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裂开了。(是很深的情吗?...)

自从岑蓝回来, 姜啸其实一直都有种不真实感,他不敢想象当初一心成神的岑蓝,会从天界专门为他回来。

她变得热情爱笑, 甚至会让着他哄着他,会顾忌他的感受。

可她越是这样, 姜啸就越是觉得这一切带着如泡影一样的虚幻感, 纵使在阳光下五光十色美丽异常,却仿佛一戳就破。

他极其小心地捧着,护着, 怕风吹, 怕颠簸, 甚至怕自己的呼吸声音太大了, 会震碎。

可是终究还是碎了。

昨天白天才买的青衫,前襟已经被血染成一片红, 姜啸双眼视物不清,双耳一片嗡鸣, 他今天不该来的。

指尖的流沙攥得越紧, 流失得越快, 如果今天他不来, 他就不会知道这一切, 那么他就还能小心翼翼地维护这段虚幻的泡影, 再多撑那么一时片刻。

可他为什么要来!

姜啸心中升起了一阵怨恨,那怨恨不是为别的, 是对他自己, 四百多年无望的期待都已经过来, 他为何忍不住这分别几个时辰的思念,要找来这里。

姜啸眼中溢满了眼泪, 前路因他含泪而模糊不清,他双目赤红,那泪水藏在他的眼中,如同沁了血色般。

他想要迈动双腿朝前走,可是岑蓝从院子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将他死死地钉在地上。

他一步也动不了,垂在身侧的手捶了下自己的腿侧,艰难地挪动了一步,就跪在了地上。

咽不下去的腥甜呛进了气管,他伏在地上剧烈地咳了起来。

岑蓝和红宫神君都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两个人瞬移出来,就看到姜啸这幅样子。

岑蓝惊得不轻,闪身瞬间出现在姜啸的身侧,“你这是怎么了!”

姜啸整个脊背一僵,甚至不敢侧头去看岑蓝,他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憎恨自己,憎恨自己哪怕重新活过一遭,却还是这么没用。

他连逃的力气都没有,岑蓝扶着他的手臂撑着他起身,他微微站直,口鼻的鲜血却一直在流。

“怎么回事姜啸,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有人伤了你吗?!”

岑蓝连忙输入灵力到姜啸的身体里,发现他内府的经脉竟然多处撕裂,这是承受过巨大压力所致。

红宫神君也过来,拉住姜啸的手腕,却还没等探脉,姜啸就从他手中挣开。

岑蓝还没有发现异样,可红宫神君见遍了世间太多事情,敏锐非常,自然很轻易地察觉到了姜啸对他的抵抗,也几乎是瞬间就根据他的反应猜到了他抵触自己的因由。

他嗤的一声笑出来,后退一步,看向发现他笑了,一脸不明所以的岑蓝。

“别问了,你伤的他,快带回去好好疗伤,”红宫啧啧说,“我这片儿地都被他染了血。”

姜啸攥紧拳头撑着自己,内府如有刀锋在不断地切割,可他不想在这暗娼的面前太过狼狈,强撑得眼前阵阵发黑。

岑蓝问话姜啸都不回答,可他伤得也确实很重,不宜在这里停留,须得赶紧找个地方给他疗伤。

“改日我再来讨教。”岑蓝对着红宫说了这一句,便以容天卷了姜啸,径直朝着城中而去。

他伤得太严重不宜即刻赶路,她要先找一间客栈给姜啸疗伤。

姜啸在被岑蓝收进法袍之后便已经昏死过去,等到再次醒过来,他们已经在客栈里面,姜啸坐在床上,背后靠着软枕,岑蓝抓着他的手臂,在不断地用灵力修复着他的经脉。

岑蓝有点闹心,毕竟好容易把姜啸的修为提上来一些,结果这一遭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那点努力都白费了。

他虽是莲子塑身,却已经不是天生灵骨加上妖族血脉,再如从前一般的努力,也不会一日千里。

因此姜啸终于醒过来的时候,岑蓝第一件事就是颇为严肃地连珠炮问,“你为何在那里,不是将你送回焦山了?你怎么来的,还有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谁伤的你?!”

姜啸靠在床头,垂眸遮盖住视线当中的痛苦,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是通过你教我的瞬移阵法来的,无人伤我,我只是……”

姜啸攥着拳头抵住心口的位置,尽量让声音显得不那么狼狈,轻声道,“我只是太想你,我不知道……打扰了你的好事。”

岑蓝听到他前一句还想训斥他不自量力,分明告诉了他这阵法非是体内灵力高深,根本不得动用,焦山距离这城镇按照姜啸的修为御剑疾飞也要一整天,他真是不知死活不自量力!

可是听到他说太过想她,岑蓝就忍不住心中一软,而后又听他说什么好事……

岑蓝对于情爱一事没有红宫的七窍玲珑心,可她好歹见多识广,也十分确认了自己对姜啸的感情,因此很快反应过来姜啸说的打扰了她的好事是什么。

感情他把自己弄成这样,气血攻心得内府经脉撕裂多处,是来捉奸的?

