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 没毛病是没毛病,但说心里话,季言之真的很心伤啊。
如果有必要, 季言之真的想能吼一句, 谁tm手像鸡爪了。坑爷的孙子,会不会说话?
然鹅,随着狗蛋儿吼的这一嗓子, 三个儿子一蜂窝的进来,将原本就不宽敞的上房堵了个水泄不通。
空气变得浑浊不通, 你能指望好不容易挨个半个多月才自救成功的季言之,能说出什么话来。
就算要说,依着三个儿子蠢得只剩下孝顺的德性,话说得再意味深长, 估计也是听不懂的。
如此这般, 季言之还不如白眼儿一翻,假装自己要休息呢。
季言之这么做了,事实上,如果不是特效药刚刚进嘴,消化吸收需要一定的时间, 季言之还想任性的翻个身,拿后脑勺对着三个憨憨儿子。
只是, 憨憨就是憨憨,哪怕带个铁字, 也只能说明头铁身体强健, 不能说是个机灵鬼,反正季言之刚刚眼皮一掀,白眼儿一翻, 三个憨憨儿子就异常惊恐起来,甚至还学尖叫鸡,惊慌失措的喊爹,活像季言之下一刻就要一命归西似的。
季言之:“……”
“滚滚滚,赶紧给劳资爬,别打扰老子休息。”
暴躁的季言之赶紧撵人。药效已经上头,季言之是真的需要休息,哪里有多的美国时间,理会三个又憨又蠢的儿子哦。
季言之闭上了眼,不理会三个儿子。
三个儿子或许是领悟到了季言之先前翻白眼不是快没气儿了,而是对他们赤裸裸的嫌弃,见季言之双眼一闭,果真要休息似的,赶紧退出了上房。
季言之躺在木板床上,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特效药的效果很好,估计只要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能将季言之受损、淤血堵塞的经脉修复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三三二二,好生吃丹药好生调理就成。反正过了今晚,他应该能简单的走动。
如此一来,依着他的敏锐,自然比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相比,更加能够分辨他们所在,只剩下不足上百人口的村落,还能不能继续待。
带着这样的念头,季言之又将眼睛阖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季言之本以为自己这一睡,会比较安稳,可谁想到睡到半夜的时候,天气骤冷,八九月的时节居然下起了冰雹子。
一个个的,个头还不小,鸡蛋大小的冰雹,劈天盖地的落下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整个村落的茅草房屋顶,砸出无数的窟窿眼儿。
季言之是被冻醒了,而且是第一个醒来的。
这很神奇是不是,除季言之以外,整个季氏族人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因为那头四五十斤的麋鹿炖野菜吃得七八分饱的关系,个个睡得死沉死沉,睡之前又三五人聚在篝火旁,裹着棉被睡。以至于冰雹砸到脸上,将他们纷纷砸了一个鼻青脸肿,才惊觉发生了天灾。
这时候,季言之早就挣扎从木板床上起来,随意找了一根木棍作为支撑,慢悠悠的出了上房,将距离最近的狗蛋儿踢醒。
狗蛋儿是整个老季家,除季言之以外最聪明的。虽然刚刚被踢醒的时候,睡眼朦胧,但冷得透骨的冰雹渣子落到身上,顿时就打了一个激灵。
“阿爷,我去把大家叫醒。”
眼瞅着冰雹有越下越块头大的趋势,狗蛋儿真害怕他们没被冷死,而是被夹杂着毁天灭地之势的冰雹将他们砸死。
狗蛋儿跌跌撞撞,速度却很快的将大家伙儿都叫了起来。
大家伙儿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之后都是惶恐万分,顾不得冷,也顾不得恭喜季言之这位老族长恢复了健康,只全都惶恐万分的看着季言之,不知道未来的路何去何从。
“将房舍拆了,大家伙儿聚在一起,燃篝火取暖。”季言之眺望了一下天色,干脆利落的吩咐道。“我们先度过这一夜吧,明天再说接下来该怎么办的话。”
老老小小几十口人,夜色弥漫、冰雹漫天的情况,季言之还真不敢说连夜离开小村落,逃荒的事儿。就算已经有离开故土的打算,季言之也只能够等到第二天天明。
这一夜,可以说十分的难熬。哪怕老老小小几十口人,拆了房舍用木料做篝火,互相依偎挨着取暖,心情也是惶恐不安到了极点。称得上备受煎熬的,熬过了感觉特别漫长的后半夜。
这场突如其来的冰雹,直到天明时分才渐渐停歇,然后开始下雪,而且还是鹅毛大雪,不一会儿的功夫,到处就变得白茫茫一片。
季言之神色凝重的看着几乎称得上顷刻之间就变成雪白一片的大地,心惊肉跳。
“果然,家乡没法待了。”季言之叹息的道:“往南边走吧,南边好歹四季如春。”
“阿爷,你在说什么?”
