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嬷嬷没有说话。
林秋曼继续说道:“男怕入错行, 女怕嫁错郎。对于婚姻,二娘也是想求长久的,最好是一辈子都走不散的那种。”
吴嬷嬷:“这自然是所有女郎们的期望。”
林秋曼把茶碗捧在手里, 食指轻轻摩挲碗身, 幽幽道:“前段时日我接了一桩休妻案,夫妻成婚十五载, 约定一夫一妻恩爱到白头,结果半道儿上男方要纳妾, 女方不允, 男方闹到公堂上要休妻, 其理由是女方善妒。”
“后来呢?”
“男方的一句话令我反思, 他说我往日哄着你供着你是我愿意,如今我不愿意哄你供你了, 你能把我怎么着。当时那娘子被问愣住了,一句话都回答不出来。”
吴嬷嬷沉默。
林秋曼继续道:“我总是在想,我到底需要的是什么。”
“那你想要什么?”
林秋曼抿了口茶, 眼底露出笑意,“我自然也想像那姚娘子一样, 一夫一妻, 相互扶持走到白头的。”顿了顿, “可是这个人不是殿下。”
吴嬷嬷皱眉。
林秋曼看向她, 现实道:“婚姻讲究的是门当户对, 往后与殿下匹配的自然是家世背景都不会太差的世家贵女。他的条件均是拔尖儿的, 女方若要与他匹配, 娘家背景自然不可小觑,那是女方能挺直腰板站在他对面的脊梁骨,可是我林二娘没有。”
吴嬷嬷赞许道:“你说得不错, 他值得京城里最好的世家贵女匹配。”
林秋曼:“林家的门户嬷嬷你是清楚的,我没有一个强大的娘家背景做后盾,我若想求长久,拿什么到他面前抬头挺胸做人?”
吴嬷嬷认真地盯着她打量,像是第一回 认识她一样,有些陌生。
林秋曼继续说道:“嬷嬷你在宫里待了数年,应该知道情爱是最靠不住的,以色侍人更不长久。”
“这话不假。”
“所以我林二娘很有自知之明。我没有娘家背景,只能靠自己在他跟前挣前程挣尊严,让他认同我,爱重我。只是很遗憾,我目前还没那个本事做到,他对我的喜爱也仅仅只是囚雀般的喜欢而已。”
“嬷嬷你说,倘若他日殿下我对厌了,倦了,像吴郎君跟姚娘子说的那样,往日我哄你供你是因为我愿意,现在我不愿意了,那个时候,我又当如何自处?”
吴嬷嬷垂首沉默。
林秋曼的脸上有几分无可奈何,“与其做一对怨偶相互磋磨,还不如现在就断干净。”
“我与殿下门第差别巨大,我没有强大的娘家做后盾,在他面前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是乏善可陈的。我唯一能保留的就是我那点可怜的自尊,可是嬷嬷,我不想把它丢了啊。它虽然微不足道,却是余生要陪我走一辈子的东西,我舍不得丢……”
说到这里,林秋曼觉得心里头有几分苦。
“我再不济也是个官家娘子,读书识字明理,不是让我委曲求全的。我就只想活得堂堂正正一点,明白一点。可是在殿下面前,在森严等级面前,我的尊严是微不足道的。它只会让我更痛苦,更难堪,无地自容。”
“这样的日子,我害怕。诚然他很好,却不是我有本事去攀附的。我输不起,也赌不起,更不想去赌。”
这些话均是真情实意的,它是林秋曼内心对这段感情的诠释。
吴嬷嬷到底还是有几分感触,被她的诚实打动,幽幽道:“听了你的解惑,我是满意的。”
林秋曼缓缓起身朝她行大礼跪拜,她急道:“你这是作甚?”
