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林秋曼回到自己屋里生闷气, 见她脸色阴沉,莲心不敢吭声。
林秋曼盯着床头上的那枚铜钱,不知在想什么。
莲心迟疑了许久, 才嗫嚅道:“其实小娘子换个想法或许会好受一点, 您日后仰仗晋王的权势,床头上的铜钱就会越积越多, 那些难道不是您一直所追求的吗?”
林秋曼偏过头看她,莲心忙跪到地上道:“奴婢僭越了。”
林秋曼:“你起来。”
莲心忐忑地起身, 林秋曼若有所思道:“你说的很有一番道理。”
莲心严肃道:“或许是旁观者清?”又道, “奴婢跟小娘子久了, 一些想法总是会受到影响的。您想要在公堂上为婚姻受挫的女郎们鸣不平, 想要出人头地,那总是得付出些代价的。”
林秋曼盯着她, “二选一是吗?”
莲心点头,“小娘子心里头其实很清楚,只是一时气不过也是理所应当, 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也是真的。”
林秋曼起身走到桌前坐下。
莲心给她倒了一杯温水,继续说道:“小娘子要在这个世道闯出一条路来, 是非常不容易的。奴婢说句不好听的话, 何家确实能让小娘子过安稳日子, 但仅仅是安稳日子就能满足小娘子想出人头地的抱负了吗?”
林秋曼捧着杯盏, 淡淡道:“不能。”
莲心:“那便是了, 何郎君适合居家, 能让小娘子在后宅里舒舒服服的, 但小娘子想要的是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这才是您追求的抱负,何郎君是满足不了您的。”
林秋曼抿了一口, “我自然清楚。”
莲心坐到她旁边,“以前小娘子教奴婢识过字,也能明白一些浅显的道理。刚开始小娘子不顾名声替他人写诉状上公堂,奴婢很是不理解,后来次数多了,便觉得小娘子是天下最好的娘子,一副侠义心肠很是了不得。奴婢只是觉得小娘子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一定要走到头,才能对得起您的初衷坚持。”
林秋曼被这话哄高兴了,单手托腮,捏了捏她的脸儿,调侃道:“看来我平日里对你的调-教没白费。”
莲心嘿嘿地笑,眨巴着眼道:“那是因为小娘子就是奴婢的天啊,小娘子做什么事奴婢都觉得好。”
林秋曼啐了句狗腿,心情要稍稍好了些。
莲心道:“奴婢觉得,只要晋王不影响您上公堂,那就不是事儿,他若干涉起来,那才叫麻烦。”
林秋曼垂眸道:“且跟他耗着吧。”
莲心笑,“小娘子其实是知道的,没有什么是比上公堂更重要的了,不论是何郎君还是晋王,他们都不能阻拦小娘子出人头地的决心。”
听了这番话,林秋曼只觉得通体舒畅,上下打量她道:“没想到你这丫头倒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莲心忙拍胸脯表忠心,“小娘子高兴,奴婢就高兴;小娘子不高兴了,奴婢也不开心。”
林秋曼啧啧两声。
她确实是被她哄开心了的,句句说到心坎上。
不论是晋王还是何世安,都不能阻止她想出人头地的野心。
因为她深刻地明白一个道理,在这个世道,唯有靠自己站稳了脚跟,才能在真正意义上摆脱男权制约,活得堂堂正正。
想要对未来有安全感,那就得靠自己去拼去挣。
若是像菟丝花那样依附于男人,命运便永远都是掌控在他人之手的。
这样的未来,绝不是林秋曼想要的,她也不屑去讨要。
颓然了两天,林秋曼又重新打起精神来,差人去询问任娘子那边的情况。
任娘子给她的回复是还需要再等等。
林秋曼也不着急。
任娘子这桩案子,她必定是要把它做得干净漂亮的。
父权下的三纲五常既然是打压女郎们的武器,那她便要用它去反杀保护男权婚姻的利益制度。
隆冬天气日渐寒冷,下午林秋曼正要去华阳馆看看,却见柳四娘红着眼来了,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见她就哭。
林秋曼吓了一跳,忙问道:“四娘你这是怎么了?”
柳四娘两眼通红,含泪道:“二娘……我怕是闯祸了。”
林秋曼:“???”
柳四娘六神无主道:“我这回是完了,彻底完了。”
见她脸色发白,林秋曼忙把她拉进闺房。
柳四娘的手冰冷得吓人,魂不守舍的,林秋曼忙叫莲心去备热汤和火盆来。
一碗热汤下肚,又有火盆烤着,柳四娘才稍稍缓过劲儿。
林秋曼坐到她旁边,关切问:“你素来稳重,今日怎么这般慌张?”
