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真觉得憋屈窝囊, 她忽然抹了把泪,沉浸在伤春悲秋的沮丧情绪里借酒浇愁。
见她默默地喝起了闷酒,张氏瞧得心疼又心急。
李珣道:“别理她。”又道, “把她们的锅子撤了, 谨防烫着。”
仆人忙把食案上的锅子撤了下去。
华阳单手托腮,看着林秋曼一个劲笑, 反反复复问她哭什么。
林秋曼也不说话,只是一边哭一边喝。
二人都已经醉了。
要是在平日里这点酒根本就醉不倒华阳的, 不过今天心里头藏了事, 醉得也快, 说话开始颠三倒四, 失了头绪。
李珣起身前去看她,说道:“去拿解酒汤来。”
不一会儿解酒汤送进屋, 李珣接过手,送到她跟前道:“阿姐你吃醉了,喝碗解酒汤醒醒酒。”
谁知她一手掀翻, 那解酒汤洒了一地。
老陈忙拿帕子替李珣擦手。
华阳错把他当成了宋致远,醉眼朦胧地唤了一声“宋郎”, 随即拉住他的衣袖斥责道:“宋致远你个狗东西,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 嫌我脏嫌我烂, 可我也不想这样的啊, 我救不了自己……”
冷不防听到这番话, 李珣的内心有些触动, 耐心道:“阿姐,你吃醉了。”
华阳摇头,许是真的伤了心, 哭道:“我救不了自己,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她反反复复地说回不去了,神情悲恸,伤心不已。
李珣掰开她的手,她不依,死死地抱住他的腿,泣不成声,“你救救我好不好,宋郎,我不想去和亲,不想被老头子糟蹋,宋郎,你救救我……”
这话刺进李珣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轻拍她的肩膀,轻声哄道:“阿姐已经回家了,往后再也不会离乡背井受人欺辱,五郎会好好护着阿姐,把宋致远那狗东西揪到你跟前认错。”
华阳的神智仿佛清醒了些,仰头望着他笑,唤道:“五郎。”
李珣应了一声。
她失态地笑了起来,语无伦次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当初宋致远可把我哄得高兴,说要好好宠着我,弥补我以前曾受过的苦,结果我信了,被他骗得惨。”
“……”
“你跟他都是一丘之貉,你们一样不是个好东西!”
郭嬷嬷怕她失了体统,忙上前搀扶制止。
李珣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不放心她回去,说道:“今晚就歇在这里。”又对张氏道,“你们去安排厢房。”
张氏应了一声,叮嘱莲心道:“好生看着小娘子,她也醉了,别让她生事。”
莲心点头。
华阳一个劲说她没醉,还要拉林秋曼喝两杯,被家奴劝阻了下来,赶紧把她送进房间安顿。
林秋曼则坐在那里看着某个地方笑,她一脸绯红,眼神迟钝,刚刚还哭得伤心,现在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李珣伸手在她跟前晃了晃,喊道:“林二娘?”
林秋曼迟疑了许久,视线才逐渐聚焦到他的脸上,咧嘴笑得开怀。
李珣被她的样子逗乐了,弯腰问道:“你笑什么呢?”
林秋曼:“郎君生得好俊呀。”
李珣:“……”
林秋曼伸手,露出诡异的表情,起身道:“让我摸摸……”
李珣避开,林秋曼站不稳朝他扑了去,怕她摔倒在地,他又连忙扶住。
那厮撞到他身上,无耻地搂住了他的腰,又重复先前的话,痴傻道:“郎君生得……好俊呀,让我摸摸……”
莲心赶忙上前拽她,恐慌道:“小娘子吃醉了!”
林秋曼用力甩开她的手,死死地拽住李珣的衣裳,醉言醉语道:“郎君生得好俊呀,让我摸摸。”
李珣推开她,那家伙像八爪鱼似的非要黏到他身上,且力气大得惊人。
莲心又来拖她,她死活不依,两只手都环住了李珣的腰身,并语无伦次道:“郎君陪陪我,我有好多钱,好多钱,全部都可以给你,不白嫖……我有好多钱保证……”
此话一出,众人全都惊住了。
莲心哆嗦地跪到地上,哭丧道:“小娘子吃醉酒了,请殿下勿要跟她一般见识!”
李珣仿佛也没料到林秋曼会说出这般不成体统的话来,脸色铁青地捏住她的脸,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林秋曼已经完全失了分寸体统,吐字不清道:“郎君生得俊,我有很多钱,郎君陪陪我……”
莲心快哭了,心急如焚道:“小娘子!”
老陈怕事情没法收场,也打圆场道:“郎君,林二娘吃醉了,且饶她这一回罢。”
李珣显然被气得不轻,愠恼道:“我倒要瞧瞧她还能吐出什么混账话来!”又道,“你们都下去。”
老陈无奈,朝闲杂人等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李珣不耐烦推开林秋曼,她却不松手,只是一个劲说她有很多钱。
莲心顾不得这么多,和老陈上前合力把她拉开。
李珣总算得以脱身,指着她道:“林二娘你好大的狗胆!”