季言之转而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的狗蛋儿。“狗蛋儿,阿爷能问问你,你以后想干什么吗?”
狗蛋儿低下脑袋,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一会儿,狗蛋儿又抬起头道。“阿爷,狗蛋儿原本想读书的,可是自从翠芽家为了供她家大哥读书,被叔婶卖去窑子后,我就不想读书了,三狗子侄儿说得没错,读书只为明事理出人头地,如果想要日子过得好,不一定非要读书,还可以做生意。”
季言之点头:“士农工商,商人有钱,地位却很低,有时候还会发生家产被差役强取豪夺。盛世还好,可如今世道八成乱了,狗蛋儿你确定要当一个护不住家人亲族的商人。”
“阿爷想要孙儿做什么。”
“你是长子嫡孙,接下来当和你春花大姐,娘亲、二婶、小婶一起照顾族中老小。”季言之顿了顿,接着说道:“其他的,等季氏一族离开故土,找到新的家园安置,再说吧。”
狗蛋儿咬着唇瓣,一直用心的听着。等季言之嘱咐完,才有些失落的开口询问:“阿爷,真的要离开?”
“要离开的。”季言之很肯定的道:“你且去跟着你娘亲、春花阿姐一起收拾。看能不能收拾出至少三天的口粮。”
狗蛋儿得了吩咐,很勤快的跑去帮忙。其他族人们也开始收拾,没用多久时间,互相帮助下就把行李收拾好了。季言之检查一遍,发现都是些吃的穿的。季言之满意的颔首,随后就让大儿子和二儿子负责背锅,就这样离开了住了大半辈子的小村落。
由于下雪的缘故,季言之一行人走得十分的慢。季言之这位辈分最高,地位也是最高的老族长因为大病初愈的关系,坐在了唯一的木板车上,由三儿子拉着,在整个队伍的最前边。
几十个人走走停停,很快就上了官道,然后被官道上连积雪都无法掩盖的尸体给狠狠的吓了一跳。
“把他们身上的东西扒下来。”
季言之眯眼打量一番,确定他们应该就近驻守的府军,顿时没有客气的意思。
本来这世道已经够艰难的了,先是天灾,接着就是各地府军打着剿匪平叛乱名义趁机打家劫舍的人祸。如今人祸未过,天灾又降临了。八九月份下冰雹,简直是没有给平头老百姓们活路走。
季言之有预感,哪怕熬过了这次的天灾,接下来世道也会越来越乱,说不得就有草莽英雄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揭竿而起。
如果季言之来到此方位面世界的年龄,哪怕是三十而立,季言之估计会想着搏一把,争取捞个开国国君当当。可是现在嘛,他人老了,又拖家带口几十人,拿什么去拼搏?还不如老老实实的认命,带领几十口人逃荒呢。
“阿爹,我们扒他们的衣服,合适吗?”
季言之沉思感叹万千间,三儿子那个憨憨居然犹犹豫豫的开口了。这下子,季言之已经连翻白眼的欲望都没了。
“老子怎么说,你怎么做?不扒他们的衣服?我们一行人拿什么去南方。”
三儿子憨憨的挠头:“是这样啊,阿爹我这就干。”
“记得扒得干干净净。”
季言之不耐烦的挥手,立刻就有青壮跟着三个憨憨儿子一起行动。
这一路被冰雹砸伤又被大雪掩埋冻死的府军,估计没少干把平头老百姓当成土匪来剿的事儿,一个个的都穿得厚实不说,还藏有金银首饰。季言之让人全部收捡起来,都放在唯一的木板车上,由同族青壮们轮流拉车。
至于原本坐着木板车的季言之,则让几个儿子给他找了根木棍,当成拐杖杵着,在狗蛋儿以及夏花的搀扶下,往南的方向走去。季言之的目的地,是后世海南一代,四季如春,资源丰富,根本不用担心饿肚子的问题。
至于狗蛋儿到底是读书还是当个赚钱的商人,相较于活着,都是旁枝末节。季言之目前无法顾及,只能够保证几十口人都活着。而只有活着,衣食住行不成问题后,才能够想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