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珣松手, “我到隔壁歇会儿,让莲心过来看你。”
林秋曼“嗯”了一声,李珣起身出去了。
莲心进屋, 见她醒了, 高兴道:“小娘子可算醒了,可吓死奴婢了。”
林秋曼浑身都犯懒, 问:“我是不是躺了好些天?”
莲心:“那日你从丘家村回来就发高热,这都烧了三四天, 反反复复的不见好。中途曾请过两个大夫一个神婆, 还是太医院的金大夫厉害, 扎了几根银针, 放了点血,烧就退了, 人也清醒了。”
林秋曼颇觉诧异,“你去请的晋王?”
莲心摇头,“是凑巧, 他到隔壁院儿,听说你病了, 过来瞧的。”顿了顿, 小声道, “殿下对小娘子可好了, 无微不至。”
林秋曼啧啧两声。
她若是土著世家娘子, 李珣的这份情意怎么都会感激涕零, 可以说是天大的福气, 遗憾的是她不是。
她心里头到底还是对他有几分感激,毕竟救了她一条命,但也仅仅只是感激, 没有情爱。
两个人一开始就是狗子与麻雀,出发点不对。
从这种立场发展起来的感情总觉得很奇怪,是麻雀甘愿做那金丝雀呢,还是披着狗皮的狼甘愿被套住脖子?
怎么看都觉得拧巴。
见她若有所思,莲心好奇问:“小娘子在想什么?”
林秋曼回过神儿,“我有些乏了,你自个儿去歇着吧,不用管我。”
莲心把被子给她掖好。
次日林秋曼的精神大好,人虽然虚弱,好歹不会头晕脑胀。
周氏端药来喂,实在是苦,她怎么都不愿吃,插诨打科忽悠,说想喝点鱼汤。
庖厨便做来鲫鱼汤。
林秋曼尝了几口,嘴里寡淡无味,又不想吃了。
周氏又开始劝药,并拿了蜜饯来,像哄小孩一样。
林秋曼压根就不上当,那中药的味道忒奇怪,有点泛酸,还带着涩涩的苦,简直无法形容。
李珣用过早食来看她,昨晚没休息得好,眼下还有些泛青。
周氏放下药碗行礼。
李珣瞥了一眼那碗汤药,问:“怎么没喝?”
周氏头痛道:“还跟孩子一样耍性子。”
李珣失笑,朝她做了个手势,一行人下去了。
他端起药碗坐到床沿,嫌弃道:“你这小身板,吹了点冷风就病成这般,定然是熬不过我的。”
林秋曼没有说话。
“先把药喝了,若不然还得继续躺着。”
“不喝,苦。”
“良药苦口。”
“那殿下先试试。”
李珣依言试了试,舌尖碰到那味道简直不要太酸爽,明明无法忍受,却非要装作可以接受的样子,“还行吧,也不是太苦。”
林秋曼半信半疑。
李珣舀了一勺,“我喂你。”
林秋曼嫌弃拒绝。
两人僵持了半晌,李珣忽地端起药碗喝了一口,随后猝不及防地堵住了她的嘴,又苦又酸的药汁如涓流浸入林秋曼的喉咙,逼得她不得不吞咽。
一口药两人各吞了一半。
林秋曼的脸有些烧,感觉自己被调戏了。
李珣得寸进尺,加深了这个吻,细密又缠绵。
林秋曼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忽然发现她其实并不抗拒与他亲吻,甚至还无耻的开始调节自己享受了。
毕竟这么俊的郎君,又温柔细致,谁把持得住?
一吻过后,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
李珣从小到大就厌恶汤药,只觉得嘴里全都是酸苦的味道。
他含了一枚蜜饯到嘴里。
林秋曼起了调戏的心思,故意拉他的衣袖撒娇,“殿下再喂一口?”
李珣瞥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摇头拒绝,“苦。”
林秋曼心想,那你还给老子装!
接连吃了两枚蜜饯,还是压不住那股子酸苦的味道。
他实在无法忍受,又去灌了一碗茶水,才感觉舒服了些。
那碗汤药被倒掉了,李珣让周氏再重新去开一份药方。
周氏简直无法理解,吃个药还得讨价还价,这得纵成什么样子?
林秋曼暗搓搓地冲她挤眉溜眼,周氏又气又笑,碍于大佛在场,没有训她。
整个上午李珣都在房里照看,床头上悬挂的红线铜钱实在招眼,他瞥了几回,“一枚铜钱值一条命,你这命也太轻了些。”
林秋曼不答反问:“女郎的命不都是这样吗?”
