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陆岭之从一开始打算来九重塔的时候就没打算告知苏灵, 却不想最后阴差阳错还是被她发现跟来了。

不仅如此,谢伏危也在。

少年看着苏灵对谢伏危拔剑相向的样子, 心下不动容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个时候他还有理智尚存,他不想将苏灵连累进来。

尤其是在周遭的修者都往九重塔方向赶过来的时候。

【阿灵,你,你别管我了。要是早些时候我,我可能逃得了,可是现在我取了妖骨,死生林周围各派的修者都觉察到了正在往这边赶……】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忍着疼痛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谢师兄自然是信你的, 但是他们却不一定。我是赤羽火凤,是当今妖主之子, 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要是, 要是你执意护着我,你也会受到牵连的。】

【你,你现在就当被我迷惑, 受我蒙骗什么都不知道。你只要这么一口咬定, 到时候他们来了也不会多加责难于你。】

“陆岭之, 要是我是那种背弃朋友的人的话, 我今日也不会跟着你来这九重塔。”

苏灵少有的连名带姓唤了陆岭之, 可见她这个时候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

她紧握着手中的月见,抬眸看向任由自己直指着而没有丝毫动作的谢伏危。

“我打不过谢伏危, 这我比谁都清楚。但是我至少能帮你拖延一刻。”

“你现在还动得了吧,要是动得了现在立刻就走, 不用管我。不然到时候他们都过来了,我们两个都别想走了。”

陆岭之的羽翼看着伤得很重的样子, 其实谢伏危并没有下重手,只是用冰剑限制了他的行动,没有伤到要害。

他忍着疼痛用力振动羽翼,还是能够将那冰剑振开。

他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羽翼上还流淌着血,一时之间分不清着羽毛还是血,芍药般红艳。

陆岭之虽然很不愿意如此,但是他知道自己留在这里要是被其他人撞见了那便是人证物证具在,苏灵只会百口莫辩被扣了个勾结妖族的罪名。

他要是侥幸逃出去了,苏灵只要说是自己也感知到了妖气才赶过来便可安然无恙。

谢伏危是不喜妖族,却是不会将苏灵往火坑里推的。

想到这里陆岭之咬了咬牙,展开羽翼试图从这九重塔顶上飞出去。

然而谢伏危是不会伤害苏灵,却也不会眼睁睁放一个妖修离开。

青年一见陆岭之准备逃离,他虽没动,但是不知春是千年灵剑,自有灵识。

再加上它又是斩妖剑,妖在哪里,它都不用谢伏危驱使便能立刻追了上去。

陆岭之刚飞到塔顶,那不知春便“嗖”的一下骤然飞到了他面前。

寒气如凛冬而至,压制着他身上的火焰,倾斜着铺天盖地的剑意将他给狠狠压了回去。

苏灵见了连忙跃起,引了月见落在了不知春上,将它从陆岭之身上打掉。

不知春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只是被剑气振开了一瞬,而后在空中挽了一个剑花又回到了青年手中。

苏灵勉强挡得了不知春,却挡不住谢伏危。

他不愿意放陆岭之走,那今日他们谁也走不了。

【阿灵,他们马上要过来了,你别管我了。你快去谢伏危那边,他们来了只会当成是你与他合力诛杀我,不会怀疑到你头上的。】

“你说什么浑话!我今日来不是为了和旁人一同诛杀你,我是来帮你出去的!”

苏灵也感知到了他们马上就要到了,心下着急得厉害。听到陆岭之这样说了更是烦躁,她伸手将少年拽到了自己身后护着。

月见之上隐约有寒光凛冽,那是不知春覆上的寒气。

“谢师兄,我从未求过旁人。今日算我求你了,你放他走吧!”

“你不是想要个对手吗?只要你这一次放了他离开,我以后会好好修行,你想什么时候找我喂剑都可以!我会努力跟上你,成为一个值得你拔剑的对手!”

