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你也不举?

贾公公心急如焚, “陛下……”

皇帝面庞扭曲,指着李珣咬牙切齿道:“朕不会遂了你的意。”

李珣抱着笏板不说话。

稍后郭太后进来,李珣才离开了。

外头天空阴霾, 李珣歪着头看远处的红墙绿瓦, 没站多久便出了皇城回晋王府。

吴嬷嬷见他身上浸了茶渍,皱眉道:“郎君的衣裳怎么弄脏了?”

李珣淡淡道:“喝茶时不小心洒的。”

进入厢房, 吴嬷嬷服侍他把章服换了,命人拿去处理。

李珣自顾去书房, 吴嬷嬷道:“今日郎君起得早, 不歇会儿吗?”

李珣摇头, “不了。”

独自坐到书房的桌案前,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墙壁上挂着的字画。

老陈进来伺候茶水,见他不声不响的, 说道:“郎君脸色不好。”

李珣“唔”了一声。

老陈试探问:“可是在宫里头闹得不愉快了?”

李珣瞥了他一眼,端起茶碗没有说话,抿了两口茶汤后, 才说道:“等会儿你去把先帝给我的托孤血书取来,我有用处。”

老陈心头一惊, 眼皮子狂跳道:“郎君这是要……”

李珣斜睨他, 嗤笑道:“我又不杀人, 陈叔何故吓成这般?”

老陈惶惶道:“那为何……”

李珣的手指轻轻叩到桌案上, 淡淡道:“托孤血书是一把双刃剑, 它既能压制我, 同时也能压制皇室。宫里头养的小老虎不听话了, 我明儿拿去吓唬吓唬他。”

老陈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李珣缓缓起身走到榻前坐下,把玩念珠道:“我费尽心思造出好名声,可不能因为郭家脏了手。好歹是逼皇帝大义灭亲, 我得苦口婆心,得忍辱负重,要不然是会落下话柄的。”

老陈无比汗颜,只觉得自家郎君那心思跟蜂窝眼似的。

李珣做了个打发的动作,他退了出去。

室内一片寂静,银碳偶尔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李珣舒适地伸展全身,上半身的重力都靠在靠枕上,大长腿随意交叉,闭目小憩。

莫约茶盏功夫后,门外响起老陈的声音,“郎君。”

李珣“唔”了一声,懒洋洋地睁眼。

老陈进屋,把锦袋送到他跟前,他伸手接过,慢条斯理地把锦袋取下。

里头的血书是先帝当年从自己衣袍上割裂下来用血书写的,字迹潦草混乱,已经呈褐色,叫人看得心惊。

李珣凝视半晌,幽幽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它助我进京,得了我想要的权势,同时也抑制我更进一步。”

老陈语重心长道:“当年郎君曾答应过昭妃娘娘不做忤逆之事,郎君好不容易才有如今的前程,万不可学那齐王,生生断了退路,且还落得个万民唾弃的骂名。”

李珣收起血书,仔细将其放入锦袋中,“陈叔放心,我不会那么蠢。”顿了顿,“江都的二哥还盯着我呢,巴不得我出差错,岂能如他的意。”

“郎君心里头明白就好,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不急那几日。老奴什么都不求,只盼郎君平平安安顺顺遂遂。”

这话让人窝心,李珣抿嘴笑,“必然的。”

翌日早上又下起了小雪,吴嬷嬷服侍李珣更衣时,他忽然说道:“嬷嬷把护膝给我用上,今儿要去跪阵子。”

吴嬷嬷担忧道:“外头已经下雪了,天寒地冻的,郎君何苦这般作践自己。”

李珣看着她笑,“我今儿去逼皇帝杀他亲娘舅,怎么都得表点诚意,算是送郭戎一程。”

吴嬷嬷:“……”

她去把羔羊绒毛护膝取来给他戴上,碎碎念叨,“郎君还得往上爬,只有爬到那最顶端才不会给人跪。”

李珣失笑,“嬷嬷倒是比陈叔有出息,他只求我平安顺遂,怕我跌入深渊。”

