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九只甚尔喵

门扉被推开,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

原先充满了暖意与平淡温馨生活气息的房屋内已经彻底变了一番模样。窗帘垂地遮挡着窗外的阳光,空气中满是沉闷的浑浊的空气。

伏黑美明子看着昏暗的室内,站在门口一手牵着伏黑津美纪,打开灯。

目不斜视的走过和客厅,伏黑美明子依然凭借着良好的视力看到了整座屋内,那些看似和从前一模一样的摆件上已经落下了一层薄薄的灰。

让女儿暂且待在门外等候,安抚好津美纪后伏黑美明子敲了敲卧室的门:“禅院甚尔。”

屋内依然死寂,无人回答。

再次伸出手敲了敲门,久久得不到回答的伏黑美明子皱起眉,因为之前消耗生命的做法导致有了鱼尾纹的眼尾随着这一动作起了波纹,垂落在身后的发丝内也夹杂了不少白丝。

没有什么耐心的伏黑美明子推开了门,一眼看到的就是趴在床上的禅院甚尔。

“哟,你这不还没死吗?”

踏入熟悉的环境,难掩暴躁的伏黑美明子抱臂,语气略冲:“你的身体素质可真是不错,之前在坟墓前趴了那么多天现在还能喘气。”

已经被如此挑衅,但是躺在床上的人依然一动不动,恍若一具死尸。

看了他半晌,确认了这家伙彻底心死没救了的伏黑美明子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眉头越皱越紧。

因为她本就是侥幸捡了条命,再加上之前献祭了不少生命和一身仅存的灵力,导致现在的她根本没有能力感应伏黑千鹤的状态。

‘但是,时之政府的家伙赶到的还算及时吧?’

眼角的余光看了眼窗外不太正常的天色,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个世界空气中混乱割裂的灵子波动,伏黑美明子在心里面大致有了推测。

然而知道是知道了,但是她却因为限制不能吐出任何知晓的字眼。就连暗示都不行。

不过她这次来除去确认禅院甚尔是不是还在喘气外,更重要的原因是惠。

身为杀手的禅院甚尔身体素质非同一般,想来再怎么折腾都不会容易挂掉,但是惠不同,他才不过是一个孩子。

“禅院甚尔,我只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惠呢?”

听到熟悉的名字,一直以来沉默恍若死尸的男人动了动,但是也只是稍稍动了一下而已,连眼睛都未睁开。

“谁知道呢?”

不负责任的话消散在空气中,彻底激怒了伏黑美明子,让她冲了过去一把揪住了禅院甚尔的衣领。

“你觉得你现在这幅姿态很深情吗?”

看着他,伏黑美明子的声音尖锐的回荡在封闭的室内:“禅院甚尔,你觉得千鹤她会想看到你这个样子?会想看到你就是这么一副失职的样子照顾惠?那是你和千鹤的……”儿子。

“闭嘴。”

半睁着眼睛,禅院甚尔捏着伏黑美明子的手腕,有一瞬间伏黑美明子甚至感觉自己的手腕要被捏断。

但是没有,禅院甚尔只是盯着她看了半晌后复又嗤笑一声,露出了令人感到不适的随意散漫、不把任何东西放在眼里、不在意一切的表情。

然后,他说:“既然你那么关心,那那个家伙就交给你养了。”

“收养或者暂住在你家,甚至是跟着你姓也好,想怎么养就怎么养,随你,别来烦我。”

扯开对方的手腕后又懒散的躺了下来,禅院甚尔完完全全一副彻底堕落的人渣姿态,不耐烦的赶客道:“就在他自己的屋子,你要找的话就去。”

怔愣了半晌,伏黑美明子神色复杂的看了他最后一眼,说道:“如果这是你的选择……那么我不会阻止你。”

“但是禅院甚尔,你……”也要为你的选择付出代价。

“出去。”

懒撒的声音打断了伏黑美明子的话,和曾经判若两人的男人明显的不耐烦了起来:“我不想再重复,还有,我入赘了,叫做伏黑甚尔。”

站在门口沉默许久,伏黑美明子关上了门。

室内,再次重归于黑暗后原本闭目的伏黑甚尔反倒是睁开了眼,怔怔的看着摆放在床头的照片。

胸口的地方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情绪了,痛苦的极致就是麻木。

脑海之中能够想到的,曾经看似美好的回忆也都被蒙上了一层阴翳,面前能够注视的任何物件他都能回想起来在采购时这间屋子的女主人说的话。

但是,失去了。已经彻底的失去了感受当时心情的能力。

在他于废墟之中抱着千鹤时,在他被告知找不到完整的尸体,在他看着只埋葬了一些旧衣物的空墓时,在他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在哪里待了多久的时候,伏黑甚尔已经死了。