只差一步便入化神的修者,苏灵和陆岭之哪怕玉石俱焚也不能全身而退。

苏灵知道谢伏危这人一向无欲无求,唯一能够让他起点儿涟漪的可能就只有剑了。

最初时候对方之所以和她结为剑侣,无非也只是为了寻一个合心意的对手。

自从问心断念了之后,苏灵虽然能够像普通同门那样对待谢伏危,但是旁的什么瓜葛她从不想沾染分毫。

这一点谢伏危自然知道,不然他为何每一次想要靠近些与少女说说话,她也疏远客气。

苏灵那般不想和自己有瓜葛,如今却为了陆岭之答应了要当他的对手,甚至随时都可以找她。

别说喜悦了,谢伏危觉得心跟浸透在冰水里面似的,没有丝毫暖意。

“我之前为了能时时看看你,求着师父这才得了与你练剑的机会,而且还连带着陆岭之一并。不然你定然不会搭理我半分。”

“如今你竟然主动与我说起,就因为一个妖修……”

青年薄唇微抿,眼眶泛红,不知春剑身上的寒气逼人,将整个九重塔笼罩着宛若寒冬。

“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我不稀罕你因为旁人委曲求全。”

“苏灵,我不会放他离开的。”

“就算日后你不再搭理我也好,恨我也罢。我依然会杀了他,当着你的面杀了他。”

谢伏危御空飞到陆岭之的身后,也不顾少女的慌乱,凝了剑气直直往对方身上刺去。

他没有偷袭,只是速度太快了,他们没人能够反应过来,也没人能够避开。

苏灵不知自己这么做了非但没有让他放人,反而适得其反。

陆岭之此时受了重伤,又被斩妖剑给压制着,根本不可能避开谢伏危这蓄力一剑。

“小灵芝,拿剑!快拿剑!”

少年的日晷被不知春打落在了一旁,听到苏灵这话后他什么都不管了,忍着剑气落下的疼痛将手边的剑给拿了回来。

陆岭之刚将日晷拿起,剑刃上赤红色的光亮宛若金乌,他感到周身一片热流流经经脉,将体内的寒气全然驱散。

在一道月白色光亮映入视野后,日晷像是有了意识一般引着他过去。

马上就要刺入陆岭之心脏的不知春突然被一道极强的剑气,准确来说是两道剑气给生生弹开。

日晷和月见的剑气这一次竟然完美是融合了,是真正的双剑,不再是之前万剑峰时候那般转瞬即逝。

明月清冷,日光又灼热,冰火之间好似泰山压顶一般骤然往谢伏危身上贯去。

双剑合一,于谢伏危来说实在猝不及防。当时的速度太近了,他虽然不能够避开,却是可以斩断的。

拿伤到的不仅是陆岭之,还有苏灵。

谢伏危没有落下剑刃,也没有收手,就这么硬生生承受住了这一剑。

双剑的威力极大,比起九思八十一道的落雷来说又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可于谢伏危来说,这一剑要比万剑诛心,落雷一并加起来还要重上千百倍,疼上千百倍。

“咳咳……”

强大的剑气冲击下,谢伏危喉间一甜,最后再忍不住咳出了一口鲜血来。

他紧紧握住了不知春的剑柄,剑刃插.在冰棱之间,支撑着身子慢慢站了起来。

苏灵和陆岭之并没有伤到分毫,和眼前的人相比起来要轻松太多。

“你,你为什么不还手?”

“呵呵,师妹,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你都为这妖修对我拔剑相向了,又说这些做什么?”

谢伏危抬起手用指腹将唇角的血迹擦拭,那双眸子晦暗不明,看向陆岭之的时候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妖修惯会迷惑人心,我不怪你。”

“但是他我是不可能放走的,这一次你最好不要阻拦我。”

“谢伏危,妖修魔修就真的那么罪无可恕吗?他明明什么也没做,你为什么就不放了他?”

