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当天晚上, 祁叙给明媱打了三个电话,看上去已经毫不在乎“谁先找我谁是小狗”这样的威胁。

但明媱却好像并不稀罕召见他这么一只小狗似的。

一个都没接。

没办法,祁叙只好发了条微信。

【不拦着你了。】

明媱还是没有回应。

于是言语清晰地再发了一条——【我同意你拍那个广告。】

明媱看着接连发来的两条微信哼了声。

晚了!

她现在在意的不是能不能拍广告的事, 而是祁叙竟然答应三天不理自己。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种苗头。

她当时给出这个选择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很残酷。他们才刚刚热恋, 才刚刚完成了人生中最和谐的一件事,理应是如胶似漆, 难舍难分的状态!

狗男人竟然能那么轻描淡写地同意三天不见?

所以就算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说72小时就是72小时, 一秒钟都不会让你提前见到我。

明媱没回她, 但是暗戳戳地发了一条朋友圈。

而一直没有等到明媱回复的祁叙也顺手点进她的朋友圈, 本想随便看看她今天又发了什么,结果就看到这么一条新动态。

【还有70小时40分钟。】

祁叙看懂了她的暗示, 瞬间失笑。

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记仇的小女人。

他手在屏幕上停了会, 正考虑在这条动态下回点什么,忽然看到明媱自己在评论区留了一个表情。

[咒骂]

看出来了, 在隔空骂他呢。

祁叙也跟着点开表情,慢慢滑过,找寻着适合在此刻回给明媱的。

他其实很少用微信,微信对他而言存在的意义就是和几个朋友约着日常组局的联系工具,聊天少之又少,对于这些表情的意思更是不熟。

一个个的试过,发现居然有个表情叫亲亲。

他轻轻漾了漾唇。

那就这个吧。

于是紧接着明媱的咒骂之后,下面赫然出现了一个亲亲。

三秒后, 评论区下,明媱继续隔空回了一个傲慢。

祁叙在座椅上转了一圈,背对着书桌,忽然兴致地跟她玩起了这种哑谜游戏。

之后的评论区就变成了这样。

祁叙:[亲亲]

明媱:[左哼哼]

祁叙:[亲亲]

明媱:[右哼哼]

祁叙:[亲亲]

明媱:[便便]

祁叙一个表情薅到底, 明媱各种回击,两人正你来我往玩得起劲时,忽然横出一条新回复打乱了他们的队形。

蒋禹赫:【你俩能换个地方**吗?】

明媱原本等着祁叙的表情,没想到等来了蒋大佬的。

她敢肆无忌惮地跟祁叙发这些,就是仗着朋友圈两人没有共同好友,却忘了之前偶尔有一次因为剧的事加过蒋禹赫。

加了过后就一直躺列,以至于自己都忘了加过这个人。

明媱觉得有些尴尬,闭嘴退出了对话。

然而祁叙回了蒋禹赫——

【请你看了?滚。】

明媱原本还生着气的,莫名其妙就被这句话哄笑了。

什么鬼,自己也太好哄了,几个表情包就哄好了。

不行不行,再高冷一会。

于是明媱放下手机出去倒了杯牛奶,回来的时候发现朋友圈多了十多条回复。

好家伙,这俩身家数不清多少亿的的男人竟然打起嘴炮来了。

明媱不觉好笑,边喝牛奶边看他们的对话,心里的那股子气也渐渐散了。

其实本来也没多大事,就好比祁叙现在退了一步同意她拍摄一样,其实早在之前,明媱也想过,如果祁叙真的坚持不同意,她也会为他妥协。

但现在就是不想理他,不然他发现自己这么好哄还得了。

明媱这边没了动静,蒋禹赫私信给祁叙:

【够了没?陪你演了这么久。】

祁叙通过抗议蒋禹赫这种闯入他人恋爱秘密花园的行为,侧面表达了对明媱的爱。

比如什么,【我跟我女朋友说话关你什么事?】

【羡慕我有女朋友?】

【嫉妒我?】

等等诸如此类的骚话,以达到哄明媱开心的目的。

蒋禹赫被喷得一脸乌青,【你他妈自己的媳妇哄不好就祸害我,你给我多少钱?】

祁叙这时人已经站在阳台上,偏头点了根烟,淡淡发去对好友的问候。

【一条一块,你数数一共几条,现在转账。】

蒋禹赫:“……”