林秋曼诚挚道:“嬷嬷和陈管事对我一直照拂,你们真心待我,我都是知道的。不管以后我跟殿下如何生伤,但这份感激之情,二娘是记在心里头的。”
吴嬷嬷觉得窝心,“我只是个奴仆,哪承得起你这番大礼。”
林秋曼摇头,“嬷嬷和陈管事皆是殿下的至亲之人,就如同我与乳母张妈妈一样,身份是仆,心里头却是至亲,你自然承得起这份礼。”
吴嬷嬷扶她起身,“往日我倒是小瞧你了,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何三番两次不识抬举。如今看来,郎君确实很有一番眼光。不过你到底把他触怒了,他因你寝食难安,辗转反侧,如今你来求他,必定是会磋磨你的。”
林秋曼坦然道:“我既然下定决心来了,自然是清楚的。”
吴嬷嬷点头,“你心里明白就好。”又道,“郎君对你很是喜欢,我也盼着你们能好,但你的考虑也有一番道理,我不敢强求,只望你日后好自为之。”
林秋曼:“多谢嬷嬷体恤。”
吴嬷嬷:“你安心等着吧,我还有其他事要做,先下去了。”
林秋曼应声好。
待到傍晚时分,李珣才从政事堂回来。
吴嬷嬷到门口接迎。
李珣撩起轿帘,从轿中钻出,吴嬷嬷说道:“郎君,林二娘来了。”
李珣露出一抹笑意,嘲弄道:“她可真沉得住气,让我等了这么些天。”
吴嬷嬷扶他进府,温言道:“人家好歹来了,郎君可要悠着点,别又见了血。”
李珣偏过头看她,一本正经问:“你可搜过她的身?”
吴嬷嬷:“……”
李珣:“上回她藏了剪子,这回估计又藏了好东西。”
吴嬷嬷噎了噎,“上次是郎君用强,这次是她自己来求的,应该知道分寸。”
李珣没有说话,他起了心思折辱她,沉默了阵儿,才道:“叫她到书房来,服侍我更衣。”
吴嬷嬷有些忐忑,又提醒了一句,“郎君可莫要见血。”
李珣抿嘴笑,“依你。”
他背着手前往书房,路过长廊时瞥了一眼笼子里的金丝雀,明明走过去了,却又折返回来,饶有兴致地打开鸟笼把它放了。
长廊上挂了六只笼子,里头的鸟雀全都被他放了。
养家的雀儿,放出去总会回来的,有恃无恐。
林二娘亦是如此,再傲的人,也有卑躬屈膝的那一天。
家奴取来胰子供他净手,李珣认真地清洗,随后拿干净帕子擦干。
回到书房,老陈送来茶水,他摘下官帽,做了个手势,老陈退下了。
片刻后,吴嬷嬷把林秋曼领了过来。
李珣站在窗前理袖子,扭头瞥了一眼。
林秋曼心里头明明有些退缩,但架不住局势,只得硬着头皮走进书房行福身礼。
吴嬷嬷关门退了出去。
李珣慢条斯理地把窗户掩下,林秋曼没有吭声,只垂首不语。
两人僵持了半晌后,李珣似想起了什么,缓缓说道:“年前,郭太后,好像就是在你那个位置跪着求我放了她娘家。”
听到这话,林秋曼猛地抬头,看到李珣正歪着头盯着她打量。
那种眼神带着赤-裸-裸的侵犯,一个男人对女人侵犯。
她不安地低下头,特别讨厌现在两人的立场,因为她是没法挺直腰板的。
见她沉默,李珣觉得有趣,嘲讽道:“你平日里伶牙俐齿,现在怎么哑巴了?”
林秋曼咬咬牙,跪了下去,额头贴着地道:“奴恳请殿下保兄长林文德一命。”
李珣盯着她看了会儿,蹲下身道:“你抬起头来我瞧瞧。”
林秋曼依言抬头,不愿触碰他的目光,窝囊地回避了。
李珣更觉趣味,揶揄道:“林二娘,你也有今天。”
林秋曼沉默不语。
李珣缓缓起身,淡淡道:“你兄长知法犯法,我凭什么要保他性命?”
林秋曼急急道:“他虽然触犯律法,但罪不至死,至少林家并不清楚他到底贪了什么。”
李珣背着手睥睨她,“有人跟你指点过?”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他罪不至死?”
“秦郎中是奴姐夫,从他那里打听了一些消息,但近两年府里根本就没有外账进来,可见兄长贪的不是钱银,应是物什。”
李珣走到书架前,从中取出一卷字画,说道:“你兄长很有眼光,当初我为了宋致远的柳公孤本,用枣红马去套取,结果输了。”
林秋曼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
李珣朝她晃了晃手中的字画,“这是柳公临死前的绝笔,我寻了许久,不想竟落到了他的手里。”
林秋曼很想骂脏话,“就贪了这个?”
李珣点头,“就为了这个,值好几匹枣红马呢。”
林秋曼:“……”
李珣嫌弃道:“你是俗物,不懂字画玉器,跟你这种人说了你也不理解。喜欢柳公字的人如获至宝,不屑之人视如敝屣,可见你兄长是喜爱至极的。”
林秋曼没有吭声。
李珣继续说道:“当时有人不识货拿着这东西贿赂他走郭戎那里的门路,他收了东西允了。我可得好好感谢他爱护得好,没弄损了。”
林秋曼试探问:“殿下能保他的性命吗?”