柳四娘磨蹭了许久,才难堪道:“我癸水没来。”
林秋曼:“???”
她困惑了片刻,后知后觉问:“推迟了?”顿了顿,似明白了什么,瞪大眼睛脱口道,“你说什么?!”
柳四娘羞愧地别过头,不敢看她。
林秋曼难以置信地扳过她的身子,压低声音问:“有了?”
柳四娘快急哭了,焦急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许久都没来了,我又不敢请人来瞧,怕被家里人发现。”
听了这番话,林秋曼顿时如被雷劈,不可思议道:“你跟裴六郎……”
柳四娘这回真哭了。
林秋曼只觉得三观受到了严重冲击,重重地戳她的脑门,骂道:“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玩意儿啊,平日里的尊礼守节都丢哪儿去了?!”
柳四娘一把抱住她,哭道:“我知道错了,近些时日我一直懊悔,食不下寝不安,日日饱受煎熬。二娘你一定要救救我,一定要救救我……”
林秋曼一把推开她,火冒三丈道:“你平日里恪守礼节,裴六郎也是礼仪教条常挂嘴边的人,你们怎么就……”
柳四娘垂首不语,只是一个劲落泪。
林秋曼瞧得心烦。
这个时代女子名节为重,更何况是柳四娘那样的官家娘子,若事情败露,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只怕又得去投湖了!
林秋曼恨铁不成钢,又忍不住戳她的脑门,“上回你过来,我还叫你冷着他,怎么冷到床上去了?”
柳四娘憋了憋,露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之前就已经睡了。”
林秋曼:“!!!”
柳四娘:“情不自禁。”
林秋曼急得跺脚,隔了好半晌她才冷静下来,说道:“我先请个大夫来给你瞧瞧,说不定是虚惊一场。”
柳四娘急道:“我怕。”
林秋曼拍了拍她的手,“且放宽心,不会走漏消息的。”当即出去喊道,“莲心!”
莲心应了一声,走到门口。
林秋曼吩咐道:“你现在就去石板桥,把何老爷子请过来,就跟他说我身子不舒服,想请他看诊。”
莲心领命下去办差。
林秋曼关上房门,看向柳四娘,指了指她道:“我现在真想抡你几个大耳刮子。”
话语一落,柳四娘毫不犹豫地扇了自己两耳光。
林秋曼抽了抽嘴角,自顾坐到桌前,糟心道:“你与裴六郎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四娘沉默了许久才道:“我们是不可能的了。”
林秋曼:“???”
柳四娘:“英国公府近日在与永安侯府议亲,英国公给裴六郎相看的是薛三娘,就是上回焦老太君寿宴开席时挤兑苏小小替你打抱不平的那个薛三娘。”
听了这话,林秋曼头大如斗,她无比后悔道:“早知你这么不经诱惑,长了一颗恋爱脑,当初我就不该怂恿你的。”
柳四娘现在已经彻底冷静下来,镇定道:“这孽是我自己作出来的,怨不得谁。”
林秋曼头疼道:“若你真是有了,又当如何?”
柳四娘平静地看着她,不答反问:“我还能如何?”
不知怎么的,看她心如死灰的样子,林秋曼的眼皮子狂跳不止,她赶忙安抚她道:“你先别着急,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柳四娘没有说话。
林秋曼:“咱们先让何老爷子瞧瞧,不管有还是没有,都不能让裴六郎白占你便宜,他得给你一个交代才行,哪能败了你的身子去娶薛三娘,没这么好的事。”
柳四娘轻轻的“嗯”了一声,眼下乌沉沉的,想来近日备受折磨,已是浑身困倦。
林秋曼道:“你若是困了,便小睡会儿。”
柳四娘精神颓靡道:“二娘可莫要走了。”
林秋曼:“我守着你。”
柳四娘点头,这才心安理得的在她的床上躺下了。
林秋曼替她盖好被子,又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她无精打采道:“你莫要再戳我了,感情的事情,有时候是说不清的。”
林秋曼啐道:“猪脑子。”
柳四娘幽幽地望着她,“男欢女爱,你难道对晋王就没有那种心思?”
