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师夫人如今享受的是侯府夫人的尊荣,但自觉立身之本未来依靠还得是她儿子。

对别人是一回事,护子本能却是不含糊的。

声音拔高道:“什么聘妻?什么名声?此事与我凌儿何干?大少爷莫要信口开河。”

说着立马跟师侯爷哭道:“平日里都说凌儿好强,实际上这孩子是愚钝的,什么香的臭的都敢扔给他。虽则长兄如父,可咱老两口还在呢。飞羽你又何苦这般折辱你弟弟。”

师飞羽眼中闪过一丝讥诮,这便是让蠢人身居高位掌握权柄的讽刺了。

权势的助力,便是一头猪也能左右无数人的命运,因此便让这些蠢货有了自己智计百出运筹帷幄的错觉。

若不是这些蠢货占据了同等梯度或是礼法优势,简直瞟一眼都嫌脏眼睛。

不过师飞羽自知马上休沐结束得回军营,以师夫人好伸手打探的秉性,怕裴凉入了她的视线被找麻烦。

走前还是得把一些东西扫一扫。

便无视师夫人的唱作,充满威势的眼神看向她包括师侯爷。

“笑话,堂堂侯府,出现那腌臜事自得拉出来晒在太阳底下梳篦清楚,事实如何,主谋何人,目的在哪,所做所为触犯家规哪条,又为家族带来如何恶劣影响,应受何等惩处。”

“桩桩件件全部得理清楚,以保证家风清明,子弟不习那歪风邪气,方才是我师家屹立百年的根本。”

“母亲虽出身家族家风不净,但算起来您这一辈子,已有大半的时间是我师家人,按理早该洗伐那污糟习气。如今你既反驳我从铁证中得出来的结果,便该好好辩解,一个端庄体面的命妇,为何做那顾左言他,浑闹撒泼之举?”

“你说谁撒泼?谁家风不净?”师夫人眼眶都红了:“你羞辱我便罢,还带累我家族,师大世子,人言可畏啊,您一句话让我娘家往后如何做人?女儿们终身怎么办?”

师飞羽却一副毫无不妥的表情:“一个欺男霸女,贪得无厌,利用家中裙带无耻钻营的家族,自己不觉无颜苟活,反倒是怪别人把所做之事说出来?”

又冷笑一声:“说到柴家,我听说当家二夫人勾结地痞放印子钱,霸人田地妻女,害得人家破人亡的事,被人冒死告到顺天府了。”

“这两天仿佛没了什么动静。”师飞羽锐利的眼神落在师夫人身上:“该不会是有以势压人,拿家里的声誉,去抹那污糟之事吧?”

师夫人脸色一白,冷汗都下来了,想起娘家侄媳妇送来的,还放在自己箱笼里的几万两银票。

舌头有些打结:“没,没有,我近日忙着给凌儿相看,没听说这事。”

师飞羽点头:“没有就好了,因那柴家与我师家沾着亲,为了避嫌,我特意交代顺天府尹严加查办,这印子钱的事,自不是一介女流全程做主的。让他们切莫为了为了师家面子轻轻放下,那才是陷我师家于不易。”

“母亲深明大义便好,否则让族宗长老得知,便是被休弃的重罪。即使是父亲也没有话说。”

说着还问了师侯爷一句:“父亲您说是吧?”

师侯爷并非半点不了解妻子,见她面色便知道所言不实。

只如今子强父弱,长子拿着宗族名声的大义压下来,便是作为父亲,也不得不低头。

便脸色难看道:“是,飞羽说得没错。”

又沉声警告师夫人道:“你一会儿回房记得好好想想,有没有无意中掺和过岳家的这些破事。”

到底还是留了三分面子的。

师夫人连连点头,心里肉疼,这钱是得送回去了,不然收钱没办成事,最后被娘家闹开攀咬出来,师飞羽正好等着拿她把柄。

满以为这就结束了,却听师飞羽依旧不依不饶——

“既如此,那么事情再回到自家身上吧。”