李珣被噎住了。
林秋曼想起程娘子,心里头又不痛快了,皱眉道:“前两日奴去丘家村祭拜的程娘子便是如此。被娘家卖进商户作妾,好不容易攒了赎身的银子给娘家,结果却被挪去给弟弟娶媳妇儿了。前些日程娘子被商户跪罚在大冷的冬天里犯了心疾死了,娘家人去闹,又赔了些银子,连一口棺材都没给她备,只用草席裹着葬了完事。”
李珣沉默不语。
林秋曼看着他,问:“你说这命是不是还比不上一枚铜钱?”
李珣默了默,客观道:“世间女郎千千万,每个人都有她的命数,你不是济世的菩萨,又能救得了几人?”
林秋曼没有吭声。
李珣继续道:“太平盛世尚且有此类事,若是遇上饥荒混乱年代,易子而食皆有之。天下百姓皆蜉蝣,不论男女老少,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只有当局太平,依法治理,百姓才活得有尊严,你明白吗?”
这番话是非常诚恳的。
林秋曼歪着脑袋瞅了会儿他,试探问:“殿下便想做那掌当局太平之人,是吗?”
李珣斜睨她,冷嗤道:“大逆不道,是会掉脑袋的。”
林秋曼撇了撇嘴,又装。
李珣握住她的手,看指尖上的伤痕。
林秋曼这才瞥见他腰间的血玉,诧异的咦了一声,好奇问:“殿下还有一块玉呐?”
李珣:“你莫不是连这块也想拿去?”
林秋曼摇头,“奴不敢,一块就已经烫手了,两块得烫死人。”
李珣被逗笑了,“这原本是一对儿。”
林秋曼:“……”
李珣盯着她,目光灼灼,“你说我这般待你,你难道就一点都不会心动?”
林秋曼与他对视,认真地思考了阵儿,说道:“殿下人长得俊,又疼宠奴,且还有那泼天的权势富贵,确实让人无法抗拒。”
李珣:“嗯?”
林秋曼:“可是奴害怕呀。”
李珣:“你怕什么?”
林秋曼一本正经,“奴若动心,便会钻进殿下铸的金笼子里关起来,偏偏奴只是山野麻雀,做不了那金丝雀讨人欢心。殿下若是那麻雀,是钻呢还是不钻?”
李珣:“……”
被问住了。
林秋曼盯着他,露出期待的表情。
那厮也是非常狡猾的,不答反问:“我就只想问你,你对我有没有欲望?”
被一个男人这般直截了当,林秋曼被震住了,脑子完全是懵的。
就算在现代社会,也不会有哪个男人会用这种赤-裸-裸的言语询问,更何况他还是古代恪守礼节的贵族郎君。
偏偏李珣非常认真地看她,态度好似在研讨学术论文。
因为他的直男思维告诉他,所有动心都是建立在见色起意上,而见色起意最直接的表达方式就是占有欲望。
只有生了占有欲望,才会心生意动,才会生出那些奇奇怪怪无法控制的情愫。进而想要接近对方,讨好对方,哄骗对方满足自己的欲望。
这是他对感情萌芽的理解。
条理清晰,逻辑严谨,一环扣一环,层层递进,甚至可以画一个直观图形表达。
林秋曼自然是无法理解他的直男思维的,只觉得太直接唐突了,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见她面露窘色,李珣有些困惑。
瞅着眼前霁月清风的郎君,问的问题明明很猥琐,偏偏脸上一副纯粹真诚,叫人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林秋曼拉被子捂脸。
李珣这才后知后觉回味过来,“你这是害羞?”
似见到了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伸手去拉被子。
林秋曼死死地拽住,仿佛那是她的脸皮。
李珣有心捉弄她,说道:“你林二娘的脸皮比城墙还厚,竟也有害羞的一天,快让我瞧瞧。”
林秋曼捂着脑袋嗷嗷叫,啐道:“殿下不要脸!”
李珣:“我怎么不要脸了?”
他去扒拉她的被子,外头忽然传来老陈的声音,说贺倪来了,就在隔壁院子。
李珣起身出去了。
林秋曼把脑袋露了出来,脸颊绯红。
有时候她不得不承认,李珣那厮当真是个尤物!
撩人而不自知。
真他娘的要命!
