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伏黑甚尔点头许诺自己会把所有事情都给完完整整的说出来以后伏黑千鹤便收起了自己的刀,翻转刀刃之间那柄胁差忽然消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懒得再在伏黑甚尔面前伪装自己还是之前那个柔弱普通人的伏黑千鹤毫不顾虑的表现着自己的不同,随意找了一个较为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示意伏黑甚尔过来。
因为之前是在别人家,伏黑千鹤也不好意思在别人家处理自己的家务事,所以就跑到了外面。
伏黑甚尔紧挨着伏黑千鹤坐了下来,但是还未等他说什么就先一步被伏黑千鹤摁在了自己的腿上,指尖搭在了他的眉心。
“这样会舒服一些吗?”
垂眸看着他,伏黑千鹤很自然的戳穿他之前强撑着装出来的痊愈的模样:“怎么这么快就从医院跑了出来?医生没有告诉你说我很快就会找你吗?”
大抵是因为刚刚小小的爆发了一下怒火,现在的伏黑千鹤反而平静了下来。
可是她这幅样子反而让伏黑甚尔感觉不知道怎么面对。如果她仍然在生气的话,伏黑甚尔都做好继续被打一顿的心理准备了,保证绝不还手,但是现在……
看了看对方一如记忆中的模样眼神平静而又温和,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伏黑甚尔抿了抿唇,略有些艰难的开口道:“……我很清楚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或者说是原本他有机会成为一个好父亲,但是当他知晓……以后,他就没有这个可能了。
开始的第一句话总是很困难,但是当吐出第一个字之后剩下的所有话语的吐露也就变得极其顺遂,伏黑甚尔也干脆就着这个姿势躺在伏黑千鹤的腿上,凝望着夜空,木木的将自己脑子里的想法都给说了出来。
“我当时根本没有办法面对他。”
惠实在是和你太像了。
这句话被伏黑甚尔咽了回去,没有说出口。
事实上,在那件事情刚刚发生时,他每一次看到惠总是无法避免的想到失去的人,麻木空洞和思念与愧疚自责足够逼疯他。
但是他又很清楚自己绝对不能将任何的负面情绪宣泄给惠。
或许这是他最后的理智了,控制着自己没有向惠说出任何不该说的话,但是伏黑甚尔的自控力也就到此为止了。消极而又颓废的模样,朝着深处坠落,他已经没有那个心思再去勉强自己在惠的面前伪装了。
那个时候伏黑美明子找上门来时,他心里面反而是松了口气——最起码这个自称是千鹤姐姐的人会比自己更好的照顾惠。
对方显然也很上道,在察觉出他做出怎样的选择后并未多做阻拦。
“所以你就把惠交付给了美明子吗?”
想到之前自己儿子委屈的模样,伏黑千鹤只感觉头疼:甚尔究竟有没有想过,他的行为在惠的眼里就是抛弃了他,不要他了?在刚刚失去母亲的时候,惠又失去了父亲。
“我……”
触碰到了心里面的伤疤,伏黑甚尔不自觉的一僵,但是又强行逼着自己开口。
他清晰的听见自己一字一句的开口,说道:“我已经决定就那个样子堕落下去了……但是惠不一样。”
“既然我已经决定就此堕落,那么那个有着恩惠之名的孩子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腐烂的淤泥里面不需要再多一个人。”
不如说黑暗的不见光的地方才是他该去的地方。
“甚尔。”
伏黑千鹤看着艰难的撕开自己伤疤,向自己彻底解刨内心的大猫,注意到对方情绪的不对劲下意识的想要阻止他,但是伸出的手被对方反而握住了。
轻轻碰触伤口的时候会很疼,但是将其撕扯开,疼到麻木之后反而会习惯这种感觉,甚至是不顾一切的想要把它给彻底撕裂。
伏黑甚尔现在就是陷入这样的情绪里面,既然已经决定开口,那么半途绝不停下。
“在把惠安排给伏黑美明子之后我就离开了,那间屋子……没有你的话并不是我想要待着的地方。”
本该是家的地方却成了寄托着回忆的苦难之地,实在是太讽刺了。
扯了扯唇,伏黑甚尔继续道:“至于将惠卖给禅院家……”
“赌.马需要资金只是一个借口而已。”毕竟他真的缺钱的话并不是没有赚钱的渠道。
“禅院家对于我来说确实是一个糟糕至极的垃圾堆,但是惠不一样,他有着我不具备的才能。”
“如果是他的话,会得到不错的待遇。”
更何况他也并非全然的将惠放手交给禅院家那个老头子,至少两个人达成了誓约。
听到这里伏黑千鹤突然开口道:“是惠具有咒力吗?”
拥有成为咒术师的天赋?