他抬了抬手,师夫人的乳母并几个丫鬟仆妇便被押了上来。

以跟着师飞羽征战多年生死里磨炼出来的默契,只消一个眼神,几人便下去沿着魏映舒更衣的净房还有那壶酒从开坛后的所有经过篦了一遍了。

师夫人嘴唇都是白的,她看着被摁在地上大喊冤枉的乳母。

厉声道:“师飞羽你这是想干什么?她可是从小奶大我的乳母,算我半个亲娘,你但凡对我这个母亲又丁点尊重,也给她留几分体面。”

师飞羽朗声道:“半个亲娘?那母亲犯错,自然理应她受过,她既没教导好母亲品性,又未在母亲行差踏出时劝阻,阴祟小人乱我侯府门风,有何体面可言?”

师侯爷不想事情闹得难看,沉声道:“够了,飞羽,今日是你的生辰,没得自扰兴致,有什么过了再说吧。”

师二也连连帮腔:“是啊是啊。”

师飞羽看着师侯爷,眼神毫不退让。

其他人不明所以,但师侯爷却知道,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权力交锋,长子巍然如山,无可撼动,但他却力不从心了。

师侯爷有些狼狈的收回眼神,就更不用说师二了。

那身无数死人身上打磨出的冰凉寒意,师二如今每每跟大哥对视都想尿裤子。

师飞羽的亲卫将熏蒸魏映舒衣裳的熏香还有那装那香囊的残留药渣摆到跪地几人的面前。

还有一只宰杀不久的公鹿,因为血容易凝固,鹿血酒必是取那刚刚宰杀流出,还温热的新鲜鹿血。

因此这鹿的宰杀时间应该和上酒的时间差不离,因此整头鹿也未来得及处理。

也是师夫人托大,师飞羽羽翼丰满后,除了加固自己的宅院,倒是对整个师府毫无掌控之意。

她自问后宅全在掌控之中,手下的人行事自然也毫不忌讳,结果就一抓一个准。

师府的老大夫验过那香炉灰还有香囊,点头道:“确实如世子爷所判,是南疆女子秘制的催情香。”

魏映舒在师飞羽开始发难的时候就浑身尴尬,此刻更是脸红得滴血。

又是无地自容,却又有些失望。

虽则师夫人手腕腌臜,但若真的成了——

但她还没开始畅想,便听到师飞羽开口道:“母亲,如今证据确凿,你欲以阴私手段,淫辱魏姑娘,我师家决计无法容忍这等暗娼不如的行事。”

“这全是您与二弟的过错,今日若走出这个门,便是无事发生,也于魏姑娘名声有碍,日后累她被人轻辱指点。”

“所以母亲和二弟得为此事承担责任,二弟以正妻之礼娶了魏姑娘吧。”

这话一出,师家三人包括魏映舒都猛地抬头,看向师飞羽。

仿佛不认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这几个字。

“正妻之礼?”师夫人猛的站起来:“她也配?”

魏映舒自己还不乐意呢,师二风流好色,无才无德,一把年纪莫说如大公子一样权倾朝野,甚至连念个书还狗屁不通。

也只有师夫人自己当块宝。她魏映舒虽则出身不显,但真论选择的话,师二这既无才德又无学识,日后父母不在兄弟分家,便是混吃等死的没落旁支。

她那些爱慕者里,高官子弟哪个不比他好?更不用说与世子爷相提并论了,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只是魏映舒心悦师飞羽的事,师母一贯支持。

魏映舒还当她虽然规矩重,但心里好歹高看自己一眼,没想到却是如此鄙薄于她。

魏映舒嘴唇苍白,隐隐有些发抖。

那师二倒是无所谓,见大哥不依不饶,晓得今日之事无法善了,反正他对魏映舒也心仪已久。

便开口道:“娘,您别说了,我愿意娶映舒为妻。”

“有你愿意的份?”师夫人恨不得掐死这傻子:“这魏氏女出身商贾,除了贱籍奴才便是最低等的女人了,也配做了侯府公子的正妻?”