下午林秋曼的状态更好了些,可以下床活动了。
莲心打来热水给她擦洗身子,换了一身衣裳。
周氏端着药碗进来,说道:“这药改过方子,没那么苦了,我尝过。”
林秋曼喝了一口,确实要好受得多。
周氏啐道:“那晋王真是娇惯纵容,连喝药都要讨价还价,往后你若进府,还不知道会纵成什么样子。”
林秋曼:“阿娘这话就不对了,我若真成了他砧板上的肉,何苦还再费心思哄着供着?”
周氏:“……”
林秋曼单手托腮,“偷,不如偷不着。特别是男人,骨子里都是贱的,晋王也不会例外。”又道,“我若有他那权势,你让我在一棵树上吊死,我是怎么都不乐意的。”
周氏:“就你歪道理多,我瞧着,他还挺把你放到心上的。”
林秋曼:“我的姻缘都已经被他拆断了,他若真有本事,就别用权势拆我姻缘,让我跟何世安处处,你看他还会搞出什么事来。”
听到这话,周氏头大如斗,忙摆手道:“拆你姻缘也总比拆林家好。”
林秋曼撇嘴。
周氏提醒道:“往后可莫要把何世安挂嘴上,为他好,也是为你好。男人的嫉妒心是毫无理智可言的,晋王现在愿意待你好,也算是弥补,若逼急了,他指不定会干出混账事来,吃亏的也是你自己。”
林秋曼含了一枚蜜饯,“阿娘说得是,我这会儿就在试探他的底线,看他能纵容我到何种程度。”
“作死!”
“反正迟早都是他的人,大不了逼急了被用强给睡了,多大回事儿。”
“哎哟你羞不羞,一个女郎家,竟说出这种话来。”
“阿娘你莫要装,我林二娘嫁过人的,人家晋王还没娶过呢,论起道理来,我是不亏的。”
“……”
“反正跟谁都是睡,迟早都得被睡,看开点,反而好受些。”
周氏默默地扶额。
不一会儿莲心进来,拿着一封信件,说是英国公府送过来的。
林秋曼还以为是裴六娘写给她的,结果拆开看,是柳四娘的亲笔,里头还有半块玉。
那半块玉是当年二人结谊时做的信物。
周氏见过,问道:“可是你那手帕交送来的?”
林秋曼点头,粗粗瞥了一眼信件,柳四娘想同她见一面,三日后在醉霄楼。
她把信件扔进炭盆里烧了,握着那半块玉,心里头五味杂陈。
周氏见她面色不好,又问:“柳四娘怎么了?”
林秋曼回过神儿,“她约我见面。”
“你俩闹矛盾了?”
林秋曼摇头,“她欺心重,不想与她往来了。”
周氏:“你俩可有好些年的交情了,人家现在已经嫁进国公府,还愿念旧情见你,自然是有话想同你说的。双方既然生了嫌隙,大家便把话都说开了掰扯,何苦藏着掖着不痛快?”
林秋曼偏过头,“阿娘你不懂,她心机深,屡屡利用我,叫人后怕,这样的手帕交情谊,不要也罢。”
周氏:“可是你也要想想,当初你跟韩家闹得满城风雨时,她也没有弃你,还愿与你往来,可见是惦记你的。”
林秋曼闭嘴。
周氏:“两个小女儿家的嫌隙,还有什么不能说开来谈的呢。你去见一见,又不会缺胳膊少腿,若实在谈不来,便断了这情谊,也算是给你俩几年情谊的交代。”
林秋曼把玩那半截玉,那便见见吧。
接下来的两天李珣都没回王府,晚饭在朱家院用。
吴嬷嬷伺候他进食,林秋曼说道:“殿下早起去政事堂不方便,还是回王府宿着吧,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李珣头也不抬,“你这朱家院不是阴气重吗,我阳气足,给你镇镇邪。”
林秋曼:“……”
好想打死那个神婆。
吴嬷嬷:“小娘子大病初愈,还是得仔细调养着,勿要吹了冷风。”
林秋曼没放在心上,“明儿要去一趟醉霄楼。”
李珣抬眸看她,“去醉霄楼做什么?”
林秋曼:“见柳四娘。”顿了顿,“殿下觉得我该不该见她?”
这话李珣听不明白,“你俩不是手帕交吗?”
