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情动)

得亏苏灵喝了点儿酒, 又壮胆子又上脸。要不然她也没法趁着酒劲儿干出这种不要脸不要皮的事情,对着谢伏危撒娇, 还张开手臂求抱抱。

可把她恶心死了。

她一边在心里深深地唾弃自己不知羞耻,一方面又觉得早晚都得试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早些干了完事。

此时苏灵也分不清自己是因为喝了酒才脸红的这么厉害,还是因为干了破廉耻的事情而臊的。

她见眼前人似乎僵在了原地,瞳孔一缩,一脸震惊地注视着自己。

苏灵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因为惊愕还是单纯的无措慌乱,她深吸了一口气。

见谢伏危就这么僵在了原地,她咬了咬牙, 打算干脆直接站起来往他身上扑得了。

这么想着,苏灵也是这么干的。

她装着恍恍惚惚摇摇晃晃的样子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一旁的谢伏危见了怕她摔倒下意识伸了手想要扶着。

苏灵很有技巧的崴了个脚, 然后精准的往谢伏危身上倒了过去。

依照谢伏危的反应速度,哪怕苏灵再快再猝不及防,他也能够立刻躲开。

只要他想, 苏灵根本碰触不了他。

可要是谢伏真这么躲开了那么苏灵就会摔倒, 他眼眸闪了闪, 还是伸手轻轻扶住了她的肩膀。

力道不算重, 隔着衣料苏灵都能感受到青年滚烫的指尖。

少女一愣, 抬眸看向了谢伏危。

谢伏危薄唇抿着,在将苏灵扶好站稳了之后,克制着往后退了一步。

“……喝了酒难免头昏, 我还是帮你把酒气给逼出来吧。”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凝了灵力在指尖想要将苏灵身上的酒气逼出来。

要是这个时候让谢伏危将酒气逼出来, 她之前一切不是白演了吗?

“不用不用,我可以的, 我站得稳。”

苏灵也不装醉酒了,在谢伏危要渡灵力过来的时候直接拽住了他的衣领。

她眯了眯眼睛,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垫着脚往谢伏危唇角上凑。

当然,她只是做个假动作而已并没有打算真的就这么亲下去。

然而谢伏危不知道。

青年喉结一滚,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注视着眼前殷红的唇瓣。

他呼吸停窒了一瞬,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

苏灵见他这个反应,心下一惊,在即将碰触到谢伏危的唇角的时候骤然停住了。

及时刹了车。

“谢伏危,你……?!”

少女这句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谢伏危便伸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直接将她给重新拉近了过来。

她红唇微启,后半句话全然化成了呜咽堵在了对方温热的唇舌之间。

这并不是苏灵和谢伏危第一次亲吻,算来应该是第二次了。

但是和第一次蜻蜓点水浅尝辄止不同,这一次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亲吻。

谢伏危身上有一种如雪松落梅般的清冷气息,万剑峰周遭已经被不知春的剑气给驱散了寒气,可在接触到对方的唇瓣的时候。

苏灵还是隐约感觉到了落雪的冰凉。

和第一次碰触的时候一样,他的唇依旧冰凉不已。

好像天生就是等着一个人去捂热的一般。

他没有真正意义上亲吻过,动作青涩又霸道。苏灵只恍惚了一瞬,赶紧伸手想要将谢伏危给推开。

她以为得用很大的气力,可实际上只要苏灵有一丝一毫的抗拒,谢伏危眼睫微动。

青年辗转了一下便轻轻离开了苏灵的红唇,没有过多的停留。

苏灵心跳得厉害,不是羞的而是被吻得呼吸困难,这时候才稍微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平复了情绪。

她脸颊上依旧绯色一片,长长的睫羽颤抖得厉害。

缓了半晌苏灵这才抬头看了过去。

谢伏危就这么站在她的面前,低垂着没有丝毫反应。

月光清浅,落在他身上将他周身勾勒出一层柔光温暖。

一时之间,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周围静谧到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

苏灵刚开口想要询问对方,不想刚说到了一半便瞧见眼前人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他的手竭力压着不知春的剑柄,而不知春不知怎么回事在激烈颤抖着,好像要从剑鞘之中直接冲出来。

而谢伏危本身的状态也不怎么好,薄唇紧抿,面色苍白,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沁出了一层薄汗。

“你,你怎么了?”