魏映舒眼睛都红了,她低下头,不让人发现她眼里的情绪。此时她深刻意识到,在这里受辱,她莫说发火,便是连展露不满的资格都没有。

师夫人尖利的嗓音还在继续:“你也老大不小了,因何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一个商户女,便是连做你妾都是高攀,那些江南富贾,陪嫁百万方可送自己嫡女给王公贵族做妾呢,你要以正妻之礼娶他,你是想沦为京中笑话吗?”

师二本就是个没主见的娘宝,这会儿被师夫人骂的节节败退。

魏映舒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却听师飞羽道:“商户女又如何?那自凭本事,品貌双绝的清白女子,比之无能无德,全赖一身运道得祖宗蒙荫的人强多了。”

魏映舒抬头,一双眼睛里泪珠悬挂,看着师飞羽的眼神如怨如诉。

心里既甜蜜心上人的维护尊重,觉得果真师公子不但风仪才貌远超常人,更是品性端方,不是那等凡夫俗子可比。

但又心酸难受,既如此,师公子又何故要将她推给二公子?

师飞羽接着道:“二弟虽则出身胜于常人,但才干稀疏,德行有碍,前几年轻薄丫鬟致其跳井丧命,去年参宴勾引俞亲王妾室被打断腿的事还历历在目。”

“念书毫无建树,当官为祸一方,又奢靡败家,毫无理财当家的能耐。如今更是被俞亲王逐出正经的宴席场合,算是不入流之物。”

“此等品性,加上此时是您自身有亏,二弟能迎娶家世清白的魏姑娘,决计不算辱没。”

“你,你——”师夫人气得喘不过气来。

师飞羽却道:“母亲自然也有别的选择,只是我师家厚道,是绝不会蒙骗那不知底细的清白人家的,到时候你给二弟相看的姑娘人家,我必会都派人送去二弟从小到大所作所为,让他们看清之后再行斟酌,若不瞒不骗还愿意嫁入师家,那我也是同意的。”

师夫人眼前阵阵发黑,若真那样,还有哪家像样的敢嫁进来?

便是不心疼女儿只想攀高枝的,师飞羽的做法已经很能说明他的态度了。

一个被权倾朝野的家族砥柱厌恶得不加掩饰的不同母废物,既无法通过他的联姻与师家交好借势,那要他何用?

此时师夫人已经失去了理智,因着证物确凿,师飞羽如今强势,她生怕那些如今师飞羽俯首帖耳的族宗一起施压,硬逼她儿子娶了一介商户女。

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阻碍此时,便慌不择言:“那魏映舒也是个水性杨花的贱人。”

“她与多位男子举止亲密,纠缠不清,怕是早已破了清白身子。你不能让这种女人入我师家家门。”

魏映舒目眦欲裂,再也无法默不吭声,即便会得罪侯爵夫人。

她连忙道:“我没有,从未与别的男子有过男女之情,我敢拿命保证自己仍旧冰清玉洁,夫人嫌我辱没二少爷,小女子不敢辩驳,但女子清誉重愈性命,夫人不能这般辱我。”

“更何况我也没有嫁与二公子的念头,便是师家同意,我也是绝技不从的。”

师夫人顿时怒火滔天,他师飞羽把自己儿子贬得一文不值就罢了,如今是形势所迫,不得不低头。

可你一个下贱商户女算哪根葱?居然也敢嫌弃她儿子。

便尖声冷笑道:“冰清玉洁?这四九城谁人不知你魏氏女的大名?”

“不是花魁胜似花魁,勾引一众男人日思夜想。人花魁娘子好歹挂牌子出来卖的,你倒是好,当了表子还想立牌坊,你那天香楼只侍权贵,又成日里被无数老爷们儿招入府中。”

“简直比那最贱的鸡都不如,跟我这儿装呢?”

魏映舒眼泪直掉,仿佛掉进黄河都洗不清,她看向师飞羽,拼命摇头,只想心上人不要误会她。

师飞羽视线却没落在她身上。

只挑了挑眉,索然无味,虽然不知道这魏姑娘与继母如何结成同盟的。

不过数年释放的善意,布置的后手,区区几句话就自己毁了干净,倒也好笑。

如今两人怕是互相恨对方欲其死,便别说什么结盟了。

师飞羽面无表情道:“母亲慎言,您现在与那市井的嚼舌泼妇有何差别?”

