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林桥第二次见到大叛徒杜鹏程。
她跟着胡宇航赶了出去, 只见杜鹏程从一台崭新的宝马车上走下了来,一看就是个暴发户的装逼气质。
今天的杜叛徒打扮的倒是人模人样,手中还拿着一束捧花和一张红色的房产证。身后跟着两个小弟, 明显是有备而来。
胡宇航立即堵住了他的路, 厉声斥道:“姓杜的,你已经被逐出师门,还回来做什么?天艺剧场不欢迎你这种叛徒!”
杜鹏程投靠冯凌云得到重用, 正是春风得意时,便道:“大师哥, 我今天可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瑛瑛的,没你的事。”
顿了顿,他还得意洋洋道:“看在十五年的师兄弟情份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瑛瑛呢?她今天上班了吗?让她跟我走吧!”
沈瑛瑛是天艺剧场唱梅花大鼓的女艺人,也是他们剧场最漂亮的女演员。今年22岁, 还弹的一手好琵琶和古筝。
胡宇航知道沈瑛瑛和杜鹏程从前谈过恋爱, 于是道:“你来这里找谁也不行!你还想在这里打架不成?那我随时奉陪!”
林桥的脸色都冷了下来, 把老好人胡宇航都逼到要动手的地步了, 这个叛徒杜鹏程真的是太过分!
林国栋老谋深算, 则看了另一幕人性:这会儿磨磨蹭蹭的功夫, 已是早上八点,天艺剧场的演员们正好上班。他们都挤在周围看热闹, 却没几个敢过来帮衬胡师哥的。
看样子, 这趋炎附势的话, 放在哪个世界里都不假。
胡宇航还在孤身堵着杜鹏程,林国栋目光一转,却见个穿着旗袍、怀抱琵琶的美女穿过了人群, 走到了他们面前。
这么多弟子和受了吴灿荣恩惠的艺人都在看戏,只有她一个人站了出来。清晨的风吹起了她的长发,拂过她白皙姣好的面容。一双秋水般款款的眼眸里平静无波,只有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屑的冷笑。
杜鹏程一看到这旗袍姑娘眼睛都直了,他立即走到了她的面前,居然单膝跪下,求婚道:“瑛瑛,跟我走吧!我给你买了一栋别墅,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
说完,杜鹏程将捧花递了过去,里面放着昂贵的戒指盒和宝马车钥匙。这些送给心仪佳人的礼物,都是他用冯凌云“奖赏”的资金买的,足以跟师弟们耀武扬威一番。
没错,这旗袍姑娘就是沈瑛瑛,正是风华绝代的梅花大鼓第四代传人。
沈瑛瑛却冷冷看着他,好像在看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而不是相处六年的师兄。
就这个眼神,让杜鹏程尴尬愣在原地,举着捧花的手不上不下,极为丢脸。
胡宇航不忍心让小姑娘难堪,便道:“瑛瑛,你不是吴门的徒弟,只是来剧场加盟的艺人而已。是去是留,你可以自己决定。”
沈瑛瑛环顾四周,每个旁观者被她的眼神射到,都不由得转过身去。
只听佳人正色道:“我奶奶是梅花大鼓的第三代传人周文娟。她唱了一辈子的大鼓戏,到了晚年没人再听这鼓曲了,家里穷困潦倒,是吴爷爷听说了我家的难处,把奶奶接到了天艺剧场,让她在这里安度晚年。”
顿了顿,沈瑛瑛直言道:“我奶奶临终前让我报答吴爷爷,只要天艺剧场需要我演出,我就不会离开这里。不唱梅花大鼓,我也会弹琵琶和古筝,我和我奶奶都是江湖卖艺的人,十几年前就走南闯北,什么苦没吃过?!咱不需要靠男人养着自己!”
“好姑娘!”林国栋赞叹一声,谁说女子不如男?沈小姑娘的风骨胜过这杜鹏程千万倍!
说完了自己的志向,沈瑛瑛素手拨弦,林桥听出她弹得是《昭君出塞》琵琶曲。
看这一幕,倒是让她想起了那首白居易的《琵芭行》古诗来:
沉吟放拨插弦中,整顿衣裳起敛容。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①
而地上跪着的杜鹏程真是搞不懂:为什么他的宝马车、别墅房产证、还有戒指都打动不了沈瑛瑛的芳心?!
