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叙听到明媱说的话脑中一蒙, 顾不上跟她解释,马上朝卫生间走。
还好,祁衡远并没有被完全拍晕。但显然也被拍得不清, 正扶着墙努力站直。
祁叙立即上前扶他,“您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明媱愣了下——“您”?
她暗觉不妙, 果然,下一秒, 她就听到被自己拍的那个“贼”说:
“老子来自己儿子家里还要事先报备吗?!”
明媱:“…………”
这句话差点没把明媱当场送走。
她手忙脚乱地也想要去扶祁衡远, 却又伸不出那个手来, 毕竟刚刚自己的这双手毫不客气地拍了好几下未来公公。
明媱只能赶紧道歉, “对不起叔叔,对不起, 我真不知道是您, 我以为是——”
祁衡远抬头看了“凶手”一眼,冷哼一声, 什么都没说,被祁叙扶着走出了卫生间。
他晚上和郑容起了些争执,就想到大儿子这来图个清静,谁知刚过来坐下,阿姨就说祁叙要她走。
又过了没一会,祁衡远听到门响,知道是儿子回来了,抬头却看见了辣眼睛的一幕。
他也快六十的人了, 哪有眼看这些,眼睛加浑身四肢都局促地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为了不让激情中的儿子半路跟自己父子见面尴尬,祁衡远很识趣地马上找了地方藏起来,心想这俩年轻人在门口亲热会儿肯定会去二楼卧室, 谁知等了半天却迟迟听不到消停的声音。
再之后好不容易好像安静了,他正想出来看一眼,恰好遇到了开门进卫生间的明媱。
两人大眼瞪小眼,明媱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旁边挂着浴袍浴巾的架子就拍了过来。
祁衡远眼前顿时一阵星星,扶着墙才没倒下去。
“你下手挺狠啊。”祁衡远缓了会儿,冷冷看着明媱。
明媱动了动唇,想解释,却觉得再给自己开脱就有些故意了。
人的确是她拍的,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于是只能诚心道歉:“对不起叔叔。”
祁叙见她那委屈模样,把她拉到自己身后,淡淡说:“媱媱不是故意的,谁能知道大半夜您躲在厕所。”
祁衡远竟像吃醋了似的,“照你这么说,还是我吓到你媳妇了?”
祁叙:“……”
本来就是。
祁叙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嘴上没说出来。这一晚原本应该是他和明媱尽兴完美的时光,现在却被败兴得干干净净。
把祁衡远扶到沙发上坐下,老爷子还抚着头,明媱坐在他对面一动不敢动。
第一次见家长,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一想到自己和祁叙刚刚那些虎狼之词被未来公公听到,明媱就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但事情已经发生,明媱只能庆幸,还好她中途去了趟厕所,如果不是,那么之前她和祁叙说的“大声叫”,尴尬的就不是阿姨。
而是未来公公了。
那么明媱这辈子可能都没脸去看他。
还好,还好。
想到这里,明媱心里得到了不少安慰,稍稍朝祁衡远坐近了些,“叔叔,您头还疼吗?要不我给你煮个鸡蛋敷一敷?”
祁衡远也一直在暗中打量明媱。
姑娘长是长得不错,乖乖巧巧的,开口倒也还算礼貌,就是行事作风……
刚刚的情况,如果换了今棠,或者岑青,任何一个名门望族家长大的女孩都不会那么凶猛。
可惜了。
祁衡远收回视线,不冷不热地说:“不必了。”
祁叙这时端来阿姨熬好的汤,递到祁衡远面前,淡淡问:“怎么吵架了。”
祁衡远正欲开口,抬头看到明媱,又把话收了回去。
这个先扬后抑明媱当场就懂了。
马上起身,“那,我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回去了。”
祁叙按住她,“不用走。”
明媱却坚持要走,两人拉扯到门口,明媱说:
“现在这个情况你强留我下来只会让你爸反感我,他刚刚跟你阿姨吵架心情肯定不好,你先去安慰他,我没事的。”
祁叙也不知道怎么描述一晚上的糟糕事儿。
他完全赞同明媱说的话,可就是舍不得放她走而已。
直到最后亲自叫了辆车,祁叙才同意明媱离开,叮嘱她:“回去给我发个消息。”
明媱冲他挥手,“快回去吧。”
等姑娘背影消失在视野里,祁叙才重新回到家里,心情复杂地坐下。
一句话也没说。
祁衡远哼道:“干什么,怪我打扰了你们的好事?”