苏灵见了真的一头雾水,明明是对方强吻的自己,反而看上去先受不了的不是她而是谢伏危了。

她微微皱了皱眉,刚想要上前些瞧瞧谢伏危怎么了,不想才上前一步便被不知春的剑气给逼得倒退开来。

“别过来。”

谢伏危的声音又沉又压抑,尽管面上没什么情绪,可是苏灵依然能够感觉到对方此时竭力压制着痛楚。

他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手背青筋凸起,连带着咬肌也微微颤动着。

“……你先回去,回你的房间去。”

“可是……”

“听话。”

青年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苏灵,他的视线很沉,落在了她被自己亲吻得殷红的唇瓣。

“……我怕我会伤了你。”

苏灵这个时候也感知到了对方周身灵力紊乱的厉害,像是走火入魔的征兆,可又有些不同。

她说不上来,却还是被谢伏危那双晦暗的眼眸给吓到了。

要是再不离开的话,苏灵总觉得自己会被拆吃入腹到骨头都不剩。

苏灵咽了咽口水,瞧着谢伏危这般痛苦的模样顿了顿。

“那个师尊,你,你先悠着点,我现在就去清竹峰找竹长老过来给你瞧瞧,你等着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跑去,生怕跑晚了又会被不知春给砍上一剑。

苏灵跑的很果断,谢伏危见着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视野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刚才苏灵在的时候他还在硬撑着,如今她一走他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手紧握着不知春的剑柄,将其死死插在了地上,支撑着他的身体没有全然倒下。

苏灵离开万剑峰的时候,原本想着直接御剑往清竹峰方向过去,结果在山门时候瞧见了林一。

“怎么样?谢伏危什么反应?”

林一担心苏灵这么一试探把自己给试探进去了,便一直在山门这边守着没有回小南峰。

他听到动静,看着苏灵不知怎么慌慌张张往这边跑过来了,连忙走了过去。

“你跑什么?难不成谢伏危没认出你,你这么做了他恼羞成怒伤了你?”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认出我了没。起初我看他反应十有八九是知道我是谁了,可后来我发现他意识好像很混沌不清,就像是走火入魔了似的。”

“这下子我就不知道他到底是认出我来了,还是因为如此将我给混淆了。”

有入魔迹象的修者意识一般都浑浑噩噩不清醒,时不时认错人算小事了,有的还因为控制不住自己杀了亲近之人。

苏灵当时就是瞧着那不知春的剑气凛冽,隐隐有冲出来的趋势。

她这才溜之大吉了。

开玩笑,她这条命在之前都丢在那把剑上了,能够复活一次已经是很难得了。

要是再交代在不知春上,她就彻底没了。

林一听了对方这话一愣,下意识想起了竹俞之前与他说过谢伏危入了魔的事情。

自苏灵身陨之后,他便跟发了疯似的每日拿着问心引心魔逼着自己,一遍又一遍看当时九重塔苏灵身死的画面。

日复一日,梦魇心魔,他要是能够神智清醒才怪。

少年之前时候还没有想到这一层上来,毕竟苏灵如今用的这个身体眉眼和她原来时候简直一模一样,谢伏危在意识混沌之时认错了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毕竟你之前也说过他对你时冷时热的。如果是因为入魔导致的意识混沌,将你认错了也是有可能的。”

他抱着手臂这么说着,余光不知道瞧见了什么,视线一顿。

“你嘴怎么了?怎么红了肿……?!你假戏真做了?!”

苏灵一听连忙捂住了嘴,结果一碰又有些痛,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后这才羞恼地瞪了少年一眼。

“我没有!是谢伏危他趁着我不注意给撞过来的,啊等一下,我差点把他o忘了。他现在情况不大好,我们赶紧去清竹峰找竹师兄过来给他看看吧。”

“放心吧,这情况又不是头一次了,他死不了。这一百年来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这样,忍一忍就过去了。”

不是林一冷血,而是这种情况见得多了便没什么好惊讶慌张的了。

之前时候他和竹俞一并去看过,还没怎么给他查看,谢伏危没过多久就自己给压制住了。

这话落在苏灵耳朵里,她心下一动,面上却没有太多的情绪。

然而林一再了解她不过,见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自己,便知道她刚才一定将这话给听进去了。

“怎么?心疼了?”