李珣放好字画,好整以暇道:“我可不会做亏本生意,你拿什么条件来交换,嗯?”
林秋曼垂首不语,李珣背靠桌案,双手抱胸,一身紫袍章服官威范儿十足。
他露出猎人诱捕猎物的眼神打量她,兴致盎然道:“当初郭太后来求我时,什么条件都允,你呢,你拿什么条件来求我?”
林秋曼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那可是你大嫂。”
李珣轻轻笑了起来,目光在她身上流连,轻佻道:“我对人-妻没什么兴趣,但你林二娘这副身子,我倒还没厌倦。”
林秋曼缩了缩脖子。
李珣缓缓朝她走了上前。
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其他原因,她临阵退缩想跑。
李珣快步阻拦到她面前,抿嘴笑道:“送上门来的东西,岂有轻易放掉的道理?”
林秋曼后退两步,有些恐慌道:“奴后悔了。”
李珣步步逼近,“我可等了你好些天,林文德触犯律法,官员家属是要连坐的,若不是等着你上门求我,我岂会把事情压到至今?”
听到连坐,林秋曼心里头愈发忐忑。
韩家这出戏,是要把林家一窝端的。
见她面色发白,李珣伸手,林秋曼脱口道:“别碰我!”
李珣挑眉,说话的语气不紧不慢,听不出思绪,“你可莫要扫了我的兴致,待我不想碰你时,你求都没用。”
林秋曼狠狠地掐掌心,还是放不下身段委曲求全,“奴后悔了。”
李珣啧啧两声,笑盈盈道:“上回我曾说过,往后我绝不为难你,说话算数。”
林秋曼警惕地往后退,李珣就看着她退,眼中的兴致愈发浓郁。
直到林秋曼开门离去后,他还站在原地笑。
那种笑里带着恶毒的玩弄,好似她是一只放掉的鸟雀,养家的玩意儿,终归会回来的。
不出所料,还不到茶盏功夫,林秋曼又折返回来了。
李珣端坐在桌案前,连瞧都没有瞧她。
林秋曼的内心挣扎了良久,才嗫嚅道:“奴想明白了,奴要保林文德性命。”
李珣缓缓抬了抬下巴,目光灼灼问:“你拿什么来保他,嗯?”
林秋曼咬唇不语。
李珣轻飘飘道:“还是没想明白哪。”
林秋曼咬牙道:“奴想明白了,殿下要什么奴就给什么。”
李珣又露出那种肆无忌惮的侵犯眼神,淡淡道:“脱。”
“我现在就要。”
林秋曼:“……”
两人盯着对方。
李珣等着猎物主动投怀送抱,林秋曼则是日了狗的心情。
双方在静默中僵持了许久,李珣等得不耐烦了,起身离去。
林秋曼急了,冲上去从身后一把抱住他的腰身。
淡淡的松木香侵入鼻息,林秋曼窝囊地把脸藏到他的背后。
李珣缓缓低头凝视她露出来的一截手臂,蜈蚣一样的疤痕刺进他的眼里,泛起了一股子阴寒。
他伸出食指轻轻摩挲那道疤痕,指尖冰凉,不知在琢磨什么,“你可想清楚了?”
林秋曼没有说话,只是把他箍得更紧了些。
李珣愉悦地笑了起来,无耻道:“我不会勉强你,你若不愿意伺候我,随时可以走。”
“奴愿意伺候殿下。”
“当真?”
“当真。”
“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
“没有怨言?”
“没有。”
李珣温吞吞地松开她的胳膊,转身瞧她。
林秋曼的脸上仍旧是一副贞节烈妇的表情,他瞧得有趣,故意问:“你喜欢我吗?”
“喜欢。”
“喜欢我什么?”
“……”
“是回答不出来,还是不想回答?”
“殿下生得俊。”
“还有呢?”
林秋曼不想做戏。
李珣冷不防收拢她的腰肢,整个人都贴到他身上去了。
他比她高出许多,低头俯视的样子很有压迫力,她窝囊地别过脸。
李珣轻笑道:“瞧你满脸不痛快的样子,你这是来求人的态度吗,嗯?”
