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她出车祸失忆了?”
酒吧包厢里,周曜怔怔看着丁嘉豪,因喝太多酒而变得迟钝的大脑终于开始缓缓运转,他有些费力地低喃这句话, 总算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 俊脸瞬间变得苍白。
他一下就想起上个礼拜五, 她从KTV离开的那个夜晚。
难怪一直打不通她的手机, 怎么也找不到人, 去她家也没看到她……
恍惚中,周曜又想起了当时打车回去时,从旁边飞速开过的救护车, 红蓝色车灯不停在闪, 尖锐的警鸣声在心间徘徊不去。
那时候他就隐约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但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出事的真的是她。
周曜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底渗出血丝, 瞳孔宛若深渊般漆黑, 映不出一点光。
气氛忽然变得凝重。
旁边的陆浩和徐春纯听到阮黛那晚出了车祸, 都非常震惊,尤其是徐春纯,更是倒吸一口气, 捂着小嘴不敢相信,语气惊慌:“阮黛竟然出车祸了……怎么会这样?”
丁嘉豪心想还不都赖你,要不是你婆婆妈妈没说清楚,至于把人气跑吗?
但他没说出口,小心打量周曜脸色,“那、那傻, 曜哥,你要往好的方向想,至少能确定阮妹妹不是不喜欢你了,只是不记得你了而已,这一般很快就能想起来了,你不要太担心了……”
“谁他妈担心这个了?”周曜赤红着眼,瞪了他一眼,嗓音哑得可怕,他说完就不再管他们,霍然起身。
“等等,周曜,你冷静点!”徐春纯立刻猜到他的意图,连忙跟着站起来,“你喝了那么多酒,现在情绪又激动,万一出事了怎么办?还是等酒醒了再去……”
周曜理都没有理她,一言不发地拿起桌上的手机钥匙大步走向门口,背影孤傲桀骜。
徐春纯还想追过去,被陆浩抓住手臂,“让他去吧,他要想做什么还没人可以制止……”
他像是想起了谁,苦笑一声补充:“除了阮妹妹。”
虽然周曜以前总嫌阮黛烦,讨厌她管东管西,但他大多时候还是听她的话的。
那个姑娘聪明伶俐,总有一百种方法对付他。
徐春纯闻言,慢慢收回了手,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内心有些失落,还有一丝难受,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明明是来带他走的,可是当他真走了,又好像舍不得了。
“走吧。”陆浩对她道,“我们送你回去。”
“……嗯。”
*
周曜走出酒吧时天色已晚,他看了下手机,刚好八点整。
秋夜寒气重,冰凉的冷空气让他的大脑恢复了一丝清醒,渐渐找回了理智。
听到阮黛出车祸的第一时间,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她伤到哪了,伤得严重吗,还疼不疼,她失忆的事反而被抛到脑后。
现在想想,车祸是上个礼拜发生的,要是很严重话,她也不会照常上课,还有精力每天气他。
……也是,归根到底都是他害的,她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周曜抿了下嘴,路过一家玩具店时,脚步停了停,目光望向玻璃橱窗里摆放的大型玩具熊。
阮黛很喜欢布偶娃娃。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他们路过一家玩偶店,里面也摆放着这样一只棕色熊玩偶,她一眼就喜欢上了,撒娇缠了他好久,“周曜哥,我想要那个熊熊,你买来送我好不好?我送了你那么多礼物,你就当回个礼嘛~”
他当时直接拒绝了。
“想要自己买,东西都是你硬放在我房间里,找个时间过来清理掉。”
女孩鼓了鼓腮帮子嘀咕,“小气鬼。”
现实里。
周曜看了玻璃橱窗里的玩具熊一会儿,然后踏进店门。
“老板,放在门口的熊多少钱?”
*
阮家。
阮黛收拾好书包后,就出发去严深川家了,都是同一个小区,不远,只隔着三栋楼的距离。
经过这些天和严深川的相处,阮黛没有以前那么怕他了。
严深川这个人虽然话不多,也不爱笑,看着生人勿近,但其实很温和,也很绅士,他为人处世进退有度,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很舒服。
严家的别墅和阮家差不多,都有一个庭院,只不过阮家种的是玫瑰,严家种的是桂花树,秋天正好是桂花开的季节。
阮黛在院子外面就闻到了清甜的芳香。
里面的人似乎知道她来了,她还没摁门铃,庭院的铁门就自动打开,像是欢迎她的到来。
阮黛抬头,朝装在墙角的摄像头露出一个微笑,然后缓缓走进去,一路畅通无阻。
严家门口有一位穿黑西装的佣人在等候,礼貌地向她躬身,“阮小姐,请跟我来。”
“嗯。”阮黛跟着他进屋,刚刚才脱了鞋,一个小小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准确扑到她怀里,稚嫩的声音开心地喊:“阮黛姐姐,你终于来了!”
“莉莉,好久不见。”
阮黛看着在她怀里撒娇的小女孩,有些忍俊不禁。
小女孩穿着粉嫩的裙子,脸蛋白皙,眼睛乌黑,扎着两条马尾辫,笑得灵动可爱。
阮黛有时怀疑她真的是严深川亲妹妹吗?感觉完全不像,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
“姐姐,快来,哥哥等你好久了!”严莉想起什么,从她怀里出来,抓着她的手急急往前跑。
“慢点,别摔着。”阮黛有些奇怪,“你一直叫我来,我还以为你有事找我呢。”
严莉转了转眼珠,故意瘪嘴,“我就是想你了嘛,不行吗?”
行吧。
阮黛也没太在意,被严莉牵到客厅,严深川正端坐在沙发上看书,看到她来了,笑了一下:“你来了,那就开始吧。”
他说着就拿出了课本。
“嗯。”阮黛走过去放下书包,坐在他对面,也从书包里拿出了课本和要写的作业。
“……”
严莉简直不敢相信天时地利与人和,孤男寡女,父母不在,也没有老师,他们竟然一言不合地开始学习。
连说的每一句话都离不开学习两个字。
她叫阮黛来明明就是为了让他们培养感情!
严莉不甘心地坐到阮黛旁边,小声道:“姐姐,你觉得我哥怎么样?”
“挺好的,怎么了?”
“那你能不能当我嫂子啊?”
阮黛差点咬到舌头,“你说什么?”
对面的严深川沉声喝到:“严莉,别乱开玩笑。”
严莉撇了撇嘴,又挽住她的手臂撒娇:“姐姐,以后你每天都来好嘛。”
“那恐怕不行。”阮黛低头看着题目,“我马上就要搬出去了,以后可能没那么多时间。”
“搬家?”严深川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抬起头,“为什么要搬家?”
“为了不影响学习,”阮黛含糊带过:“我想住得离学校近一点。”
骗人。
严深川看着她伪装成满不在乎的样子,沉默了一下,问:“你可以到我家住。”
阮黛:“啊?”
“我的意思是,”严深川察觉到自己突兀了,补救道,“你可以当作在我家打工一样,不要有心理负担。”
阮黛闻言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脱口问道:“你以前是不是也说过同样的话?”
“没有,”严深川道,“今天是第一次。”
“……这样啊,谢谢你的好意。”
阮黛回神后笑了笑,“但我一个人自在惯了,还是不打扰你们了。”
后来,他们学习到十点,在严莉恋恋不舍的目送下,阮黛笑着和他们说再见,
天完全黑了,还有点冷。
阮黛紧了紧衣服,朝阮家走去,绕过前面的障碍物,她看到家门口站着一道人影。
他抽着烟,地上满是烟头,手上却紧紧攥着一个大熊布偶。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