灵魂被埋葬在了那座空墓之中,和他唯一的爱的人待在一起。

既然他已经决定就此堕落,那么那个有着恩惠之名的孩子就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了。腐烂的淤泥里面不需要再多一个人。

疲倦的将脸埋在枕头中,伏黑甚尔闭上眼,恍惚之中想到,他的运气果然奇差无比。

‘一生的好运尽数耗尽在了那个雨夜。’

‘然而,我果然是不会得到上天眷顾的家伙。’

彻底告别了伏黑甚尔,独自将他一个人留在了狭小空间内的伏黑美明子叩开了惠的房门。

“惠惠。”

在角落里看到了蜷缩着抱着自己缩成一小团的孩子,伏黑美明子蹲下了身,轻声唤道:“惠惠,没事了……”

“妈妈……”

陡然听到轻柔的女声,昏昏沉沉的惠下意识的低声呢喃,而后悄悄地满怀希望的抬头,露出了眼睛。

而当他看清面前是谁后,眼底微弱的光熄灭。

“……美明子……阿姨。”

沙哑的声音落下,伏黑美明子注视着同记忆里友人幼时高度相似的孩子,看到对方不符合年龄的死寂的眼神,心口有什么东西细细密密的刺痛着。

勉强笑了笑,伏黑美明子对着他伸出了手:“惠惠,你妈妈她……拜托我照顾你。”

听到这句话惠垂下眼眸,良久后小心翼翼的,像是害怕打破什么东西一样小声地询问道:“那,妈妈她……她……”

声音哽咽,幼小的孩子咬住了唇,像是幼兽一样呜咽着将幻想倾诉。

“她会来接我的吧?”

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仍然忍不住的升起了希望,渴望能够得到肯定的回答,渴望能够再一次见到她——哪怕只不过是谎言也好,哪怕是虚假的话语和安慰也罢,怎么样都可以。

可不可以告诉他,其实这一切都有可能是一场噩梦?

屋内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中。

“会的哦,你们一定会再次相遇的。”

良久,伏黑美明子的声音响起。

“津美纪会陪着你的,惠。”

‘至于我,寿命所剩无几的我会拼尽一切为你们两个孩子铺好路。’

将终于肯再一次伸出爪子试探着走出阴影的幼兽抱在怀里,伏黑美明子打开门,牵住自己女儿的手,带着他们离开。

懵懵懂懂已然明白了一些事情的伏黑津美纪握着伏黑美明子的手微微收紧,看着埋首在自己母亲脖颈处的弟弟说道:“惠,我会陪着你的。”

“你们的计划可真不错。”

浓郁的黑暗深处,有人轻声感慨。

“将异时空的伏黑甚尔引到这个世界说出错误的引导词,提起她的注意,然后在合适的时间让杀手去引燃这个提前埋好的炸/弹。”

成了母亲的女性确实会对孩子的保护欲提升至极致,然后,疏忽对自身的保护。

“最初的刺杀让她将所有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

这样就无暇顾虑太多别的异样,并在最初刺杀过去后放松警惕。

“真人的剧本也很不错,当然,更重要的还是……给的药剂……”

先行一步扼杀那人觉醒的可能,然后尽全力去摧毁撕裂伤口,将致死率提高到最大。

“童磨的增援也很到位。”

刚好阻拦所谓的援军,也成了这场封锁杀招的最后一张牌。

“当然,我相信她是不会死的。”

只要创世之书真的在她身上。

“不过这些也并不重要,时之政府的情况足够拖延不少的时间,够我们在这里布置好一切。”

“那么,祝我们合作愉快。”

“一切都是为了我等的大义,为了新世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一些白骨模样的自称为时间溯行军的生物活跃在各个时间轴,不断地破坏历史。

就像是人体出现了病毒后就会自然地演化出抵抗病毒的能力一样,时之政府成立。

以历史的名刀为战斗力,将拥有灵力唤醒沉睡在名刀中的付丧神唤醒的人称之为审神者,将其招募在麾下,建立本丸组成战斗力和时间溯行军抗衡。

对外看来,时之政府倚靠的只有付丧神,偶尔少数的武斗系审神者。

然而,剥开表层,作为一个能够跨越时间维护历史的组织,时之政府的底牌很多。最起码抛去明面上和任何组织都相差无几的宣传科、医疗科、信息科、资源科、人事部等构成外,无人知晓时之政府真正的势力是划分为了顶端中心和表里两侧。

