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官府也没有具体追查出贡品在哪个山头丢失的,只能按照驿站的回馈圈定具体的范围。
而离奇的是,之前师飞羽他们捣剿嫌疑之地的匪窝时,并没有查抄出失踪贡品的下落。
没想到却在这个不起眼的荒芜山头找到了。
师飞羽还有一众亲卫看到整个山洞晃花人眼的金银珠宝,布匹绸缎,精致器物,都有些乍舌。
便是师飞羽家的数代积累也没有一口气见过这般场面,不愧是举天下之力供奉皇族的规模。
“这些人是怎么劫下来的?”应四季拿过一对帝王绿玉兔,那玉品相纯粹,千金难求,雕琢工艺也是登峰造极,价值可见一斑。
“还能怎么劫?不就是用今晚类似的手段。”丘三响道。
这般数量庞大价值连城的贡品,护卫规模必然不会小,甚至倍数于他们剿匪军,直接打劫那是自寻死路。
果然在对匪首的审问下,对方交代了当初劫掠经过,是趁着贡队经过时,匪村之人担着数担李子准备进城售卖。
那贡队押送这么多贵重贡品,每一件都怕磕了碰了,行进效率有如今剿匪军的一成便算不错了。
一路荒郊野岭缺少新鲜果蔬,天天干巴巴的肉干米面,见了李子自然疯狂分泌唾液。
便一口气将李子买了下来,谁知那李子早以浸过毒,便是有那讲究的用水冲洗两下也不能彻底去除毒性,更何况兵士糙汉本就没几个讲究,往衣服上一擦便入了口。
结果不到一刻,众人毒发,七窍流血,少数没有吃李子或者摄入毒素较少的,又岂能抵挡土匪的来势汹汹?
这些土匪也是格外狡猾,他们知道从驿站城郡的补给点就能圈定出贡品被劫路段。
这么大批贡品,朝廷肯定会追查到底。
于是这些山匪便换上了贡队的衣服,将宝贝取出安置在山洞,销毁贡队官员兵士的尸体后,假作贡队担着徒留箱笼包装,拿石头压重的‘贡品’继续上路。
一路低调谨慎,跨越两省后才在荒芜路段停下来,销毁那些贡品箱笼包装,换回自己的衣服,分批次重返故乡。
这样一来贡品失踪的路段便与他们老窝有近千里之隔,不论朝廷怎么查怎么追剿,火都不会烧到他们头上。
只不过运气不好,朝廷翻不出贡品便直接令师飞羽将整条贡道清剿干净。
而占据地利人和的这窝山匪,终究是百密一疏,太过谨慎的布置反而让聪明人一眼看出端倪,更加谨慎。
师飞羽坐在匪首的虎皮座椅上,看着下面被捆着跪了一地的匪首和几个当家。
他视线在匪首身上停驻片刻,这匪首梗着脖子做无畏赴死状。
师飞羽眼神里闪过一丝漫不经心的嘲弄,毫不犹豫的略过这蠢货,将目光落到匪首身后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一个书生身上。
他似笑非笑道:“若生逢乱世,于你这种奸师倒也千载难逢的机遇,只是你因何要投入这种蠢货座下。”
那匪首一听,自以为高大威猛智计百出的他不顾嘴里塞着破布,士可杀不可辱一般呜呜叫起来。
师飞羽:“太吵了,割了他的舌头。”
丘三响取下匪首嘴里的布,匕首一拉便完成使命。
厅堂内气氛陷入窒息般的压抑。
而那书生见状却眼睛亮了,连忙道:“是,小生出身低微,早年得罪小人,多年来前途坎坷,空有凌云之志,却考个秀才功名都屡次遭人作梗,无法取得。”
“眼看这辈子前途无望,天下却初露乱象。近年天灾不断,村人落草为寇,虽然不上台面,却也是翻身之机。”
确实如他所说,作为村里为数不多的读书人,他的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他将村人一分为二,一明一暗相互照应,很少直接劫掠,多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手段阴毒从不讲道义。
这招也管用,这个土匪村闷声发大财,面上籍籍无名,实际已经积攒了不薄的家底。
直到贡队经过,书生便知道这是他等来的机会了。
那些贡品价值,足够他组建一支兵马,静静等待蛰伏,待这天下无以为支陷入混乱之际,横空而出加入这新一轮的逐鹿之战。
“也就是说,你的打算是偷袭我们,缴获战马武器甲胄圣旨,然后冒充剿匪君继续进军,借此名头与别的山匪汇合,再以武力财力收拢规整,空手套白狼整顿出一支军队?”
有圣旨在手,当地府兵得全力配合,再加上这书生的狡猾,除了少数几个气候大成的豪匪,其余只有跪的份。
这家伙一开始偷袭剿匪君就不是为了自保,倒是敢想敢做。
那书生一听师飞羽明白他的打算,脸上的笑更兴奋了。
“将军英明,原本此计成事概率极高,可惜撞将军手里,自是心服口服。”
“小人自知罪该万死,可自问还是有一二可用之处,将军有凌空之相,令小人见之恨不得匍匐在地,只求有幸能为将军效忠,还请将军给小人一展抱负的机会。”
这话传出去师飞羽都是会被杀头的,丘三响他们皱了皱眉,神色也有些不安。
但师飞羽却毫无反驳之意,只道:“劫掠贡品是死罪,你一个犯首竟敢明目张胆问朝廷命官徇私?”