“放了他?我手中的是斩妖剑,我生来便是诛杀妖邪,我若是放了他便是背离了我的道。”

谢伏危眼尾泛红,看向苏灵时候没有戾气,更多的是恳求和绝望。

“苏灵,你不要我了……我现在除了我手中的剑和我心中的道是我能够坚持,能够相信的之外,我不知道还能握住什么。”

“你知道我现在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是当时剑冢时候没有一剑杀了他,才给了他诱你嗔痴念的机会。”

他身上还有落雷的伤还没有好透,如今又受了伤,伤口裂开一身是血,宛若地狱修罗。

“我最后与你说一次,从他身边离开。”

苏灵从没有见过这般的谢伏危,森然可怖,看向人的眼神像是一把见血封喉的剑刃,让人脊背发凉。

说不害怕是假的,可她咬了咬牙,还是上前挡在了陆岭之前面。

“谢伏危,如果杀尽天下妖邪便是你的道的话,那万物平等,无愧于心便是我的道。”

“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情,哪怕以身证道。”

以身证道。

谢伏危瞳孔一缩,自然听明白了苏灵话语里的决心。

她打算站在陆岭之那边,哪怕最后落个身陨的下场也不会改变初衷。

“以身证道,好一个以身证道……”

他面上似霜雪覆上,周身的戾气再如何也掩藏不住。

一道残影掠过,苏灵觉察到了什么,刚转身将月见刺了过去。

不知春便直接抵了过来,而谢伏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瞬身到了陆岭之的身后。

谢伏危将少年手中的日晷打掉,另一只手落在了他赤红的羽翼之上。

“谢伏危,你,你要干什么……?!”

“啊――――”

苏灵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随着陆岭之痛苦的嘶喊声而起,他身后的羽翼被谢伏危骤然撕裂开来。

随即不知春也从月见这边移开,剑光而落,将少年的另一边羽翼也狠狠劈开。

那一对羽翼就这么被鲜血淋漓地扔在了地上,像是扔什么垃圾一般。

“小灵芝,小,小灵芝!”

苏灵不顾一切上前狠狠将谢伏危给推开,她抱着少年冰凉的身体,渡着灵力努力帮他止住伤口的血。

“你别睡,你千万别睡,要是睡着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少年的睫羽微颤,在即将合上的时候,“滴答”一声,一滴温热落在了他的面颊。

【别,别哭……我只是有些累,我休息一下,就,就会好的。】

赤羽火凤的羽翼是他们妖力的来源,陆岭之的羽翼被谢伏危这么生生砍掉,他短时间之内虽不会死,却已经奄奄一息了。

感觉到怀里的身体越来越冷,苏灵的心也跟着越发冰凉。

“轰隆”一声,外面的修者已经赶到了九重塔,破了结界进来了。

先进来的几个修者看服饰应该是昆仑的修者,随后的几个是桃源还有灵山的。

琳琅和红绡也在场,等到他们都来齐了之后,还没有从这血泊之中回过神来,不知谁来了,众人纷纷让成一道站在两边。

如果这个时候苏灵抬头看去的话,会看到沉晦的身影,他从中间慢慢走了进来。

而他身后跟着的,正是灵山的无昱。

“伏危,这里发生了何事?”

沉晦的声音清清冷冷,没有寻常时候的慵懒散漫。

他淡淡扫了一眼周围,又看向抱着陆岭之哭得眼眶通红的苏灵,最后视线落在了青年身上这般询问。

谢伏危瞧见少女的眼泪,这才恍惚着从杀意之中回了神。

他听到沉晦的声音,喉结微滚,刚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苏灵轻轻将少年放下,手握着月见站了起来。

“宗主,这里没发生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我的朋友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而已,如今物归原主,却无人愿意放他离开。”

“你的朋友?苏师妹你可别乱说,你这是被妖修给迷惑了,倒在地上的可不是什么陆师弟,他是妖修,你怎么能与他做结交呢?”

琳琅皱了皱眉,忍着恶心不去看那血泊之中的少年。

“你是万剑仙宗千年难遇的天才,你切莫走了歪路,枉费了林风师叔的教导。”

“歪路?师姐说笑了,我走了歪路没有我不知道,但是你们入了歧途我却看得真切。”

苏灵不再忍着怒气,拿着月见指向昆仑的修者。

“你们,昆仑剑修,对外宣称着斩妖除魔,实则滥杀无辜,夺人根骨。恶劣行径不比你们眼里罪无可恕的妖修好到哪儿去!”

“还有你!谢伏危,你坚持的道又是什么道?诛杀一个从未行恶事之人?不分善恶不分是非!若这是你坚守的道,那天下可还有道?可还有人心可依?”

