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万剑峰出了一件怪事, 一夜剑风过来,那个本该是万剑仙宗常年最冷的地方竟然如人间四月天似的, 变得温暖如春了。
虽然万剑峰里的那一片海棠常年都盛放着,可并不是海棠花还开着就意味着这里多暖和了。
从沉晦当了宗主开始,再到谢伏危。
两人属性都极寒,随着他们的修为加深,他们的剑气灵力,就连神识所到之处都寒冷似数九隆冬。
如今虽是春日,若是没有灵力护体,那万剑峰还是冷的让人迈不开腿。
而这样的寒冷自沉晦入住内阁开始到现在已经千年之久, 万剑峰的弟子乃至旁的峰的弟子都早已经习惯了这寒气。
现在一夜之间,这寒气突然没了, 他们反倒不适应起来。
戚b一向起得早, 他一个元婴后期的大能自然和其他弟子不一样,不需要靠睡眠来休息。
他打坐了一夜,原本想出去练练剑活动活动筋骨, 结果一推门便被这迎面而来的春风给弄得一愣。
旁的人可能只是以为这是谢伏危将寒气给驱散了, 但是戚b不一样, 他的感知更为细微。
他稍微用神识这么一探, 觉察到周遭强烈的剑气后缓了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不为别的, 而是因为这将整个万剑峰褪去的剑气不是普通的剑气。
而是“逢春”。
在谢伏危还没有突破元婴达到化神修为的时候,不知春是一把戾气和寒气并重的杀伐之剑。它的剑身剑刃,乃至剑气都是寒冷刺骨, 没有一丝暖意的。
而在谢伏危达到化神修为后,他悟出了新的剑意。也是不知春迄今为止唯一的一道不带寒气的剑意――逢春。
逢春, 顾名思义便是寒气消退,万物逢春的意思。
这段剑意一出, 只要是谢伏危神识覆盖的地方都能如春日般温暖,四季如春。
而后山的那片海棠林能够常年盛放不凋零,正是因为逢春剑意。
能够永远改变一方天地的气候和季节,这是很难的一件事情,是需要剑主一直灵力供应。
不过于谢伏危这样的化神修者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却也很消耗灵力。
一般正常的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用这么多灵力干这么件事情。
白发青年皱了皱眉,不明白谢伏危要干什么。
不仅是戚b不明白,就连竹俞也不明白。
竹俞见谢伏危大多时候都在内阁,因此也没让童子过来送药了,他想着亲自过来把把脉,看看他最近身体情况如何。
结果今日他刚一到万剑峰的山门,还没来得及用灵力御寒,就被这暖意给恍惚到了。
“这什么情况?该不会这小子良心发现,看我这么辛辛苦苦百来年给他养护申通的份儿上,帮我把寒气给驱散了?”
万剑峰的弟子可不怕冷,灵兽也不畏寒。竹俞虽然觉得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可这里就他一个外来峰的人经常过来,他最怕冷。
他和谢伏危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没准还真是特意o他散去的寒气。
想到这里竹俞来劲儿了,心里很是高兴。
“嚯,这小子平日里看不出来啊。原来还是发知情知趣,面冷心热的。好家伙,既然都对我这么体贴了,一会儿给他扎针的时候我下手轻点,就不蓄意折腾他了。”
竹俞的念叨声被刚从屋子里出来的戚b给听到了。
哪怕他面上覆着面具,可他唇角的嘲讽还是被竹俞看得一清二楚。
“因为你?你想太多了竹俞,要是早知道体谅体谅你的话,谢伏危早一百年干什么去了?干什么等到现在?”
戚b就是这么个脾气,平日里对谁说话都夹木仓带棒的,看谁都不怎么顺眼。
竹俞早就习惯了,听了也没多在意。
“所以我不是说他良心发现了吗?不然也不可能突然干这事?”