林秋曼毫无羞耻心,像中了邪似的不断重复,“我有好多钱,郎君陪我一晚,不白嫖的,我有好多钱,好多钱……好多钱啊……”
莲心气得跺脚,忙捂住她的破嘴,恨不得打她一顿。
老陈也没脸听下去了,李珣被气得够呛,很想扒开她的脑子看看里头装的是什么废料。
也在这时,厢房里的华阳又闹腾了起来,李珣赶紧过去瞧。
他耐着性子把她安抚下来后,结果一出来就见林秋曼神叨叨地捧着一把金银首饰,直勾勾地看着他,连站都站不稳。
“我有好多钱。”
李珣:“……”
一旁的莲心露出痛苦的表情,小声道:“小娘子疯了……奴婢劝不住。”
李珣头大如斗,“她平日里也这样?”
莲心摇头,心虚道:“平日里可正经了,这是头一回见她撒酒疯。”
李珣不想再见她失态的样子,板着脸出去了。
偏偏林秋曼不放他走,非要说她有很多钱。
李珣猛地顿住身形,一把捏住她的脸,咬牙切齿道:“我李珣的身价很贵的,你这点钱不够!”
林秋曼:“???”
李珣气恼地甩袖而去。
老陈憋着笑,无奈道:“天色不早了,快把小娘子扶下去歇着,我们先回了。”
两个醉酒的女郎折腾到大半夜才消停下来。
第二日华阳迷迷糊糊地清醒,头似要炸裂般难以忍受,她皱着眉头打量床榻,陌生的房间令她短暂的困惑。
不一会儿郭嬷嬷端着热水进来,忙上前道:“主子醒了?”
华阳吃力地坐起身,断片的记忆碎片渐渐整合,喉咙干涩问:“这是……朱家院?”
郭嬷嬷:“昨晚主子和林二娘吃醉酒,歇在了这里。”
华阳“哦”了一声,郭嬷嬷倒水给她喝,她润了润喉咙,试图回忆昨晚的情形,却怎么都想不起了。
见郭嬷嬷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皱眉道:“你有话直说。”
郭嬷嬷有些尴尬,“往后主子还是少吃些酒,昨晚您喝醉了,在晋王殿下跟前失了仪态,把他当成了宋御史……”
华阳的手抖了抖,差点把杯子打翻在床上,她紧张问:“我有说什么吗?”
郭嬷嬷:“您在他跟前指责宋御史,哭得伤心,幸亏老奴及时制止了,不至于太过出格。不过林二娘就彻底失了仪,她怕是都没脸见人了。”
华阳:“???”
郭嬷嬷羞于启齿道:“林二娘醉酒不成体统,捧着一把金银首饰说要嫖殿下,可把晋王气得不轻。”
此话一出,华阳被活活呛着了。
郭嬷嬷赶紧轻拍背脊顺气,她不可思议道:“林二娘当真这般?”
郭嬷嬷点头。
华阳尴尬不已,“倒是我的不是,心情不好连累了她,早知她醉酒会是这般模样,就不该逼她喝酒的。”
郭嬷嬷:“这会儿林二娘还躺着呢,不知醒来又是什么心情。”
华阳不好意思道:“回了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省得两人尴尬。”
当林秋曼清醒过来时已到巳时,她躺在床上痛苦地嗷嗷直叫。
张氏懊恼道:“小娘子就是不长记性,该!”
莲心拿水来喂她,她狠灌了几口,一个劲叫喊头痛。
张氏打击她道:“现在喊头痛还早着呢,昨晚你闯了大祸,看你怎么想法子收场!”
林秋曼:“???”
莲心当即把昨晚她醉酒干的事情说了出来,震得林秋曼魂飞魄散,脱口道:“不可能!我这是被鬼上身了!”
莲心急得跺脚。
林秋曼问:“大长公主呢?”
张氏:“已经走了。”
林秋曼浑浑噩噩地望着她们,难以置信道:“我林二娘是什么样的人你们难道不清楚吗,我怎么可能色胆包天去嫖晋王啊!”
莲心鄙视道:“小娘子搂着人家的腰不松手,跟八爪鱼似的非要贴上去,奴婢和陈管事扒拉了半天才把你扒下来了。”
林秋曼:“……”
莲心:“你一个劲说你有很多钱,让晋王陪你一晚,不白嫖,还说什么郎君生得好俊啊,让我摸摸……”
林秋曼痛苦地把自己的脸捂住。
莲心继续道:“这还不算,后来小娘子非要去把首饰翻找出来,捧到晋王跟前说你有很多钱。”顿了顿,“后来晋王实在气坏了,说他身价贵,你这点钱还不够。”
说这话时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林秋曼只想原地死亡。
张氏指责道:“小娘子从未这般失过体统,这回实在不像话,一个女郎家,也太羞人了,要是让主母知道,不好生训你一顿!”
林秋曼无比绝望,哭丧道:“我这是被鬼上身了啊,你们难道没有发觉吗?”又道,“赶紧去给我找个神婆进院子跳跳大神驱邪,现在就去,立刻,马上!”
二人:“……”