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按照寻常弟子的修行速度来看, 筑基一般得半年才成,也就是在半年之后他们才能离学府回各自峰中修行。

可苏灵却不能算是寻常弟子, 她只用了一月不到便完成了筑基。

又同样花了一月悟到了自己的道法。

前者倒还好,每一个入宗门修行的弟子都能够完成。可道却全靠缘法。

世间道法万千,不是每一个修者都能悟到自己的道,就算能却也没有人能够在这般短时间里悟成。

就像林风悟了自己的器道前前后后花了十年,这还算短的,像其他碰不到机缘的修者可能得花上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而苏灵只用了一月,这着实让人惊愕。

如今她既已筑基悟了道,便不用再和其他弟子一样来学府学习了。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 苏灵已甩了同门一大截,他们全然不在一个起跑线上了。

苏灵筑基悟道的事情传得很快, 倒不是当日问心之后沉晦有意散播, 而是这但凡有修者悟了道,无论修为如何都会落下一道青鸾天光。

少女自然也不例外。

问心剑收回之时,万剑峰上那道天青光亮足足亮了一个时辰。

要是只是一瞬即逝倒还好, 这明晃晃的在头顶上亮了这么久, 又是在宗门主峰。

这想让人不知道都难。

明月阁距离万剑峰并不远, 苏灵悟道的那日红绡正在打坐修行, 只瞧见有一道青鸾天光破云而上。

那时她也只是惊讶了一瞬, 因为万剑仙宗里修者众多,见一次青鸾天光也不是什么顶稀罕之事。

直到隔天到了学府,红绡没有在陆岭之身旁位置瞧见苏灵的身影后。

她才知道当日悟道之人不是旁的峰的师兄师姐, 而是苏灵。

说不震惊是假的,说不羡慕也是假的。

红绡红唇抿着, 垂眸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件被被苏灵缝补得更加结实的法衣,眸子里有什么情绪闪烁。

“……陆岭之, 以后我们是不是就不能和苏灵见面了?”

青衣少年掀了下眼皮,没想到苏灵不来学府之后,最难过的竟然是红绡。

【只是不来学府了而已。若是师姐想念苏灵大可以直接去小南峰去找她,想必她见了你心中定然欢喜。】

“你胡说什么,谁想念她啊……”

红绡这么嘟囔反驳了一句,还想要再解释什么的时候,转念想起了什么,又眉眼恹恹了起来。

“她人就在万剑仙宗,要见自然的见得到的。我说的不是那种见,我是觉得她才入宗门一月就已筑基悟道。明明大家都是同一时间入学府的,如今我好像和她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怎么也追不上了。”

她的心情很微妙很复杂,在明月阁的时候红绡便一直被同门不自觉拿来与琳琅比较。

其实她的资质并不差,只是和苏灵她们比起来不甚出众罢了。

想到这里红绡鼻子有些酸,她觉得自己很没用。琳琅追不上,与苏灵比起来自己更是望尘莫及。

尽管红绡平日里少女总是一副傲娇倨傲的模样,不怎么讨人喜欢。

可她是苏灵在宗门唯一的女性朋友,陆岭之和她没什么交集,却也还是耐心安抚了几句。

【苏灵的资质自是我们不能及的,可我听掌戒长老说起,今年摘英会早已内定了师姐。能被择去参加摘英会的都是仙门各派的青年才俊。师姐切莫妄自菲薄。】

“整个宗门就我一个得的是阁主真传,我若是不去总不能让琳琅师姐去吧?她百年前就已经参加过了,如今早已不符合百岁内的摘英资格了。”

红绡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下还是挺开心的。也没刚才那失落劲儿了。

“对了,苏灵辅修的是剑吧。那她筑基悟道已成,那之后带她入剑冢择剑的可是谢师兄吗?”

苏灵和谢伏危剑侣关系已断的事情,除了当时在场的之外,如今并没有什么人知道。

少年知道红绡以为谢伏危是苏灵的剑侣 ,剑冢剑气太重,他带她择剑最为合适。

可在听到这里时候,陆岭之心下还是不大高兴。但是这是苏灵的私事,他并没有直接与红绡多说什么。

【我原以为也会是谢师兄。却不想苏灵昨日先一步来了清竹峰,请了竹俞师兄带她入剑冢择剑。】

“竹师兄?他一个药修哪适合引人择剑?如今除了宗主之外,谢师兄才是当世第一剑修。苏灵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抛开别的不说,这要择剑也该选自己的剑侣啊,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师姐,可以稍微安静一点吗?】

前一秒还弯着眉眼笑得温和的少年,一下子没了笑意。连唇角的弧度也一并敛了起来。

【你的话实在太多了。】

“……”

红绡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了少年,要是换做苏灵在的时候她肯定会回怼几句。

但是单独和陆岭之相处的时候,她也不知道为何背脊发冷,尤其是在他不笑的时候。

很是}得慌。

苏灵不来学府也就算了,红绡这时候又一个劲儿往木仓口上撞,陆岭之心情能好才奇怪。不过好在苏灵如今和谢伏危断了,这择剑之事如何也轮不到他头上。

想到这里少年脸色微霁,然而下一秒,在瞧见来授剑理的不是谢伏危,而是万剑峰旁的师兄后。

陆岭之面色骤然黑了下来,周身威压也冷得厉害。

谢伏危!

……

清竹峰,靠近药圃的小亭楼里。

竹俞正靠在竹椅之上,扇子张开盖在脸上昏昏欲睡着。

他前一秒刚找了个舒服姿势把眼睛一闭,睡意刚酝酿了一半,便感觉到一片阴影无声从自己头上落了下来。

而后便是一片冰凉贴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苏灵什么时辰过来寻你?”

