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清明一过, 细如牛毛的细雨顿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雾霭朦胧,临近晌午时分,雾气才慢慢散开, 宛如不在人间。朱家婶子一惯这个时候, 才打开院门, 拎着竹篮子出门买菜。
隔壁住着朱家婶子的娘家。娘家人姓季, 人丁并不怎么旺。除了嫁到隔壁朱家的大女儿外,膝下就只有一个病病歪歪的儿子。
季家老娘辛辛苦苦拉扯独苗苗儿子长大,又给病病歪歪的儿子娶了一房媳妇,结果不到一年, 病病歪歪的儿子感染疾病暴毙身亡, 好在儿子去的时候, 给儿媳妇肚子里留了种, 十月怀胎生下一个男丁, 不然季家老娘只怕死后无颜去见季家的列祖列宗。
随后季老娘和着儿媳妇一起, 两个寡妇一起再加上隔壁大女儿的帮衬, 倒也将小孙子拉扯长大。
此时朱家婶子出门买菜, 算是去得比较迟的。买不了什么新鲜菜, 不过价钱要相对便宜一点儿。其实说起来, 这是朱家婶子刻意为之, 家中只算小康之家,又要供儿子朱旺读书, 再加上时不时要接济隔壁娘家一二,可不得事事都精打细算。
不一会儿的功夫,朱家婶子买菜归来。
刚巧,季言之这是的亲妈, 季小寡妇打开庭院,拿着一把秃头扫帚在扫地。朱家婶子一进屋,就笑得温柔的道:“大姑子回来了。”
朱家婶子将竹篮子中的菜剥了一半给她。“明儿旺哥儿、言哥儿就要归家,阿娘那儿到底有什么章程。”
季小寡妇缄默了一下,道:“大姑子,能有什么章程。依婆婆的意思,肯定是要让言哥儿继续读书。我也是这么想的,左右不过贱卖了我这身皮肉,也能给言哥儿凑足赶考的费用。”
朱家婶子张口欲言,到底想到不足五两银子的存款,到底开不了那个口。
言哥儿缺钱赶考,她家的旺哥儿不也缺钱赶考,这些年时常接济娘家,已经让她家朱捕快十分的不快了,要是这回赶考的钱,也由她家出,怕是……
“好生再跟阿娘说道一下,实在不行,就应下王老爷家提的亲事吧。”
季小寡妇眼神黯淡,低低的应了一声,等朱家婶子‘恍然初醒’一般回隔壁做午饭,季小寡妇将光秃秃的扫帚甩到一旁,进屋对躺在榻上长吁短叹的季老寡妇道。
“婆婆,刚才大姑子来说,让咱家允了那门亲事。”
“允个屁允。”原本还在长吁短叹的季老寡妇立马跳起来,恶声恶气的道:“他家怎么不允,让我家允。王有财家的姐儿个个龅牙豁嘴儿,我家言哥儿什么样儿的相貌,怎么能取王有财家的姐儿。”
季小寡妇抿嘴,满脸黯淡。“婆婆,他王家有钱啊!”
“再有钱也不过区区一个商户。”季老寡妇咬牙切齿的道:“我家言哥儿可是要考科举的,如何能娶低贱的商户女。”何况那商户女要颜值没颜值,要才华没才华,唯一好处就是有钱,娶来何用?
季老寡妇能在早年丧夫的情况下,拉扯一双儿女长大,又能够在儿子病逝,领着儿媳妇一起将独苗苗孙儿拉扯长大,自然是泼辣厉害的。自然也就无法容忍丑鬼算计着想嫁给她和季小寡妇的唯一依靠。
“呸。什么香的臭的,都敢跑来算计。”
季老寡妇骂骂咧咧,与沉默的季小寡妇成为鲜明的对比。
实际上,季小寡妇不是不气愤。主要是季老寡妇如今都快要气炸了肝儿,她再掺和一把的话,不得气得当场去世。算了,索性明日季言之就会和表哥朱旺归家,到时候问问季言之该怎么做。
想到此处,季小寡妇出声劝季老寡妇别生气了,一切等季言之归家再说。
“等言哥儿回来,我得好好跟他唠叨一下,免得被那糟心烂肺的王家给糊弄过去。”
随后,季老寡妇就起身,准备去做晚饭。
他们所住的小院是一进的,破旧而古朴。临街小巷墙壁处长满了青苔。角落处还种着一丛爬山虎藤蔓,绿叶嫩枝点点,到了夏日便会将整个墙壁装点成碧绿,好将夏日闷热扫荡走一些。
季小寡妇择了一些朱家婶子送的,叶子枯黄卖相十分不佳的蔬菜。将准备打水洗菜,拴着的院门便传来拍打声,并伴随着呼喊。
“阿奶,阿娘,我回来了。”
季小寡妇一听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赶着去开门。
“言哥儿回来了。”季小寡妇喜上眉梢的道:“不是说明日吗,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季言之笑笑,回答道:“看着时间还早,就赶路回来了,免得又要多花些不必要的钱财。”
自家经济条件季言之还是知道的,从来的那天起,季言之不好将空间里的金银拿出来,干脆就靠着读书人的必备技能抄书挣钱。索性《千字文》《三字经》之类的启蒙书籍抄起来不费劲儿,陆陆续续的,季言之挣了好几两银子,应该够补贴家用了吧。
这么想着,季言之随后掏出装有那几两银子的钱袋,交给了季老寡妇。
季老寡妇心中一惊,忙把钱袋子交给季小寡妇,忙出声问。“这钱怎么来的?”