祁叙承认得很干脆:“是。”
祁衡远:“……”
他也不想的,谁他妈能想到就遇上了呢!
祁衡远语气带些许愠怒,“度假村那边事情还没做完就跑回来,前天还上了新闻,你看看你成何体统,就为了那么一个娱乐圈的女人?”
祁叙淡淡睨他,片刻,不温不火的,还是答得很干脆——“是。”
“你——”祁衡远气结,许久才恼道:“我看你是被她灌了**汤,人都不清醒了!”
祁叙其实挺不喜欢和祁衡远聊这些的,因为他知道两人肯定聊不到一起,祁衡远喜欢的永远都是今棠那样的大家闺秀,名门淑女。和他讨论明媱只会令双方不愉快。
他主动岔开这个话题,“所以你们为什么要吵架。”
被这么一带,祁衡远的注意力也转移过去,重重道,“还不是因为你妈。”
“为我妈?”
“过些日子是你妈的忌日,原本跟往年也没什么不同,但今年我想请江敏月来给你妈上柱香,满足她生前的愿望。”
这名字有些耳熟,祁叙皱眉:“谁是江敏月?”
祁衡远瞪了他一眼,“还得多亏了你,不是去看你的娱乐头条,我都不会发现你妈生前最喜欢的女演员复出了。”
经过他这么一提,祁叙是想起来了,明媱出事那天有个影后宣布复出,无意中帮她分走了不少流量。
他问:“我妈喜欢那个演员?”
“何止是喜欢啊,”祁衡远看着远处窗外回忆起往事,“你妈当年就是她的忠实粉,每一部她的戏都要看,你出生的时候还说要培养你去学演员,将来和她的偶像一起拍戏,可惜……”
祁衡远摇了摇头,“她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去和偶像见面的,有时是因为我没空,后来又有了你……”
祁叙听明白了,祁衡远是想弥补自己母亲生前没能见到偶像一面的愿望。
“可人家和咱们非亲非故,凭什么来给我妈上香?如果每个粉丝都这样,演员还要不要干正经事了?”
祁衡远一脸正气道,“那个明星不一样,你妈喜欢的那个演员特别好,肯定会答应的。”
祁叙觉得好笑,“我妈喜欢的就特别好,我喜欢的就不三不四?您怎么还双标?”
祁衡远顿了顿,强词夺理,“现在的演员能跟过去的比?你看刚刚那个丫头,我头都差点被她拍扁了!艺术修养在哪里?”
祁叙嗤道:“难不成见到贼还要先优雅地问一句你在这干什么,需不需要帮忙?”
祁衡远:“反正不会拿衣架拍人!”
知道和祁衡远这样拉扯下去没个完,祁叙懒懒打断道:“行了,所以你们就因为这件事吵架?”
郑容也是女人,见老公对亡妻这么上心,还要不惜一切代价请女明星回来,难免心里各种吃味。
祁衡远摆摆手说:“别管她,这件事我必须要做,我已经叫人去联系那位明星了。”
祁叙无所谓地点点头,“随便。”
这种对自己母亲好的事儿,他是绝对支持的。
“唉,头被刚才那个丫头敲得疼。”祁衡远累了,边说边起身朝楼上走。
祁叙愣了下,“您干什么。”
“睡觉啊。”
“睡我这?”
“你阿姨把我赶出来了,在你妈忌日之前我暂时不想回去,不睡你这我睡哪?”
“……”
祁叙眼睁睁地看着祁衡远缓缓上了二楼,轻车熟路地进了一间客房。
这都什么事。
-
回到酒店,明媱先个祁叙发了短信报平安,然后给江敏月回去电话。
今天是她的生日,自然也是母亲的受难日。
母女俩说了会体贴话,快挂断前江敏月告诉明媱,自己近期可能会来一趟京市,田安妮已经帮她接到了工作。
原本江敏月宣布复出明媱还担心息影太久的母亲会不会已经被市场淘汰,没想到结果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
田安妮说,来找江敏月拍戏的邀约是自己的N倍。
这也验证了江敏月当初对刚入行的明媱说的一句话——一切都得用实力说话。
扎实的演技和口碑是一个演员最长的生命力。
妈妈要来京市了,和祁叙的关系也明朗了,好消息连连,明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幸福包围着,这种心情澎湃在胸口,实在难以平静。
想了想,她跑到楼下便利店,又买了一本日记本。
这次用什么名字好呢。
甜蜜记事?