林秋曼:“……”
她不提还好,一提就糟心。
不想跟她说话,林秋曼把纱帐放下道:“你安心睡会儿,我在边上守着。”
柳四娘不再说话。
林秋曼坐到桌前,方才她提到男欢女爱,她不由得想起上回在华阳府,晋王委实把她给震住了。
平时见他端方自持,清贵又雅正,没想到骨子里闷骚得不行。
什么不近女色,清心寡欲,全都是装出来的。
欲得要命。
莫约过了一个时辰,石板桥的何父才被莲心请进了朱家院。
张氏过来敲门,说道:“小娘子,何大夫来了。”
林秋曼起身出去接迎。
何父在正厅候着的,见林秋曼来了,向她行了一礼。
林秋曼回礼,并歉意道:“实在是不好意思,二娘又给老爷子添麻烦了。”
何父上下打量她,温和道:“莲心说你病了,哪里不舒服?”
林秋曼:“您请跟我来。”
何父背着药箱前往厢房,林秋曼压低声音道:“我的一个朋友病了,想请您瞧瞧。”
把他领进厢房,何父将药箱放到桌上,林秋曼上前小声道:“四娘把手伸出来,老爷子来了。”
床上的柳四娘默默地伸出手腕,何父取来手枕放好,替她把了会儿脉。
一旁的林秋曼心里头忐忑不已,何父隔了许久才问:“近日可常感倦怠困乏?”
柳四娘答道:“有。”
何父又问:“可有呕吐?”
柳四娘:“没有。”
之后何父没有再问其他,他收起手枕,林秋曼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人离开了厢房,林秋曼把门关上,带他到客房说话。
何父坐到椅子上,严肃道:“是喜脉。”
林秋曼心里头一咯噔,脸色变了。
何父察言观色,知道中间有蹊跷,没有再说话。
林秋曼皱着眉头坐到他对面,小声问:“若要处理掉,老爷子可有法子?”
何父也跟着皱眉,压低声音,“这可是作孽的事。”
林秋曼忧心忡忡道:“女子名节为重,这孩子留不得,若是留了,只怕会一尸两命。”
何父为难了,试探问:“男方可知道?”
林秋曼:“目前还不知,我先想法子看能不能保住,若是能名正言顺保下来,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便留不得,到时候还得拜托老爷子帮二娘一把。”
何父捋胡子,有些犹豫。
林秋曼忙跪下道:“老爷子您可一定要帮帮二娘,人命关天的事。”
何父忙扶她起身,只觉得是个棘手事,“那娘子的二老可知情?”
“自然是不知情的,您应该很清楚,若事情败露,对女郎家的名节污损,只怕是没法活的。”
“你先莫要着急,先看能不能名正言顺保下来,若是实在没办法了,再打没办法的主意,如何?”
林秋曼点头,“我只是担心,小产会损身子。”
何父严肃道:“自然会损的,听你的口气,那娘子应该还年轻,只要底子不是太差,调养好了,恢复得要稍快些。不过这种事,还是会有突发意外的,得看她的造化。”
林秋曼糟心道:“给半月期限可行?”
何父:“可行,最好是越早越好,月份越大,对身体损伤得越重。”顿了顿,“我这是在造孽。”
林秋曼惭愧道:“实在是抱歉,让您接手这样的糟心事,可是我也没有其他信得过的大夫了,只能来叨扰您了。”
何父无奈摆手,“你先想办法名正言顺保下来,若能保下来,那娘子的安胎调理倒可以交给我,一直到她生产,都可以把月份瞒下来,不引外人生疑。”
林秋曼:“那我尽力而为。”
何父点头,又一个劲儿摆手道:“真是造孽。”
林秋曼更不好意思了。
何父起身道:“我还得在天黑前再走一家,暂且就不逗留了,你若有事情,到时候让家奴去石板桥知会一声便是。”
林秋曼:“我这儿的马车反正是空着的,您要去哪里直接把您送过去,大冷天的让您老人家跑这趟实在过意不去。”
何父笑道:“那敢情好。”
林秋曼把他送出去,并吩咐莲心去把屋里的药箱取来。
二人只字不提何世安,仿佛没那个人似的。
送走何父后,林秋曼回房里看柳四娘,把纱帐挂好道:“老爷子走了。”
柳四娘坐起身,“他怎么说?”
林秋曼坐到床沿,握住她的手,认真道:“你这事情有点棘手,我先给你打招呼,莫要生出寻死的念头来,知道吗?”