还有,她忽然弹这《昭君出塞》做什么?用的还是去年他送给她的一把琵琶。
弹完了一曲后,沈瑛瑛淡淡道:“杜鹏程,昭君出塞的时候可没有讲究什么闺怨。我也不会跟你这种人渣多啰嗦什么。你送给我的这把琵琶,就代表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说完,小姑娘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剪刀来,咔咔咔剪断了琵琶上的琴弦。
这一幕落在所有人眼中,都震惊不已。
沈瑛瑛双目微红,骂了一句:“叛徒!”就把坏了的琵琶丢在了地上,然后潇洒地转身离去,一点面子也不留给杜鹏程。
“好!”林国栋首先鼓起掌来,好精彩的昭君出塞,好厉害的梅花大鼓沈姑娘!
这么多大人都在看着,只有一个“孩子”首先喝彩,林桥心里想笑,于是也跟着爸爸鼓起掌来,接着宋玙璠跟着他们一起鼓掌。
这会儿功夫,大家才反应过来,一起给沈瑛瑛鼓掌。还有人后知后觉地掏出了手机,拍下了杜鹏程狼狈跪在地上的这一幕。
“……”杜鹏程这下真是无地自容了,他本想用金钱俘获美人的芳心,却让全剧场的人看了个大笑话!
杜鹏程极为难堪地爬了起来,脸上黑的简直要挤出水来。再看看地上的琴弦和琵琶,心脏几乎要被一种莫名的怒火所充满。
他抬头看到胡宇航也在鼓掌,一发狠,却是扔下了一句话:“胡宇航,你给我等着瞧!”
十五年的师兄弟之情,就在这一句话中化为了灰烬。好在胡宇航也不可惜,连沈瑛瑛都能断弦断绝情谊,他这个做大师兄的,难道还能留恋这个叛徒不成?!
“那就走着瞧!”胡宇航冷冷道:“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叛徒还能得意多久!”
虽然狠话是放出来了,但胡宇航知道:现在的天艺剧场走了这么多艺人,还有不少是成名的角儿,人气和实力都落下了一大截,连票都卖不出去,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好在这时候,林桥主动找到了他:“胡师兄,我儿子和宋玙璠的新相声想在天艺剧场演出。你帮我们安排一下时间。”
这样一来,有了宋玙璠和爸爸保底,下一周天艺剧场的上座率就不用担心,这也是解了天艺剧场无人可用的困境。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般的温暖。胡宇航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道:“谢谢,真的是太谢谢你们了!”
“不用谢。”林国栋小朋友赞叹道:“胡伯伯,那个沈姐姐,你给她涨涨工资吧。她的这一番举动,才是真的帮天艺剧场解了围。”
这梅花大鼓一派的传人,是吴灿荣请来传承戏曲的老艺术家。
吴灿荣这一辈子帮了那么多老艺人,保护了那么多老戏曲不至于湮没,今日也算得到了回报。真是苍天有眼。
***
话正如林国栋所料,接下来一周的时间里,没有一个相声演员再离开天艺剧场。
毕竟沈瑛瑛小姑娘站出来,用自己的举动告诉大家:知恩图报。
她拒绝了杜鹏程的求婚和别墅,她还只是个加盟剧场的外人而已。如果哪个吴门徒弟这时候离开的话,连沈瑛瑛骨气的万分之一都比不过,那面子上都挂不住。
一把断了的琵琶,彻底断了杜鹏程和吴门的情谊,也终于让天艺剧场缓和了过来,重新开始营业卖票。
与此同时,胡宇航开始宣传宋玙璠和林晨晨这对组合的新相声。
由于《欢声笑语》第二期比赛正在热播中,宋玙璠和林晨晨小朋友都是时下北京最火爆的相声演员。所以,这场表演的1500多张票一经出仓,立即就卖光了,算是缓解了天艺剧场资金短缺的燃眉之急。
到了周末晚间黄金档,天艺剧场重新迎来了满坑满谷的观众。
在这个崭新的舞台上,宋玙璠第一次担任逗哏的相声作品《最火的弟子》正式亮相。他的捧哏搭档是林晨晨。今天也是他们两第一次在观众面前合作。
当然,大家别忘了新本子的作者:林桥。
帷幕拉开,林国栋爬上了凳子,宋玙璠说了一段垫话,两人正式进入了活儿。
林国栋小朋友先打开了话匣子:“你要问我是谁呀?我告诉你:我妈妈是林桥,杜小龙唯一的女徒弟,杜小龙你们总该知道吧?相声界的泰山北斗。我就是杜家的第三代弟子,怎么样?我的来头不小吧!”