太土了。
恋爱日记?
好像又太普通了。
想了很久,明媱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然后大笔一挥,认真地在扉页上写下一行字。
【祁太太观察日记】
林芸芸的世界已经过去了。
明媱想要展望的,是未来和祁叙在一起的每一天。
是渴望,某天是否能披上婚纱,和他走上红地毯,成为他的祁太太。
写完,明媱忍不住拍了拍自己。
一个小人的声音在骂自己——你好不要脸哦明媱,才刚刚开始恋爱而已,就开始梦想做人家老婆了。
另一个小人又在说——怎么啦,自己写自己娱乐还不行了?又不是真的要他娶自己!
两方打架,不言而喻是后者赢了。
写写而已嘛,反正这次会绝对吸取上次的教训,打死都不给祁叙看到。
明媱认真写下第一天的观察记录。
【十月二十六号,天气晴
和“顾远”认识快半年后,在我二十一岁生日这天,我们终于牵手成功辣。
不过他不是林芸芸的顾远,是我的祁狗狗,嘿嘿。
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他就是两年前我摘掉眼镜的那个男人,缘分真是妙不可言,他一直在找我,我也一直在想他,可谁都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遇,老天真是个小调皮鬼。
晚上他带我去我们初遇那次的餐厅吃饭了,气氛很好,一切都很好,回家的时候我们差一点点就……啊,该死,不知道他爸怎么会躲在厕所里,我还把他拍晕了TAT】
写到这,原本还美滋滋心情的明媱放下笔,有一丝头疼。
是啊,怎么办,这说不好就是未来公公,第一次见面就把人家打了,人家能喜欢自己才怪。
想了很久想不到解决的办法,明媱只好在网上搜——【不小心打了未来公公怎么办。】
然而泱泱网络,竟然搜不到一个同款。
也就是说,全世界干了这种荒唐事的只有明媱一个人。
她揉了揉头,在闺蜜群里求助。简宁和管星迪的回复是这样的——
简宁:【?????????这题我不会,管姐来!】
管星迪:【对不起,你管姐都干不出这么彪悍的事,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明媱知道自己这次算是遇到了史上最难的危机了,这时又想起了祁叙的公关手段。
先道歉,再针对性地给他想要的好处。
可明媱犯了难,道歉倒是没问题,可是祁衡远这么一个身家百亿什么都不缺的中老年人,自己能给他什么好处?
蓦地,明媱想起了一件事。
这个老头,好像喜欢吃蛋糕……?
隔天。
因为之前的那一场风波,现在初月特别规矩,每天拍完就进她的房车,不再闹情绪也不再背ABC的台词,因此大大提高了拍摄进度。
剧组的拍摄已经接近尾声,早前官微放了一些片花和花絮在微博上,网友的反馈和期待度都很高。初月和明媱的撕逼更是给剧集带来了无数流量和关注。
傍晚下了戏,明媱就急匆匆地回酒店借了烤箱,做了一打香喷喷的新鲜小蛋糕,然后去了祁叙家。
阿姨给她开门说:“小姐请进。”
祁叙事先并不知道她来,看到她后愣了下,“你怎么来了?”
明媱看到两父子坐在客厅,祁衡远正在接电话,心顿时有点虚。
可蛋糕已经提在了手里,来都来了。
明媱咬了咬牙,迈步进了客厅,在祁叙旁边坐下小声说,“来给你爸道歉啊。”
祁叙:“……”
祁衡远不知道和谁通话,语气冲冲的,“行啊,你去,你要真能把这事做成了我就听你的!”
然后啪一声挂了电话——“一个比一个不听话!”