林秋曼沉默不语。
李珣命令道:“吻我。”
林秋曼犹豫了许久,才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李珣很满意她的表现,一把抓住她的后颈,与她唇舌厮缠。
女郎特有的馨香气息激发出他骨子里的占有欲,桌案上的砚台书籍等物纷纷落地,林秋曼被他按到桌案上要了。
傍晚的余光渐渐下沉,天色愈发暗了下来。
室内昏暗,没有烛火,只有翻涌。
林秋曼蜷缩成一团,披头散发地被李珣禁锢在怀里。
他满足地轻吻她的发,说道:“晚上留下来。”
林秋曼拒绝,“奴要回去。”
李珣的手漫不经心游移,“回林府来不及了。”
林秋曼:“回平春苑。”
李珣轻笑,低沉嗓音在耳边撩人心扉,“只隔了一条街,有何不一样?”
林秋曼没有说话。
李珣抬起她的下巴,细密的吻落到她的唇上。
林秋曼像木头似的,他不爽道:“回应我,不把我哄高兴了,就不替你办事。”
林秋曼窝囊地回应。
等到李珣彻底饕足了,两人才喘着粗气分开。
林秋曼脸颊绯红,她的身体对他是有记忆的,无关情爱,只是本能。
李珣轻咬她的耳朵,暧昧道:“你看,你的身体对我是有留恋的。”
林秋曼想挣脱他,却被霸道禁锢,李珣强势道:“什么时候入府来?”
“奴死都不入府。”
“呵,还挺倔。”
“殿下要什么都行,唯独不入府。”
李珣沉默。
林秋曼绷紧了神经,敏感地探寻他的情绪。
他把她箍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她吃痛道:“疼。”
李珣附到她耳边,如魔鬼的呓语,“我生气了。”
林秋曼的心悬挂起来。
李珣:“你说我要怎么惩罚你呢,嗯?”
林秋曼不安地扭动身躯,想要离他远一些,却被他捞了回来。
松木香在鼻息萦绕,李珣垂眸摩挲她的唇,冷酷道:“你如今可是罪臣亲眷,往日我给你正妻分位,你不要,现在你是彻底丧失资格的,就算他日你再嫁他人,也会背着这份污迹。”
林秋曼平静道:“奴知道。”
李珣露出狎玩的眼神,“你说以后还有那个男人敢要你?”
林秋曼没有说话。
李珣:“先前我愿意疼宠你,却被你扎得满手血。现如今我还愿意疼你,却不会再给你体面,你就只是个玩意儿,明白吗?”
林秋曼冷静道:“奴明白。”
李珣把玩她的发丝,“林文德仕途尽毁,就算我保了他性命,五年流徒是少不了的。林家家产抄没入国库,林府仅剩空壳,林家的前程算是彻底断了。”
林秋曼咬唇不语。
光线昏暗,李珣瞧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冷酷地阐述残酷现实,“林家老幼妇孺是无法在世立足的,你若想保她们余生太平,我李珣可以让你依附。”
林秋曼淡淡道:“殿下心意奴领了,林家没有了林文德,还有我林二娘。”又道,“就算林文德是韩家作祟导致,那也是他本身有问题,被韩家抓了把柄。可我林二娘却是光明磊落的,他韩三郎要来,尽管来。”
李珣被气笑了,“你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林秋曼不以为意道:“若说韩家是龙潭,你晋王府又何尝不是虎穴呢。韩三郎要取奴性命,你李珣同样把奴当玩物也会要奴性命。反正都是这般命运,奴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守着林府,也总比任人磋磨的好。”
这话把李珣惹得不痛快,冷不防捏住她的后颈。
林秋曼被迫仰头,李珣阴沉道:“有时候我真恨不得杀了你。”
林秋曼彻底躺平,“奴这条性命反正都是白捡来的,早就不想在这世道挣扎了,殿下若喜欢,拿去便是。”
这话把李珣的心揪了一下,“你就不知道识时务服个软?”
林秋曼笑了起来,不答反问:“服软给谁看?摇尾乞怜给谁看?是不是奴服个软,哭一哭,就能获得应有的尊严和自由了?”
这个问题李珣答不出。
林秋曼忽然有些心灰意冷,“奴生来就是贱骨头,穷得要命,在殿下跟前更是穷得一无所有,若殿下连奴仅存的那点尊严都想拿去,那便拿去吧。”
她从未说过如此消沉的言语,可见是被现实磋磨得疲乏了。
李珣微微松手,做出让步,“我说过不会为难你,三天,入府陪我三天,什么时候把我喂饱了,什么时候给你办事。”
林秋曼:“你能给奴什么?”
