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谷出久再次从医院中睁开眼睛时, 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森林合宿的团队中, B班大部分同学中毒昏迷, A班二人重伤二人昏迷,拥有操控泥土个性的北美短毛猫头部重伤,能看透他人弱点的布偶猫失踪。
除此之外,绿谷出久因个性后遗症重伤,轰焦冻身受两刀, 虽然失血过多但好在他在被攻击的瞬间调整了位置,所以并没有伤及内脏。
但是, 对于绿谷来说, 再没有什么比眼下更糟糕的境况了。
“我真是, 太差劲了……”被痛悔与自责折磨的少年牙根紧咬, 任由泪水一点点地沁湿了手掌。
因为继承了欧尔麦特的个性,就自以为自己能成为拯救所有人的“all.might”, 结果到头来却连自己重视的人都无法拯救。
A班已经痊愈出院的学生们沉默不语地守在绿谷出久的病床前, 许久, 都无人开口说话。
白色的病房里, 近乎凝滞的沉默在空气中弥漫,只有少年人的悲泣在所有人的耳边回响,一声声的,仿佛要将那份沉重的窒息感传递到每个人的心中。
太差劲了——这又何尝只是绿谷出久的想法?骄傲而又自信的少年男女, 自诩能够成为拯救他人的英雄,可却险些被这一场战斗打碎了全部的自尊心。
眼睁睁地看着同伴在自己的面前被带走,如今爆豪和瞬光生死未卜, 他们心里又有谁会好受?
虽然心中难过,但在绿谷提出想要参与夺还计划时却遭到了大部分人的阻止,A班已经失去了两名学生,不能再承担更多的损失了。
“根津校长已经给榜上有名的职业英雄发布了邀请函,职业英雄也在开展紧急会议,你冒然行动,或许会打乱他们的计划。”拥有远超常人理智冷静的蛙吹梅雨站在病床前,目光哀沉地望着绿谷出久,“万一被敌人抓住成为人质或是筹码,反而会不利于救援计划。”
“绿谷,千酱和爆豪的失踪,我们都感到很难过,但是这并不是你的责任,明白吗?”
“是、是啊。”上鸣电气用力地攥紧了裤脚,试图打破僵持的气氛,故作轻松地道,“而且啊,敌人不是想招揽爆豪吗?那应该不会伤害他们,而是尽力说服吧。”
“那千酱呢?”绿谷猛然抬起一张痛苦得几乎要皱成一团的脸,咬牙道,“爆豪性格暴躁易怒,敌人会误以为他有犯罪潜质还可以理解,那千酱呢?她那种人,一看就不可能投敌的吧?!可即便这样,敌联盟还是要大费周章地抓她,还、还……”
——还称呼她为“巫女大人”呢?
绿谷激烈的言辞让想要规劝的同伴们都陷入了沉默,他们彼此面面相觑,却发现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们居然无人知晓那个银发金眸少女的过往。
对于那个女孩,他们都隐约能感觉到她身上背负的哀戚的过往,可是竟没有一个人想过去探究她的过去,而她自己也绝口不提那些令人伤怀的记忆。
那个在USJ事件中拼尽全力保护所有人的少女,那个虽然沉默寡言却时刻关怀体贴着他人的少女……明明他们已经一起经历过了这么多,却没人对她伸出援手吗?
“千代桑是启世高科技科研公司最高领导者的妹妹,也是启世组织中掌握核心资料数据库的‘钥匙’。”
在这压得几乎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的氛围中,曾经在启世实习过的八百万百出声,打破了病房中的死寂。
“绿谷同学,千代桑存活的价值会远远大于死亡,而她最宝贵的财富是她拥有的秘密与知识,不管是招揽也好,还是和启世进行交易也好,敌联盟如果明白轻重就一定会善待她。而泽弗恩.基璐帕先生在知晓千代桑失踪后也没有采取激进措施,这就证明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八百万百轻轻咬唇:“……不管如何,你和轰同学都请冷静一点,我知道爆豪和千代桑都是你们很重要的人,可……”
“砰”地一声巨响,绿谷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A班的学生们齐齐扭头,却看见站在病房外神色阴沉、身上还缠着绷带的轰焦冻。
“绿谷。”少年神色冷峻,目光冷如冰刀,眼底却又仿佛燃烧着幽寂的火。
“我跟臭老头要到了跟斯坦因对话的权利,你要一起来吗?”