少女的剑刃直直指着对面的所谓仙门正派,干着大逆不道的事情,说着大逆不道的话。

可她面上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宛若一口枯井,无悲无喜。

“他受伤了,很严重的伤。如果你们还有点儿人性便放他离开,事后一切罪责惩戒我愿一人承担。”

“若是你们执意坚持你们所以为的正邪不两立,我便与他共生死。”

琳琅没有想到苏灵竟然会这般坚定地站在一个妖修那边,她之前还想着若是少女为了自证清白先下手诛杀了陆岭之那便只有自己将那段影像公布出来。

当着仙门各派的面昭告少女勾结妖族之事。

可如今看来,她根本不用多此一举,苏灵已经自己义无反顾地跳进了火坑了。

她应该高兴的,一切都按照自己的想法顺遂地发展着。

但琳琅心下却沉闷不已,像是阴霾雷雨之前。

“……苏师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如果你现在杀了那妖修,我们可以当做你被蛊惑,一切便可从轻责罚。若你要是冥顽不灵的话……你也会死。”

“琳琅师姐,我死了对你而言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苏灵这么说着却并没有看对方骤然苍白的脸色,她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她如今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便是在生命最后一刻陪陪自己的小鸟朋友。

少年疼得厉害,眼泪如珠子一般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他指尖微动,哪怕苏灵身上有佛光,他很是烫灼,可他却还是勾唇朝着她笑了。

【阿……阿灵。】

陆岭之浑身都没什么气力,说话的时候也一字一顿很是费劲。

【我,我想你,再摸摸我的头……】

【我们鸟兽,都,都很喜欢亲近的人的抚摸。】

苏灵鼻子一酸,伸手轻轻将陆岭之抱在怀里,和以往时候一样亲昵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抱歉,我太弱了……我什么也帮不了你。”

谢伏危看着这一幕眼尾泛红,碍眼至极。但是他不可能不管苏灵死活,深吸了一口气忍着心痛上前请求沉晦。

“师父,师妹只是被妖修迷惑了,求你……”

“出言不逊,蔑视尊长。甚至要与这妖修共生死。沉宗主,这就是你们万剑仙宗教出来的好弟子。”

一旁昆仑的剑修大能冷哼了一声,手腕一动,一把灵剑骤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既然这丫头心意已决,那老夫便遂了她的心愿。”

“等一下!”

那老者还没来得及出剑,一旁的琳琅连忙出声制止了。

“连你也要制止老夫?还是你也想与他们共生死?”

这里没有人会站在苏灵他们那边,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苏灵这做法无异于是当着众人打万剑仙宗的脸。

可红绡是真的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朋友被杀,一时情急之下,她没忍住这么开口说道。

听到老者这般质问,红绡慌忙着组织着语言想要开口解释什么。

琳琅却先一步说道。

“前辈误会了,我师妹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她觉得这毕竟是我们万剑仙宗的私事,要是前辈出手可能不大合适……”

她说到这里,视线不自觉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的沉晦身上落去。

而同样的,老者也留意到了。

“是老夫失礼了。既然沉宗主在,而且听说这小丫头又是你师弟的徒弟,那便由你来亲自清理门户吧。”

“趁着各派长老和弟子都在。”

若是苏灵撇清与陆岭之的关系,那她倒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少女太执拗,不仅坚定地站在了陆岭之那边,还把各派的人都骂了个遍。

如今想要保她一命都难。

沉晦眼眸闪了闪,俊美的脸上似霜雪冷冽。他沉沉看了琳琅一眼,看得她脊背发凉。

“你倒是考量得周到细致。”

“那依你看,谁更适合来清理这门户?”

琳琅咬了咬下嘴唇,原本是想推着沉晦做决定,却不想他转头轻飘飘又推给了自己。

“晚辈以为,谢伏危手持斩妖剑,最为合适。”

“琳琅!”