真正时之政府的创立者构成了顶端中心,但是他们并不参与日常。

而除去他们之外,所有能够光明正大摆在牌面上的即为表侧,而负责暗处活动的所有特殊部门则被划分为了里侧。

当然,也有号称独立于表里两侧势力之外的所谓科研安全区。

时之政府主体行政大楼的深处,保密程度最高、防御性最高的地方位于专门被开辟出来的一座封闭的区域内,外部层层叠叠的阵法庇佑,位置隐蔽。

这里原本是禁区,无论是审神者还是时之政府的工作人员,在上岗前的培训手册中都明确警告过这里不允许接近。

然而,今日,却有了客人。

一群腰间挂着刀剑,穿着黑色便于行动的特殊制服军装的人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建筑物。

疑似是领头的人扶了扶帽檐,然后咧嘴一笑:“就是这里了吧?”

“当然。”

红瞳的药研藤四郎站在一旁将手里的仪器收了起来,随后率先抬脚朝着禁区靠近。

“大将就在里面。”

“那位将消息传了过来,今天是大将苏醒的时候。”

听到药研藤四郎这么说后,领头的人发出“嚯”的一声,然后扭头朝着不远处的地方看了一眼。

“啧啧啧,该说不愧是你们吗?一本丸的高危险暗堕分子竟然全都来了。”

吹了声口哨,领头的青年笑嘻嘻的也抬脚跟了上去,说出口的话语不着调,但是眼底满是跃跃欲试和冰冷寒芒:“但是,打脸表侧的那群家伙我可是非常的乐意掺和一脚。”

身后其他穿着暗色军装制服的人不约而同的一笑,兴奋的舔了舔唇。

在他们的身上,或是手臂上、或是腰间,亦或者是耳垂上的装饰品的角落上,光的照耀下不易被察觉的暗色纹路若隐若现,皆为一个变体花纹的“夜”字。

“哟~”

大咧咧的抬脚踹在了门上,一点也不尊重的带着同伴直接闯了进去的领头青年冲着被这一变故给惊呆了的人挥了挥手,笑的灿烂:“里侧的来给各位拜年了!”

唇角上扬,同为时之政府人员的他抬眸,眼神寒凉。

“刑讯部部长,提前给你们送一个祝福。”

待在号称时之政府最安全区域沉心科研的人呆愣了许久,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不是被敌人时间溯行军给找上了门,而是先被自家人给端了老窝。

“你们……里侧的家伙!别太嚣张!这里是表侧和里侧都无法插手的……”

许久,一个科研人员似乎是终于回过了神,指着时之政府刑讯部部长怒吼,然而他话尚未说完就看到对方轻飘飘的看了自己一眼。

冰冷的杀意,长时间待在刑讯室擅长各种刑法的人甚至都不要特意做什么,只是一眼就让从未出过安全区的人瘫软了身子。

低声骂了句话后刑讯部部长大咧咧的带着同僚走了进去。

而在他身后,有着和他平级的时之政府搜查部门的部长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样。

“真以为我们里侧的人蠢吗?你们这所谓的安全区,不是早就给表侧的家伙们站在了一起吗?”

这句话较之杀意的警告来得似乎更为严重,那名科研人员眼孔收缩至极致

完蛋了。

会被清剿的……会被里侧这群疯子给清剿掉的……如果那位醒过来的话……

安全区内,重点关键科研区域的走廊上,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资料的科研人员人数并不多,脚步声极轻,甚至是会让第一眼看到这幅画面的人误以为他们是一群幽灵。

长廊的尽头有一扇紧闭的门,门牌上“机密存储屋X0”的字样在昏暗灯光下有些模糊,让人看不清楚。

密室内,最显眼的便是一个占据了空间四分之一的培养皿,除此之外便是地面上无数根不知何种用途的电缆与管道。

透明的玻璃壁垒上悬挂着的牌子,勉强能够看到“重伤修复”、“□□”与“精神修复”几个字词。

碧绿色的液体内,模糊的人影看不清楚。

原本应该沉睡的浸泡在培养皿中的人眼睫微颤,随后缓慢睁开眼。

“咔哒——”

厚实的培养皿壁垒就像是脆弱的纸片一样被里面的人轻松破开,因为这一变故周围的警戒装置开始运转,室内的所有监控仪器自动开启。

“啧,还真是死性不改啊。”

淡漠的语调响起,从培养皿里走出来的女性抬头,淡淡的扫视了一眼面前的环境,然后伸手轻抚身上黏腻的碧绿色液体。

无形的灵子波动散开,液体蒸发,室内尚未来得及将情报传出的仪器被灵海风暴冲击击毁。

随意的从空间内取出来了一件黑色制服披在了身上,将□□的身躯遮挡住,苏醒过来的女性漫不经心的将散落的头发捋至脑后。

面前紧闭的门被灵海暴力冲开,她抬脚踏出黑暗的密室。

光影交错之间,黑暗逐渐褪去,走廊上明亮的灯光将身影映出。

熟悉的眉眼,分明就是伏黑千鹤,但是幽深的黑瞳之中又是伏黑千鹤绝对不会有的戏谑淡漠。

“是安全区啊,怪不得。”能够把她原先破破烂烂的身体给修好的,也只有这里了。

只是为什么从刚刚截获的资料里看,她受的伤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温和性修复机体失败又是什么意思?