声音之重,吓了明媱一跳。
祁叙皱眉,“又怎么了。”
“你弟弟长本事了,知道跟我谈判了,叫我给他三个月的时间,保证说服山腰那个小客栈签拆迁协议,如果成功了就让我同意他不跟今家联姻。”
祁叙闻言一顿,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轻笑。
前段时间最头疼的就是那家小客栈,号称百年传承,小老板娘年纪不大,做起事来倒是颇凶悍,死都不肯签拆迁不说,还号召了附近十多家山民一起拒签。
看来祁宴这次是有备而去了。
也是这时候,祁衡远发现了坐在祁叙旁边的明媱。
他面容一敛,拿起茶杯喝茶:“你来做什么。”
明媱定了定,小心翼翼道:“对不起啊叔叔,昨天我……”
算了算了,那些尴尬就不要再重复了,人家不要面子的吗。
明媱直接说:“我真的很抱歉,昨天一整晚都没睡好,不知道怎么跟您道歉,听说您喜欢吃蛋糕,就做了点送过来,希望您喜欢。”
祁衡远瞄了眼,跟上次一样,是个小方盒子装着的。
“不用了。”他收回视线冷冷说,“我现在戒掉了。”
“……”
明媱不死心,打开盒子继续安利,“很好吃的哦,芝士味的,咬在嘴里就化了。”
祁衡远很有定力,不吃就是不吃,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祁叙见他那样,直接把盒子递给阿姨,“戒了就算了,阿姨,给你吃吧。”
他甚至主动剥开一个给阿姨,“尝尝。”
阿姨喜不自禁,还是第一次吃这种小东西,尝了一口后笑道,“好吃,真好吃,谢谢少爷。”
祁衡远:“……”
想用糖衣炮弹对付我?呵,就你们?
还嫩了点!
祁衡远不理不看地上楼了。
明媱尴尬地坐了会儿,祁叙过来拉起她的手,“走。”
“去哪?”
祁叙就说了两个字:
“约会。
明媱:“……”
祁叙开车带明媱出了门。
明媱还有些不安,“我是来哄你爸爸的,就这么走了不好吧?”
“不用管他。”祁叙不喜欢明媱对祁衡远那副小心的模样,他牵住明媱的手,“你现在更需要哄我。”
明媱嗔了声,抿着唇,“我又没把你拍晕,哄什么哄。”
“可你让我比拍晕了还难受。”
“……”
明媱没忍住扑哧笑出来,“那你回去找你爸,让他哄你,又不关我的事。”
祁叙说不过她,轻轻扬着唇,开了十多分钟后把车停在江边,“在这看会江景好不好。”
明媱假装失望的样子:“还说带我来约会,就在这里啊?”
祁叙下车,走到明媱这边,却没有开门,趴在她窗口说:“这是我很喜欢的一个地方。”
明媱想要下去,却被祁叙拦住,“别了,这边人多,万一你被认出来不好。”
祁叙很爱明媱,正因为很爱,知道眼下并不是合适公开的时机。
明媱的事业还没有稳定,她又是一个对事业有追求的女人,第一部 剧还没上映就曝光恋情,没任何好处。
可明媱看了眼周围来往的路人,其实并没有很多,偶尔零星经过两三个而已,而且都已经是晚上了。
她把衣服自带的帽子套好,“没事,我小心点。”
不等祁叙阻拦,明媱推开门,站在他旁边撒娇道,“你这么高,挡着我不就好了。”
祁叙:“……”
她跟个小蘑菇似的拱了过来,祁叙没了办法,干脆解开西装外套,把她拢在外套里。
“江边风大,别受凉。”
明媱满足地钻在他怀里,仰起头:“你为什么喜欢这里?”
两人一起靠在车身上,祁叙抱着她淡淡说:“因为很多不愉快的晚上,想你的晚上,我都会来这里。”
明媱:“……”
“纪沐阳帮你搬家,你不接我电话,你对我生气,家里逼我做选择,你突然离开,再到最后看到那本日记……很多很多时候,我都是在这里消化自己的情绪。”
“可不管怎么消化,”祁叙低头,下巴蹭了蹭明媱的额头,“还是不能把你这个小白眼狼消化掉。”
明媱听完久久没说话。
她忽然很心疼。也很自责。
原来自己没心没肺地策划着那些体验片段时,这个男人这般真情实感地把自己放在心里呵护着,包容着。
是她一直在没心没肺,恃宠行凶罢了。
明媱低头想了很久,忽然踮起脚尖,双手攀住祁叙的脖子主动吻了过去。
祁叙明显一愣,“……”
等轻轻的一个吻结束,明媱红着脸解释,“刚刚有人过来了,我怕自己被看到,借你挡一下。”
祁叙抬眼看了下周围。
哪里有人。
除了被风吹动的簌簌树叶声响和微凉的江风,什么都没有。
整个世界,安静得好像只有他们两个。
顿了顿,祁叙好像懂了明媱的心意似的,唇角微弯道,“嗯,是有人。”
而后身体轻轻一转,把她压在车窗上,深深浓烈地吻下去——
“再多挡一会。”
这一刻,江风都好像感受到了这份甜蜜的温度,变得温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