书生听他这么说,脸上自信之色越浓:“将军缴获贡品至今已快一个时辰。”
“却是让自己的人亲自收拢造册,这等琐碎无关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丁点没有让人通知知府过来接手的意思。想来将军志向高远,可用之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拒之门外的。”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是女子的声音,里面莫名透着股让书生头皮发麻的意味。
他下意识回头看向那女子,然后就发觉自己的视线陡然变高,接着飞速颠倒跌落,最后定格在女子因为走山路不可避免沾上一圈尘污的裙脚上。
他没有低头,为何会如此?书生顿时反应过来,原来他的头颅被砍下来了。
师飞羽擦了擦手上的刀,看了裴凉一眼,没有说话。
低头将刀收回刀鞘中的时候,嘴角却是往上勾了勾,透出一丝愉悦。
虽然并非知己挚友,但却是迄今唯一一个即通晓他的野心,也理解他的坚持,同路同调,暮然回神,仍并驾齐驱的人。
师飞羽突然想到裴凉第一天拦下他的时候,说她仰慕自己的话。
如果下次她再说的话——
裴凉没在厅堂待多久,见他们有得忙活,便叫了几个人,径自来到厨房,开始整治夜宵。
晚上只是囫囵一顿,又忙活几个时辰,怕是得饿。
师飞羽的打算很明显,剿匪军本就是他亲自挑选出来,只忠于自己的精锐。其实那书生猜的一点没错。
师飞羽确实没有半点将贡品上交的打算,原着中他与女主再度相见时,手里已经掌握了不小的暗地势力,怕也是这行剿匪任务中积攒的资本。
不过师飞羽却不会用书生这种贪婪无度,毫无人性下限,空有阴毒计谋,却无为之滋生勇气的坚持的家伙。
师飞羽有野心不假,但同时对天下苍生也有怜悯之心,更何况那书生也只是自作聪明。
这匪窝有钱,偷偷采购回来的好肉好菜自然不少。
裴凉拿出十成本事,待将士们忙完后,源源不断的美食奉上,顿时大伙儿就不困了。
随着越发临近江南,贡道两边的匪窝也越少,毕竟江南豪富,为维持这乱世中的歌舞升平,定期也会给钱给物组织剿匪,剩下的也不成气候。
师飞羽已经将贡道上的悍匪篦了一遍,按令也得与江南总督汇报战果。
于是便干脆护送裴凉直至目的地。
裴凉将要投奔的是裴厨的二徒弟,当初裴厨选定魏映舒的父亲做传人的时候,一直积极争取的二弟子大失所望,心灰意冷之下离开京师一直南下。
最后在富饶的江南开了一家酒楼,经营十几年,在此地已经占据一席之地。
虽然头几年有些意难平,但这位二师叔却铭记师恩,多年走礼孝敬未曾间断,裴老爷子去的时候还特地从江南赶到京城祭奠守孝。
原着中裴家被魏映舒搞得家破人亡,二师叔鞭长莫及,得知的时候已经无法挽回。
因此后期魏映舒下江南的剧情,二师叔与其所在的江南餐饮商会也就是新的拦路boss。
为的就是替恩师的家族报仇雪恨,只不过后果可想而知。
裴凉想着裴老爷子说过,二师叔做的糯米鸭是一绝,单这道菜水准甚至在老爷子之上,便迫不及待想尝尝了。
便对师飞羽道:“若是不急,可以先随我去师叔的酒楼用过饭再前往总督衙门复命。”
裴小厨都跃跃欲试的,那不知道得是什么神仙美味,个个眼睛跟见了肉包子的狗子一样,急切的盯着师飞羽。
师飞羽前不久才发了横财,对手下的自然不会小气,便点头:“先用过饭整装一番再去见总督大人吧。”
二师叔的酒楼很好找,一路问了两三人,便来到目的地。
那酒楼外部装潢风格倒是与天香楼如出一辙,也难怪原着中魏映舒头一次见到的时候,会说出仿若天香楼整个迁往此地一般。
正门上书几个烫金大字“忆香楼”。
可见对没能接掌天香楼的遗憾表现在方方面面的。
只是临近,裴凉却看见忆香楼大门口一片混乱,周围围满了人。
几个凶悍地痞将一中年男子按在地上殴打。
周围几个伙计想要上去拉,却被人凶狠推倒,或是兜头来上两脚,便被浇灭了勇气。
围观的人指点不平两句,在为首那个悍痞的威吓之下,到底不敢抱不平。
此时一个穿着锦衣的胖子从忆香楼里出来,摇着扇子冷笑:“隋掌柜,我家老娘吃了你忆香楼的菜变成这样,人都抬来了,岂会有假?”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害我老母,我只让你交出那鸭子秘方,已经算格外开恩,便是到了公堂之上,也是我有理。”
“你,你们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那被围殴的中年男子艰难道。
“王法,我忧心老母性命,一怒之下殴打坑害我老母之奸商,怎么都是我在理。”
通过忆香楼大门,众人可以看见里面一张抬椅上,确实躺了个神色萎靡,口涎乱流的老太太。
一时间忆香楼的老客也说不上话了。
隋掌柜露出焦急绝望之色:“你这根本就是仗势欺人。”
那胖子笑了:“我在理,仗势欺人又如何?”
“有本事,你去拉几百号人过来啊,真这样我当场叫你爷爷。”
“是吗?满足你。”
一个清朗的女声从后面传来。
胖子回头,就看见背后浩浩荡荡几百号人,全是一副眼冒绿光的恶相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