……
“薇拉.基璐帕,启世组织最高科技的‘钥匙’,对外身份是泽弗恩.基璐帕的血亲,但是从七岁到十四岁考入雄英这一段期间的资料,全部都是空白。”
“非常有趣,不是吗?”AFO语气低沉地说道,“正常人即便不上学,也应该有一定的人际网,毕竟社会关系是一个人必不可少生存条件之一,可你和你的兄长身为一个大型组织的掌控人,却一直在幕后操控着一切,不曾出现在公众的面前,泽弗恩更是每次都以投影的形式活跃在媒体面前。”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泽弗恩.基璐帕和薇拉.基璐帕,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吗?”
AFO话音刚落,众人皆是一惊,死柄木弔更是困惑地出声询问道:“老师,可她十年前也才五六岁,而泽弗恩那时已经成立了启世了。”
“弔。”AFO语气平和地安抚着自己的继承人,“如果是那个家族里出来的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毕竟他们拥有着超越生死的力量。”
“十年,启世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不断地扩张,研发装甲、开辟能源、制霸太空,如此不顾一切地积蓄力量,想必也是为了应对难以匹敌的对手吧。”
“你到底想做什么呢?我很好奇。”AFO依旧用那种不紧不慢的语速询问着,“不为名不为利,却好像有一种执念支撑着你,这很可怕,不是吗?”
AFO的嗓音被电子模糊得有些失真,但是那种宛如恶魔低喃般的森冷依旧不断地渗透而出,仿佛一种无形的压迫,却又让人不由自主地听从他的言语。
是个性吗?千代冷静地思考着,她的身体量子化得很彻底,先前也因为斯坦因的事件而对背上的刺青以及血液做了处理,AFO即便怀疑,也没有确凿的证据。
千代给了爆豪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望向显示屏,冷静地回答道:“我与兄长并非同一人,但我的确有想要做的事情,为此,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千代防备着AFO作用于吐真的声音个性,故意说得含糊不清,却不料AFO听完后不怒反笑,道:“比如你的腿吗?”
“启世一直在强调自己想要创造一个‘即便无个性人士也能成为英雄的世界’,并且从眼下的局面来看,你们的确是快要成功过了。”
AFO的话语非常的跳跃,捉摸不透,高深莫测,有着仿佛掌控全局的智珠在握:“你那将近十年空白的时期,应该一直都是在启世实验室内度过的吧?”
“——多么可怜的孩子啊,因为没有英雄来救你,所以在奢求一个即便是普通人也能成为英雄的世界吗?”
“女孩,我知道的可能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比如你所掌握的‘钥匙’,以及那些,启世不曾公布与众,掩盖在光明下的阴影。”
“据我了解,十年前的你,个性应该只是单纯的光,并没有所谓的复合型个性——别急着反驳,那家幼儿园里专门为你们检查个性的医生正是我的手下。”
“果然,绿谷的‘超再生’个性,是被你夺走的。”千代眼眸低垂,冷声道,“USJ里的那只脑无所拥有的‘超再生’应该就是你从绿谷身上剥夺的个性吧?你的能力能剥夺并赋予他人个性,但是这很容易损坏人类的躯体,那只脑无之所以如此强大,就是因为‘超再生’个性维持了他的躯体不至于因为过溢的力量而损坏。”
“绿谷原本拥有足以媲美AFO的强大个性,却被你夺走后制成了对付欧尔麦特的生物武器。”
“如果我没猜错,爆豪原本应该也是你的目标之一,可惜爆豪的个性觉醒得不是时候,是在班级众目睽睽之下觉醒的,你如果不想暴露自己在各大医院安插的钉子,自然只能放弃爆豪的个性了。只有小久……在个性觉醒前就被你剥夺了个性因子,还用一个子虚乌有的骨骼形状为借口瞒混了过去。”
千代隐忍着情绪,幼时她和绿谷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久,但是绿谷在她心中,就像是她旧日的缩影。
——因为自己得不到,所以才想尽办法地想弥补给绿谷。
“那都无关紧要。”AFO并不关心一个被自己剥夺了个性的男孩的心情,只是道,“我一直奇怪,为何启世组织的发展能如此迅猛,但看到你后,我就明白了。”
“那些足以改变世界的装甲,那些超乎寻常的科技,都是从你身上试验得来的吧?”