“说什么呢,又不是我害得他入魔的,而且我和他早断了,我心疼什么?再说我有这时间心疼他还不如多心疼心疼我自己呢。又被他杀了身体还被他占着不给,连个自由身都没有……”

苏灵说到后面声音不自觉放低了一些,眼尾有些红,是真的心头难受觉得委屈。

少年见了一慌,连忙伸手轻轻擦拭了下苏灵的眼角。

“好了好了,我逗你的,你怎么这么较真?你要是不喜欢我之后不说便是了,好好的哭什么啊。”

“没,眼睛里进沙子了。”

林一没有戳破,看着苏灵用手背胡乱擦了下眼睛后叹了口气。

“算了,谢伏危是能熬过去,不过我还是去找竹师兄过来看看吧。这样也能少受些痛楚。”

“你去吗?”

苏灵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我就不去了。既然谢伏危是因为入魔这才不时将我认错了,那我身份应该没有暴露。我要是这个时候跟着你走了竹师兄可能会怀疑。”

“毕竟我才刚入门没多久,你平日又独来独往的,突然和我走这么近的确不对劲。”

少年想着也是这么回事,他垂眸看着苏灵似乎并没有多担心谢伏危的样子,这才点头同意了。

“那我这就过去将竹师兄找过来,你就先回屋休息吧,夜里太冷,你身体受不住。”

林一飞去清竹峰的时候竹俞正在药圃那边守着月见草,这个时候月色正盛,一会儿开了花药效最佳。

“竹师兄。”

少年声音清冷,好似月色一般。

竹俞在他过来的时候便觉察到了,此时听到他的声音也只是掀了下眼皮,抬眸看了过来。

“稀客啊,你怎么得空大晚上的来我这清竹峰了?有什么急事找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笑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还是嘴馋想要和其他灵鸟一样来我这里讨几颗灵果子吃?”

“我要吃有的是,干什么非要来你这里讨?”

“你现在要是不忙的话跟我去一趟万剑峰吧,谢伏危情况不大好,你拿些凝神静气的丹药过去给他用着,再帮他疏通疏通灵脉。不然他可能得疼一晚上。”

竹俞听到这里一愣,他惊讶的不是谢伏危又出现了这个情况。毕竟自从他生了心魔到现在,这百年里时不时的都会发作一阵子。

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听到林一这话之所以觉得惊讶不为别的,而是因为这发作的时间不大对。

按理说谢伏危这症状一个月也就一次,前些时候他才刚送了药过去,帮他稳住了灵力运转。这才过了不到七日,他怎么又发作了?

“他最近怎么回事?怎么发作得这么频繁?”

林一看着竹俞一边皱眉嘟囔着一边低头收拾着东西,因为他这话少年沉默了一瞬。

他恍惚之间意识到了什么。

不是谢伏危发作得频繁,而是苏灵今夜给刺激成这样的。

谢伏危的心魔就是苏灵,心魔本魔去挑逗要是能安然无恙就奇了怪了。

但是林一并没有提起,而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

“不知道,大约是最近他过多使用了灵力吧。毕竟要驱散万剑峰的寒气,让它四季如春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有点儿道理……不过也不至于吧。要是寻常人可能会灵力不够,可谢伏危这怪物可是个化神剑修,神识覆盖整个宗门都不是什么难事,怎么一座峰而已就成这样了?”

“……他生了心魔对灵力的控制不稳定,这种事情谁也说不清。”

竹俞想着也是,有心魔的修者自然是和别的修者不大一样,不能以寻常标准看待。

“也是。”

“不过你不是在小南峰待着的吗?小南峰离万剑峰这么远,你是怎么感知到的?”

林一早就知道竹俞会这么询问,他眼皮掀了下,一脸平静地回答道。

“晚上睡不着出去溜达了一转,然后飞到万剑峰附近的时候感知到灵力波动不大稳定,然后就过去瞧见了。”

“我原本也不大想过来的,毕竟这种事情对于谢伏危来说早就司空见惯了。一晚上而已,他受得住。”

青年听了这话后沉默了一瞬。

“林一,我知道你因为苏灵的事情不怎么喜欢谢伏危,但是如今他入魔的事情也就我们两个,再加上戚b知道。”

“下一次要是你再发现他这种情况你最好还是赶紧过来告知我一声,毕竟被宗门其他长老或是弟子知道他们的宗主入了魔……”