将疑惑压下,一手捂住脖颈随意的活动活动略有些僵硬的身躯,伏黑千鹤看着呆滞站立在原地,望着自己流露出惊恐之色的人懒撒的抬了抬眸。

“不过,既然我能出现在这里,也就是说明你们同表侧的一些家伙达成利益一致了吧?”

虽然安全区明面上根据协议必须要救她回来,但是暗地里也不知道听表侧的命令在她身上做了多少实验。

啧,不爽,刚好这笔账连同之前的一起找他们清算掉。

唇角上扬,笑吟吟的看着面前的人骤然回过神慌乱的四散逃开,对自己在时之政府是个是什么名声心里有数的伏黑千鹤也不在意,慢悠悠的一路欣赏着别人惊恐戒备又狼狈的样子一边朝着大门走去。

“停……请您停下!”

伏黑千鹤略略侧首,视线在对方胸口顿了顿,随后笑道:“安全区的区长,勉强有资格和我对话。”

傲慢而又无礼的略略抬头,俯瞰着对方,伏黑千鹤抱臂一派漫不经心的模样:“有事?”

眉眼微挑,黑眸之中恍若并未眼前人的影子。

明明刚刚苏醒离开培养皿,脸色苍白身材消瘦的仿佛弱的谁都可以折断她的脖颈,但是只有直面对方的安全区的区长才知晓对方有多恐怖。

不仅仅是时之政府内部流传的传闻,更重要的是……

周围恍若即将要凝聚为实质的灵子,还有承受墙发出的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以及压在自己身上让他喘不过气的窒息一样的威亚。

果然,不愧是里侧的……

咬了咬舌尖,勉强撑着一口气,安全区区长的声音略有些颤抖:“抱歉,我接到的命令是让您做完全套的检查后才可以离开。”

听到这个说词伏黑千鹤嗤笑出声,盯着他的眼神阻止了对方接下来的话。

“你们以为,我对于当实验小白鼠,被人采集完数据抽血分析这件事很感兴趣吗?”

“而且,你确定你们不是遗憾在我刚醒过来时摧毁那些个玩意儿的速度太快,导致你们没能将有关于我的数据完整地保留下来吗?嗯?”

被戳破了的真相,微微上扬的鼻音,陡然加大的灵子和威亚逼得安全区的区长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表侧的老东西们真是越来越碍眼了。”

轻声叹息,伏黑千鹤微微侧首,而后轻轻一笑:“你有时间在这里向那群老东西表忠心,怎么就不关注你的老窝?”

就像是在呼应伏黑千鹤说的话,下一刻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

大门连同连接着门的墙壁都被炸开,一群穿着黑色特质军装制服的人缓步走进。

“大将!”

药研藤四郎悄无声息的站在了伏黑千鹤身侧,抬头,红瞳中清晰地倒映着他的审神者的身影。

“哟,药研来了。”

笑眯眯的摸了摸自己护身刀的脑袋,伏黑千鹤打量了面前面露激动之色的人群一样,随后道:“既然药研你来了,本丸里那群不省心的家伙也都来了吧?”

“哈哈,家主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穿着白色西装的源氏重宝率先踏出走了出来,随后极化短刀、极化打刀、极化后的大太刀、极化薙刀、枪、剑与太刀纷纷走出。

三条、平氏、源氏、五条、伊达组、来派、粟田口、黑田家、织田组、左文字、一文字……

时之政府已实装的所有付丧神全员到场,行至他们再度重逢的审神者面前,微笑着将右手放置于左肩后弯腰,低下了头颅。

这是独属于时之政府里侧内的至高礼仪。

“恭迎主君回归!”

强行闯入安全区的所有里侧的成员同样将右手放置于左肩,弯腰,一改强闯入此地的猖狂模样,恭敬而又虔诚的低下了头。

“欢迎波ss回归!”