吴嬷嬷抬头,“富贵险中求,郎君已然走到了这步,再无后路可退。”又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只有做那人上人,掌了天下权势,才没有人欺辱得了郎君。”

这番话很有道理,李珣朝她行拱手礼,“嬷嬷女中豪杰,五郎钦佩。”

吴嬷嬷打趣道:“你莫要揶揄老奴。”顿了顿,“走两步试试。”

李珣随意活动活动,调侃道:“嬷嬷一定要给我弄扎实,若我跪着跪着把护膝给跪掉了让百官瞧见,那多没面子。”

吴嬷嬷被逗乐了,掩嘴道:“那郎君便说从军时旧伤复发老寒腿,一到冬日就膝盖疼。”

李珣笑了起来,“这借口好。”

穿好章服,李珣把托孤血书放入袖袋中,出门时外头的雪下得愈发大了。

吴嬷嬷撑起绸伞,叮嘱道:“还是身子重要,郎君审时度势,莫要倔。”

李珣:“且宽心,我知道分寸。”

天寒地冻的,近些日他都是乘坐的马车,里头铺了羊绒毡毯,又备了手炉,不至于冷。

抵达皇城,李珣并未去政事堂,而是直接去的永宁殿,结果皇帝不愿见人。

贾公公为难道:“殿下还是回吧,陛下……还气着。”

李珣默了默,自顾跪到大殿门口,朗声道:“君人者以百姓为天,百姓与之则安,辅之则强,非之则危,背之则亡。诗云:‘人而无良,相怨一方。’民怨其上,不遂亡者,未之有也。”【注】出自《说苑》

“吏部尚书郭戎无视大陈律法,卖官鬻爵中饱私囊,动我国之根本。臣恳请陛下彻查,以肃朝纲!”

大殿里的皇帝听到这番犀利言辞气得发抖,突听“砰”的一声,杯盏碎裂的声音传到外头,贾公公头痛地走了进去。

李珣跪直身子,厉声重复,“吏部尚书郭戎无视大陈律法,卖官鬻爵中饱私囊,动我国之根本。臣恳请陛下彻查,以肃朝纲!”

里头传来皇帝暴跳如雷的声音,“李珣你休要逼朕!”

李珣凛然道:“臣有罪,当年先帝血书托孤,命臣救驾辅佐,臣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而今朝中养出蛀虫,乃臣之失职。吏部尚书郭戎本是陛下亲舅,臣却逼陛下大义灭亲,实在可憎。臣上对不住先帝,下对不住黎民百姓,担不起这份血书嘱托!”

“你休要拿血书压朕!”

“陛下!就算今日臣担了骂名,也得恳请陛下彻查郭尚书,平民怨,肃朝纲!”

大殿里没了声音,李珣手捧血书跪在门口,背脊挺得笔直。

外头风雪恣意,跪在门口的内侍们冷得瑟瑟发抖,李珣却浑然不觉。

哪怕他跪着,脊梁骨也不会弯曲,如青松劲竹,傲然挺立。

政事堂那边的宰相们听到消息,纷纷过来探情况。

见李珣手捧血书跪在永宁殿门口,陆续走到他身后跪下,姜阁老肃穆道:“臣姜温,恳请陛下彻查吏部尚书郭戎,以肃朝纲!”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消息散发出去,越来越多的朝臣从办公场所赶过来,纷纷跪到门口请求皇帝彻查郭戎,以肃朝纲。

眼见场合闹得越来越大,贾公公急得团团转。

皇帝气不过跟他们杠上了,贾公公没办法,悄悄命人去请示太皇太后。

殊不知她正冲郭太后发火,指着她厉声道:“你兄妹二人有今天,自作孽不可活!”

郭太后哭道:“阿娘!我和兄长已然知道错了,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啊,若郭家被晋王铲除,那整个朝堂便无人能与他抗衡了!”

“你闭嘴!我养着你们兄妹有何用?!尽给皇帝添堵的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活该被李珣拿捏。”

“阿娘……”

“给我滚下去,别碍我的眼!”