“阿奶放心,这钱是孙儿抄书所得。”
季言之抿嘴将抄书的经过简略的说了几句。末了话锋一转问起了季老寡妇、季小寡妇都面带忧愁的事儿。
“言哥儿可知那王家明珠。”季小寡妇斟酌言辞道:“上回你和旺哥儿救下的丫鬟,便是王家的奴婢。王老爷觉得你和旺哥儿心善,便想结两姓之好。”
季言之:“……就那豁嘴儿,每天三次跟旺哥儿告白,心地还不好常常打骂婢女出去的王明珠?咦,她不是只看得上我那人俊心还挺花的表哥吗?怎么这回都说我心善了。”
实际上季言之要比朱旺长得好看一点儿,只不过季言之如今才十四,已经十七的王明珠自然看不上,只盯着同样岁数的朱旺。只可惜世人都爱颜,朱旺更是各中好手,怎么会看上仇人多作怪的王明珠。
所以这是在朱旺那儿吃了亏,就盯住他了?
季言之心头冷笑,果然是缺德冒泡的商户,想得真美。
“拒绝就是,家里应该还没到山穷水尽,要靠孙/儿媳妇嫁妆过活的那步。”
季老寡妇点头,连连称是。“言哥儿没找到抄书挣钱补贴家用之时,咱们家日子尚且算过得去,都不愿牺牲言哥儿的婚事。如今有了这几两银子进账,自然更加不需要给言哥儿娶那商户女。要是媒婆再敢上门,我和你娘非大棍子抽死他们不可。”
季小寡妇也附和说。“婆婆说得及是,言哥儿你是我们婆媳俩唯一依靠,怎容那商户恶女害了你。”
“放心。那王家打发的媒婆不会再上门。”季言之眼睛微眯,当下做了一个决定。
这方位面世界虽说现在的年份是古代,但却是灵异位面。至于季言之怎么知道的,源于刚刚来到此方位面世界,刚刚睁开眼睛,就由一个蛇精病鬼在他的头顶上方表演上吊,季言之当时就条件反射,直接给了一脚。
然后……哦豁,季言之发现了原身的一个金手指,可以肉身接触鬼怪。
嗯,这是什么奇葩品种的金手指。
季言之当时就目瞪口呆,不敢置信。随后更是研究了好几天,没研究个出所以然来,这才投入抄书挣钱补贴家用中。
没研究个所以然来,也不怪季言之不聪明。主要是肉身可以接触鬼这奇葩的金手指,让原身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所在世界的不正常,觉得自己接触的都是地地道道的活人,季言之这位‘后来者’还有什么好说的,
哪怕季言之随后就得知,自己那位叫朱旺的表哥原来是《聊斋——画壁》故事中,与画壁中仙女春风几度的朱举人,季言之也特淡定的表示接受。
吃过晚饭,季言之就回了房间。
他的房间算是整个家布置最奢华的,不止有架子床,还有红木打的书架,上面放满了抄录的书籍。
书架旁靠近窗户的位置,放了一张书桌,上面摆放了一方品相不错的砚台。那是生父的遗物。别看生父早逝,实际上还是一名秀才。拖了他的福,才让季老寡妇、季小寡妇这对婆媳深刻知晓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
季言之默默的在桌旁坐下,加清水研墨开始抄写《千字文》。抄写一篇《千字文》,价钱最多不过二十个铜板。不贵,对于季言之来说,却是来钱最快的一篇文章。就季言之的手速,抄一篇千字文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而且簪花小楷,字迹清秀工整,没有出过一丝的错误。
季言之全神贯注的抄写,很快,夜幕悄然降临。季老寡妇和季小寡妇在隔壁房间说着话,声音很轻,想来怕是打扰了季言之。
就在这时,一股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阴风将蜡烛吹得左右摇晃。季言之搁下笔,抬头一望,正好看到一只女鬼漂浮在上空,正红着一双眼睛,努力将自己死前的一幕反复重演的女鬼。
季言之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鬼!!!
这丫的,应该是吊死鬼。
为什么会说她蠢呢,主要是她拖着猪舌头一样,长长的舌头,将自己浮肿难看的脑袋拼命的往麻袋里套。
对的,是麻袋,而不是吊死鬼标配的白绫或麻绳,而是麻袋。真的让季言之不知道该吐槽啥话,来挽救这吊死鬼那感人的智商。
“真是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季言之还是开启嘲讽模式,冷嘲热讽道。
没有一丁点的害怕,成功让跑来季言之面前表演上吊的吊死鬼,魂体僵硬了那么一小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