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第一代网红是什么样的吗？”
“其实网红这个称呼, 一开始指的是网上写文字出名的那群博主。”
胡宇航短短几句话，就把她拉进了十几年前的那个网络世界中。
那时候，千禧年刚过, 网络文化迅速发展, 网络生活开始渗透进年轻人群体里。其中最早趁着互联网而红起来的那批人，是靠着写作而出名的那些论坛博主们。
“那是2005年，小年他爸爸就出轨了这样一位网红……”胡宇航叹息道, 徐徐说起往事。
那个女网红叫雨薇，真名不详, 只知道她以睡男人为乐。那时候网络上还没有“扫黄”的概念，她的个人博客里全部是床上描写。被评价为下半.身文学的领军人物。
“和北京的男人上床，你要有入宫当妃子的觉悟。”
“上海的男人只要睡三次，他就会管你叫妈。都是一群妈宝男。”
“福建的男人持续时间比较长，但不懂技巧。”
……
一年365天，她能睡300个不同的男人。
雨薇的外貌姣好, 身材性感火辣, 却在性方面开放的异乎寻常。
她的主张和文字, 受到了一批年轻男女的追捧, “睡服男人”是雨薇喊出的口号。
原本雨薇的X开放行为还有分寸。她没有结婚, 交往的都是未婚男性, 那都属于未婚男女之间你情我愿的范畴。
但后来，雨薇有一次看京剧的时候, 相中了台上的一位帅哥, 他的名字叫陆少臻。雨薇在博客中写道：【第一次感觉到男人也很美丽。他的眼神能震撼我的心灵。他就是我此生苦苦寻觅的港湾。】
陆少臻何许人也？他是国内赫赫有名的京剧表演艺术家, 也是陆熙年的亲生父亲。
陆少臻少年成名，他生长在一个保守传统的书香门第里。由于家庭管教十分严格，他少年时性格自闭内向。长大成名以后, 他成了国内最俊俏的京剧演员，迷妹粉丝无数。
陆少臻后来听从长辈的安排，娶了一位北京的名媛为妻，两人生了个女儿。之后不久，夫妻二人的关系破裂，这段包办婚姻没有什么好的结局。
倒是他的前妻后来走上了从商的路子。2000年创建了星光娱乐公司，一跃成为国内娱乐圈的“教母”级人物。她就是星光的第一任CEO陈星华，女儿随母姓叫陈桑玉。
与此同时，陆少臻认识了第二任妻子吴茵紫，并且和吴茵紫结婚生子。
说起来，这吴茵紫也来头不小，她是中国曲艺界的领军人物，也是相声大师吴灿荣的独生女儿，人称三弦皇后。
吴茵紫原本是天艺剧场的琴师。有一次，陆少臻来天艺剧场表演京剧，当时是吴茵紫给他伴奏，陆少臻因此认识了这位吴家的掌上明珠。两人很快坠入了爱河。
后来吴茵紫怀孕生子，陆少臻给儿子取名叫陆熙年，一家人的生活也算和和美美。
“事情发生在小年他上初二那年，陆少臻认识了雨薇……雨薇说自己被陆少臻给迷住了，于是赶着上门做他的小三。”
说到这里，胡宇航叹了一口气。
那年上海的表演结束后，雨薇相中陆少臻，很快对他展开了猛烈追求。
陆少臻原本有妻有子，他居然没挡得住野花的诱惑，和雨薇搞在了一起。
雨薇的奔放热情火辣大胆，极大地刺激了陆少臻传统保守的性格。陆少臻说雨薇带他领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新世界。两个人天雷勾地火，居然没羞没臊地公开出轨。
事成之后，雨薇想上位当陆少臻的第三任妻子，于是迫害吴茵紫和她的孩子。
“这人呐，活在这世上总要点脸皮的，可雨薇这个女人真是臭不要脸，她是以不断突破人们的底线为乐。她先是公开了吴茵紫的所有行程，还把小年他的学校和住址都公开了。她的意思很简单，如果陆少臻不离婚的话，她就不停地骚扰吴茵紫。”
“后来，吴茵紫也受不了了，跟陆少臻提出了离婚。小年那一年上初二，他知道家庭即将破裂，就让我陪他去了律师事务所。我记得他问律师说：有个坏女人在网上诋毁我和我妈妈，请问法律可以让她去坐牢吗？”
胡宇航提到这些往事，言语中都是对雨薇的愤恨。这个女人真正毁了吴茵紫和陆熙年。还让师弟往后都生活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中。当然，罪魁祸首是渣男陆少臻。
“……那后来呢？”
林桥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真的难以想象，师兄居然有过这么一段可怕的时光。
“后来，陆少臻后悔了，他甩了雨薇，说是想回归家庭，还带着妻子跑去天津看小年。”
同一时刻，吴灿荣被女婿的出轨行为给气到了，干脆带着外孙去了天津躲避雨薇的骚扰，顺便潜心教外孙说相声。
那一年，14岁的陆熙年相声天赋显露。他和杜鹏程是一对搭档，两人受邀去参加天津电视台的相声大赛。陆少臻得知后，就想以此为契机去跟岳父认罪，好回归家庭。
“那一天，陆少臻带着妻子要去电视台看儿子比赛。路上他们遇到了雨薇的车……”
“雨薇当时已经疯了，她受不了陆少臻要回归家庭，就从北京追到了天津，要和陆少臻同归于尽。她还在博客里写什么，如果得不到爱情，那么宁愿毁掉，所以她就……”