师夫人声音戛然而止,差点生生被自己一口气给活活噎死。

连忙回头看师侯爷,果然他也眉头紧皱,面露不悦了。

师夫人一慌,她自然了解相公,最是凉薄寡恩的。从前与前头的元配也不是感情不睦,无非是凡事都想着自己,丁点事情都不耐烦而已。

她小意温柔处处打理妥帖,便万事不管,连嫡长子也懒怠理会。

师夫人从不敢在丈夫面前露粗鄙之态,处处精致合心意,便是知道一旦招这人嫌弃,是何下场。

如今被师飞羽挑得姿态尽失,岂能不吐血?

然而这贱种还没完,只听他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既然母亲误会魏姑娘颇深,又一片慈母心肠,确实该是不会凑合她和二弟的。”

“那今日之局又是替谁准备的?”

他心知肚明,却偏道:“难道是为父亲?”

“咳!”师侯爷呛了口气,看向魏映舒,此女倒是确实娇艳。

魏映舒头皮一麻,师夫人警铃大作:“不是,你爹要纳妾哪里少了清白女子,我堂堂当家正妻岂用得着——”

话没说完,她心里一咯噔,抬头看向师飞羽。

见他看自己的眼神已经是看死人了。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这根本就是一场审问。

果然师飞羽再不看她,只对师侯爷道:“父亲,母亲所为,既不是为二弟,也不是为您,那便是冲着我来了。”

“数年前,看在父亲面子,家族名声的份上,我未深究。当初您一再保证,会严加管束,绝不再犯,如今柴氏用那阴私之法,下药暗害,想辱我声誉。”

“父亲,当初的她该受的罚还未行使,今次数罪并罚,您无话可说吧?”

师侯爷哪里不知道长子明着惩罚继母,实际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从前次次不作为,现在便什么也不用做了。

已经放过一次,便是以伦理常纲压迫,也没法强迫长子屈就。

师侯爷叹了口气,目光复杂的看着长子:“你真要借此小事发作?”

师飞羽道:“柴氏今日敢以以鹿血酒谋害我,明日那酒中的鹿血便能换为它物。”

“父亲,如今江山不稳,战事连连,我的性命关乎天下,柴氏今日之罪,当诛!”

确实,战无不胜的师将军敢说这句话,要是事情闹到皇上那里,再有长子态度,妻子怕也是一死的下场。

师侯爷不甘自己妻子的性命却被长子左右,这相当于间接左右了他。

但却只能咽下苦果:“你待如何?”

那边师夫人听到‘当诛’两个字的时候,已经眼皮一翻晕倒了。

师飞羽的近卫取来一桶水,直接将她泼醒。

师飞羽这才道:“父亲,写休书吧。有此等祸家妇人在师府,于我父子前程皆有碍。”

“至于二弟,为免她借由二弟牵掣师家,二弟今晚即刻入军营,你的性子劣习也该好好打磨了。”

师二奢靡浪荡惯了,哪儿能吃这个苦?

闻言就想跑,被小鸡子一样摁住了。

师夫人哭嚎:“别害我儿子,老爷,他分明是想害咱们儿子。”

她不懂,为什么小小一个计谋,原本自信到便是被发现,仍然不算大事的一件区区后宅阴私。

便是她以往所做之事,哪一样不比如此?

却一顿晚饭下来,自己就被休弃下堂,儿子被送入军营磋磨。

师夫人被架下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疯癫的:“哈哈,完了,完了!”