宋玙璠也道:“那我是谁啊?我肯定是我师父门下最火的弟子!”
小娃娃眨了眨眼睛:“真的吗?我不相信,我妈妈上过两次电视,她现在也很火。”
宋玙璠笑眯眯道:“我来问问你:这后宫宫斗剧,你都看过吧?”
“看过,一群漂亮的大姐姐争夺皇上的宠爱呗,我妈就喜欢看这种剧!”
宋玙璠自信满满道:“那你说,后宫最红的妃子,是不是经常被其他的妃子给下毒陷害?我上周也被人下了毒呀,这件事在网上都传疯了。所以从这个小细节上来看,我肯定是师父门下最红的徒弟!”
“吁!”台下的观众爆发出一阵喝彩。没想到宋玙璠居然敢拿这件事砸挂!是个狠人!牛逼!自己揭露自己的绯闻!
林国栋则凉凉扇了一句:“您这性别和模样的当妃子?那皇帝应该是武则天吧?”
宋玙璠开始耍滑道:“我怎么就不能变成女妃子了?人靠衣装,马靠鞍。其实我们男人也可以靠一张机票改变人生!”
林国栋眨了眨眼:“什么样的机票能改变人生?您快说说看。”
宋玙璠甩出第二个包袱:“去泰国的机票呀。我去了那里,就能完成自己的愿望!”
“吁!”“哈哈哈!”台下的观众一起鼓掌,这个内涵段子太有意思了,还有反应慢的观众,听到别人解释,这会儿才笑得合不拢嘴,“去泰国,哈哈……做变.性手术!”
林国栋接着道:“可我还是不明白,就您这样的十八线相声演员,海报上连个影子都找不到,怎么就遭人讨厌下.毒了呢?”
宋玙璠抛出一个电眼:“我可能不是遭人讨厌,而是太招人喜欢,所以才被害了呀!”
“哦?招人喜欢怎么会被害呢?”
“因为我的女粉丝多,害我的人可能是她的男朋友。这不就逻辑通畅了嘛!”
小娃娃点了点头:“是这么个道理,那我再问问你:你有什么招人喜欢的地方?”
“我会作诗呀!”
“那您做一段诗,我来听听怎么样。”
“好。大家听好喽——大风起兮云飞扬,从前有个宋三郎。”
林国栋立即打断了他的话:“您等等,这开头一句是刘邦的《大风歌》,下面一句的宋三郎又是谁?”
宋玙璠不要脸地道:“宋三郎是我。我在家中排行老三。江湖人称风流倜傥小三郎!”
“哦,我还以为你会说自己是个风流小三。”林国栋抖出第三个包袱来。
“哈哈哈!”“吁!”场下的观众一起喝彩,这娃娃真的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简直太逗了!
林国栋等人群安静下来,才道:“小三……不,小三郎叔叔,您继续背诗,我听听。”
宋玙璠倚着台子,扮出一个妖娆的动作来:“大风起兮云飞扬,从前有个宋三郎。窗前明月光,三郎我开了专场。举头望了望,哎呀,好多观众在,我心不禁飞扬!”
说完,他扭了扭腰,一个花枝招展的连环动作,向着台下抛了个媚眼:“小生不才区区今年27岁,在线相亲,下线见面。”
林国栋凉凉再呛了他一句:“你还有下限?我看你的下限就是极限!”
“吁!”全场爆笑,这一捧一逗的两个小伙子实在是太好玩了,演出全程没有尿点!
很快表演结束。当宋玙璠带着孩子鞠躬的时候,台下爆发出地动山摇般的欢呼声,几乎掀翻了天艺剧场的顶棚。
“好样的!”
“宋三郎哥哥,我喜欢你!”
“宋三郎,宋三郎!我心飞扬宋三郎!”
前排几十个宋玙璠的女粉们一起呐喊起来,她们连打CALL口号都想好了!
不久之后,宋玙璠带着娃娃走到了后台,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第一个问林桥,“师姐师姐,刚才我的活儿说的怎么样?”
“呱呱叫!”
林桥竖起了大拇指,宋玙璠的表演很到位,总算没辜负她熬夜写的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