有女人真是了不起了,这么嚣张。

……

祁叙吸了口烟,嘴角还留有笑意。

其实这样插科打诨的对话他以前很少有,可以说几乎没有过。

旁人眼中的祁叙就是一部无情的工作机器,感情淡薄,连家人都如此,好像根本没有什么能打动他。

但自从认识了明媱,时常耳濡目染着她那些古灵精怪,祁叙发现,自己竟然也会开始去发现生活中,那些过去自己不屑一顾的乐趣。

比如那些表情包。

再比如,从前在这阳台上看满眼的繁华夜景,心里感觉到的只有无尽的荒芜。

但现在他会觉得,如果这些漂亮的人间风景有明媱陪着,又是完全不一样的心境。

淡淡吐出两口烟雾,祁叙看手机。

明媱还没回复自己。

但他知道她刚刚一定已经在手机那边笑了。

现在估计正傲娇着,不肯低下她瑶池小仙女高贵的头颅罢了。

那就让她骄傲一晚上好了。

祁叙:【明天再找你,晚安瑶池仙女。】

明媱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抖了下肩,没忍住起了些鸡皮疙瘩。

狗男人为了哄自己也是挺费心的,各种厚脸皮不择手段拉着朋友出来不说,现在还这么接地气地喊自己仙女。

明媱偷偷抿着唇。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真的喜欢这个放下所有高高在上的姿态,过来哄自己的祁叙了。

这样的他让明媱觉得真实,真实地拥有着他,喜欢着他。

-

因为要去给祁叙的母亲上香,江敏月没有那么素净的衣服,第二天正好没什么事,就以给明媱置办点衣服的理由拉着她去了商场。

两人都是明星,一个是过去红到发紫,一个是现在人气急升,出门到底没那么方便。

还好江敏月去的是京市最奢侈的一家高端商场,里面大多是世界名品,奢侈大牌更是数不胜数。

当然,逛的人也就没那么杂,没那么多。

明媱带着口罩,小心翼翼地跟在江敏月身后:“妈,我们不用这么奢侈吧,这里的衣服随随便便都是几万十几万。”

江敏月却淡淡回她,“看看不行吗,又没说一定要买。”

明媱:“……”

看看还真的不行。

明媱太了解这个商场了,上大学的时候陪简宁来过一次,当时简宁不知道自己的卡被冻了,挑了两件衣服去试,却在买单的时候被告知刷不出钱。

明媱至今记得那两个柜姐的眼神。

可她又不好打击江敏月逛街的积极性,只好在旁边陪着。

路经一家很红的高端时装店,江敏月很感兴趣,“媱媱,进去看看。”

明媱看了眼那个牌子,“算了吧妈,这个牌子最便宜的好像都要十几万,你给我买衣服也用不着这样。”

江敏月却无视女儿的话,径直走进去。

她带着墨镜,即便身上的服装不贵,但就冲那份仪态,柜姐也感觉到了她身上有一种“我买得起”的气场。

于是非常愉快地欢迎了江敏月和明媱。

明媱没办法,拉高了口罩走进去。

她第一部 戏林芸芸那个角色一集才五万块,整部戏下来也就一百多万的片酬,还要交税。

扣下来还不够她在这里买三四件衣服的。

明媱并不是一个追求品牌的人,她比较随和,只要好看、喜欢,衣服是专柜还是某猫,名牌还是杂牌,她看得不重。

所以她觉得眼下这种过分奢侈的选购实在没有必要。

本以为江敏月看了吊牌价格也会觉得咂舌,谁知逛了一圈,江敏月非但没走,还拿了两件给明媱:“去试试。”

明媱:“???”

手里一件裙子12万,一件外套19万多。

明媱怔了怔,压低声音,“不用试了,我不喜欢。”

江敏月太了解自己女儿喜欢什么了,这两件完全就是按着她的口味拿的。

她把明媱推进试衣间,“试了才知道喜不喜欢,快去。”

明媱:“……”

明媱进去后,江敏月就随手拿了本杂志坐在附近的沙发上等。

刚坐下,外面又进来了两个客人,也是年轻漂亮的姑娘,一看就是那种千金小姐。

她们也选了喜欢的衣服,正要进试衣间,刚好迎面撞上出来的明媱。

因为换衣服,明媱暂时取下了口罩,出来的时候又忘了及时带上,导致对方快速认出了她。

“明媱?”

