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珍:“让他买?我看悬。”
季三河:“嘿嘿,就是悬才要问,这样新房子起了以后,我拆了这两间厢房拿青砖去修院墙厨房,阿娘也没话说了。谁让大哥说了不要的!”
刘珍:“…那三河你快去问吧。”
季三河窝在房间里稍作休息,就去北屋正房找躺在炕床上养膘的季二牛,也不知道季三河怎么说的。反正季二牛气得狠,不愿意花钱买下东西厢房不说,还大声嚷嚷让季三河一家子不想就近照顾两老就赶紧滚,别拿房间小了以后孩子多了会住不开说事。
季二牛这个家伙真的是会说话,明明是他舍不得花钱买下东西厢房,又不准季言之、季三河搬走之后,将东西厢房拆了,干脆就来了一句季三河、刘珍两口子想学季言之一样,不想住在一起照顾两个老的。
并且这一回,刘桂枝没有再当猪队友,很好的起到了煽风点火的作用,只让季老太心里头火烧火燎的,格外的难受。于是,季言之拎着从山上抓的两只野兔,哼着歌儿回来的时候,就碰到了季老太中气十足的喝骂场面。
季言之有些迟疑,不过到底还是踏足进了老房子。
“怎么回事?”季言之小声询问看戏看得很嗨皮的季大宝和季美妮。
季大宝不知道该怎么说,反倒是口齿伶俐的季美妮当即就接过季言之手中拎着的两只兔子,冲着季大宝来了一句:“怂货,还不拿去让阿娘处理,免得被某个不要脸的泼货讹了去。”
季大宝没有言语的接过两只加起来大概有十来斤重,很是肥美的兔子,转而去找正在房间里躲着收拾屋子的王春花。
季美妮继续拉着季言之,用俏皮的话语说起了这回又在吵闹啥。
季言之听了以后,久久不语,好半晌才幽幽的道。“每天上演大戏,再老实的人都受不了吧。”
何况季三河这小子本身,也有属于自己的小心思。季三河比起季二牛来,唯一好的在于他没有季二牛那么阴损,且懂得尊敬爱护妻子。
哪怕他和季老头、季老太两老一样重男轻女,疯狂的想要个传宗接代的儿子,也是尊重爱护妻子的,而不像季二牛那样,稍微有点点邪火,都会发泄到刘桂枝的身上。
“可不是受不了嘛!”季美妮撇嘴,不留余力的吐槽二房的人。“可偏偏二叔会说话,直接把小叔小婶受不了二叔二婶,偷换概念成了受不了阿爷阿奶。平日里二叔放个屁,阿奶都觉得是香的,这不就认准了小叔小婶想另起新房子搬走,是嫌弃他们两老,不想给他们养老。”
“你去帮着你们阿娘收拾兔子。”季言之随意瞄了一眼已经开始停止争吵,正不断喘着粗气,估计等着自己‘做主’的季老太,转而问:“对了,草妮儿呢?”
“屋子里玩呢!”季美妮边回答边跑着说:“阿爸,我去看着草妮儿和小宝。”
季言之摇头,没有理会季美妮偷懒的举动,转而老神自在的道。“吵啊,闹啊,怎么不接着吵接着闹?”
原本等着季言之这个大儿子做主的季老太,只觉得心窝抽抽的疼。
“老大,你才转悠回来,不知道这个不孝子是怎么气我的。”季老太手哆嗦指着季三河,可见着实气狠了。
季言之:“大概什么情况,美妮儿已经跟我说了。阿娘,我做儿子的不偏不倚的说句话,三河跟着我这个大哥的一起起房子搬出去有错?你老别忘了我们已经分家了。”
季老太:“我知道分了家,可是……三河他事先不打招呼,还找二牛说西厢房要不要,不要的话,他就拆了好省些砖钱。”
“三河说错了?”季言之一本正经的反问季老太:“阿娘,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情,分家协议写得清清楚楚,东西厢房分给我和三河,我们就有权决定他的归属,不是二牛瞎嚷嚷,就能白白占去的。”
季言之这话可是说到季三河的心坎里,可不是房子分给了他,他就有权怎么处理房子吗。季三河一反沉默寡言、闷油罐的形象,难掩激动的问季老头。“爹,你咋说?”