柳四娘看着她没有说话。
林秋曼继续道:“明儿我让莲心去找裴五娘,让裴六郎到朱家院来见你一面,咱们把事情摊开来谈。我给他半月期限,定要想办法让他三媒六聘到柳家,名正言顺把你这孩子保下来。”
柳四娘摇头道:“二娘天真,这事他办不下来的。”
林秋曼冷笑,“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他若当那缩头乌龟,我便想法子搞得他身败名裂,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
柳四娘沉默,林秋曼怕她多想,又道:“你尽管放宽心,他若不娶你,我便让晋王去压英国公府。”
柳四娘吃了一惊,“让晋王出面?”
林秋曼:“我想法子让他给英国公府施加压力,那裴六郎往后若想有仕途,名声便不能搞臭。”停顿片刻,“这是好的方向,若是往坏的方向想,你跟裴六郎撕破脸了,那这个孩子就不能留。我方才已经拜托石板桥的何老爷子了,他会给你处理,是信得过的人。”
柳四娘面色苍白,忧虑道:“二娘……”
“莫要胡思乱想,什么报复心啊,一尸两命啊,那些乱七八糟的统统都给扔掉。咱们走一步看一步,总是有法子把这事圆下来的。”
柳四娘缓缓点头。
林秋曼继续道:“今晚你就在这里留宿,我派人去柳府说一声。”顿了顿,“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柳四娘有些依赖她,“我没什么胃口,只要有你在身边,就觉得心里头踏实,仿佛天塌下来了都能顶着似的。”
林秋曼笑了,“我这叫盲目乐观。”
柳四娘也笑了。
林秋曼好奇地盯着她的腹部,“让我摸摸看。”
柳四娘怕痒,被摸得咯咯失笑。
原本愁眉苦脸的气氛被林秋曼一阵插诨打科遮掩了过去。
翌日一早莲心拿着英国公府的玉牌前去找裴五娘,直到正午时分,裴六郎才急赶匆匆地来朱家院。
听到张氏的传报,林秋曼冲柳四娘道:“他来了,你先进屋里躲着,我去见他。”
柳四娘有些紧张,抓住她的手道:“我有些怕。”
林秋曼:“你怕个屁,有我呢,他若是不允,我立马抡他大耳刮子。”
柳四娘:“……”
不一会儿林秋曼前往正厅,裴六郎见她来了,忙起身向她行拱手礼。
林秋曼行福身礼,做了个手势,“坐。”
裴六郎坐下。
林秋曼仔细打量他,刻薄道:“瞧你长得人模狗样的,张口闭口都是礼仪教条,却净干些混账事。”
裴六郎已经许久没见过柳四娘了,近些日家里又在安排他的亲事,心里头不免毛躁,皱眉问:“四娘可在你这里?”
林秋曼:“在。”
裴六郎急切道:“我可否见她一面?”
林秋曼起身,“跟我来。”顿了顿,警告道,“你可莫要惹她动怒。”
把裴六郎带到客房,里头的柳四娘见到他不禁愣住,赌气地转身背对着他。
林秋曼道:“你二人先说会儿话。”
离开客房,林秋曼独自走到外面。
张氏已经猜到了什么,小声道:“这事棘手,小娘子插手不得。”
林秋曼背着手望着灰蒙蒙的天色,皱眉道:“我难不成看着四娘去死?”
张氏叹了叹,“小娘子到底年轻,高门大户的婚姻岂是小辈们能做得了主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裴家与柳家差距甚大,就算裴六郎拼尽全力,只怕也是成不了事的。”
林秋曼:“我管不了这么多了,这事必须得圆下来,若闹了出去,柳家丢脸,裴家也丢脸,双方总得掂量掂量。”
张氏认真地想了想,“若真想圆下来,只有借外力敲打英国公府。”
林秋曼挑眉,厚颜道:“晋王自己送上门来的,不用白不用。”
张氏急道:“你以为他会白让你用吗?”
林秋曼破罐子破摔,不要脸道:“张妈妈可莫要忘了,那是全京城最帅的郎,我睡他不亏!”
张氏:“……”
稍后林秋曼去客房看情况,推开门就见二人搂在一起,柳四娘楚楚可怜的,满脸泪痕。
林秋曼翻了个白眼儿,开门见山问:“裴六郎你打算怎么办呢?”
裴六郎急切道:“四娘既然有了我的子嗣,我自然会求娶,定不负她!”
林秋曼愣了愣,盯着他看了会儿,说道:“不是说你家中在替你议亲了吗,你如何求娶?”
