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芬此言一出, 季一水原本就阴冷不好看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的难看。
这位弟妹的伶牙俐齿以及难缠的功夫，季一水到现在才算真真正正的见识了。而季三水这三弟, 简直比季二水还要没出息。季二水懒归懒，但至少还算是当家做主的男人, 哪像季三水，兜都比脸还要来得干净。
太没出息了。
季一水恨得几乎磨牙，平气不理会王淑芬的挑衅, 转而看向了季二水。
“二弟, 你也是什么都听二弟妹的？”
“自家婆娘不听，听谁的？”
季二水可不像季三水, 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也不像季一水，满肚子坏水。有心眼儿但不多, 最起码可以对上季一水，勉强不会吃亏。
如今也是一样，季二水无视了季一水那张黑脸，发挥了无赖本色，将听自家婆娘话会产生哪种好处，都一一阐述。那口沫横飞的样儿, 让原本很生气两个儿子都被各自妻子糊弄住的季爷爷目瞪口呆, 连生气都忘了。
夜深了，几个丫头连同季言之在内, 都被‘赶’回房间睡觉, 老季家依然争论不休。人小觉很多的季言之并不知道，长辈们到底吵闹到几点，反正到了第二天早上起来, 王淑芬笑语盈盈的吩咐季二姑娘给弟弟妹妹剥煮鸡蛋吃，显然心情极好的时候，季言之就知道‘分家之战’十有八九是王淑芬胜利了。
果然，他这个亲娘的战斗力好强，性格更是奇葩，刚好克制极品、没有自知之明的季一水一家子，简直不要太棒棒哒。
“小弟，张口。”
季三姑娘从来都是爱护弟弟妹妹的好姐姐，不过她的性子不像王淑芬，很是温柔腼腆。
特别听王淑芬这个当娘的话，让她干嘛就干嘛，甚至还做得更好。这不，王淑芬一句给弟弟妹妹剥煮鸡蛋吃，季三姑娘不光给弟弟妹妹剥了鸡蛋壳儿，还准备用手扳着煮鸡蛋，一口口喂给弟弟妹妹吃呢。季言之这目前只有三岁半的崽儿，首当其冲的被季三姑娘当成地地道道还在吃奶的奶娃子照顾。
季言之：“……”
“我有手。”季言之摸出胖乎乎的小手手，坚决反抗季三姑娘把他当成没断奶的崽子照顾。“我能自己吃的，不需要三姐姐喂。”
“好阿弟，你自己吃慢，容易把小手弄脏。”季三姑娘好脾气的冲季言之笑笑，坚持要一口口的喂。
季言之：“……”
这时候季大姑娘从房里出来，眼神特别阴冷的朝正围着一起吃煮鸡蛋的三房人看去。
季言之抬头，那双狭长如点漆，在脸上婴儿肥衬托下却像眯眯眼的眼眸，直直的与季大姑娘对上。
明明只是奶娃子罢了，看着那双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眼眸，季大姑娘下意识就觉得心惊胆战，忍不住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背抵住青苔斑驳陈旧的墙壁，才找回了原来那种无知而无畏的气势，冲着三房的人嚷嚷起来。
“等着瞧，阿奶一定会把你们这群白眼狼一并撵出去。”
季三姑娘缩了缩脖子，以往被季大姑娘暗地里想方设法欺辱所产生的懦弱，一下子就钻了出来。这时候的季三姑娘，反倒不如季五姑娘勇敢的拦在姐姐弟弟妹妹面前，仰着脑袋，比季大姑娘气势还要凶狠的道。
“季草儿，现在的我们可不比以前了，你别想在欺负我们。”
季七姑娘只比季言之大了两岁多，目前正好六岁。学习季五姑娘的做派，冲着季大姑娘龇牙咧嘴，别提有多奶凶了。
这还不算，听到大房好像又跟三房闹出动静的二房赶紧出来助阵，与季七姑娘年龄只相差几个月的季八姑娘直接就腾腾的跑到季七姑娘的身旁，一样奶凶奶凶的瞪着季大姑娘。
哪怕季大姑娘再怎么凶神恶煞，面对从二字开头到八，外带其实内里最凶残的季.三岁半.言之，那也是心虚得很，哪敢再像先前那样骂骂咧咧，嚣张无比的说什么‘阿奶会撵走白眼狼’的话语。
“等着瞧，我哥一定会出人头地，当上秀才老爷。到时候，我非让你们这群白眼狼，给爷奶爹娘还有大哥磕头谢罪。”说完，头一扬，十分趾高气昂的走了。
季言之手捧着肥嘟嘟的腮帮，幽幽的感叹。“果然还是白日做梦来得好，毕竟梦里它什么都有啊。”
季二姑娘噗嗤一笑，轻轻掐了一把季言之那肥嘟嘟，很具肉感的腮帮。
“哟，咱们言哥儿真会说话，季草儿可不是最喜欢白日做梦嘛。就凭……”
话藏着掖着，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话里那意思，谁都听得出季二姑娘是在冷嘲热讽大房的人，什么事儿都不会干只知道扒着二房、三房吸血，只会异想天开到白日做梦。
季三姑娘抿嘴羞涩笑了笑。
“三姐就是太温柔了，所以季草儿才会逮着三姐欺负。”现年八岁半快九岁的季四姑娘，皱起眉头很不客气的道。“以后三姐姐可得注意一点，可别落单了。”
“这话说得太严重了。”季三姑娘轻言细语的道：“平日里我都跟着二姐姐，和娘亲、二婶一起做针线活计儿，哪有时候落单了。倒是四妹妹妹、五妹妹还有六妹妹要带着七妹妹、八妹妹和阿弟，才更容易……被大…季草儿盯上。”