季老头一直在旁默默的抽烟,看似满腹愁容,实则根本无心理会家里的吵闹,这不,季三河这一问,季老头还有些茫然呢,不过很快就回过神,很公平公正的说。“你大哥说得对。”
季二牛暗地里咬牙,正要反驳之时,季言之说话了。
“咱们这个季家村总共就只有百来户的人家,从村头走到村尾,也要不了多久的时间。就算搬出去住了,一有什么事儿,叫一声不是很快就过来了吗?怎么就非要住在一块儿?看看现在,每天都吵吵闹闹的,有意思吗?”
季老太:“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我这个做娘的不对,还是指责二牛在挑拨离间。”
“阿娘心里都清楚,还说什么说。”季言之按了按太阳穴,表示自己很疲惫。“反正我和三河一个意思,东西厢房如果二牛舍不得花钱买的话,那就拆了,也能省些砖钱。”
季二牛这下子是真的坐不住了。
“大哥,你咋这样说话,就不怕把妈气出个好歹来。”
季二牛这个人真的很可笑,可是老季家最极品的。明明都已经分家了,该是互不干扰,各过各的。他偏偏提议大伙儿还是一起吃,一家人做一天轮流着做。
这提议吧,按说该是总共有六口人的大房在便宜的。可问题是,该二房做饭的时候,就没见刘桂枝拿出粮食来,都是季老头、季老太出的,也就是说分家之后的这段时间,季二牛、刘桂枝两口子外带季金贵、季银贵两兄弟都是吃老人和兄弟的。
季言之其实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只要好相处就成。可问题是,刘桂枝在季二牛的‘纵容’之下,成天的挑事儿,基本上都是每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
季言之不知道季老太哪里来的滤镜,认为刘桂枝比刘珍好,比王春花懂事,是她最得意的儿媳妇。
季言之只知道季老太纯粹就是狗屎糊了眼睛,看刘桂枝这坨狗屎不管哪儿都香得很。
所以,该算清楚就算清楚,不是有句话叫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吗。像季二牛、刘桂枝这种人,为了避免他们蹬鼻子上脸的赖上你,还真的要事事都跟他计较。
这方面,王春花做得很好。反正就季言之了解,刘桂枝只要跟王春花杠上,那是吵也吵不过打也打不过,就算吵赢打赢,多数也是在季老太拉偏架的情况下。
偏偏刘桂枝她很倔强,即使被王春花骂得灰头土脸、打得皮青脸肿,也依然固我,越挫越勇的和王春花对撕。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真的挺让人佩服的。嗯,至少季言之是很佩服的。
“只要你不跟着瞎掺和,妈会生气?”
季言之一脸疑惑的看向了季二牛,可把季二牛记得够呛。
“我什么时候跟着瞎掺和了?”季二牛气得狠,声音就显得有点阴阳怪气。“哪有像大哥、三弟这种为了起新房子打老房子的主意?你们可别忘了,爸妈还在老房子住着呢。”
这话说得……
季言之还就得跟他好生的辩辩。
“需不需要我去找村支书,将分家协议要来?”季言之肃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道:“我再说一遍,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写着,老房子北屋正房正中堂屋阿爸阿妈住,东西两厢房,我和三弟各一处。既然左右厢房分给了我和三弟,那么我和三弟就有权利处理。”
“三弟开口询问你要不要便宜一点儿买,不买的话就拆了厢房将就着重新起房子。这话哪里不对?”
“这话哪儿都不对。”季二牛偏认死理的道:“爸妈还在呢,你拆老房子合适?”