“生了点嫌隙,屡屡利用我,不想与她往来了。”
李珣嗤鼻,“倒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有底线的人,我还以为你毫无下限呢。”
林秋曼没有说话。
李珣:“做人哪能黑白分明,人际往来,好的坏的总是要周旋应付。日后你进了王府,总少不了应酬世家妇人,难不成一直躲着缩着?”
林秋曼:“???”
李珣:“现在就可以学学怎么八面玲珑了。”
林秋曼:“……”
她露出一副咸鱼的表情,李珣挑眉问:“不满?”
林秋曼反驳道:“一辈子很短的,奴为什么要花时间去应付那些人浪费时间呢?”
李珣严肃道:“你往后是要与我匹配的女郎,这些后宅往来自然需要你去交际应付,难不成让我去?”
林秋曼翻了个小白眼儿。
李珣皱眉,“你这什么态度?”
林秋曼拿帕子擦嘴,敷衍道:“奴吃饱了,殿下自便。”说完要起身走了。
李珣不快道:“坐下。”
林秋曼又坐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李珣不高兴道:“我跟你说正经的,你这是什么态度?”
林秋曼不答反问:“那殿下想要奴什么态度?”
李珣想了想,说道:“我给你分位,晋王府正妻的分位。”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震住了,连林秋曼都吃了一惊,诧异道:“殿下是不是吃醉酒了?”
李珣:“我很清醒。”
林秋曼盯着他看了好半晌,忽地笑了起来。
李珣板脸问:“你笑什么?”
林秋曼:“奴嫁过人,且声名狼藉,还抛头露面,泼皮一般的人物,殿下何苦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成为笑话?”
李珣破罐子破摔,“全京城郎君都不愿娶的女郎和全京城女郎都想嫁的郎君凑在了一块,绝配。”
林秋曼:“……”
李珣仿佛被自己的话逗笑了,说道:“你也别出去祸害人了。”
林秋曼憋了憋,“殿下也别来祸害奴了。”
李珣:“???”
吴嬷嬷会察言观色,赶忙打圆场道:“小娘子糊涂了,郎君愿意为小娘子考虑前程,可见是放在心上的,已经很不容易了。”
林秋曼没有说话,李珣的脸沉了下来,“你让她说。”
吴嬷嬷心里头着急,却没得办法,只得遣退闲杂人。
李珣不痛快地盯着她,浑身都散发着冰冷的气场。
林秋曼有些后悔,触了逆鳞。
李珣:“怎么不说了?”
林秋曼咬唇沉默了阵儿,才道:“奴怕说错话掉脑袋。”
“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殿下可莫要打奴。”
“我不打女人。”
“万一把殿下气急失了手呢?”
“……”
林秋曼以退为进道:“殿下若真想奴进府,奴便进府,只要您高兴就好。”
李珣半信半疑,“当真?”
林秋曼点头,温顺得像只小绵羊。
她的举动太过反常,李珣心里头反而发憷,偏着头盯着她看了半晌,才说道:“你莫要敷衍我,有什么话只管说来。”
林秋曼抬头看他,问:“奴的话重要吗?”
李珣:“不重要。”
林秋曼又问:“奴有选择吗?”
李珣:“没有。”
林秋曼笑,笑得恶毒,“殿下能掌人生死,奴自然也能定自己什么时候死。”
这话把吴嬷嬷吓着了,急道:“小娘子莫要说胡话。”
林秋曼没有理她,自顾说道:“投湖的时候啊,那湖水可冰凉了,一点点钻进鼻息,涌入胸腔,侵进四肢百骸,浑身都冷透了。意识也跟着一点点流掉,呼吸变得困难,身体变得沉重,慢慢的,慢慢的往下沉……然后整个人耗尽最后一丝生息,什么前尘往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听了这番话,李珣的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
林秋曼一点都不怕他,缓缓说道:“殿下金尊玉贵,要什么女郎不可以,非得在我林二娘身上死磕,有意思吗?”
李珣怒极反笑,“有意思。”
林秋曼淡淡道:“那今儿奴就把话挑明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奴这辈子只为自己,脊梁骨是不会为任何人折腰的。”
吴嬷嬷焦虑道:“小娘子莫要赌气!”
李珣面色阴沉,指了指她道:“好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今儿也把话挑明了,非要你林二娘不可!”