明媱也愣了下。

竟然在这种地方遇到今棠。

她身边还跟了个朋友,看上去正准备试衣服。

明媱原本礼节性地点了个头就准备出来,谁知今棠身边的朋友不知是不是为自己的朋友鸣不平,忽然冷嘲热讽道:

“祁叙是不是被人下药了脑子不清醒,放着你这么个千金小姐不要,跑去泡这种cheap小明星。”

今棠眼神暗示朋友,“别乱说。”

而后又跟明媱道歉,“不好意思,我朋友不是在说你。”

就挺好笑的。

这里还有别的小明星吗?

今棠满是茶味的道歉让原本没在意的明媱反而有些不爽。

同样的语气回敬道:“是你朋友吗?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哪只狗在这里汪汪乱吠。”

“你——”今棠的朋友一时气急,似乎要说难听的话,但话冲到嘴边又碍于种种原因刹住。

她换了方式,用一种淡淡的,居高临下地眼神看着明媱手上的衣服讥诮道:

“刷男人的卡刷得很熟练了吧。”

明媱知道她在嘲讽自己花祁叙的钱。

可天地良心,明媱和祁叙在一起,除了他主动送的礼物,她没花过他一分钱,更没要过他的卡。

这口锅背得明媱不服气,正要争辩两句,柜姐忽然走过来,抱歉地对今棠和她朋友说:“抱歉小姐,你们要试的这两件衣服被这位小姐的妈妈买下了,要不你们可以看看那边的新款。”

柜姐很礼貌地拿走她们手上还没来得及去试的衣服。

然后和明媱手里的放在一起,客气地说:“小姐这边请,我帮你包起来。”

今棠和朋友:“……?”

明媱更是震惊到说不出话。

明媱视线追过去,发现江敏月的确站在结账的地方,她身材曼妙,气质卓然不凡,像个高不可攀的阔太。

今棠的朋友在旁边气恼跳脚,“什么态度,我还没试!”

今棠不耐地嘘了她一声,目光紧紧停留在江敏月的背影上。

奇怪,这个女人是明媱的妈妈?

她有一个这么高消费水平的妈妈?

难道是祁叙给的钱?

但光是看这个女人的背影,并不像那种市井小户。

她很有气质,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也透着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淡然和内涵。

今棠想等着看她的正脸,却没有如愿看到。

母女俩结完账就被柜姐一脸恭敬地送走了,加上带着宽大的墨镜,什么都看不清。

今棠不草包,当即觉得明媱的身份可能并不像自己了解的那样,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新人演员。

自己刚才随手拿的那件衣服,在这京市,能随便如此轻松买下的也没有几个。

所以,

她到底是谁。

-

从店里出来,明媱好像拎了一辆豪车在手里,又沉又重。

她欲言又止:“妈,你不会把你全部身家都用来帮我出气了吧?”

这手里五个袋子,少说都有七八十万。

江敏月淡淡睨了她一眼,“你妈的身家就这么点儿?”

明媱:“……”

反正从父亲过世后,明媱的生活就一直很清淡,母亲不再拍戏,生活全靠过去的片酬支撑。

所以明媱很懂事,从不对江敏月提过分的要求。

直到现在,她突然给自己买了七八十万的衣服。

明媱脑洞大开,“不会是我们家的房子要拆迁了吧?”

江敏月笑了,随便敷衍她,“嗯,是。”

卧槽。

明媱只伤感了几秒就关心起了赔偿款的问题。

她家可是在老城区呢,按现在的行情,没有个几千万下不来的。

所以她突然成了传说中的拆二代吗?

这也太爽了。

还拍什么戏啊,明天就回家做包租婆得了。

明媱当真了,马上给自己安排了一百种精彩的人生新角色,抓着江敏月的袖子问东问西。

可江敏月却没有忘记刚才听到那些话。

冷不丁地忽然问明媱:“刚刚那个女的是谁?”

明媱一愣,“哪个女的。”

“试衣间,穿白色套裙那个。”

明媱心里惊了下。

不得不说江敏月的眼神的确老辣,明明两个女人,她却一眼看出了和自己有瓜葛的今棠。

明媱垂着头走了几步,刚刚的对话江敏月显然都听到了,所以眼下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我男朋友,以前的未婚妻。”

江敏月当场停了步子,眉间蹙起:“未婚妻?”