许嬷嬷怕把太皇太后气得又像上回那样,忙打圆场劝道:“娘娘先请回吧,让老祖宗慢慢想法子,急也没用。”

郭太后欲言又止。

许嬷嬷冲她使眼色,做了个请的手势,她只得退下了。

太皇太后气得脸色发白,感觉胸口很不舒服。

许嬷嬷忙替她顺气,她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恨恨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气死我了!”

许嬷嬷道:“老祖宗莫要动怒,身子要紧。”

太皇太后:“我总有一天会被他们气死。”

许嬷嬷压低声音道:“老祖宗丢了郭太后这颗棋,还有江都那颗呢。”

太皇太后看着她,面色稍稍好了些。

不一会儿永宁殿那边的内侍过来传递消息,她的火气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愤愤道:“那群老东西,要跪就让他们跪!”

内侍为难道:“可是贾总管说晋王手捧血书求圣上彻查郭尚书,若事情传了出去,实在有损圣上清誉,还请老祖宗想法子把这事圆下来。”

太皇太后似没听清,追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内侍又重复了一遍,太皇太后震怒道:“李珣无耻小儿!”

许嬷嬷忙安抚道:“老祖宗息怒,身子要紧。”

太皇太后怒极反笑,恨声道:“好一个李兰生,拿着先帝的托孤血书来欺负孤儿寡母了,真叫人可憎!”

许嬷嬷重重地叹了口气,“那血书乃双刃剑,两头都有刃,上能抑皇室,下能制晋王。老祖宗得想法子把事情圆下来,若不然陛下定会落一个徇私枉法的名声,史书上记一笔就难看了。”

太皇太后没有说话。

许嬷嬷朝内侍做了个手势,他匆匆退下了。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太皇太后捏了捏眉心,心里头不知是何滋味。

许嬷嬷替她揉太阳穴,她恨恨道:“你说李珣怎么就不是我亲生的呢?”

许嬷嬷:“……”

太皇太后不痛快道:“此人真是深得武帝真传,父子俩玩弄权术炉火纯青。我现在失悔不已,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留他活口,放任他在昭妃手里苟活下来。”

许嬷嬷:“老祖宗失悔已经来不及了,唯今之际,得想法把事情平息下来。”又道,“陛下年轻气盛,晋王等百官逼他查办亲娘舅,定然是不允的。老祖宗得去周旋,莫要因此而寒了百官的心,落下非议。”

太皇太后抱手沉默。

她心里头到底还是不痛快,说道:“既然跪都跪了,那便让他们跪个够,别以为捧着个血书就能震住皇室。”

这一跪,便持续到正午。

年纪稍大的承受不住寒冷,有人晕厥过去,也有人苦苦支撑。

李珣捧着血书一动不动,常年累月的军营生涯造就出他非同寻常的坚韧耐力,哪怕全身都跪得麻木了,仍旧傲然挺立。

不少人对他暗暗钦佩。

直到下午未时,太皇太后才来永宁殿。

莫约一刻钟后,皇帝满脸不甘地出来搀扶李珣起身,并说道:“五皇叔一片赤诚,朕不能令百官寒心,吏部尚书郭戎一案,朕会亲自彻查,以肃朝纲。”

李珣默默地磕了个头,“陛下圣明。”

百官皆磕头道:“陛下圣明!”

皇帝扶李珣起身,他不太麻利地扶着膝盖站了起来,眉头微皱。

百官陆续起身。

这场威逼,以皇帝让步告一段落。

当天晚上李珣的膝盖淤青一片,吴嬷嬷瞅着心疼不已,边给他上药边道:“郎君定是又犯了倔。”

李珣拿着书籍,不以为意道:“那么多人陪着跪,我岂能退缩。”

吴嬷嬷:“这雪都下了一整天,身子怕是冻坏了。”

李珣含了两片参,“有你和陈叔盯着,我身板好得很。”

吴嬷嬷试探问:“郎君跪着时在想什么?”

