样纯白的映象,她不管怎么说也是从尸山血海的战场中走出来的人。
“我很清楚,这世上没有不以鲜血铸就的伟业,而注定要为尘世而死的人,不必奢望天堂。”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尸骨会在地狱中糜烂。
宗教很慈悲,有时却也很残忍,面对背德逆神的罪人,他们的报复手段更是穷极世人的想象。
“你知道血鹰之刑吗?”
行刑者在受刑者的蝴蝶骨下开两个口子,折断其肋骨,并将肺叶拽出,使受刑者窒息而死——因为挂在背后的脏器像收缩的翅膀,故而名为“血鹰”之刑。
“你总是称呼我为‘撒拉弗’,也曾有人称呼我为‘基璐帕’,但我从来都不是神圣纯洁的天使。”
少女困惑不解地拧眉,她金色的眼眸在黑夜中依旧华光不减,仿佛永远注视着冉冉升起的旭日。
“我只是一个应该死在黎明前的昨日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