这才是审神者伏黑千鹤的真正归处,真正的身份。

端坐于里侧顶点,身为统帅里侧所有成员的首领。

也是时之政府所有人所恐惧的一把尖刀。

大步朝着门口靠近,垂落而下的制服衣摆微微晃动,伏黑千鹤走在最前方,视线直直的和破损的墙壁外那群闻讯赶来全副武装的表侧人员的领头人对视。

直接可以调动的直属于时之政府战斗部门的成员,所谓的精英。

就像是在警戒抓捕最棘手的犯人一样,又像是对抗的是比时间溯行军更加强大的存在,空气之中蔓延开来的灵子与杀气肆意流窜。

阳光下,腰间的刀剑反射出冰冷寒芒,穿着浅色军装制服隶属于表侧的武装成员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领头的青年神色有些复杂。

良久,他率先开口。

“伏黑千鹤,你违反了规定,未按照流程办理手续擅自离开安全区,甚至是纵容你的部下擅闯禁区,你的行为违背了时之政府规定。”

“精神稳定程度报告未曾判定就破坏建筑……”

环绕了一下周围,来人脸色越加冰寒。

“我有权执行对你的逮捕和关押。”

“禅院里海,你还真是和从前一样啊。”

站在光影的交界处,伏黑千鹤抬头看着天空中的人,唇角上扬的弧度扩大,周围的灵海隐约化作了真实的海浪,黑瞳深沉,就像是不透光亮的深渊。

“蠢货一个而又看不清楚现况。”

表侧的那些人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趁着她躺在里面蚕食里侧权力,然后无期限的拖延她出来的时间,一遍顺理成章的掌握所有权限。

真以为她会再一次犯蠢,信了对方的话?一群逐渐腐朽的家伙迟早要把时之政府拖垮。

代价太大,那种死亡与失去的滋味品尝一次就够了。

之前不美好的记忆涌上心头,付出过的惨痛代价自眼前一一浮现,刚刚苏醒胸口怒意不断积蓄翻涌的伏黑千鹤眉宇之间暴戾之气浮现。

“你真的以为……就凭你们这群杂鱼也能拦得住我?”

接过了髭切的本体,伏黑千鹤手腕翻转刀刃直指立于天空之上的,笑的乖戾而又猖狂:“而且,我最讨厌有人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给我滚下来!”

挥击而出的太刀上缠绕着的灵力连同最纯粹的杀意相融合,磅礴浩渺到无法让人升起抵抗之意的力量将天空中的精英们一击打散,让他们坠落于地面。

“没有脑子的话就好好听你祖宗的话。”

收起了太刀,伏黑千鹤淡淡的瞥了一眼瘫在地上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的禅院里海:“看在你祖宗曾经教导过我的份上,我容忍你很久了。”

“再来下一次,你就连同那些腐朽的老东西们一起休息吧。”

“不愧是波ss。”

毫不顾虑表侧的人刚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被当众打得脸都没了,光明正大落井下石恨不得再去踩几脚的刑讯部部长咋舌,而后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脚步轻快的追着自家波ss离开。

斜睨了一眼那群曾经在自家波ss沉睡后开始挤兑里侧,抢占他们的生存空间,往他们头上扣黑锅,踩在他们脑袋上面舞的家伙,刑讯部部长凉薄的勾唇,吐出两个字。

“蠢货。”

真以为里侧脾气那么好吗?

最初那般隐忍不过是和老怪物们达成了协议,为了让波ss养伤不得不做出的妥协。

表侧的家伙们真是安逸太久了,脑子已经彻底废了。

“大将,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懒得再给那群东西一个眼神,药研藤四郎亦步亦趋的跟在伏黑千鹤身后出声询问道。

“先去时之政府。”

点了点自己的下巴,伏黑千鹤神色平静,并未说出自己现在的具体状况。

似乎是脑子坏了,她面前有些奇怪的画面一直在闪回。

画面里,是一个叫做禅院甚尔的家伙?

啧了一声,将这件事压在心里,伏黑千鹤将太刀扔回髭切的怀里,双手插兜大咧咧的就这么在别人的注视下走出了安全区。

嚣张的姿态让表侧赶过来执行任务的人恨得牙痒。

踏出了那个鬼地方,伏黑千鹤挥了挥手让其他人先回本部等着开会,自己领了自家付丧神朝着时之政府表侧的总部会议室走去。

“先找回场子。”

面上露出一个笑,伏黑千鹤说出口的话却一点都不和善。

“表侧的老东西们耳朵倒是灵敏,这么快就专门扔了一个跟我有关系的老熟人过来给我添堵。”

舔了舔唇,伏黑千鹤哼笑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培养皿里泡的时间太久,还是刚刚醒过来脑子里面碎裂的画面太让她在意,空洞洞的脑袋和胸口总是积蓄着一股怒火,叫嚣着让她想要发泄出去。

准确来说,不仅仅只是被表侧不要脸的家伙们给激起的怒意,伏黑千鹤还感觉自己似乎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一种微妙的不安和被人打了之后忘了在自己面前舞的杂碎是谁的憋屈感混杂在一起,交错着让伏黑千鹤更加的暴躁。

而与此同时,尚且不知晓正主已经在来的路上的时之政府表侧高层正聚在一起开会。

“伏黑……如果不是她那两个五条、禅院家家主的师父和本灵付丧神等创立者非要保着她,我才不会容忍她和我们平起平坐。”

他们可是最早追随创立者们打拼的人,凭什么要和一个女人平分权力?