裴六郎:“家父定是不允的,但我可以求我祖母焦老太君。”顿了顿,“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我与四娘情投意合,她的名节既然被我败了,我自当负起责任,给她一个名分。”
这番话倒是听得舒心,林秋曼双手抱胸,“我给你半月期限,事情若没办成,你那名声估计会跟韩三郎差不多,我林二娘的手段你是见过的。”
裴六郎慎重道:“一言为定,半月为期,官媒娘子定会到柳家提亲。”
他既然表了态,林秋曼也不跟他啰嗦了,又退了出去。
之后裴六郎在屋里逗留了阵儿才匆匆离开。
待他走后,柳四娘已经恢复了平静,直勾勾地盯着某个地方,眼神深得吓人。
林秋曼再次进屋,她回过神儿,将方才的心思掩藏起来。
“你倒没看错人,是个有担当的。”
柳四娘幽幽道:“京城四君子之名不是白来的。”
林秋曼坐到桌前,摸下巴道:“你们两家门户差别巨大,裴六郎又深得英国公喜爱,就算他去求焦老太君,只怕也成不了事。”
柳四娘低头不语。
林秋曼看向她,“不过你放宽心,明儿我去趟晋王府,双管齐下把这事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让你风光大嫁,全了你的心愿。”
此言一出,柳四娘立马跪到地上,激动道:“二娘若真能把事办成,这辈子我柳四娘愿为你肝脑涂地!”
她这一举动把林秋曼吓了一跳,忙把她扶起来,“好好的跪什么跪,吓我一跳。”
柳四娘握住她的手,“你若有本事说服晋王出面施压给英国公,这事多半是成了的。”
林秋曼安抚道:“放心吧,他就动动嘴皮子,两句话打发的事情。”又道,“上回焦老太君寿诞,他百忙之中还抽空去了一趟,可见跟英国公府关系紧密,再加上你柳家又是晋王府的人,他肯定会撮合的。”
柳四娘的心稍稍定了下来,林秋曼又道:“你先回去,在事情没落实下来之前莫要走漏风声,谨防对自己不利。”
柳四娘点头。
林秋曼摸摸她的脑袋,“回去安心等着吧,这杯喜酒我是吃定了的。”
柳四娘展颜一笑,“二娘你真好,有主见有头脑,仿佛什么事情到了你这里都不是事。”
林秋曼翻了个白眼,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来,“晋王府仗势欺人,我狗仗人势。”
这话柳四娘听不懂,林秋曼也没解释,只道:“午饭吃了便送你回去,把心放开一点,安心等着,若事情落实了,以后便让石板桥的何大夫给你保胎,把月份瞒下来。”
“好,我都听你的。”
下午林秋曼差人把柳四娘送回柳府,第二天亲自走了一趟晋王府,等晋王从政事堂回来。
老陈和吴嬷嬷闲着没事,笑眯眯的给她备茶水糖果糕点。
林秋曼被两人看得很不好意思,说道:“陈管事的伤可好全了?”
老陈:“好多了,郎君放在心上,让宫中御医给处理的,用的药也是最好的,恢复得也快。”
林秋曼:“那就好,骊山那经历实在吓人。”
三人正唠着家常,家奴来报,说郎君回来了,吴嬷嬷前去接迎。
听到林二娘来了,李珣颇觉诧异,打趣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估计又给我找事来了。”
吴嬷嬷掩嘴笑道:“人家能亲自登门,已经算不错了,郎君还嫌。”
李珣哼了一声,“先换身便服。”
吴嬷嬷服侍他更衣,换了一身月白衣袍。
书房里放了银碳,暖洋洋的,一碗热茶奉上,解了乏。
李珣坐到榻上,“让她过来吧。”
吴嬷嬷下去请人。
林秋曼被带了进来,吴嬷嬷关门离去了。
林秋曼朝榻上的贵人行福身礼。
李珣手持念珠,胳膊的重力落到扶手上,微微斜着身子,懒洋洋问:“是不是又给我找差事做了?”
听了这话,林秋曼不由得笑了起来,有时候她觉得李珣这人也挺有点意思。
“上回殿下说奴屡屡拆人姻缘,会遭报应,这回奴不拆人姻缘了,撮合姻缘。”
李珣似笑非笑,“你倒长记性。”
林秋曼:“被殿下亲自出手教训,不长记性都难。”
李珣:“……”
林秋曼继续道:“上回英国公府的焦老太君寿诞,殿下在百忙之中抽空去了一趟,可见对英国公是极其爱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