“戚b,我看你就是嫉妒我。嫉妒你师兄和我交情比和你的好,我能理解你,毕竟你这个毒舌人缘差没什么朋友,你羡慕嫉妒我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不过你也别太伤心了。这谢伏危虽然是为了我这个兄弟才把寒气给驱散了,可你住在万剑峰,照样可以蹭我的光能享受到,也算划算。”
戚b凉凉扫了竹俞一眼,看着他一副N瑟的样子,勾唇冷笑了一声。
“呵呵,我羡慕你?前一秒说谢伏危是为你驱的寒气,现在又说我羡慕你看。竹俞,你别是得了什么臆想症吧?”
他掀了下眼皮抬眸看了对方一眼,而后又将视线落在了不远处小跑着往他这边过来的少年身上。
风祉在晨钟响起的时候就起来了,这一次他学乖了,没有第一时间去戚b说的地方等他。
而是先在万剑峰转悠了一转找他。
果不其然,戚b又没去指定的地方等他。
“不错,你这次倒是学聪明了。”
蓝衣少年跑过去缓了一会儿,抬起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这不是师父你教我的吗?上次你诓了我一次,我哪有这么笨还会上第二次当啊。”
“也不知道怎么的,今日这大清早的就这么热,我才走了没多久就出汗了。”
他这么说着,余光这才瞧见了拐角处站着的竹俞,连忙行了个礼。
“竹长老,你怎么来了?”
“过来给你们宗主日常把脉而已,你师父过段时间我也要看看,不是什么大事。”
青年没说太多,只轻描淡写地揭过了这件事。他原本没想要多说什么,准备径直去内阁找谢伏危。
结果刚准备准备离开,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风祉。
“等一下,这晨钟都响了,怎么只瞧见你一人,林姝那丫头呢?我怎么没瞧见?”
一般来说万剑峰的弟子都是晨钟响了便出来练剑修行了,而作为谢伏危的徒弟,那时间只可能更早。
可竹俞感知了一遍,发现周遭并没有苏灵的身影。
竹俞不说还没什么,一说起风祉也反应了过来。
“对哦,我刚才出来的时候也没看到林姝,我记得昨日时候她起晚了还被宗主责罚了呢。可能今日她早早的就去了吧。”
少年话音刚落,不远处“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再之后便从拐角处走了过来。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谢伏危。
而最让他们震惊的是,谢伏危的房间是在另一边,可他却是从另一边出来的。
竹俞一愣,看向谢伏危眉眼柔和的模样,着实给吓了一跳。
“真是见了鬼了,不仅是这寒气没了,就连你瞧着怎么也跟怀春似的,气色这么好?遇到什么好事了?”
要是换做平日竹俞这么调侃谢伏危,他早就一道剑气过去了。
今日的青年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神情温和地看向他。
“……你别这么看着我。虽然我挺高兴你为了我把这峰内寒气给驱散了,但是我这人笔直,而且你不是有你的小师妹了吗,你别打我主意啊。”
竹俞被谢伏危这么看着脊背发凉,缩了缩脖子,恍惚之间又觉得这寒气好像回来了。
青年微微皱了皱眉,脸色沉了几分。
“不知所云。”
谢伏危这么说了之后留意到了一旁从他过来便一直直勾勾盯着他的戚b。
面具之下,白发剑修的眉头紧皱着,像是看着什么陌生人似的注视着眼前的青年。
“师兄,你刚才从哪儿过来的?”
谢伏危一顿,意识到了什么后薄唇微抿,长长的睫羽颤了下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刚才竹俞还没反应过来,如今听了这话,后知后觉意识到谢伏危口中的那个“她”说的不是旁人,正是林姝。
谢伏危刚才过来的地方只有林姝一人在住,而结合刚才推门的声响……
?!