李珣歪着头想了想,“我其实心里头是不服气的,正如嬷嬷所说,我得继续往上爬,只有爬到了巅峰,才不用下跪。”

吴嬷嬷点头,“郎君会有那么一天的,老奴得好好活着,看着郎君如愿以偿。”

李珣笑了笑,“天色不早了,嬷嬷去歇着吧。”

吴嬷嬷:“你也早些歇着,今日受了寒,莫要熬夜。”

李珣点头。

第二日大雪纷飞,李珣仍旧勤勉,照常去政事堂办理公务。相对而言,朱家院的林秋曼就犯懒得多,缩在被窝里睡懒觉。

莫约到巳时,莲心来报,说有位郎君来了。

林秋曼困惑问:“什么郎君?”

莲心两眼放光,“那位顾郎君生得好俊,他说只要小娘子见了就知道他是谁了。”

林秋曼生了兴致,立马出去看情形。

那位顾郎君端坐在正厅里,穿着素净,头上仅用巾帻束发。旁边的小厮抱着他的斗篷,很有规矩。

林秋曼一看到生得俊的郎君就腿软,当真是唇红齿白,丰姿秀逸。

见她来了,顾明哲起身行拱手礼。

林秋曼行福身礼,好奇问道:“这位郎君是?”

顾明哲轻声道:“那日在林府曾见过小娘子。”

林秋曼恍然大悟,顾明哲抿嘴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莲心来奉茶,稍后林秋曼遣退闲杂人,正色道:“周娘子的情形,顾郎君可清楚?”

顾明哲点头,“我都清楚。”

林秋曼端起茶碗,“不知顾郎君有何看法,二娘想听听你的见解。”

顾明哲沉默半晌,才说道:“我自然是希望周娘子好的,她的想法,便是我的想法。”顿了顿,“只要她过得痛快,我便什么都能依着她。”

林秋曼:“你们有多少年的情意了?”

顾明哲陷入了沉思,“莫约十年了,当年我身陷窘境时,幸得她救助,才能活到至今,她对我是有恩的。”

林秋曼试探问:“你就从未想过求名分?”

顾明哲失笑,“不怕二娘笑话,我这样的人,能活着已经是奢求。周娘子是重情义的人,她不嫌我低贱,给我尊严。我卑弱,也不能为她做些什么,只能在她不痛快的时候宽她的心。如今许俊欲休妻,她半生心血都在宝春斋,我亦替她不值。”

林秋曼摩挲手心,沉吟道:“许郎君是休不了妻的,现在唯一的难处就是如何证明你与周娘子是清白的。”又道,“十年情义,要抹干净也是不易。”

顾明哲垂首不语。

林秋曼对他实在好奇,“周娘子就从未想过与你断绝关系?”

顾明哲笑,“没有。”

林秋曼摸下巴,自言自语道:“这也难怪,若是我家郎君给我纳八房妾室,我也会常年累月给他戴绿帽气死他。”

顾明哲被逗乐了,说道:“许俊确实混账了些。”

林秋曼:“何止混账,虽说婚前他被老丈人磋磨,可人家好歹把唯一的独生女给了他呀,以后的回春堂也会落到他许家。更重要的是他也是娶了周娘子才发达的,就算周娘子再不讨他欢心,人家也替他生儿育女,守过孝的。两口子闹了矛盾不想法子解决,纳八房妾室气人,哪个女郎受得了。”

顾明哲沉思道:“那些年周娘子的确过得不痛快,还生过两场病,后来我多番开解,她才彻底想通的,二人便各过各的,互不干涉。”

林秋曼抱着手,“商人重利,若让许俊分一半家产出来,他定是不愿意的。”

顾明哲,“他恨透了周娘子,岂会让她分割财产。”

林秋曼不说话了,顾明哲试探道:“周娘子可曾与你讲过我的情况?”