明媱忙解释:“不是他喜欢的,是他家里安排的,后来退婚了,就没关系了。”

昨天吃完饭回来后,江敏月通过祁叙给的名片已经了解了他背后庞大的家族背景,眼下再听明媱说了这样的话,心里不由沉了几分。

但她面上什么都没说,只是嗯了声,就把话题带了过去。

两母女逛了一下午。江敏月给自己也买了一件素雅的衣服,方便明天去祭拜。

回到家,芮芮刚好也找上了门。

她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明媱纳闷,“干嘛呢这是。”

江敏月在,芮芮只好低调地回明媱:“那个谁,赔给你的衣服。”

“赔我的?谁啊。”明媱起初没听懂,等打开其中一个手袋,看到里面熟悉的裙子后,瞬间明白了。

是祁叙赔来的衣服。

不错,还记着呢。

不过只是叫他赔一件而已,他至于这样大包小包送上门吗。

明媱抿了抿唇角,虽然嘴里嘀咕着,却溢不住满心欢喜。

芮芮走后,她把每一件祁叙赔来的衣服都拿出来放在床上。

除了被撕坏的裙子同款外,祁叙还买了好几件价格不菲的日常款。他品位好,挑来的款式都很合明媱心意。

真是巧了,同一天,最爱的两个人都给自己买了衣服。

明媱趴在床上想,这算不算是上天的某种暗示呢?

江敏月靠在门边看着女儿偷偷傻笑的样子,叹了口气。

小女孩,几件衣服就高兴成这样。

火候还是不够。

到了晚上七点,两母女正在家里吃饭,祁叙给明媱打来电话。

明媱本来还想憋住不接的,可铃声响了四五下,到底还是没忍住。

“你承认自己是小狗吗?”

女孩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点可爱的傲娇。

祁叙就在她家楼下。

他坐在车里,手里玩着一个小盒子:“承认,下来,我想见你。”

明媱饭都不吃了,找了个理由雀跃地飞奔下楼。

她也想见他。

什么72小时,早就作废了。

明媱上车的时候,带进一股冷空气。

可她是笑着的,眼里好像有星辰,闪着能融化一切冷漠的光。

“叫我下来干嘛,亲自学小狗叫给我听吗?”

祁叙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现在人已经在面前了,他还是特别想她。

好像一种刻在心房里的执念,就想一直和她在一起。

看不够,腻不够。

明媱挥了挥手,“说话,发什么呆呢。”

祁叙回神,顿了顿:“可我想听你叫。”

明媱完全没听出他的第二层意思,“凭什么我叫啊,我又没主动找你,我又不是狗。”

等话都说了一长串下来,明媱好像才听明白了男人的弦外之音,脸颊一红,伸手去打他,“叫你个头。”

祁叙轻轻笑,按住她的手,“给你样东西。”

“什么?”

祁叙从刚刚把玩的那个小盒子里拿出一根细链子。

金色的细细一条,下面挂了颗镶金的祖母绿宝石。

特别富贵。

“我帮你戴上。”

明媱却往后躲了躲,“谁的?”

她看得出这不是一条新项链,年代感很重。

片刻,祁叙淡道:“我妈的。”

明媱:“……啊?”

“很小的时候我妈说,以后我长大了喜欢谁,就让她带着这条项链回去见她。”

明媱好像明白了祁叙的用意,又不是那么的明白,“……见她?”

沉默片刻,祁叙说:“明天是我妈的忌日。”

他解开项链,手捏两头,动作却停在空中。

这份礼物,他愿意送,不代表明媱愿意戴。

他等她一个答案。

顿了会儿,明媱靠在车门的身体慢慢往前移。

她偏头,捋开自己的长发,露出光滑脖颈。

然后轻轻抬眼,迎着祁叙的视线。

淡黄的灯光影倒映在明媱眼里,她眼神澄澈又坚定。

好像在说,我愿意。

祁叙看懂了。

他身体前倾,呼吸停在她耳畔,穿过她修长的脖子,虔诚地扣上了这条充满意义的项链。

系完,双手自然落在她肩头。

呼吸交错在一起,四目对视,男人目光里的温度在慢慢升高。

明媱轻问:“你是不是想吻我。”

祁叙嗯了声。

嗓子很哑。

“真巧。”明媱双手挂到他脖子上,够着他的鼻尖,“我也是。”

有轻微的笑声穿过呼吸。

祁叙微微垂眸,吻住她的唇,似逗弄般亲亲咬咬了片刻,他低着声音问:“明天跟我去见她好不好。”

半晌,明媱抱得他更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