“?!谢伏危,你刚才进……”
竹俞话只说了一半,顾忌着一旁的风祉。他忍住了,朝着少年挥了挥手。
“那个风祉你先去后山那边等一会儿,我和你师父还有宗主有些事情要说,你在这里不方便。”
少年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毕竟他没和谢伏危接触过。
他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看了一眼戚b。
面具之下剑修的神情也不是很好,他抿着薄唇朝着风祉微微颔首示意他先离开。
风祉见戚b都这样示意了,他虽有疑惑,却也按捺住好奇退下了。
少年前脚刚走,后脚竹俞立刻上前拽着谢伏危的衣领。
“你他妈的别告诉我你刚才是从林姝那丫头的房间里出来的?”
“……我没干什么,我只是看她睡得好不好,手脚还冷不冷。”
“人睡得好不好,手脚冷不冷管你什么事情,你他妈的是她师父不是她父亲……等一下,手脚冷不冷?!”
“她手脚冷不冷你怎么知道?你摸了?你还摸了她?!”
见青年眼眸闪了闪,又一次避开了他的视线。
竹俞给气坏了,他知道谢伏危不会做什么出格逾越的事情。
可这无情道,剑心通明再如何,也不可能这么没常识吧?
“谢伏危你是不是成天修行把你脑子给修糊涂了?我知道林姝和其他女修不一样,是你的徒弟,你关心关心她是应该的,这我也挺高兴的。可,可你怎么这么糊涂,还跑进人房间里去了。”
“我看你这百年来无论是和桃源的,还是昆仑的那些对你示好的女修都知道保持距离。我以为你开窍了,知道男女有别了。结果之前你知道,现在又是怎么了?你是不是把苏灵给忘了,虽然苏灵和你断了,可你不是还喜欢她吗?”
谢伏危被竹俞给这么一通教训,皱着眉想要解释林姝就是苏灵,苏灵就是林姝。
可想到少女不想让旁人知道她的身份,他与竹俞说了也没什么,只是对方是个大嘴巴,藏不住事情。
就算忍住不说了,也还是很容易被发现。
到时候要是苏灵知道了,一定会离他离得远远的。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你都进人屋子,还摸了人家姑娘,还不是我想的那样?”
青年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骂人的冲动。
“谢伏危不是人人都像苏灵那么拿的起放的下,你生了这么副好皮囊,就别好端端招惹人姑娘。她还小,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 可经不起你这么撩拨。要是她不小心当了真对你情根深种了,你又要如何?”
“你付的起这个责吗?”
这番话竹俞说的语重心长,发自肺腑。可落在谢伏危的耳朵里他只听进去了那句“对你情根深种”。
他喉结滚了滚,面上有些热。
“……你脸红什么?我有说了什么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吗?”
竹俞被恶心到了,往后退了一步。
“谢伏危你是不是修行修得走火入魔了,你到底是对那丫头有意思还是对我有意思?”
谢伏危脸骤然黑了下来,抬眸冷冷扫了一眼竹俞。
“我不知道你大早上过来万剑峰胡言乱语什么,你要是没什么事情就赶紧走。我还要去小厨房做饭,懒得搭理你。”
“做饭?做什么饭?宗门弟子的吃食不是由林一负责吗?山下几块灵石买的就够吃几天了,你发什么神经做什么饭?”
青年忍无可忍,剑气一下子压了过来。
竹俞感知到那寒意赶紧避开,瞧着地上一层冰霜后心有余悸。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好端端的过来给你把脉拿药,你就这态度?”
可任由竹俞如何在后面嚷嚷,谢伏危转了甚头也不回地往前面走去。
竹俞抬脚想要跟过去,然而刚踩在地上就被剑气冻住了脚踝。
那层冰一直凝结在了他的小腿处,冷得他直哆嗦。
“你现在知道他是为谁驱的寒气了吧?”
一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戚b垂眸扫了竹俞一眼,而后冷着声音这么说了一句。
正在奋力将脚从冰层里拔.出来的竹俞一顿,抬头看了过去。
“你的意思是说……他是为了林姝那丫头?”