在正道仙门里,如果一个弟子走火入了魔,一般便会被视为失了道心而被赶出宗门。

要是长老或者宗主这类大能修行出了岔子生了心魔,便更为严重。

前者修为浅薄并不需要多加注意什么,可后者一旦失了控被心魔所控制了,便会杀戮成性,毫无理智。

和妖邪魔.道一般,其罪当诛。

想到这里林一眼眸闪了闪,薄唇抿着没再继续说什么了。

竹俞跟着林一赶到万剑峰海棠林的时候谢伏危受了伤,是他自己用剑刺的。

毫不犹豫,直接刺入了腰腹。

那血顺着不知春的剑刃滴落在了地面,殷红如火,和周围落满铺就在地上海棠花叶恍若一体。

疼痛会让他意识清明,一百年来谢伏危都是这么干的。

竹俞瞧见了连忙上去止住了他伤口处的血,然后给他嘴里塞了几颗丹药进去。

“我与你说了多少次了,发作的时候托人来找我便是,干什么非要伤害自己硬撑着?你以为你当真是灵山那佛修,有金刚不坏之身,能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林一没有跟过来,灵兽不喜欢血腥,在进入山门的时候他便嗅到了这气息。

此时海棠林里只有谢伏危和竹俞两个人,周围静谧极了。

在服用了丹药之后,谢伏危身上的疼痛这才消褪了下去,他睫羽微颤,抬眸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竹俞,你怎么在这儿……”

“是林一发现你情况不对赶来清竹峰来寻我过来的。”他一边说着一边一点儿一点儿渡灵力将青年体内冲撞的灵脉给疏通。

“你怎么回事?前几日不才刚服了丹药吗,怎么今日又发作了?”

谢伏危的面色苍白,薄唇也没什么血色。他听到竹俞的话一顿,恍惚想起了什么。

他指尖微动,也顾不得身上的疼,抬起手轻轻碰触了下自己的唇。

上面早已没了少女留下的温热柔软,可是谢伏危好像还能感知到残留的余温。

他不自觉勾唇笑了笑,眉眼也温柔。

“……你脑子被门夹了?都这样了还有心情笑?还笑得这么……这么恶心。”

竹俞瞧着谢伏危这么温柔的模样身子一哆嗦,鸡皮疙瘩也起来了。

“问你话呢?你这怎么回事?我看你灵力也没消耗多少,反倒是像突然气血上来一下子给刺激到了似的。”

竹俞放在谢伏危脉搏处的手刚准备收回去。

不想这话刚说完,稍微平复下的灵力有了乱了起来。

“你这……你怎么回事?!你对着我发,发什么神经!”

之前竹俞没太觉察出什么来,这个时候他这么一摸一下子收了手。

心跳加快,血液流动加速,分明是情动的迹象。

“谢伏危你他妈的清醒点!我是男的,笔直!就算我这百年对你颇为照顾,不过也是因为同门情谊,你千万别生了妄念!而,而且你还有苏师妹呢,你不是喜欢她吗?你要是不喜欢她了,你移情别恋了你也找你徒弟啊,她眉眼生的和苏师妹一般无二。”

“你,你要祸害谁都成,放过我成不?”

他是真的有些慌了,连忙收拾着东西准备跑路。

以后要看病送药什么的找峰中其他师兄弟去看就成了,反正他打死也不来了。

谢伏危见他像是避洪荒猛兽似的避着自己,这个时候也从刚才的亲吻里回过神来了。

他脸色沉得厉害,也不再压制着不知春的剑气,任由它一道落在了想要慌乱逃离的青年身上。

“你要是再胡言乱语,就不只是一道剑气这么简单了。”

谢伏危收回了剑气,面若冰霜地看了竹俞一眼。

而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顿,眼眸闪了闪。

“……你过来的时候可有瞧见林姝?”

听见谢伏危对自己没什么兴趣后,竹俞这才松了口气。

“刚刚来海棠林的时候恰巧路过了她房间,她窗户开了一些。我余光往里面瞥了一眼,瞧着她睡得正香甜呢。”

“怎么?突然问她做什么?”

竹俞心下觉得不对劲,立刻警觉地看向青年。

谢伏危听到这里眼神黯然了几分,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周围骤然冷了下来,把竹俞冻得直哆嗦。

夜风一吹,花叶在月色之下变得如他眉眼一般暗沉。

不知春的剑柄有霜雪覆上,他的手也如玉般白皙,连指甲都泛白,没有丝毫血色。

半晌,在竹俞以为对方不会说话时候。青年眼尾有些红,喉结微滚,声音又低又沉。

“我让她回去了她当真就这么回去了……”

“她倒是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