这是谢伏危头一次这样直呼琳琅的名字,那眉眼之中满是戾气,通红着眼好似要被清理门户的不是苏灵,而是她似的。

“师父,苏灵只是被妖修给骗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若她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可能会和陆岭之心意相合使出双剑来。”

“要练成双剑是需要双方毫无保留全然信任的,不可能存有秘密。”

沉晦掀了下眼皮,这么冷冷打断了谢骨伏危的话。

“谢伏危,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刚才她那句共生死你难道没听到吗?这是她自己的决定,就算你不动手,那便让红绡,或者琳琅……”

“若你们都动不了手,便由我来也是一样的。”

“我,我做不到……”

“在你从剑冢择了这把斩妖剑的时候便应该知道,斩妖除魔是你义不容辞的事情。”

心慈手软,是剑修的大忌。

感情用事亦是。

无昱早就料到了会是这般境地,却没有想到最后逼谢伏危动手的不是昆仑或是其他宗门的人。

而是他的师父沉晦。

他手中的佛珠已经拨到了最后,那朵伴生金莲开始缓缓运转了灵力。

感知到了这里无昱睫羽一颤,余光落在了一旁的沉晦身上。

他没有运转金莲,而这里唯一有佛性,有修为能够运转的除了自己,便只有沉晦了。

无昱心下一动,隐约猜到了什么。

“谢伏危,若你念及同门情宜动不了手,那便给那妖修最后一剑吧。”

无昱和沉晦对视了一眼,而后这么沉声对谢伏危说道。

“只有那妖修死了,苏灵或许还能恢复意识,脱离蛊惑。”

无昱给了谢伏危希望,一个能够让苏灵活下来的希望。

青年眼眸一亮,手握着剑柄径直朝着苏灵所在方向过去。

“谢伏危,你要是真的杀了他我不会原谅你的,我死也不会原谅你的。”

苏灵冷着脸色红着眼眶直勾勾注视着谢伏危,好似看着死敌一般。

谢伏危忍着心头抽痛,将苏灵从陆岭之身边拽开,让无昱制止她不让她过去。

不知春的剑落很快,剑光映照在陆岭之的眉眼,他不觉得有多可怕,反而说不出的平静。

“住手!谢伏危给我住手!”

无昱没有想到苏灵力气会这么大,好几次都险些挣脱开来。

他抬眸看向一旁的沉晦,对方并没有给他任何松手的暗示。

无昱叹了口气,准备再用一成力将苏灵束缚在法阵里的时候。

少女敏锐地找到了一处破绽冲了出去,可她终究离得太远了,赶不过去。

所以在苏灵跑出去的时候无昱并没有多加阻拦。

他以为苏灵是赶不过去的。

“月见!”

少女大声唤道月见,月见感应到了她强烈的召唤,连忙飞过去抵挡住了谢伏危落下的那一剑。

然而没有剑主在,月见根本抵挡不了不知春这般威力的灵剑。

在月见被劈开,不知春要落下刺穿陆岭之心脏的时候。

苏灵赶了过来,俯身用身体挡住了谢伏危蓄力落下的那一剑。

不知春这把剑什么都好,就是执拗,落剑永远都是直直贯穿,从不会有什么弯弯绕绕。

和谢伏危这人一样。

在剑冢时候谢伏危刺向陆岭之的那一剑只用了三成力。

可这一剑不同,他收不住。

在不知春贯穿少女心脏的时候,谢伏危像是被抽离了全身气力。

他是个剑修,第一次没有握住自己手中的灵剑。

剑入血肉,殷红的血温热一片落在他浑身上下。于他而言却似数九隆冬。

苏灵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般果断的过去挡住这一剑,身体比脑子更快。

等到她感到疼痛的时候,一切也就这么结束了。

“阿灵,阿灵!!!”

凤凰泣血,百鸟哀鸣。

一时之间死生林所有的鸟雀都飞来了九重塔,夜幕时分,鸟若乌云,黑压压一片压了过来。

月光也被遮掩得没了光亮。

苏灵实在太累了,她闭上了眼睛,什么都看不清。

只隐约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唤自己,后知后觉意识到了小哑巴好像会说话了。

人在死的时候脑海里会浮现一生的场景,各色各样,俗称走马灯。

苏灵看到了临水城将军府里的那棵大榆树,一个面容稚嫩的小女童正抱着一把木剑在上面睡得香甜。

树下一个老头儿气呼呼地跳脚让她滚下来。

她还看到了小南峰。

老者守着几株宝贝灵植不知在絮絮叨叨什么,一旁的白衣童子引了灵泉仔细浇灌着。

此时阳光明媚,岁月正好。

一阵春风起。

一树海棠悄然开出了第一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