点了点头,伏黑甚尔很干脆的承认了这一点,随后又继续道:“在这之后我也就没有什么顾虑了,再怎么样都无所谓。”
“不在尊重自己与他人……这是我的选择。”
伏黑千鹤原本落在他额前的手一顿,陷入沉默。
并未察觉到这一点的伏黑甚尔还在继续:“之后我就接到了一笔单子,就是关于五条家的那个小子……我输了,就这么简单。”
“至于千鹤你过来听到的那句话……”
重逢之时那一句阴恻恻的话仿佛又一次浮现在耳畔,伏黑甚尔顿了顿,慢吞吞的解释道:“五条家的那个小子会成为最强,而跟着他的话,惠或许会比在禅院家过得更好。”
这是在对方问他有什么遗言的时候,他心里的想法。因此,当时尽管有些不太合时宜,伏黑甚尔还是说出了自己儿子的消息,而这一点在之前他从未向任何人说过。
说罢,伏黑甚尔后知后觉的发现气氛似乎有些沉重,于是又故作轻松的用一种轻快的语气说道:“当然,五条家看起来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钱多事儿少待遇好,除了掌权的家主可能会脑壳不太好使外加性格恶劣外,在这一家生活几乎没有什么缺点。”
最起码比起禅院家的人,五条悟显然是个更不错的选择。
“既然你考虑过这么多,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惠?”
伏黑千鹤侧首,平静的说道:“在刚才你明明有这个机会吧?但是你仍然选择闭口不言,反而还在拱火,激起惠和我的怒火。”
甚至是以毫不反抗的态度任由她动手。
“……你一直都在生气,不是吗?”
在初次见面时,在看到他糟糕的样子时,在看到惠的时候,那股怒火不一直被压抑着吗?
说罢这句话,伏黑甚尔将视线从漆黑的夜幕转移到伏黑千鹤的脸上,看着她平静的表情反而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死寂的眼底泛起淡淡的欢愉之色,在一瞬间同曾经的他重合。
“如果能让你宣泄出来的话,对着我生气又怎样?而且这本来就是我的选择,这也是我应该承担的后果。”
怒意等负面情绪积蓄在心底的话,那样的感觉伏黑甚尔一点都不想让伏黑千鹤体验到,因此便顺着对方的情绪拱火,故意的招惹惠。
索性他做的很成功。
“啊……天与咒缚虽然是个垃圾,但是它给我的这副身躯耐打性还不错。”
伏黑甚尔突然笑了一下,而后又说道:“所以即便是你真的要捅刀子的话也无所谓……”
话未说完,伏黑千鹤就已经先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低头看着他,良久挤出来“蠢货”两个砸给了他,准备起身走人。
‘甚尔就是一个蠢货。’
伏黑千鹤从未如此清晰的有了这样一个认知——就因为想要让她宣泄怒火,所以就肆无忌惮的顺着她来,故意创造机会让她动手?
呵,蠢。
而不等伏黑千鹤走人,她的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好吧,其实以上只是想要试着逗你开心所以才说的话。”
死死的握着手腕,伏黑甚尔专注的盯着伏黑千鹤,一字一句的道:“虽然也是我心里想的一部分,但是,果然,我真正想要说的是……”
“千鹤,要带我回家吗?”
要带着现在这个样子的他回家吗?
所有的选择都在你的手里,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你抉择,哪怕是未来都可以托付到你的手上。
试图去克制,但是当意识到这并非梦境,意识到妻子回来之后伏黑甚尔确实感觉到胸口的器官不再是机械的为了维持生命而跳动,空泛的灵魂重新找到了归宿。
但是他又很清楚自己已经在某个地方坏掉了,尽管在她身边还能恢复成看似和从前一样的样子,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不想再放手,不想再让对方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不能再容忍任何“意外”。
然而,必须要克制。
一些危险的想法绝对不能放任它蔓延。
所以将选择全交给你,如果是你先伸出手做出选择的话,那么,就能给自己一个理由,某种晦暗的心思就能平息下来,蛰伏收敛起爪子。
届时,他还是之前的甚尔。
“呵。”
冷哼一声,伏黑千鹤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抬了抬下巴拒绝承认自己心软的事实,说道:“你有给我放手的机会吗?”
被戳穿了的伏黑甚尔笑了笑,整个人重新充满了勃勃生机:“因为我先帮你做出选择,这样就不会让你苦恼了。”
而且,你分明也反手扣住了我的手腕啊。
当然这一点伏黑甚尔非常体贴有眼色的没有说出口,以免自己被老婆再给扔出去。
“那么还有最后一件事。”
微妙觉得很不爽的伏黑千鹤挑了挑眉,慢悠悠的开口道:“我记得曾经有人说过,自己再赌.马就娶不到媳妇来着?”
“哦当然,现在你确实是不用娶媳妇了,因为你入赘了。”
面对这个死亡问题伏黑甚尔反而笑出了声,单手撑地一跃而起,随后将人给抱进了怀里,愉悦的将脸埋在伏黑千鹤脖颈侧,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嗯,我娶不到媳妇,所以我选择把自己嫁给你了。”
“所以,我入赘到你的户口本上了……我现在姓伏黑啊,全名是伏黑甚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