“全完了。”

围观全程的魏映舒此时也是静若寒蝉。

她从未想过尊贵如侯爵夫人,居然这么轻易就下堂了。

而她先前居然天真的认为师夫人可以左右世子的想法,以为他们虽不是亲生母子,但好歹一家人各自有礼,以为师夫人以继母身份,对世子的亲事是有话语权的。

如今看来,自己几年的讨好简直是个笑话。

师公子根本对她厌恶至极,而那蠢毒妇人,也根本不是对自己才艺另眼相待,起了惜才之心才想成全自己心意。

分明就是内里极尽贬低,将她视作那贱籍女子,之所以帮忙无非是想通过她牵制世子而已。

而以世子的聪明才智,是不是早已——

魏映舒心里透凉,忍不住看了师飞羽一眼。

逼得生父休妻,这事在他这里仿佛微不足道,他坐下来,吃那重新热过的菜,再未看她一眼。

魏映舒心中惊慌失落,却又越发被他话语间决定一个,在她看来遥不可及的人的命运那份强大所痴迷。

一家子这样,魏映舒自然不方便待在这里。

师飞羽也算知礼,命人将她送回了家。

之后两天又将府中清洗了一番,将师夫人的陪嫁与重用之人全部撵了出去,提拔这些年被她打压的师府老人。

那位师管家也一并赶了出去,不过在这之前先对几个豪奴抄了家,倒是又得了一笔横财。

柴家想上门理论,只是他们如今官司缠身,见师夫人被休弃原本因师府与他们结交的家族便一夜变脸,对方又是手握重权的师飞羽。

哪里是他们一个失了裙带的破落家族能够撼动?因此自顾不暇,没多久便因家中丑事牵扯越来越多,罪状越滚越大,最后举家被抄,彻底没落。

京中因为这事很是热闹一番,均对师飞羽的狠辣果决叹服不已。

那些猜到师夫人先前小家子气心思的,也未料到一晚上的功夫居然人就下堂了。

但除了八卦之外,也给人一个重要的信号。

那便是,如今师家已经彻底是师飞羽做主了。

而一家之主师飞羽,今日则要回到军营。

有了裴凉相赠大批军需物资,他便不用再耗费精力跟皇帝还有不认为北蛮还有心力南下的大臣拉锯了,他得尽快回去布置好一切迎战。

临走前他特意去第一楼跟裴凉道别。

这次是正大光明的从大门路过,一来虽然两人无法名正言顺成亲,但他还是暗搓搓的想别人知道他们是一对。二来京城势力错综复杂,与江南不同。

第一楼如今风头无俩,必定遭人眼红,他的出现也可震慑一番。

于是就有不少来往的食客看到两人在大楼门口不远处相谈甚欢,倒确实对于裴掌柜的人脉靠山猜测不已。

而离他们近的邱三响和应四季,对二人对话全程听的清清楚楚的,这会儿却忍不住酸牙。

先是他们世子爷开的口。

只见他满脸不舍,心情惆怅,哪有平时从师家出来,恨不得立马飞回军营的迫切?

他说:“我走了,下次休沐再回来看你。”

又脸上闪过一丝绯色:“我,我直接去你家。”

裴凉这会儿正忙呢,便点了点头:“好好好,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打——,下次见。”

师飞羽就不满意了,眉毛皱了起来,看着裴凉:“你当着就如此迫不及待?便是忙,这点功夫也要糊弄?”

裴凉一听这话就不耐烦,以前也是,这些人吧,明明事业心很重,若不是那对梦想专注无比的野心,裴凉也看不上不是?

结果老爱来这套,出门拍戏,开会,比赛之前,非要作那一番。若不哄好便很长时间不得清净了。

虽然这会儿可以欺负古代通讯落后,但人还没吃上嘴呢,自然还是得哄着。

裴凉伸手往脸上一抹,表情顿时变成情意绵绵的不舍:“不是,我这不是一想到你要离开,都不忍看你背影,怕日思夜想无法入眠吗?”

“若真的可以,我倒是希望你哪儿也别去,就在身边陪着我。可你是那等围着女人裙角打转的男人吗?我知道你心系天下,焦虑百姓安危,无用之话多说无益,反倒不如快刀一斩,好好期待下次见面。”

见师飞羽脸上表情缓和,裴凉再接再厉,调戏道:“不过你若真舍不得我,那便留在家吧?”