竹俞突然想起了昨日少女抱着谢伏危给她的那床被子,她说她身体不好,很是畏寒。
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如今联系起来,越品越是那么回事。
他神情微妙,这股热忱劲儿也就苏灵在的时候他从谢伏危身上瞧见过。
这林姝这才拜师多久,竟然就让谢伏危这般上心。
竹俞一时之间有点儿后悔当时想让青年收个徒弟,找点事情干了。
“……这丫头是生的好看,可也没到能让谢伏危这么痴迷的程度啊。”
“再说了谢伏危要是真的是个看脸贪图美色的,当年琳琅早就成他道侣了。哪有后来苏灵什么事儿?玄乎,真是太玄乎了。”
他皱着眉想了一会儿,瞧着周围没什么人经过,却也还是压低了声音对戚b说道。
“喂戚b,你说这究竟怎么回事?是谢伏危把林姝当成苏灵替身,移情寄托了,还是这丫头会下.蛊啊?没准她是从苗疆那边来的毒修,隐藏了身份就为了取谢伏危的精血和内丹。”
戚b原本没什么反应,一听到竹俞后边的话的时候脸色沉得厉害,周身威压也重。
“竹俞,你什么意思?指桑骂槐吗?”
当年戚b便是被一个魔修给骗身骗心的,竹俞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了嘴。
“我没那个意思啊,我就是合理推测,合理推测。”
戚b冷哼了一声,却也没有过多与对方计较。
他顺着对方的话想了想,也跟着陷入了沉默。
“这林姝真与那个苏灵生的这般像?”
“倒不怎么像,就是眉眼像。尤其是看过来的时候,我刚见到她的时候也还以为是苏灵回来了呢。”
竹俞闷闷地这么说道,长长的睫羽之下有浅淡的阴影落在了下眼睑。
“所以你也觉得是谢伏危相思成疾,魔怔了,这才将林姝那丫头当做苏灵了?”
“他修的剑心通明,没那么糊涂。”
白发剑修指尖微动,手不自觉覆在了剑柄之上。
“不过那丫头你还是多留意一点。”
“我觉得她有些蹊跷,我没见过有通过内门考核身体还这般孱弱的。”
苏灵的身体很弱,这是一用灵力探知便能够感知到的。
当时戚b去探的时候也有些惊讶。
“而且她的气息也不稳,气若游丝,像个垂死之人。”
这些不只是戚b发现了,谢伏危一个化神修者自然早就觉察到了。
而这样一个奇怪的人留在自己身边,他不仅没有起疑心,反而这般细致地照顾。这显然让人不解。
竹俞虽挺喜欢林姝的,觉着这姑娘性格好,人也生的好看,而且还难得的有个好心境。
但是再合眼缘,和宗门的利益相比也算不得什么。
“我知道了,我得空找个由头给她探一探灵脉。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会与你说。”
他这么说着后一顿,脑子里突然想起了刚才谢伏危少有温和的眉眼。
“……但是我也没想到只是收个徒弟而已,他竟然有这么大的变化。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将林姝当成了苏灵的替身还是别的什么,说实话,看着他这么高兴其实我也挺开心的。”
竹俞少有这般感性的时候。
大约是这一百年来他是少有几个知晓谢伏危身体情况,亲眼看见过对方受心魔折磨的痛苦模样的人。
青年常年死气沉沉,没有一丝生气,宛若行尸走肉。
今日能有这般变化,他的确没想到。
戚b没有接话,他听了竹俞的感叹后沉默了一瞬。
而后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垂眸看向了一旁的青年。
在竹俞觉察到了对方的视线后,疑惑地看了过来的时候。
白发剑修薄唇微启,语气有些凉薄地嘲讽道。
“竹俞你确定你对谢伏危没存什么别的心思?”
“你什么意思?我还没到结道侣呢,你不要血口喷人败我名声。”
“没别的意思。就是觉着你平日没心没肺没皮没脸的,突然说这种肉麻的话,怪恶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