而且还是一个行事作风猖狂到无法无天的家伙。

“原来你们对我这么不满啊。”

陡然响起的女音,紧接着紧闭的会议大门被猛地踹开。

被讨论的正主伏黑千鹤笑吟吟的看着里面满脸慌乱的人,抬脚踏入。

已经换上了制服的伏黑千鹤脚下的军靴碰触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而那些被抓了个正着的人额头冷汗开时渗出——虽然他们背地里各种嘲讽不屑,但是那不过是依仗着正主不知晓而已。

伏黑千鹤的恐怖,他们才是最直接感受过的。

回想起了曾经对方一个人杀光了三个扇区的所有时间溯行军,回来后把出卖消息的曾经同僚生生捏断了所有骨头在最后才让对方咽气的画面,这群人胆怯了。

“伏黑千鹤……你这是想要做什么?代表里侧同表侧开战吗?”

有一个人开口剩下的人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纷纷开始威胁。

“没错,你这是在扰乱时之政府的运作!”

“你们里侧只不过是处理一些脏活的尖刀,没有权利跑到我们的会议室!”

“你再乱来,创立者他们也不会饶了你!”

……

听者面前这群人七嘴八舌的嚷嚷,伏黑千鹤掏了掏耳朵,不耐烦的直接抬脚踹了过去:“烦死了,你们一群大老爷们怎么叽叽歪歪的比苍蝇都惹人烦?!”

“而且……”

抿唇,收敛起了笑意,伏黑千鹤自清醒过来之后第一次展露出了怒意。

但是伏黑千鹤面上并没有什么剧烈的表情的变化,只是平静而又淡漠的看着面前的老人,暗沉的眸底却有噬人的惊骇杀意。

“我之前出任务的时候,是你们中有谁向时间溯行军通知了消息吧。”

会议室内陡然陷入死寂。

没有人敢吭声。

因为那场震惊了时之政府的有关于里侧搜查官首领的阵亡战斗中,死了太多的人。

而且,身为时之政府高层的他们更清楚的是,在那次战斗中与伏黑千鹤自小一起长大,堪称为她的亲卫队的零番属审神者只剩下了四号位一人独活。

这个名头,这种怒火……

没有人敢承担。

“啊,都不愿意说啊。”

捏了捏手指的骨节,伏黑千鹤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随意吩咐道:“长谷部,麻烦关一下门。”

将手上的黑色皮质手套褪下,伏黑千鹤换上了白色手套,自空间内取出了一柄精巧的尖刀。

“这是美明子的副刀,我可真是托你们的福,才能继承了她的武器。”

蹲下身,伏黑千鹤笑眯眯的捏住了一人的下巴:“你们不想说也没关系。”

“不彻底确认了我是否死亡就大肆交谈,可是十分愚蠢的做法。你们瞧,之前的战场上不就被我听到了消息吗?”

“你们必须为你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腐朽的老东西们……你们之前针对我,在时之政府利用你们的宣传平台散播有关于我的消息、在背后拖后腿这些都无所谓。”

“但是,既然你们真的以为我好欺负,越了界……那么,我们今天就来算算总账。”

那些她眼睁睁看着死亡的挚友发小,那些被纵容着进行刀剑贩卖的肮脏勾当,那些被迫暗堕的付丧神,那些因为一己之私被出卖而含冤死在了战场上的同僚。

垃圾。

去死。

这种腐烂的高层果然还是直接清洗掉算了,就算是事后被老怪物们找上门也无所谓。

真是……受够他们了。

眼底血色浮现,伏黑千鹤干脆利落的落刀

所有的惨叫声都被关在了会议室内,而门外,忠心耿耿的付丧神把守着门,所有试图开门的人都被他们手里的本体挡下。

“你们想要进去这可不行呢。”

有着柔软奶白发丝的源氏重宝擦去溅到了脸颊上的血渍,语气柔软:“家主大人有正事要办,闲杂人等还是不要靠近了。”

“哈哈哈,髭切殿说的没错。”