李珣:“林文德五年流徒,我保他在流徒期间性命无恙。林府家产抄没,我给你留些糊口。亲眷不受罪名牵连,再有其他条件免谈。”顿了顿,“你既然这般倔,我便要看看你怎么守住林家。”
林秋曼笑了笑,“这交易挺好,奴未损分毫便保全了林家,也不算亏。”
李珣一言难尽,“林二娘你是不是缺心眼?”
林秋曼嘲弄道:“殿下所言极是,奴若心思太细,只怕早就受不了这肮脏世道了。可是奴现在不是好好的吗,适应得快,接受得也快,兴许哪天扛不住被奴化了,殿下反而还奇怪了呢。”
不知怎么的,这话李珣听着很不是滋味。
他明明是带着报复心磋磨她的,就想看到她低头服软的样子。
真到她露出软弱时,他反而不舒服,一点征服的快感都没有,甚至很讨厌。
见他久久没有回应,林秋曼疲惫问:“殿下还有其他吩咐吗,若没有了,奴想回去了,阿娘还在等着,奴不想让她担心。”
李珣:“再陪我一会儿。”
林秋曼温顺地缩在他的怀里。
李珣幽幽道:“有时候我可恨你了,恨你彻骨,可有时候又喜欢你到骨子里头,恨不得与你生死同穴。”
林秋曼失笑,也回敬他道:“有时候奴也很厌憎殿下,厌憎殿下自以为是,可有时候奴又想攀附殿下的权势,奉承讨好,奴也很为难啊。”
李珣把她箍紧了些,质问道:“我如何自以为是了?”
林秋曼不客气道:“仗势欺人。”
李珣很是不屑,“看来林家还是把你护得太好,你若像我儿时那般如履薄冰,便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仗势欺人。那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随时都会死人的。”停顿片刻,“当时我可还是皇嗣的身份哪。”
林秋曼愣住。
李珣轻吻她的耳垂,温言道:“我若真要仗势欺人,你林家早就完了,你林二娘早成了一堆白骨,明白吗?”
这话把林秋曼说得心凉了半截。
李珣与她十指紧扣,亲昵地蹭她的脸庞,“来服侍我,心里头委屈,是吧?”
林秋曼淡淡道:“不委屈,自个选的路,跪着也要走。”
李珣的眼底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口是心非,你心里头指不定骂我卑鄙,骂我落井下石。”
林秋曼偏过头看他,“骂你管用吗?”
李珣:“不管用,你林家又不是我弹劾的,又不是我李珣跟你过不去,是你自己上门求我,难不成还期盼我当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林秋曼被逗笑了,倒觉得他有几分幽默,“你不是君子,还没到那个境界。”
李珣轻轻嗅她颈项间的馨香,呢喃道:“我是色中饿鬼,贪你的色,贪你的身,以前还贪你的心,现在我悟透了,被你扎得遍体鳞伤,也不想要了。”
林秋曼听得有意思,眼神在黑暗中闪烁,“殿下若早有这般觉悟,何至于闹到如今的地步?”
这话李珣听不明白,没有说话。
林秋曼轻抚他的面庞,冷心冷肺道:“以前殿下想贪二娘的心,于是想把二娘囚于金笼独赏。可是二娘是个没心的人,现在殿下想通了,只要人不要心了,这样不挺好的吗?嫖-客与娼-妓,各取所需,互不相欠,何必要掺杂情爱,非要把关系上升到婚姻的层次呢?”
听完这番言语,李珣的心被刺得生疼,“你当真是这般看待你我二人关系的,连牌坊都不立了?”
林秋曼轻吻他的唇,“从来如此,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李珣一把推开她,嫌弃道:“脏。”
林秋曼笑了起来,“嫖-客与娼-妓,谁也别嫌谁,都脏。”又道,“你用权势取我身子,我卖身求你权势,谁又比谁高贵呢,嗯?”
李珣没有说话,他是被她彻底搞郁闷了。
林秋曼缓缓起身,边穿衣裳边道:“殿下还有其他吩咐吗,没有的话,二娘可要走了。”
“你滚!”
林秋曼笑笑不语,她巴不得滚呢。
穿好衣裳,捡起发簪松松绾了个髻,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口时,似想起了什么,她扭头,打趣道:“明日还来吗,恩客?”
李珣被“恩客”二字刺激到了,懊恼地捡起榻上的枕头用力朝她砸去,被她机敏地躲开了。
他恶毒道:“政事堂天天都能上,你林二娘却不是天天都能上的。”
这话极具侮辱性,林秋曼却不在意,回怼道:“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殿下可得悠着点。”
“林二娘!”
林秋曼哈哈笑了起来,把李珣给彻底气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