胡宇航说不下去了，那是一场真正的悲剧和灾难，陆熙年从此失去了父母。
“那一场车祸无人生还。事发之后，师父他病倒了，心脏病的病根也是那时候落下的。小年跟着我们几个师兄弟生活了一段时间。我们轮流照顾他的起居。后来，小年跟我们说，他再也无法上台说相声了，因为他面对观众实在逗不起来。”
“……”
林桥的心情沉重极了，她今天才知道陆师哥背负着什么，怪不得他的内心难以靠近。因为他的伤痕也无人知晓。
好像有什么堵在嗓子眼里，噎得难受。
原来师兄的心病是这样落下的，他不喜欢在家独处，是因为会想到早逝的母亲吧？
胡宇航继续道：“车祸发生后，小年花了很长时间，才从父母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后来他的异母姐姐陈桑玉帮忙，把他家的糟心事都从网上抹去了。他们姐弟两个有这么一个人渣父亲，实在是见不得人。”
林桥点了点头：“渣男不可饶恕，那后来呢？”
胡宇航是最理解师弟的人：“后来，小年他因此落下了心理病根，他死活都不肯谈女朋友。无论我们介绍给他多少姑娘，他都无动于衷，宁可单身到现在。”
“那师哥他是打算一辈子单身了吗？”
林桥能理解，经历了那样的变故，他肯定对婚姻和家庭都非常失望吧？
“不好说。我觉得，他肯定是喜欢品行像自己母亲的女性。”
胡宇航点拨了下林桥。陆熙年的母亲吴茵紫是曲艺大师，无论是做人还是作艺方面，吴茵紫都堪称是曲艺界的楷模。陆熙年从小最崇拜的人就是母亲。
而林桥身上的优点都跟吴茵紫最相似，陆熙年肯定能从她身上看到母亲的影子。
林桥却道：“这么说来，师兄是喜欢像沈瑛瑛这样的姑娘吗？”
因为师兄的母亲是个琴师，还品行高洁，她第一反应是沈瑛瑛，这逻辑没错吧？
胡宇航：“……”
……算了，当他什么都没说……
小师妹这根本就是榆木疙瘩成了精……
***
第二天，肖壹文来到了天艺剧场，表示愿意签下未来五年的协议。
经过了一夜的思考，他已经想的很清楚：自己的条件不适合去娱乐圈发展。没有背景没有人脉，将来也是当炮灰的命。
只不过，他有一个条件：“我的捧哏搭档叫罗江辉，我们两在大学期间搭档了两年，我希望他能跟我一起来天艺说相声。”
林桥允诺了下来，她看过罗江辉和肖壹文的表演视频，两个人之间的默契十足。
同一天，林桥再从数千名应聘者中选出了十几个不错的苗子，作为剧场的后备力量加以锤炼，日后必能撑起剧场的舞台。
这样一来，她的第一套“扩张”方案完成，岗位缺口也都补充完毕。
与此同时，网上有不少同行都在窃窃私语，暗地里诽谤她的招聘计划。
【那个林桥是不是疯了？现在相声剧场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她还在大张旗鼓招募人手？她是想亏光吴灿荣一辈子的积蓄吗？】
【都说女人坏事，你们瞧瞧这林桥做的是什么事？！就不该让女人来管剧场！】
【天艺剧场让一个女人说相声已经够奇葩了，还插手剧场的管理问题？不知道红颜祸水四个字怎么写吗？】
【吴灿荣和这林桥到底是什么关系？！我看吴灿荣真的是越老越糊涂了！】
【等着看好戏吧，这天艺剧场明年就要倒闭！】
啧啧啧，这些小人是真不知道她林桥的手腕。她会让尸位素餐的庸人领工资不干事吗？她招的可都是实打实的人才!
她有一点和爸爸很相似：别人说我不能做。那我就偏偏要做，而且要做的越来越好。说相声是这样，管理剧场方面也一样。
这样大家才会知道：谁才能笑到最后!
***
只不过，这次招募计划收尾的时候，林桥遇到了一个小意外：关于肖壹文的合同。
一开始，肖壹文说的是120万便可以付清解约费。但当林桥和他的经纪人谈判时，对方捎带了一句话过来：肖壹文没有完成今年的出勤指标，还有四年的欠债未还。120万太少，他们是绝不会放人的。
按照合同上的XX条款，肖壹文不能光赔偿解约费了事。还要进行XX场表演才可以离开云云，离开之前还要支付训练费。
为此，林桥特意把肖壹文叫了过来，好好问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肖壹文自己也一脸懵逼：“他们说什么出勤率必须达到40%，我也不知道这怎么算，我之前没听说过这项目啊。”
林桥听明白了：“呵呵哒，文字游戏。”
霸王条款的常见手法，在不起眼的地方设下陷阱，坑的就是无知的年轻人。
没办法，她只好和肖壹文的经纪人进行谈判。对方的语气非常笃定，说肖壹文在他们公司当了四年的练习生，需要承担高昂的舞蹈指导费、声乐教室租赁费等等。否则的话，肖壹文就不能真正和公司解约。
言外之意：他们需要更多的钱才能放人。
林桥问了个可以放人的数字，那经纪人在电话里报价：“300万吧！”
“呵呵！”
林桥啪嗒一声挂了电话，这价码不是比解约费120万还翻了一倍？！凑不要脸的娱乐公司。恰这种烂钱倒是一把好手!