被誉为天下最美之刃甩掉了本体上的血液,抬头,血色的双眸中玄月高悬,长长的发丝随意的束缚于脑后。

“如果真的想要进去,就请先打败我等吧。”

暗处的极化短刀和擅长暗杀的极化胁差将本体横于身前,攻击范围最广的薙刀与大太刀站在最开阔的地方做出警告的姿势,而太刀与打刀们并排而站。

枪与剑静默的立于一旁。

这可真是……防御的滴水不漏,让人无法冲破他们的战线。

而且……

禅院里海看了眼面前双目猩红,额头上生有鬼角的付丧神,一瞬间的想要冲进去扯着伏黑千鹤的衣领冲着她吼,问她是不是疯了,大咧咧的把自己部下付丧神全部深度暗堕的事情给展现在人前。

这简直就是送到别人手上的把柄。

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一旁安耐不住的同僚,禅院里海想到了刚刚自家老祖宗说的话,悄悄朝后退了一步——既然祖宗发话了,那么他身为小辈自然是要听命令的。

剩下的就交给这群人去和那些付丧神说吧。

会议室内,逼出来了有关于自己养伤的真相,拿着录音器把所有证据都给收集齐了的伏黑千鹤将脏了的手套扔到垃圾桶里,走到门口猛地拉开了门。

门外,时之政府表侧的人和自家付丧神正在对峙,伏黑千鹤作为在众人眼里挑事儿的主谋自然成了所有人视线的焦点。

自然而然的,伏黑千鹤身上被溅上的新鲜血液也格外的引人注目。

“伏黑……你敢真的对同僚下手?!你!”

表侧的人都知晓里侧的人是疯子,身为统帅里侧的波ss,曾经甚至还在时之政府掀起过清剿运动的伏黑千鹤更是臭名昭著。

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在死了又回来之后变得比之前更疯,在表侧的总部把他们的上司给宰了。

“哟,你们都来了啊?”

挑眉,也不管自己脸颊上沾染着血渍的模样是不是有些吓人,伏黑千鹤扬了扬手里的录音器,看着面前似乎想要动手的人略略挑眉,露出个过于灿烂的笑。

“别急,你们上司可都说出来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

“今晚我们还会再好好聊聊的。”

时之政府,曾经笼罩在众人头顶的噩梦,里侧的波ss伏黑千鹤死而复生了。

随着这个消息的传开来,还不等资历悠久的审神者戒备、新入职的审神者打听有关于对方的消息,在时之政府内部的网络直播中,伏黑千鹤就大咧咧的坐在桌案前把手里的供词和证据一样样的全部扔到了众人面前。

暗中支持付丧神的拍卖交易;纵容直系眷属虐待刀剑;私底下开展审神者与付丧神的暗堕研究;战时出卖信息勾结时间溯行军……

一切的一切都冲击着人的三观。

“啊,大概就是这样。”

将炸/弹全部都给扔了出去之后,伏黑千鹤单手撑着下巴懒散的抬眸看了眼对着自己的摄像头,然后朝后倚着椅背说道:“不过不用担心有犯人逃跑。”

扯出一抹恶劣至极的笑,伏黑千鹤拉长音调慢悠悠道:“因为你们看到这个直播的时候,犯人大概已经被逮捕归案了吧。”

至于手段……嘛,那个并不重要。

笑眯眯的冲着屏幕挥了挥手,伏黑千鹤最后还不忘再给表侧的人扣上一顶黑锅,说道:“下次再听到表侧那群人胡咧咧,诸位审神者同僚们可要提高自己的警惕哟~”

“别再被人给卖了还帮人数钱。”

一次性给对家添堵,完事儿后又踩了对方好几脚,出了一口恶气的伏黑千鹤被她两个师父给叫走了。

没办法,因为她这次搞得动作实在是太大,向来不管事儿的时之政府创立者,一群本灵和坐镇的大佬都被惊动了。

跟俩师父“友好”切磋后,浑身青青紫紫的伏黑千鹤对天翻了个白眼被迫自愿听了一整天的思想开导课程,包括且不限于什么“你要杀就不能做好准备工作后再杀吗”、“表侧的白痴是很烦人,但是你就不能先利用他们犯下的错事把人给扣走吗?到时候进了你的地盘还不随你折腾”以及“动手了也不处理干净,现在外面的杂鱼又在利用舆论折腾,烂摊子你自己处理去”的积极言论。