说完起身甩袖而去。
吴嬷嬷急得跺脚,忙追了上去。
林秋曼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反正这辈子是白捡来的,谁想要拿走便是,又不是没做过孤魂野鬼。
回到隔壁院子,李珣愠恼地坐到榻上,脸色阴沉得骇人。
吴嬷嬷知道他动了怒,忙劝道:“郎君莫要生气,那林二娘就是个不讲理的泼皮,她只是一只上不了台面的山野麻雀,何苦跟她一般见识。”
李珣不快道:“长出息了,以死要挟,你听她方才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吴嬷嬷叹道:“这也不能怨她,当初在韩家被磋磨了三年,可见是怕了的。一个女郎连死都不怕,自然是无所顾忌的了。况且郎君也说过,她不贪钱不贪权,就是个硬骨头。这样的女郎,得软磨硬泡,急不得。”
听了这番话,李珣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些。
吴嬷嬷继续道:“往常老奴不知道郎君为何相中她,今日倒是窥见了几分由头,确实是个有风骨的女郎,跟昭妃娘娘有几分相似,宁可抱香枝头死,也不愿折断脊梁骨。殿下仔细想想娘娘是个怎么样的人,便能从中理解几分了。”
李珣沉默不语。
她不提还好,一提起,两个人确实有相似之处。
许是自小被昭妃言传身教影响,导致他对骨子里有傲气的女郎多了几分另眼相看。
今日吴嬷嬷提起,倒是解了他的迷惑。
他为什么非得一根筋去啃那块硬骨头,原是自小就种下的因果。再一细想养母昭妃那个人的性子,李珣顿觉头大如斗。
见他面色反复,吴嬷嬷试探问:“郎君在想什么?”
李珣皱着眉头道:“嬷嬷觉得阿娘的性子可容易相处?”
吴嬷嬷老实回答:“不太好相处。”顿了顿,“不过林二娘跟娘娘不一样。”
李珣:“可是二人骨子里都是一样的。”
吴嬷嬷:“……”
李珣发出灵魂拷问:“我明明知道那是一块磕牙的硬骨头,为什么还非得去啃呢,不啃不爽,啃了又磕牙糟心,我是不是有病?”
吴嬷嬷:“……”
李珣矛盾地把脸埋入掌心,郁闷道:“不高兴。”
吴嬷嬷赶紧道:“郎君心里头不痛快,老奴去把林二娘叫过来哄哄,让她把郎君哄高兴。”
李珣默了默,“我不想看到她。”
吴嬷嬷没有理会他的意愿,自顾出去了,并提着灯笼去找林秋曼。
听到她到来,林秋曼颇觉诧异。
吴嬷嬷行了一礼,说道:“二娘实在是野,把郎君给气得够呛。”
张氏忙道:“不瞒嬷嬷,老奴也正劝着呢。”
吴嬷嬷看向林秋曼,温言软语道:“二娘服个软,去隔壁哄哄郎君,他就是个小孩儿性子,你若哄他两句,这事就算翻篇了。”
林秋曼半信半疑,“哄管用吗?”
吴嬷嬷点头,“自然管用,老奴已经劝过他了。”又道,“平日里郎君愿意纵着二娘,可见是上心的,只是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二娘若执意而为惹恼了他,吃亏的终是你自己。”
张氏也劝道:“小娘子服个软,若逼急了,殿下对你用强,你还能怎地?”
林秋曼沉默不语。
吴嬷嬷:“说句不好听的,咱们女郎家多有不易,晋王府的权势二娘是清楚的,郎君再怎么纵容你也是个男人,他若想做什么,没有人能阻挡,只看他愿不愿意。”
林秋曼审时度势,“那便去吧。”
吴嬷嬷高兴道:“可莫要说重话激他,老奴自小看着他长大,通常情况下他是不会乱来的。”
林秋曼握着她的手,“嬷嬷有心了。”
两人去了隔壁院子,吴嬷嬷敲书房的门,说道:“郎君,二娘过来了,想跟你说说话。”
屋里头的李珣不耐烦道:“让她滚。”
林秋曼看了吴嬷嬷一眼,做了个放心的手势,推门而入。
李珣像木头似的坐在榻上,满脸不高兴。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那副傲娇的模样,林秋曼居然想笑。
她行福身礼,轻声道:“奴知道错了。”
李珣不理她。
林秋曼歪着头看了会儿,故意道:“殿下若不理人,奴便回去了。”
“你走试试。”
林秋曼停止开门的动作,李珣的脸还板着的。
林秋曼迟疑了阵儿,才缓缓走到他跟前戳了戳他的肩膀。
李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