“林小姐，我该怎么办？”
听到这个高昂的解约费报价，肖壹文无助地看着她，他都焦急的快哭了。原本以为120万可以离开，却没想到：经纪人狮子大开口，甚至在最后榨干他的剩余价值。
林桥叹了一口气。肖壹文根本不是个人，他只是个商品而已。被老东家交易来交易去的，当做买卖的砝码，根本毫无人身自由。
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便道：“肖先生，你给我一点时间考虑考虑。”
“林小姐，我求求你了，真的拜托你了！只要你愿意签下我，我一定会记得你的大恩大德，我将来绝不会出走，我会拼命给天艺剧场做出贡献！”
肖壹文真的已经走投无路，就差跪下哀求林桥伸出援手拯救自己。
他的去意已决，而且原公司也知道他找到了下家。现在这个局面是骑虎难下，他已经得罪了原公司，那么不走也得走。如果走不掉的话，那么等待他的将会是经纪人无穷的报复。到时候，他必定会被公司雪藏到三十岁。
“我好好想想吧，你先回去等消息。”
林桥头疼，她真不想跟娱乐公司扯皮，可放弃这个好苗子的话，又实在太可惜了。
话说，看到肖壹文的种种遭遇，她不禁想到了去混娱乐圈的宋玙璠——
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
***
晚上回到家，林桥和爸爸商量完工作事宜，就打开了电视机。
今天电视上有一档综艺节目，邀请了刚出道的宋玙璠担任嘉宾，她想看看小师弟出道后的表现，干脆坐在了沙发上观摩。
这档节目名叫《音乐最前线》，介绍的都是出名的歌手。节目中还有几个音乐导师会犀利点评。但宋玙璠一个说相声的演员，去参加唱歌节目，听起来就有些不伦不类。
轮到宋玙璠上台的时候，只有他唱的不是流行歌曲，而是一首北方小曲《照花台》。
“一呀嘛更儿里呀，月了影儿照花台……”
节目上，宋玙璠可劲儿卖力地唱，林桥听了听，不错，确实比他之前的水平有进步。
可轮到导师点评的环节，一个“音乐制作人”非常不屑道：“我听说过这首小曲儿，以前封建社会的时候，那些瞎子盲人街头卖艺，就唱这种小曲儿吆喝挣几个钱。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
另一个时尚歌手也说道：“你还是唱流行歌曲吧，这种老调子没人爱听的！”
“……”宋玙璠的脸色“刷！”一下全红了。
这是公司安排他上的节目，他辛辛苦苦排练了许久，却被两位评委当做了靶子攻击。只能站在台不上不下，表情甚是尴尬。
林国栋吃着苹果看着这一幕，评价道：“你看看，这就是艺人没后台的结果。上个节目，什么阿猫阿狗的评委都拿他不当人看。他们不骂嘉宾几句，就彰显不出来自己的能耐是吗？!”
林桥也替小师弟感到不平：“这些自诩的流行音乐人，根本不懂得欣赏传统歌曲。《照花台》讲的是唐伯虎点秋香的故事，叙事歌就要这么唱，他们懂什么是民歌吗？”
父女二人都看的很明白：宋玙璠去的这家公司也太坑了。而且下面的节目里，宋玙璠的镜头全部被咔嚓掉，他的价值好像只是挨几句骂，连导演组都不捧他。
关了电视机，林桥抱着膝盖，好好地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签下肖壹文。俗话说得好：青春美貌的少年郎常有，但是文武双全的好儿郎，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当然，这样的决定不是出自于同情，天艺剧场也不是什么慈善机构。而是她确信肖壹文适合剧场表演，他可以成为下一个台柱子，给天艺剧场带来源源不断的利益。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林桥便打了个电话给肖壹文的经纪人，要求谈个放人的价码。
很快，肖壹文的经纪人回复道：谈判可以。但需要林小姐你亲自来我们公司详谈。大家各自拿出诚意和态度来，这生意才能做的下去。
谈就谈吧，谁怕谁啊？！
这些娱乐公司也别欺人太甚，真的把练习生当做奴隶驱使了？!
林桥这次也是铁了心要肖壹文，她不能错过这么好的苗子。
到了周末这天，天艺剧场不上班，林桥便带上了肖壹文和自家律师，去了这家“双鱼”娱乐公司，跟对方的法律代表要个协议书。
只是她没想到：今天等待着自己的人，不光有肖壹文的经纪人。
还有一个她绝对不想见的“前夫”：
叶成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