每次一到这步,那就差不多了,毕竟人也不可能真的不去做正事,梦想呢!

师飞羽噗嗤一笑,骄矜的睨了裴凉一眼:“我不出去,你养我啊?”

“我养你啊!”裴凉说得顺嘴:“以我现在的家底,养你还是没问题的。与宫里那位比不现实,但这满京权贵,我能让别人有的你都有,别人没有的你还是有。”

这真不是吹牛,若太平盛世,管控严格,任何稀世珍宝都是皇权阶级的垄断物,一般富商便是再有钱,也不见得能弄到。

但如今世道大乱,水混了自然就好摸鱼了,裴凉手里可是不少一些皇帝都没有的好物。

她道:“比如那千金难求的月白织锦,听闻八皇子裁制成袍后出席秋宴,显得人谪仙一般宛若月中人。”

“还有碧冰玉冠,选用大块通体净透,宛若碧波凝结的寒冰玉雕琢而成,上月三驸马戴着出行,更衬得人玉面俊美,貌若——”

话没说完,就见师飞羽脸上布满寒霜的盯着她:“你怎会知道那些男子的风姿?你看了?你不是说你忙?如此繁忙还有空专注其他男子的饰物?”

裴凉想打自己的嘴,怎么老在这种时候疏忽大意?哄人哄着哄着就把人哄得醋劲大发。

不过好在她处理经验也是丰富的。

便拉过他的手,笑道:“我为何打听这些你还不知?便是想将那好物找来,双手奉于你面前啊。”

“那八皇子和三驸马又如何?论长相风姿,如何比得上你一根手指头?华衣配美人,美玉赠君子,那些好物本就该在你身上才不枉来到世上一场。”

说着挠了挠他手心:“放心,你下次回来的时候,我必已经准备好,到时候穿给我看。”

说着凑近耳边:“再脱给我看。”

“你,你——”师飞羽跟被踩着尾巴一样,整个脸红了起来,但心里却满是一股期待的痒意。

想起下属还在身后,便收起那窘态,强自作出傲慢不屑样:“说得我图你这些似的。”

裴凉自然笑眯眯道:“是是是,你当然不图,是我想给你。”

最后道:“记得要想我~”

师飞羽这才嘴角上扬,一脸受用得意的走了。

邱三响也应四季跟在后面,走的时候嘴巴的没法合上,两张脸都是懵的。

他们先看了看自家世子爷越发得意的身姿,又回头看了看冲他们挥手道别的裴姑娘。

只觉得自己跟了世子这么多年,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他一样。

等走了老远,第一楼彻底不在视线之内后,应四季才硬着头皮对他们世子爷开了口——

“世子爷,您——觉不觉得,自己跟裴掌柜说话好像有点问题?”

师飞羽这会儿心里正得意,回忆方才哪儿都是甜蜜,岂能让人质疑?

他摇了摇头:“你们还小,不懂。”

“若一个女子满心满眼都是你,有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都是你,除了爱惨了你,哪里还有别的可能。”

对啊,我们小孩子你莫诓我们,哪有女子屡次送贵重之物,男子拿得这么顺手的?

小时候娘亲都是指着这种人教他们不能吃软饭的。

不过这话到底不敢说出来。

而与此同时,天香楼里的魏映舒也是眼眶通红,绞碎了帕子。

今日天香楼不忙,大堂只零星几桌,二楼靠窗的包厢里倒是来了桌贵客。

魏映舒做好菜后,自是按照惯例要去招呼一番。

正说着话,便听到有人说:“对面楼下那是不是师世子?”

一桌人起身看过去,近日师家主母被休弃闹得很大,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师飞羽出的手,这会儿算是首次露面了,自然引得众人好奇。

魏映舒随着众人看下去,便看到心心念念的师世子与裴凉站在那里,两人说着话,眉目含情,有说有笑。

若初时第一楼开业那天,两人只算是熟稔的态度还能让魏映舒劝自己不多想的话,那么如今这场面,若再不明白怎么回事,魏映舒便是瞎子了。

他从未在世子脸上见到过如此表情,平日里不论何时都是冷峻威严,不苟言笑。

如今却在裴凉面前,或喜或怒,或嗔或痴。

原来一切都是她的痴心妄想。

魏映舒眼泪流下来,旁边的人还觉得她不够心痛似的。

发出疑惑的声音:“师世子面前那女子是谁?”