死鱼眼看了眼面前白毛蓝眼和黑毛黑眼的两个师父,伏黑千鹤还没来得及梗着脖子叛逆,就先被自家师父招出来的鵺和大蛇给压在了身底下。

因为尚未完全恢复到巅峰时期,暂时刚不过面前俩师父的伏黑千鹤决定后退一步,在六眼无下限咒术警告和虚魔罗警告下捏着鼻子保证自己会处理好时之政府现在的事情。

于是,被折腾了一顿的伏黑千鹤又被迫加了班,一直彻夜不眠的在办公室待了近三个月才彻底稳定了局面。

之前刚醒过来只顾着一口气清算了高层的垃圾而没有任何准备工作的下场就是这个样子,事后需要收拾的东西多到让人崩溃。

等到风波彻底平息下去后,伏黑千鹤就抽空带着药研藤四郎去了个地方。

因为最近她脑子里闪回的画面次数越来越频繁,甚至是一度影响到了她工作。记忆,还有仿佛忘了什么的焦急感让她无端感到烦躁,所以感觉不能再拖下去的伏黑千鹤才决定解决这件事。

来到了进行时间跳跃的地方,伏黑千鹤脚步一顿,脑海中一闪而逝的画面中似乎有自家护身刀的身影。

看着身旁的药研藤四郎,伏黑千鹤突然问道:“药研,你是不是喜欢花?”

闻言,药研藤四郎脚步一顿,随后在自家审神者的注视下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大将,我并不喜欢那些东西。”

是吗?

摸了摸下巴,总觉得自己的护身刀瞒了自己不少东西的伏黑千鹤也没有深究,大摇大摆的走到了探查时间的特殊仪器面前。

“大将,您这是?”

药研藤四郎疑惑的询问道。

“哦,我之前不是说了么?我脑子出了点问题,忘了不少东西。”

随意的拨弄着将仪器打开,伏黑千鹤伸手触碰着机器:“这玩意儿不是能查看有关于一个人的过去时间线和未来线吗?我看看能不能把我忘掉的东西给找回来。”

看了看显示的按钮,伏黑千鹤点了一下记忆的按键。

面前展开的光屏上一片黑暗。

伏黑千鹤:?

“这玩意儿坏了?”

皱眉,就在伏黑千鹤准备检查机器的时候突然有声音传来。

“唔……千鹤?”

沙哑的低沉嗓音传来,伏黑千鹤僵住。

抬头,画面逐渐变浅,随后便是大片□□的遍布着暧昧痕迹的肌肤。

唇边带着伤疤的男人低头,面庞闯进了屏幕。

似乎是刚刚睡醒,对方看起来很放松的模样,让伏黑千鹤无端联想到了伸懒腰的黑豹。

“大、大将!”

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的药研藤四郎猛地伸出手摁停按钮——虽然他身为短刀的时候对这种事情身经百战,但是……现在这也太羞耻了!

“哎,怎么关了?”

伏黑千鹤挠了挠下巴,遗憾的咋舌:“我还想看看我被送到现世里的时候都干了点什么。”

“那男人看起来不错,合我胃口!”

暂时解决了时之政府的一些表面问题,出过气,看似现在心情颇好的伏黑千鹤似乎突然来了兴致,拉着自己的护身刀探讨生命问题。

“如果战争结束后我还活着,我一定要去问问那个家伙有没有兴趣再跟我来一次!”

“当然,如果结婚的话我也一点都不介意!药研,我感觉我挺喜欢他的!”尤其是胸。

咳,长相也挺和胃口的。

一旁站着,满脸一言难尽的药研藤四郎看着自家大将欲言又止。

良久,黑发红瞳的短刀扶额叹了口气,说道:“是的,大将。”

“嗯?你知道他?”

之前故意那么说就是为了套话的伏黑千鹤见此露出个得逞的笑,然后收敛起来装作一副好奇的样子问道:“仔细说说?”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坑了的药研藤四郎闭了闭眼,在脑海里火速过了一遍之前自家大将大将跟那个名为禅院甚尔的男人的所有经历,然后肯定道:“大将,你嫖了人家。”

笑容陡然僵住的伏黑千鹤:……?

可靠的护身刀用极为肯定的语气说道:“虽然您还每日赚钱给他花,让他和您同居,但是您并没有和对方结婚,没有给对方名分。”

哪怕两个人连孩子都有了。

神情恍惚的伏黑千鹤下意识的松开了手,朝后退了两步,语气坚定道:“不可能,我可是个好孩子,这种事情绝对不是我干的。”

扭头看看手边的仪器语塞了一下,片刻后伏黑千鹤猛的把自家护身刀给踹出了门外,然后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

“我要自己翻回忆,你在外面等着。”

万一真的有啥黑历史,就算是你也不能看!

微妙心虚的伏黑千鹤看着屏幕,再次启动了机器,这次她选择的是从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