季言之歪着脑袋，心中极为赞叹姐姐们对于季大姑娘这个人有清楚的认知。
季大姑娘这个人又蠢又毒，知道她性格防着不具备任何威胁性，但讲真，就跟癞蛤蟆一样，不害人却把人膈应得慌。
“阿弟想去哪里玩？”
奶凶十足的季七姑娘拉着季八姑娘凑到季言之的跟前，拿出了做姐姐的派头。
只是嘴巴里问着季言之去哪里玩，但是那双眼冒着的小星星以及季八姑娘跟着附和说去附近采蘑菇如何如何有趣好玩，还能给家里添样菜的话语，让季言之顺便明白了他的意见根本不重要。
季言之：“……”
——不重要就不重要吧！
季言之咽下了‘人小没人权’的心酸泪水，扬起甜蜜蜜的笑靥，冲着季七姑娘、季八姑娘笑得十分开心。
“七姐姐、八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鸭！”季言之鼓着腮帮儿，甜蜜蜜的道：“蘑菇炖鸡很好吃的。”
季五姑娘歪着脑袋，好奇的问季四姑娘。“四姐，家里养的鸡，不是被黄鼠狼偷了吗，我记得阿娘因为这事儿，连续骂了一整天，还有鸡拿来炖蘑菇？”
“五姐是笨蛋。”季六姑娘翻着白眼，声音中透着无可奈何。“五姐仔细想想，三婶娘当时是站在哪儿骂娘的。”
这时候，季五姑娘才恍惚响起，她那战斗力极其彪悍的亲娘，是站在大房所住的后院儿骂的。也就是说，其实季奶奶口中所谓的黄鼠狼偷鸡，实际上是大房干的？
“太缺德了。”季五姑娘啐了一口，没好气的道：“家里的鸡可是用来下蛋的，不是拿来被大房的人偷的。阿奶也是，就知道偏心大房的，连黄鼠狼偷鸡的谎话都说得出来。”
季三姑娘赶紧捂住她的嘴，季二姑娘紧接着道：“不是说要去采蘑菇吗，赶紧带着阿弟去，别留在家里，小心阿奶、大婶娘心情不顺，冲着你们发脾气。”
这下姑娘们不再七嘴八舌，乖乖的带着思想已经开始跑马的季言之出了家门，往并不陡峭的山坡走去。
他们走后不久，王淑芬又闹了起来。
主要原因自然是睡上房的季爷爷季奶奶毫无动静。
明明昨晚上话赶话说了‘分家就分家，你们二房、三房赤条条滚出家门’的话语，怎么孩子们都出门了，人却……
王淑芬和梅氏花费了三年的时间，把大房闹得筋疲力尽人仰马翻，明白扒拉着二房、三房不止吸不了血，还会反过来受欺负，这才让季爷爷、季奶奶下定决心将他们二房、三房撵出去，季爷爷、季奶奶怎么能过了一晚上，就后悔了呢。
想到这个可能性，王淑芬整个人都不好了，直接气势汹汹的敲响了季爷爷所住正屋相对的耳房。“公爹、婆婆，你们二老醒了没，要是醒了，我就让二哥、三水去请村里正、族长来。”
一直躲在房间生闷气的季爷爷、季奶奶：“……”
季奶奶企图装死，没好气的吼了一句。“请什么村里正，老三家的，你没事找事是吧。”
“瞧婆婆这话说得，媳妇真的好不委屈。怎么是没事找事。”王淑芬口中说着委屈，眼睛却带着笑。她冲看戏看得很嗨的梅氏使了一个眼色，梅氏会意离开后，这才声音带着浓浓委屈，双眸含笑的继续说话。
“不是昨儿公爹说了不靠我们二房、三房的黑心烂肺的叔叔婶娘，都能将‘会读书’的林哥儿供养出来吗，怎么一夜过去，公爹、婆婆就假装没有这回事儿，还冤枉人。”
“我知道我这个三儿媳妇，从嫁进季家门就不受待见，哪怕再勤快能干也比不上进门头年就给爹娘生下大胖孙儿的大嫂。可公爹、婆婆也不能这样冤枉我啊。”
说到此处，王淑芬还嘤嘤的哭了起来。
那嘤嘤哭声，真的无比做作，哭得季奶奶青筋不断的往外蹦跶。
当初说亲的时候，季爷爷、季奶奶看重王家是十里八乡的富户，想着将季三水这个小儿子拿捏得死死的，娶了王淑芬定能好好的帮衬家里。
结果谁能料到当初媒婆口中温柔腼腆，少说多做事的王淑芬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那张嘴哦，心情好的时候都能堵得人说不出来，何况是心情不好的时候，那简直怼得人心肝脾肺肾都刺痛无比。
最为关键的是，王淑芬这女人将季三水这整个老季家唯一能够下死力气挣钱的壮劳力拿捏得死死的，说往东绝对不敢往西。你说说，这一年年的，还变本加厉，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想到此处，季奶奶那才真的是悲从心里来，十分想哭。
“丧了良心的玩意儿哦，我怎么给老三娶了你。”季奶奶厉声嚎道。“老三，你赶紧滚过来了。”
季三水磨磨蹭蹭，跟着季二水过来。
“娘啥事？”季三水就像不知道他亲娘快要爆炸似的，特别憨憨的道：“俺忙着去找房子呢，真的没时间跟娘你谈心。”
无形腹黑最为致命，季奶奶差点就被季三水憨憨话语气得倒栽桩。
“老三家的。”季奶奶捂住胸口，气急败坏的道：“你要是还想认我这个娘，就把这个泼妇，搅家精给休了。”
季三水东看西看，又没找到季奶奶所说的‘泼妇、搅家精’，看来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季三水根本就不觉得王淑芬是泼妇兼搅家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