“就对面楼那裴少当家咯。”

“他俩这是——”

“嗨,你是瞎了吗,这还用说?”

“原来那姓裴的有师世子做靠山,难怪成日里挑拨闹事,无所畏惧。”

“唉,以后咱也别想着找回场子了。”

“那能如何?人可是皇上都敬重三分的师世子。”

魏映舒直接捂着脸跑出了包厢,离开了天香楼,回到家大哭了一场。

待眼泪耗干后,痴痴的盯着房梁,一时间仿佛有什么本该属于她的东西被生挖走一般,整个人生都晦暗无比,甚至觉得连活着都索然无味。

此时有之手伸过来,擦掉她脸上的泪水。

魏映舒睁眼,是厉深。

厉深眼里满是心疼:“我听下面的人说,看到你哭着从天香楼跑回来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他一想到有人竟然敢害映舒流泪,眼里便是残虐的杀意:“告诉我是谁欺负你?”

魏映舒愣愣的看了他半晌,接着扑进厉深怀里:“裴凉,那个女人,我真的好恨她。”

“为什么她还要回来?当初不是已经离开京城了吗?她当众辱我,让我这几年始终背负骂名,我都没有再计较,为何她还要步步紧逼?甚至夺走我最重视之人?”

厉深眼神一黯,但也心知自己污糟烂泥里的人,配不上映舒。

此生只默默守护她便满足了,于是沉声道:“既然你想她消失,那边让她消失吧。”

魏映舒眼神一闪,她知道厉深会不计代价的完成她任何所愿。

师公子那等杀伐果决之人,裴凉若骤然出事,他肯定掘地三尺也要把罪魁祸首碎尸万段。

但如果完全与她不沾边,牺牲厉深一个的话——

却又有些舍不得,毕竟厉深实在太方便了。

便担忧道:“你别犯傻赔上你自己,她如今得师公子亲睐,好像自己也有些家底,来往都是人保护,若冲动行事,怕是她没事,你先被牵连了。”

厉深却笑了笑:“你还是太单纯了,想要毁掉一个人,谁说非得自己出手?”

见魏映舒不解,厉深神秘道:“若是她自己犯下罪无可恕之事,陷入万夫所指之境呢?”

之后的话厉深便没有细说,而是直接回了去。

魏映舒一向信任厉深的手腕,有些事她光听个大概都觉得胆寒。

裴凉无非是嘴皮子利索,做事精细而已,不可能玩得过经验老辣的厉深。

几日准备后,一日午时第一楼正准备迎客。

结果一队人便抬着一块菜案,并上面无数食材调料,敲锣打鼓的来到第一楼面前。

目的很明确,踢馆!

这阵势很快引起了周围的主意,正准备来第一楼用饭的,还有周围商户路人,纷纷驻足下来。

踢馆队伍为首那人便冲里面喊道:“天下第一楼这块御赐招牌乃先皇赐予裴家,你们裴家用这匾额开酒楼咱没意见。”

“不过一个小辈,才回京数日,便占着匾额名头的便宜,以天下第一自居,咱不答应。”

“我们城西醉阳楼不服,今日便特地前来找裴掌柜切磋,裴掌柜敢不敢应战?”

周围人一听便来了兴致。

厨艺比拼虽然耽误吃饭,但见识到名厨使出浑身解数,通常也是开眼之事。

尤其一些老饕,遇到这种热闹是走不动路的。

就比如今日来第一楼这边,恰巧撞上此时的顾修。

裴凉此时已经从里面出来,看了眼对面这踢馆的队伍。

笑了笑道:“醉阳楼对吧?”

“正是!”几人傲气道。

裴凉眼中闪过兴味,倒也没拒绝,直接道:“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