季三河见季二牛死咬着不放,不禁有些急了。“二哥,你这样倔,不就是想着我和大哥搬走了,不拆左右厢房空着久了也是你的嘛。照你这样想,当初分家就不该平均分配。”
被说中了心理,还被直晃晃的指出来,季二牛更加的恼羞成怒。季二牛对上季三河,季三河一向沉默寡言、埋头干活惯了,自然不会比季言之好。人嘛,总是欺软怕硬,相比季言之,季三河就是个好欺负的。
当然了,这只是季二牛以为的,事实上不管是季大军(季言之)也好,还是季三河也罢,在他们的手上季二牛最多占点小便宜,哪怕是一直在外的季大军,之所以一直把钱寄给季老太,从来没怎么管过家里,不过是因为不放在心上。
如果放在心上,依着季大军年纪轻轻就敢出去讨生活,再跟着部队走的本事,王春花和孩子至于在他不在家的时候过成那样吗。无他,只不过不在意而已。
觉得季三河居然在‘重要时刻’搭腔,是对他的挑衅,季二牛就像一只疯狗似的,开始扯着季三河喝骂,硬是将好好的一场‘辩论’变为了泼妇骂街,成功将事儿给搅和了。
季言之:“……”
——别说,还真有急智的,不过就是没用在正途上。
季言之讥笑了一声,开始道:“三河,你不是说想跟大哥上山吗,还不赶紧收拾一下。”
季言之冷冷淡淡的话语算是解救了季三河,季三河赶紧洗把手,跟着季言之出了门,过了许久,往山上走的时候还隐约听到季二牛、刘桂枝两口子胡搅蛮缠且中气十足的声音,不免心有余悸的舒了一口气。
“果然跟二哥就不能好好的说话。”季三河一言难尽的道:“不过好在事情已经过了明路,他再不满又能怎么样。”
“嗯,最多骂你一顿,打你一顿。”
季言之却不像季三河想的那么乐观,依着他这段时间对季二牛的了解,东西厢房最终季二牛还是会出钱买下的,只不过那个价格嘛,肯定很喜人。季言之琢磨东西四间厢房加起来,估计不会给到一百甚至更低,毕竟只有这样才附和季二牛、刘桂枝这两口子精打细算的本性。
事实上,季言之还真就猜准了。从山上转悠一圈,打了一只野鸡让季三河拿回去给刘珍补补身体,往后的一周时间里,季二牛和刘桂枝倒挺安分的,没出来挑事,只不过砖瓦一拖回来,季言之和着季三河开始起新房子,事情就钻出来了。
事情的起因是两家共同出粮食,由王春花和刘珍一起给来帮忙的青壮做饭。
按理说,起新房子这样的大事,作为兄弟季二牛怎么着也该来帮忙。可季二牛来是来了,却拖家带口的,特别是刘桂枝事情不做却总是搬弄是非,惹得正在做饭的王春花直接摔了勺子,跟她干了一架。
这一回,由于是在外人面前,季老太就算有心想偏帮,也没法。只能按捺习心头,在刘桂枝被王春花揍得皮青脸肿时又狠狠骂了她一顿。说她一天到晚的挑事,是不准备和季二牛过了吧。如果是,就赶紧滚回娘家去。
季老太的这番话,算是真震慑住了浑不咎的刘桂枝。
事后刘桂枝又被觉得丢脸的季二牛狠揍了一顿,刘桂枝的鬼哭狼嚎声那叫一个凄厉,当晚几乎没一个人睡着,第二天全是顶着熊猫眼开始忙活。中午的时候,刘珍心有余悸的凑到王春花的跟前说话。
“哎,也不知二哥怎么想的,怎么就那么心狠,明明二嫂会闹,都是他的缘故,结果倒全成了她的错。”
“那是刘桂枝该的。”王春花没好气的哼哼:“以往没少败坏我的名声,现在遭了罪儿,纯属活该。你别顾着同情啊,如果不是她在里面当搅屎棍,我们两家至于被占便宜吗。”
刘珍眼睛一闪,又道:“三河说二哥有想法买下我们两房现在住的东西厢房,大嫂,你是什么意思?卖还是不卖?”
“我家大军也说过这事儿。”王春花说。
王春花相较刘珍,心态倒是挺平和的。这和季言之背地里教妻有关,现在的王春花虽然还是喜欢时不时的跟人,特指刘桂枝干上一架,但偷奸耍滑好吃懒做的德性,慢慢在改变,就连贪小便宜的毛病也渐渐的消失。
总之,除了依然和刘桂枝不对付,总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暴脾气,跟刘桂枝干上一架外,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王春花又道:“我家大军说了,二弟和那刘桂枝就那德性,你要计较是计较不过来的。而且跟他们计较深沉了,手段好会让他们吃个大亏,但同时我们啊,也会吃点小亏。我想了想,觉得我家大军说得挺对的。再说了,爸妈还在呢,有他们在会允许我们在觉得二弟出钱低的情况下,把东西厢房给拆了?”