岑蓝心情十分的复杂,不,应该是十分的离奇,这辈子居然也有人这般急吼吼地过来捉她的奸了。

而姜啸这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看上去比当日岑蓝踩着他飞升还要难看,他居然误会自己和红宫……

岑蓝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是心里被她压抑多年的恶劣因子,又被姜啸这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给勾起来。

她把到嘴边解释的话暂时咽进去,手上不停地给姜啸输送灵力,开口说,“你既然都知道了,准备怎么办?”

姜啸没有料到岑蓝说得这样直白,他其实在等她解释,哪怕再拙劣的借口,他都会信的,他离不开她。

可岑蓝这样问他,姜啸气息纷乱地抬头看她表情,却因为眼中不断积压的水雾看不清楚。

“你打算离开我吗?”岑蓝问。

姜啸下意识地摇头,气血再度翻涌,他喉间一甜,很快被岑蓝输入的灵力抚平纷乱的灵力,可姜啸却觉得他被刚才涌上来的那股血给烧伤了咽喉,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根本说不出离开她的话,她知道的。这甚至不关乎什么卑微,什么背叛。

任谁痴等了另一个人四百多年,日日夜夜的在煎熬中度过,他也绝不会轻易放手,无论因为什么。

她知道,所以她才这么无所顾忌吗?

还是因为她是神……在她的眼中,自己不过是蝼蚁?

姜啸抬手抹去眼中的湿漉,微微吸了口气看向岑蓝,他想无所谓地笑一下,让自己不要显得太过悲惨,然后语气轻松地跟她说,没关系。

你和他怎样都没有关系,想要和谁也都没有关系,只要不离开我,这些都没有关系。

可姜啸说不出,他的气血被岑蓝的灵力压制着,可他的嘴里已经被他咬出了血。

他尝试着勾唇,却不知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

岑蓝突然凑上前,抱住了姜啸的脖子,她心疼坏了。

心疼得她连身体里的恶劣都被压制住了,她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之所以对姜啸动情,也只因为他这纯澈到底的痴心。

她知道他的答案,也正如姜啸所想的那样,因为知道才敢那么问。

可她舍不得。

“那个男人不是凡人,是天界神君,”岑蓝说,“我和他共事,今夜是找他要双修功法,他记不真切,我便为他搜魂寻觅,这才耽搁了些时间。”

她干脆利落地把事情解释清楚,抱着姜啸叹了口气,“我不喜欢他,和他也没有做什么。”

姜啸听着岑蓝说这样的话,反应了片刻,突然猛地抱住了她。

力道用得恨不能把她勒进自己的身体里,他信的,只要她说,他怎么会不信。

可岑蓝还在说,“我一生三千五百多年,没有过其他的男人。”

岑蓝说,“只有你而已,不要胡思乱想,要红宫神君拿双修的心法,也是为了与你双修。”

岑蓝把留影石拿出来,放在姜啸手中,“不信你便自己看,这是我为红宫搜魂的留影。”

姜啸失声,死死攥着留影石,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有眼泪疯狂地流,整个人颤抖得厉害。

岑蓝坐在他腿上,抱着他的脖子,亲吻他的额头,“你啊,怎么才能信,你也不想想,我若当真有了其他的所爱,不是非你不可,我何必非费尽周折地回到这个人间来寻你。”

姜啸哭出了声,他一直都不敢相信,可是现在却由不得他不信。

岑蓝轻声细语道,“我知道你想什么,你从来也瞒不住我,可你也要尝试着看透我,不然往后再出了这样的误会,我解释不及时,你莫不是要自断经脉而亡?”

姜啸哭得厉害,声如黄莺泣血,岑蓝一直温柔安抚他,等到他心情平复下来,才扳着他哭红的脸亲了亲,“你不必在我面前绷得很紧,我能够感觉到的,我以为你会慢慢好的,谁知你就知道胡思乱想。”

“我爱你,姜啸,”岑蓝说,“你知道爱对我来说有多重吗?”

岑蓝叹息道,“和恨一样重。”

和她那三千年前埋下的仇恨一样,一旦生根发芽,便不死不休。

姜啸勾着岑蓝的脖子吻她,因她的安抚和告白整个神魂都在狠狠悸动着。

他真是蠢,真是蠢。

他不该不信她的,他从今往后,绝不疑她,也绝不负她。

不过就在岑蓝纵着姜啸宣泄情绪,与他在床上翻滚得法袍都散开的时候,姜啸却突然在她侧颈停下。

他咬了下她的耳朵,用一种带着委屈鼻音的调子问岑蓝,“旁人就算了,我……听闻你和我那个天生灵骨的人族父君,有过一段情,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姜啸微微撑起自己,眼睛红红地问岑蓝,“是很深的情吗?”

岑蓝本正情动,闻言表情直接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