这声音竹俞再熟悉不过,他伸手将脸上盖着的扇子拿了下来。

也不动,只皱着眉垂眸看向了抵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剑柄。

“谢伏危你他妈大早上的发什么疯?你是要谋杀同门还是怎么的?我这才刚躺下,你就算要找我麻烦能不能先让我睡上一觉?”

青年就这么站在竹俞旁边,低头时候两缕头发滑落在了肩上。

阳光从外面斜斜流淌在了他的身上,一派柔软美好。

“你先回我,她多久来?”

“回了我我便不再扰你。”

刚才竹俞迷迷糊糊昏昏欲睡,脑子还不怎么清醒。这时候听谢伏危又问了一遍,他一个激灵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问这个干什么?我可告诉你,苏师妹说了已与你断了个干净,你之前不珍惜就算了,如今舔着脸纠缠像什么话?”

“竹俞,我耐性有限。我最后问你一次,苏灵究竟多久来寻你。”

这一次谢伏危的剑已出,冰冷刺骨的剑气直直逼着他的灵脉。

只稍微用力,可能真的会刺进去。

竹俞虽打不过谢伏危,却也不怕他。

他一道扇风过去,“啪”的一下生生将那不知春的剑刃给挑开。

“谢伏危,你这个疯子!人苏师妹就是不想你引她去择剑这才提前找了我!你问了今日她何时过来又如何?就算你把我腿给打断了人也不会跟你走!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谢伏危对竹俞这话不为所动,他眼皮掀了下,看着对方这阵势显然是不想退让的。

“你不说那便算了,我知道你骨头硬,不会屈打成招。”

青年一怔,听到谢伏危这话后手上动作一顿。

“你……你这就放弃了?”

“你不说我又不能真的杀了你。”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嘛,我也没那么闲和你这个暴力狂动手。不过还真没想到,你这小子竟然有这么识趣的一天……?!”

竹俞听了这话后刚松了一口气,手腕一动正准备将手中的法器收回,不想一道寒气朝着面门而来。

“靠!谢伏危,你要干什么?!不是说算了吗?干什么还要攻击我!”

“我是不问了,但是我没说要放过你。”

不知春剑气凛冽,直接打到了竹俞的手腕。

那法器都还没来得及出手,便被谢伏危给打到了地上。

“引她择剑的只有一人。”

“你不是想睡觉吗?在她择了剑之前,你就安心在这里好好睡下吧。”

竹俞灰蓝色的眸子里映着剑光,他是个药修,实战经验哪有谢伏危丰富。

他一认真起来,动作快得只能看到剑影。竹俞被他逼得连连后退,最后手中没有法器又闪躲不及。

直接被谢伏危的剑背给敲晕了过去。

“谢伏危,我……草.你大爷……”

断断续续说完了这句话后竹俞便彻底没了意识,倒在了地上。

谢伏危扛着他随意就近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他给丢了进去,没过多久他便回到了那处亭子里等着苏灵过来。

他刚坐了没多久,想起了自己此时这样苏灵定然不会待见自己,也不会跟着他去剑冢择剑。

谢伏危顿了顿,又进去将竹俞的外衣给扒拉套在了自己身上。

然后使了个变幻,变成了竹俞的模样。

见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之后,青年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日练剑修行时候几天几夜也不觉得时间长久,如今这才刚等了一会儿他便有些急切了。

谢伏危薄唇紧抿,视线一直不自觉往山门口那边落。

也不知道在第几片云彩飘过,第几只仙鹤飞过的时候,他这才远远瞧见了林一载着苏灵过来。

他眼睛一亮,连忙瞬身到了少女的面前。

“师妹。”

苏灵这前脚才刚下地,听到谢伏危的声音一顿,着实给吓到了。

“竹师兄,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啊?吓我一跳。”

“我,我不是有意的。”

“我就随口一说而已,你干什么这么紧张?”

“我,我没紧张,我就是见到你高兴……”

少女一愣,瞧着今日的“竹俞”和平常时候不大一样。

也没太多想,毕竟她和竹俞也不是那般熟悉,他油嘴滑舌惯了如今这么一说倒也没觉得太意外。

苏灵笑了笑,也不在意。

“哪有这么夸张?我们之前不是刚见过面吗?”

“我也是第一次去剑冢,不认识路不熟悉境况。今日就麻烦竹师兄了。”

这还是谢伏危这段时间里头一次瞧见苏灵笑,他眉眼也跟着不自觉柔和了下来。

一旁的林一刚准备离开,猛然嗅到了什么。他瞳孔一缩,上前一步拽住了苏灵的衣袖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张不开嘴发不出声。

“怎么了林一?你该不会想要与我一同去吧?”

“可剑冢剑气血气都重,你最是不喜。赶紧回去吧,有竹师兄在我不会有事的,不用担心我。”

林一知道自己被施了禁言术,他气得跺了跺脚,刚想着如何告诉苏灵眼前人并非竹俞的时候。

谢伏危指尖一动,御风将他给骤然往清竹峰外推送出去。

白衣童子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推去了老远。

苏灵一惊,伸手想要去抓他的时候,林一早已没了踪影。

“竹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谢伏危顿了顿,指尖不大习惯地放在竹俞的扇子上。

“我怕他缠着不走惹你困扰。”

“这种灵兽最会撒娇,我怕你不忍心便先动手让他离开了。”

苏灵微微皱了皱眉,她上下打量了下眼前的青年。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谢伏危被看得身子一僵,喉结微滚着沉声询问。

“……师妹在看什么?”

“竹师兄,你今日是不是心情不好?从刚才到现在我都没见你笑过,平日你唇角可都没下来过。”

谢伏危一怔。

而后皱着眉思索半晌,最后唇角抽搐了着,这才勉强勾起了一抹弧度。

“是这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