季老头、季老太是长辈,不管他们怎么偏心眼,总算拉扯了三个孩子长大。而且在分家的事情上,尽量做到了不偏不倚,将家当平均分配了三个儿子。有季老头、季老太在,闹深沉了,季言之和季三河很容易被人说不孝的。
这个年代孝大于天,在农村的话,如果被人指责不孝,那是寸步难行的。
所以私底下,季言之干脆就把这些道理都揉碎了,讲给王春花听。而王春花又不是真蠢,何况她之所以会变得好吃懒做偷奸耍滑,不过是自我的保护机制,反正在老季家干多干少得到的待遇都是一个样儿,那为什么要勤快得像老黄牛一样,反而好吃懒做偷奸耍滑能让自己过得更好。
不过现在嘛,能够自己当家作主了,自然而然要变得勤快起来。
王春花手脚麻利的将野菜干洗干净,切了一条大概两斤左右的五花肉,一起炖在大铁锅里,这才又抽空和刘珍继续唠嗑。
王春花:“他们爷们的事,我们女人啊,料理好家务就成了,别瞎操心,不然准得像刘桂枝一样,将好好的事儿搅合得一团糟。”
刘珍乖巧应是,心里却想着人家刘桂枝可不是好心办坏事,而是故意把好事搅和得一团糟,毕竟有句俗话说得好,浑水才好摸鱼嘛,把好似搅和得一团糟,也能够更好的占便宜不是。
又过了一个半月,两幢同时起的新房子总算修葺好了。
季言之一家子的新家,比起季三河一家子来讲,面积要大了一半。不过这是正常的,季言之家加上客厅总共有六间住房,这里面还不包括另外起的厕所和厨房、柴房,统共九间,可不比季三河家面积大了一半。
对此,季三河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可他不会嫉妒。这就是他和季二牛的最大不同,有自知之明,不会去嫉妒自家兄弟的,甚至臆想兄弟的就是他自个儿的。
哪像季二牛,想一出是一出,开始讲的花一百块钱将东西厢房买下来,然后两家新房子搭建好了,准备搬去住的时候,又改口说价格太高,想只给五十块钱就买下东西厢房。
季言之:“……”
季三河:“……”
季言之是真的不知道季二牛到底哪儿来的脸,敢当着大家的面儿说这个话的。毕竟迁新居的宴席,坐的不光是季老头、季老太等长辈,就连村里相熟的村民都来了的,包括王春花的娘家人一个不落,季二牛就不怕被亲亲戚戚群起而攻之吗。
要知道这年头,起一间黄泥胚子的茅草屋都要花个十来块钱,何况是四间敞亮,青砖做墙的东西厢房,没个两百来块根本就拿不下来。
季言之即使来到这个位面并不长,但他有原主季大军的所有记忆,知道老季家的老房子修建起来大概花了七百的样儿。这是由于用的青砖的缘故,如果是红砖,老房子北屋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四间大概只花五百多就能够拿下。
别以为七百、五百是小数,在这个分钱、角钱、元钱为最流通货币,十元、五十元、一百元钞票老百姓很难见上一面的年代,是顶天的大钱了。拿季言之所在的季家村来说吧,一家子勤快从年头忙活到年尾,工分结算后拿到的现钱估计只有二三十块,这还是情况好的时候,不好的时候几块十块都有可能。
拿一年二十块的收入计算,一家子要存七百、五百要存几十年才能存够。
老季家能够起,在农村来讲那么气派的房子,完完全全是季大军的功劳,这是整个季家村的村民公认的事实。所以说,季言之还真就难以理解,为什么季二牛会那么理所当然,或者说想当然的认为自己对老季家的贡献最大,整个老季家都活该是他的。
或许这就是极品的思维。
季言之微微眯眼,似笑非笑的坐在一旁不吭声。
原本热热闹闹的气氛,因为季二牛想以购买茅草屋的价格购买四间青砖瓦房的好想法,肃然一安静。
季大伯本来和着季老头、季小叔几个兄弟说说笑笑的,一听这话,顿时板起脸,有些不悦的问季老头。“老二,二牛说的意思也是你的意思。”
难得被大哥用这种语气询问,季老头觉得丢脸死了,一时之间不免对总是纵容季二牛胡闹的季老太起了怨怼之情。
“大哥,这,不关俺的事啊,俺要是有那个心思,当初分家的时候就不会将家当平分给三个儿子了。”
季老头辩解道,同时他也很委屈,他又不是季老太那种偏心到胳肢窝的人,岂会不明白大儿子、小儿子当初同意将一人五十块钱就把东西厢房卖给季二牛,纯粹是看在他们两老选择跟季二牛一起生活的份上。
如今,季二牛闹了一出又一出,让季老头开始怀疑,当初选择和季二牛一起生活,由季二牛负责养老是不是做错了。
都怪老婆子糊弄,季二牛这样子,会是个孝顺的孩子吗?
越想越觉得自己晚景凄凉,季老头重重吸了一口旱烟子,转而询问好像在看戏的季言之。“老大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