AFO话音刚落,爆豪胜己和死柄木便猛一扭头,死死地盯住了银发金眸的少女,而一边旁听的敌联盟成员也是微微一愣。
千代皱了皱眉,不明白AFO话中的深意,她的沉默被当成了默认,顿时,周围的人都对她投来的震惊的眼神。
死柄木弔几乎是瞬间就从吧台椅子上跳了下来,他几步走到千代面前,伸出的五指就这么摁在了千代已经被烧毁的外骨骼装甲之上。
个性之下,外骨骼装甲寸寸崩毁,露出一双布满能量侵蚀痕迹、畸形而又可怖的腿。
“哦!天啊!这太可爱了!这太可爱了!”人格分裂的图怀斯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尖叫了起来,语气复又冷漠,“是可怕不是可爱,白痴!”
“啊——”渡我被身子神态痴迷地注视着千代,“没有血,没有血……但是这样的,这样的人,真美,真美啊,就像斯坦因大人一样——”
“这就是光明的使者?”纺织者扭头看向一边愣怔的荼毘,“居然这么对待自己的亲生妹妹?怎么感觉比我们还要邪恶?”
一片群魔乱舞之中,AFO几乎是大笑着对双拳紧握低头不语的死柄木说道:“弔,看到了吗?启世的成功不就是你的榜样吗?”
“想要改变这个腐朽的世界,就注定要有无数的牺牲,你看啊,那些自诩光明的人,都有这样的觉悟和胆识,你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她跟你一样啊,她跟你一样啊——”
“你们都给我闭嘴!”爆豪胜己忍无可忍地怒吼着,喊完,他又猛地扭头死死地盯着一头雾水的千代,目光几乎带着要见人穿透的力度,“你——”
千代看着额头青筋暴跳、神情无比隐忍的爆豪胜己,懵然许久。
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
“我是听说斯坦因有瞬光少女的线索才过来的,倒是安德瓦,没想到你对这次的夺还计划也这么上心啊?”
欧尔麦特看着神情冰冷的安德瓦,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搓了搓手努力地寻找话题。
“哼。”安德瓦喷出一口气,冷声道,“焦冻难得求我一次,我自然要满足他。”
“不过——”安德瓦扭头看向欧尔麦特,“瞬光千代与焦冻是什么关系?”
作为安德瓦最为骄傲的儿子,轰焦冻的性格他自然是非常清楚的,心怀正义,英雄秉性,但也不会为了不熟悉的他人做到这一步。
“谁、谁知道呢?”欧尔麦特继续尴尬地笑着,想到雄英体育祭上这位儿控父亲疯狂的表现,觉得还是不要多话为妙,“一定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吧。”
“哼。”安德瓦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只能冷哼一声,推开了特殊牢房的门,“到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轰焦冻以及绿谷出久踏入了特殊的牢房,一抬头就看见了身穿拘束器被捆在椅子上的斯坦因。
昏暗阴森的牢房里,这位昔日里总是风尘仆仆的英雄杀手显得有几分憔悴,但精神头看着还不错,那双眼睛里依旧有不灭的火焰在幽幽地燃烧着。
“你们来了啊。”斯坦因没有看盛气凌人的安德瓦一眼,自顾自朝着欧尔麦特点了点头之后,就将目光移向了轰焦冻和绿谷出久,“想问什么?”
“她被抓走了。”轰焦冻语气低沉,从怀中抽出了一条雪白的发带,“那天夜晚的天空出现了这个图案的花火,有跟你一样身穿忍者服的人,还称呼她‘巫女大人’。”
“斯坦因。”轰焦冻猛然抓住了栏杆,几乎是一字一句地问道,“我要知道,‘巫女’,到底是什么?”
安德瓦和欧尔麦特都是微微一懵,他们根本没想到瞬光千代的失踪还牵扯到别的蕴意,两人对视一眼,却隐约明白了什么。
斯坦因抬起眼帘看了那条发带一眼,嗓音低哑地笑了笑:“原来如此,少年人会好奇也是正常的,但我劝你还是不要深究下去比较好。”
斯坦因不痛不痒地劝了一句,看着面前两位少年执着的眼神,又道:“不过你们如果真的想知道,我也不妨告诉你们。”
“那么,先听我讲一个故事吧,一个关于常世与奈落,蛇与柊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