林秋曼摇头,“没有。”

顾明哲犹豫了片刻,“她这是在顾及我的颜面。”

这话林秋曼听不明白。

顾明哲幽幽道:“我身世不好,小时候吃了不少苦头,后来被卖进小倌馆,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是周娘子把我赎身出来的。”

“我在那种地方早已烂透了,周娘子待我情深义重,我不想她被我毁了,曾与她断过两年关系。”

“后来我又回了那里做清倌,在周娘子最难熬的时候我怜她不易,予以帮助,扶持她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之后我们的关系就这样一直维持着,仔细算来,竟有十年了。”

林秋曼问:“那你爱她吗?”

顾明哲腼腆地笑了笑,不答反问:“像我这样的人,有资格去爱她吗?”

林秋曼被问住了。

顾明哲:“我只想她好好的,只要她高兴,我就高兴,她伤心难过,我也伤心难过。”

林秋曼:“这便是爱了。”

顾明哲:“像我们这样的人,是没有心的。”顿了顿,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周娘子顾及我的颜面,是不想让我上公堂的,不过当初二娘跟韩三郎对簿公堂时,堪称一绝。”

林秋曼:“……”

让韩三郎背锅不举,确实堪称一绝。

似想到什么,林秋曼吃惊地望着他,诧异道:“你也不举?”

顾明哲:“……”

两人盯着对方沉默了阵儿,林秋曼尴尬道:“唐突了,我总是嘴巴比脑子跑得快。”

顾明哲垂眸,“今日我来,原本也不是周娘子的意思,不过这事情始终得我出面才能压下来,所以我来了。”

林秋曼知道他话中有话,静静听着。

顾明哲把他的情况细说一番,听得林秋曼心里头五味杂陈,“如此看来,周娘子确实是尊重你的。”

顾明哲点头,“她向来如此,从不强迫我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林秋曼深思了阵儿,“不过这还不够。”

顾明哲:“二娘有何法子尽管说来,只要能把这场官司打赢,做什么都可以。”

林秋曼:“我倒有个主意,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

顾明哲:“你说。”

林秋曼把主意细细说了,顾明哲时而拧眉,时而舒展。

二人在正厅里细商,直到正午时分顾明哲才离去。

下午林秋曼开始着手写诉状,哪晓得许俊那边的动作比她还快,直接告上了!

待到审案那天林秋曼并未上公堂,而是去围观。

鉴于回春堂和宝春斋名气大,两口子闹到公堂上自然吸引眼球,不少人前来观战。

林秋曼在人堆里挤了老半天都挤不进去,她急道:“让让,大伙儿给让让,林二娘来打官司了!”

围观的众人纷纷扭头看她,有人说道:“你当真是林二娘?”

林秋曼:“如假包换。”

也有人道:“你不是要上公堂吗,怎么挤这儿来了?”

林秋曼理直气壮道:“我不上公堂一样能辩理。”

众人笑了起来,看她身娇体弱的,主动给她让了一条道儿。

林秋曼拱手道:“多谢啊,多谢!”

莲心跟到她身后往里头走。

有人问:“林二娘,你今天是替谁辩理呀?”

林秋曼回道:“自然是替周娘子辩理了!糟糠妻不下堂,那宝春斋的许郎君却要休妻,岂能如他的愿!”

一妇人道:“听说许郎君休妻是因为周娘子私通?”

林秋曼驳斥道:“别瞎说!私通可是重罪,我曾给因为私通而入狱的袁娘子打过官司,自然知道什么叫私通。”

人们给出一条道让她走到栅栏前。

马县令端坐在公案后,下令提原告。

原告许俊上公堂,跪到原告石上,说道:“某许俊,陵城人氏,拜见明府。”

那许俊一袭深烟大氅,五官生得浓眉大眼,很有精气神儿。

林秋曼心想,看起来生龙活虎的,倒不像是被八房妾室糟践的人。

马县令:“许俊你所告何事,且详说。”

许俊清声道:“许某状告发妻周凤怡与兰香馆小倌顾明哲私通,并请求明府准允许某休妻,讨还公道。”

此话一出,围观的众人窃窃私语。

马县令拍惊堂木,“你状告周氏与顾明哲私通,可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